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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平见其正巧掉在那枚符诏跟前,神情略显遗憾之色,他把头略略侧过,似是想要再看同门一眼,只是才转过一半,一阵微风吹来,整个人已然化作尘土飞去。
半空魔之云中观战的几名魔宗长老个个吃惊,这封魔印式威能之大且不去说,发动之时居然这般奇快无伦,以往竟是从未听说过,若是他们在场,也是躲避不开,心中都是暗暗警惕,若是日后将还真观弟子逼入死地,当要小心。
要不是高若望真身远在他处,只用血魄出来迎战,怕也一样要被封禁起来。
还真观此来四名元婴长老互相对视一眼,俱是摇了摇头。
陈清平若是当众承认败北,他们便有理由出手了,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可这名弟子性格刚愎,宁折不弯,对邪魔深恶痛绝,宁可陪上自家性命,也不愿退缩半分。
一名长老来看了看站在崖边怔怔不动的少年,劝慰道:“于师侄莫哀,此来斗剑之前,陈师侄已把一缕神魂寄托在祖师堂中,还不至于魂飞魄散。”
那名少年摇头叹道:“一缕残魂罢了,师兄再也回不来了。”
这名长老默然不语。
擎丹峰上,赢涯老道面色如常,虽是折去了一人,但他并不担忧。
此来玄门十派弟子,除却瑶阴、广源两派之外,共有二十一人,而魔宗不过六人而已,对比人数,己方实是大占上风,哪怕损折几人也无有什么大碍。
可魔宗只要去了一人,那就是实力大减。
他暗中算过,高若望方才一战,至少损去了百十头血魄,其中一头似还是祭炼许久主魄,怕是实力折损许多,再想出战,可能不大了,因此在大局上却是对玄门极为有利。
就在他思忖之时,忽然自平都教那峰头上窜下一道遁光,直往那符诏所在飞驰过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火呈灵尊
这一道遁光往前飞去,直到落至山麓之下,有认得此人的才辨认出来,那平都教出面之人竟是吴函承。
张衍微微生讶,自奉掌门谕令在昭幽天池闭门之后,他久不关注平都教之事,不想到此人竟在这短短数年之内踏入元婴境中,仔细想来,因得了秦真人之助。
只是吴函承成就元婴时日如此短暂,这便来赶赴斗剑法会,是否有些托大?
他随即转念一想,便觉释然。
他人或许如此,但对平都教弟子并不适用。
此教弟子只要能请动一尊厉害法灵上身,一身法力神通就不见得输于他人多少了。
吴函承到了先前那斗剑所在,却并不急着拿起那符诏,而是小心翼翼围着那处绕了一两圈,确认无有什么异样后,这才伸手去拿。
可偏偏在这时候,距离那符诏不足三尺之地,大气之中忽然泛起一阵涟漪。
吴函承立时露出警惕之色,收手退后,去了数十丈外才止住不动。
只见一人影渐渐自虚空之中踱步而出,长须及胸,仙风道骨,冲他一笑,道:“这位道友也欲来一试高下么?”
吴函承低呼一声,道:“高若望?”
高若望含笑稽首,用清朗声音言道:“正是贫道,这位平都教道友可有指教?”
峡谷江岸两边顿时传来一片惊呼声,几乎所有人都未想到,这名魔道真人居然在战败陈清平之后,又再次出现,看那模样似也是未曾受得什么损伤。
吴函承面上阴晴不定,心中想道:“血魄宗弟子一身法术神通皆系于血魄之上,陈道友适才拘了此人百余头血魄,按理说实力当是折损了许多,莫非还敢来与我为难不成?”
休看高若望与陈清平二人适才战得激烈,但其实并未暴露出真正的底细,所用手段依旧玄门弟子往昔所知晓的那些,只是运用得更为巧妙而已。
更何况,此人真身自始自终都未曾出现过,在没有把握的情形下,吴函承其实并不想这么快与此人动上手。
但既已到了此处,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退回去,遭同道耻笑不说,他也并不甘心。
高若望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却不去理会他,他只虚虚一抓,就把地上枚符诏摄入手中,随后打了个一个道揖,道:“道友如不动手,那请恕高某告退了。”
言罢,他往上一跃,身化一道如矢血芒,射去穹天。
吴函承原本犹豫不定,可此刻见他不战而退,似有逃离嫌疑,心中恍然,哪里肯放过,一拍脑后,一道光气笔直冲起,其中飞出一只白光缠绕的银圈,往那血影追逐而去,同时他驾风一纵,两袖兜风,飞腾而来。
高若望回首一望,笑了一笑,轻轻一晃身,便自顶上迸出一团血云,再左右一撕,居然变作两只血色大手,其中一只往下一拿,一把将那银圈抓住,另一只则忽然撑至数百丈大小,遮天蔽日,五指齐张,拍开云雾,往吴函承轰轰压来。
吴函承见其施展这门神通,不觉大骇,道:“莫非此是其真身不成?”
他赶忙催动遁法,疾速退开,飘去百十丈后,还是未曾躲开,他忙使了一个法诀,把身一折,陡然变幻一个方向,这才从那血手指缝之中逃脱出来。
去得远处之后,他按住遁光,死死盯着高若望身影,暗自思忖道:“高若望竟以真身来战?若我猜得不差,定是方才陈清平将他血魄都料理得差不多了,方才不得不如此,既是这样,倒是不可放他回去,需趁此机会将他杀死才是!”
此时各处峰上观战弟子也觉来了精神,俱都是凝神看去。
他们也是与吴函承一般想法,高若望被逼出了真身,定是在方才一战中损失不小。
若是能一鼓作气除去此人,此次斗剑法会玄门必将胜算大增。
吴函承拿定主意之后,便把首一抬,喝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血魄厉害,还是我的法灵厉害!”
他自步入元婴境后,得门中赐下一尊法灵,正是原先胡长老所用那尊,为门中十八都主之一,名曰“火呈灵尊”。
平都教看重班辈,原本以他初入元婴的资历,还轮不到他来驭使这尊法灵,只是胡长老被张衍一剑斩杀之后,却是无有人能承接此法灵,恰好门中选定他来斗剑,因而便宜了他。
他捏了一个法诀,口中念咒,身边顿时出现一尊身高十丈上下,相貌威武的金甲神人,一手持金鞭,一手托宝珠,全身披挂,雄健已极。
这金甲神人甫一出来,吴函承忽然一跃,霎时与其合身一处,随即他大喝一声,便将庞然身躯撑起。
平都教法灵运使,有显神法与役神法之分,若是祭炼运炼久了,便是以人驭灵,但凡法灵所会法术道诀,莫不精通。
而他如今还达不到这份火候,道行也浅,只能以把法灵运化出来对敌,只是这么做,万一压制不住,难免会被此灵反客为主,承受不小的伤害不说,动摇道基亦有可能。
因此他也不敢久战,跃至高空,对着下方高若望张嘴一吐,立时有熏烟烈风滚滚而来。
此原本只是一股丹煞,但是借法灵施展,却便化为一口丹中火,高若望淡淡一笑,足下轻点,便化一道血影红芒,如轻烟一股,竟是先一步避开了去。
那火光喷下,落在山岭之上,所过之处,地焦草枯,树焚叶烧,尽成一片赤色。
吴函承所化金甲神人看定那条血光,大吼一声,道:“哪里走!”
他把庞然身躯作势一拔,霎时冲起一道如柱金芒,轰然作声,衔尾追来。
高若望似是无有与他正面交战的心思,只是驾驭遁光沿着山头左右来回绕飞,并不回头。
吴函承此时只觉浑身都是充沛法力,追在其身后,长啸不绝,不断发下霹雳惊雷,将一座座峻岭炸得山石崩裂乱飞,草木折裂。
那些观战修士想起适才那些人的下场,都是惊呼逃窜,纷纷远离。
吴函承毕竟是遁法差了些,追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未曾拉近两者距离,再加上高若望故意往人多之处钻去,更是令他束手束脚,心中顿觉不耐,把袖一挥,大喝道:“给我散了。”
随他袍袖舞动,立时旋起一道狂猛罡风,元婴修士含忿出手之下,那些修士毫无抵抗之力,眨眼便被刮至了十数里之外,道行深些的还好些,到了远处又重新稳住了身形,而那些不会飞遁的下场却是极惨,俱都是跌了骨折筋断,奄奄一息。
吴函承追了足有半个时辰,胸中忽然一阵气虚,不觉一惊,他念头一转,便知何故。
抬眼望了高若望几眼,自己始终无法追及此人,再斗下去已是无有必要了。
他嘿了一声,居然掉头就走。
高若望见他不再追赶,在前方停下身形,迎着呼啸山风,把颌下长须按住,笑道:“道友这便走了么?”
吴函承听了这话,非但不曾回头,反而加快身形遁走。
适才那一阵横冲直撞,他看起来是威势不凡,但法力消耗也是不小,且心中渐渐充满一股暴虐之气,怕是要压制不住法灵了。
他还算头脑清明,知晓若再这么下去,局面难以收拾是小事,把性命搭了进去那便不好了,还不如趁着场面好看,早早撤走为妙。
高若望淡然一笑,也不追赶,负手立空,目送其离去。
他虽也有心留下这吴函承的性命,只是此人不同于陈清平,被逼得紧了,定会开口认输,引其门中长老来救。
既然暂且杀不了此人,自己又拿了符诏,那也不必白费力气了。
他一转很,往天上魔云飞去。
峰上诸多玄门弟子,见这一战打得虎头蛇尾,不觉都是失望,连连摇头。
高若望到了魔云之前,一名血魄宗长老迎了过来,不解道:“高师弟为何不取此人性命?”
高若望微笑道:“吴函承我并不放在眼中,稍加震慑,设法退之便可,若是荀怀英、霍轩、周煌、张衍等辈,我倒不介意与其一战。”
徐娘子明眸投来,似是关切问道:“高师兄,与陈清平一战,你莫非吃了什么亏?”
高若望转目瞧她一眼,面上笑容不变,毫不讳言道:“徐娘子猜得不差。”
徐娘子不由一滞,她本是出言试探,可看高若望那副坦然模样,倒猜不出其说得是真是假。
风海洋笑了一笑,对着左手边一名温文尔雅的年轻道人道:“高道兄连战两场,不宜再做劳累,颜师弟,那稍候符诏飞来,唯有劳动下去一行了。”
那名年轻道人打躬道:“既然风师兄说话了,下一场便由小弟前去走一回。”
擎丹峰上,赢涯老道见第一枚符诏被魔宗拿去了,暗叫了一声可惜。
他自蒲团之上沉稳站起,缓步来到法坛之前,命童儿换了香烛点上,对着那符书再拜了一拜。
不过片刻之后,天宇之上,又发声大响,随后云裂大孔,有一道银练如瀑而坠,照在峰巅之上,似如浮云堆雪,亮白一片。
赢涯老道举目望去,见此次却是飘下三枚符诏,一枚去往自家这处而来,一枚去则是往骊山派方向,而最后一枚,却是往广源派那处峰头落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三峰争符
赢涯老道看金光符诏渐渐飘了过来,想及自家师弟还在广源派地头上,没有人在旁,唯有自己出手了。
他把拂尘一甩,乘风袅袅升起,到了上空,正要伸手去拿符诏,这时却忽觉有异,眼角余光撇到一道红芒正冲着自己飞来,便把手缩了回来,不慌不忙起拂尘一挡,把那红芒格在了一边,才看出此物竟是一只小巧精致的朱色飞箭。
徐娘子放下手中朱凤轻弓,回首道:“颜师兄,你再不出手,符诏却要被玄门取去了。”
“师妹莫急,他们拿不去的。”
一名年轻俊逸的道人自魔云之中步了出来,他却并不急着上前,而是认真观察了一番,这才把身一震,一声大响后,自他身后升起一面玄色幡旗,长宽各有十六丈,上有一日半月,外裹一十六星,日中有游鱼,月里有飞虫,星内藏走兽,俱是活蹦乱跳,啸叫不已,似要从幡旗上跃脱出来。
他神情平静,轻掐法诀,幡上三星陡然放出光亮,便有三头走兽把巨口一张,吐出来三团黑风,落地现出三个人来,待立起身后,朝着那年轻道人一揖,不用吩咐,便分别驾起罡风,朝着落下符诏的三个方向奔去。
往擎丹峰行去者,乃是一名顶上生角,须发浓密的魁梧大汉,此人身上穿着明光大铠,双手握有一把长柄破金斧,一望而知是一名修持力道的妖修。
赢涯老道却并没有因此人是妖修而小视,不急不缓一掐诀,顶上罡云一个旋动,降下一团云似雾的护身宝光,同时大袖向上一抛,灵光闪动间,飞出一面锦绣法旗,此旗到了空中,迎风展开,立时飞出片片祥光。
两人之间的距离眨眼就缩到了数十丈之内,那名妖修忽然一声大吼,往前一跃,金破大斧高高举起,往下就是一劈,底下那祥光也是同时向上一迎,却见光霞破碎,可他却觉击中水中,软绵绵不着力,忙后退一步,把大斧收回,继而再度砍来。
赢涯老道在十派弟子之中寿数最长,老辣异常,他不求有过,但求无过,对飘下的符诏看也没有去多看一眼,而是沉着催动法力,顶上罡云急骤旋动,将周身上下守得严密无比。
那名妖修连连挥动大斧,虽总能把祥光砍得支离破碎,但每次再举斧时,那光又倏尔弥合,没有丝毫空隙供他可钻。
骊山派那处,一名元婴长老初时还很是沉稳,可见了魔云之中现出的那面幡旗之后,却是脸色大变,提醒正要上前的曹敏柔道:“曹师妹,此次出战之人乃是那九灵宗的颜晖辛,这百年来不知杀了我西三派多少弟子,我门中亦有数位同门被此人邪术夺去了躯壳,师妹需要小心了,一定要紧守灵台,万勿予他可趁之机。”
西三派是指骊山派、平都教、还真观这三家玄门,因这三派僻处东华之西,又在十大玄门之中势力也是最弱,是以弟子外出常常携手互保,常被一道称呼。
而九灵宗山门亦是在处在西位,与这三家时有冲突,对彼此门派中道行高深的弟子都是熟悉。
而这颜晖辛正是名声极大的一人,与西三派弟子多次交手,从不曾有过败绩。
曹敏柔也是凛然,九灵宗修士擅能侵夺他人躯壳,化为己用,最为令人惊怖的是,许多被其奴役之人,神智记忆依旧不失,仿若心甘情愿为其驱使,实是诡异。不由谨慎点头,道:“师妹记着了。”
她深知自己的斤两,符诏飘下时,并没有急着去接,而是故意落后一步,待赢涯老道与其中一人接上了手,这才驾罡风飞出。
她上得云头,却见得一蒙着面纱的女子远远而来,瞧那婀娜身影,似是有些熟悉。
到了近前后,那名女子露出外面的一双秀眸忽然瞪大,露出惊喜之色,她掀开面纱,露出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容来,道:“师妹,你怎得来了?”
曹敏柔身躯一震,掩口惊呼道:“罗师姐,是你。”
随后她忽然觉出不妥,警惕后退几步,戒备道:“你不是罗师姐。”
那名女子摇了摇头,道:“敏柔,你还记得小时入门时,才三四岁的年纪,活泼好动,误服了辰砂寒丹,性命悬于一线,是师姐我不眠不休飞了六日夜,从南海采来火梨与你么?你还记得你十四岁那年,采朱果遇蛇妖,不慎坠崖,是师姐我救了你回来,你还记得……”
曹敏柔听着她嘴中说出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来,美目中泪光盈动,手也不觉轻轻颤抖起来。
她虽明知眼前这人已不是自家同门,可心中的斗志却在一丝丝的消退下去。
广源派山头之上,那中年修士见有一枚符诏朝着自己这处飘来,大喜不过。只是要与魔宗弟子对上,他也不怎么情愿,低头一想,转过来看了看沈长老,见他坐在那里不动,便向天一指,道:“沈长老,你还不快去将符诏取来?”
若以纯道行修为而论,沈长老乃是元婴二重修士,顶上炼有三团罡云,实是胜过了他,唯有命其挡住颜晖辛,他才好收了符诏走脱。
可沈长老却是摇头,道:“此已非我派之物,怎好越俎代庖去取?”
中年修士义正言辞说道:“沈长老,此言差矣,这符诏现下还是你广源派的,待你拿来之后,再献上来不迟。”
沈长老仍是不愿,道:“适才在擎丹峰上,赢真人再三关照,要我勿起贪心,不得沾手此物,否则又何必把道友遣来?老道我拿了回头送去不是最好?”
中年修士不禁语塞,只是与人相斗,实非他之所长,那陈清平的下场他也是看在眼里,魔宗弟子实是一个比一个难以对付,那颜晖辛更是厉害,他不可不想前去招惹。
朝天上看了看,见从幡旗上下来的那名持剑道人已是飞至,怕是再不动手,那符诏要被其取去了,不觉急道:“沈长老,你哪来这么多道理,我要你去你便去,休得再啰嗦!”
沈长老神情中现出无奈,他抬手一拱,道:“老道道行浅薄,神通功法皆是不及诸派弟子,如是道友非要我去,符诏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