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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抖袍袖,便飞出一只有棱有角,四四方方的青色石锤,此为“大岳椎”,乃冥泉宗中几位长老合炼而成,尤擅破禁开阵,眼下正可用来对付这艘金船。
正要动手之时,忽觉有一道光华自天中穿下,往此处照来,他不觉眉头一皱,不久前他曾见识过此镜光一次,知是躲不过去,哼了一声,亦是祭起手边濯日镜向上一照,倒想看上一看,这几次三番查探自己之人究竟是谁。
哪知两道镜光一照,居然互相消隐而去,镜面之上只有光芒一片,什么也未曾瞧见,他怔了一怔,念头一转之后,面上现出几分了然之色,自语道:“好宝贝。”
他原本还担心有其他玄门中人察自己所在之后,前来相救周煌,那样也不得不先行退去,此刻却已是是再无顾忌,喝了一声,把“大岳椎”祭起在天,再往下一指,此宝发一声擂鼓之音,把头倒转,奔着那金船一锤轰下。
金船遭此宝一击,犹如撞山撼峰,爆出一声震耳大响,金光乱散,舟身之上的禁制顿时去了百之一二。
周煌本还笃定,自忖再这么下去,有足够把握可以顺利脱身,可待那大锤撞来,却是神情大变,他拿起牌符一摇,试图把禁制恢复,可任他怎么催动,也聚合不得,不觉神色难看了几分,心下一沉,暗道:“莫非唯有退去一路可走么?”
可就这么退去,他却有些不甘心。
玉霄派此来斗剑,丁点好处未得,还搭了一众护法长老和两名真传弟子进去,如是空手回去,必受责罚不说,族中那些长老,也未必会如以往一般看重于他。
且周族之中,本就有不少人对他此来斗剑很不服气,可以想见,那些人见他铩羽而归,会如何落井下石。
可若不走,那法宝要是再来上个数十上百下,便足可将这金船打裂,那时他便失了最后依仗,哪怕身上还有两件宝物,也不过是多撑片刻,于大局已是无补。
心里两种念头争斗来去之后,他终究觉得还是自家性命要紧,暗一咬牙,道:“罢了,留得此身在,来日还有机会!”
起手入抽,把那符诏拿出,握在掌心之中,齿关轻叩,念动法咒,几息之后,他只觉浑身法力尽被此物抽去,非但如此,全身上下连一丝一毫力气也无,再也无法坐稳,仰面倒在了地上。
那符诏微微一晃,浮起在空,在舱内漂游起来。
这时不知为何,周煌心下却升起了一股强烈不安感,可事已至此,他唯有希望那符诏快些发动,带得自己离开此处。
风海洋连使了数十次“大岳椎”之后,见金船内无有什么反应,仿佛任他轰击一般,知是时机已至,心念一动,旁侧那等候已久的魔头发出一声阴森笑声,身躯一抖,从金船禁制之中一钻而入。
这魔头入了其中后,每遇阴禁,立化为实躯,每遇阳禁,再转为无形之体,以此连闯数层禁制。到了最后一层,是阴阳混禁,不是单单变化可闯,便咆哮一声,趁着大岳椎轰击金船,禁制之威稍减之际,纵身往里一冲,凶悍无比地破了进去。
周煌法力尽去,此时已无抵抗之能,他忽闻异声,艰难无比地转头一瞧,见一只魔头竟自外穿了进来,不禁浑身一颤。
那魔头两目转下,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脸上竟是露出阴森笑容,顿时吓得周煌肝胆俱裂,他大喊一声,身上道袍之上涨起一道如云烟气,把身体裹了进去。
此件道袍也是一件玄器,只是无有了法力,那云气才起得些许,望去只稀薄一层。
魔头发出一声难听笑声,把身一晃,径直扑了下来,张口一咬,咔嚓一声,就将周煌半颗头颅叼去,再使力一吸,把那一道元灵也是收入了躯体之中。
待它还想再啃噬剩下肉躯之时,那悬于一边的符诏忽放光华,一闪之间,裹了那一具无头尸身飞起,轰的一声,把金船撞得粉碎,冲了出来。
风海洋见这一道光华冲出,其势无可阻挡,神色一凛,连忙闪身避开,尽管未被那光波及,可那涌来气浪还是冲得他险些受创,待稳住身形后再看去时,已是渺无踪迹了。
他不觉暗叫可惜,周煌身为玉霄派此来斗剑的弟子,身上不定还怀有什么了不得的法宝,自己若是能留了下来,夺取剩余符诏的把握那便更大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星石修功,玄阵御魔
承源峡中,一道自天而来的光华直坠而下,各派长老见那光竟是往玉霄派峰上落去,都是惊诧莫名,纷纷转起了念头。
玉霄派两名长老本在打坐,见此异状,不约而同睁目起身,看了过去,那金光须臾落地,待散去之后,地上却是只有一具无头尸身,只一瞧那服饰,二人神情立变。
其中一名中年道姑沉着脸走上前,把手中拂尘一甩,那尸身上立时飞出一粒星珠,如萤火一团,飘至面前,她探手拿住,叹道:“还好有我门中秘术相护,周师弟元灵未失。”
另一名长老神色略略一松,周煌在族中地位不低,要是在这里魂飞魄散,他们也不知回去该如何交代。
道姑先一招手,把周煌袖囊去了,随后自里拿出一块牌符,仔细一瞧,叹道:“谢师弟却是去了。”
那长老默然无语,此也在他料想之中了,连周煌都已身死,更何况修为法力皆差一筹的谢恪明?
道姑取了一只金匣出来,打开一晃,射出一道白光,照在尸首之上,片刻便即收了,沉声言道:“师弟,我欲携周师弟尸身回转山门,你意如何?”
那长老看了看自别处峰头飞来的几道遁光,苦笑道:“我玉霄派弟子尽殁,我留在此处,莫非是给诸派同道看笑话不成?还是与你一道,同回山门吧。”
道姑叹道:“也好。”
主意一定,他们二人也不待诸派长老到来,便祭起遁法,驾风飞空而去。
擎丹峰上,赢涯老道见两名玉霄派长老皆是离去,不觉诧异,道:“师兄,玉霄派这是何意?”
刘长老沉思一会儿,叹道:“想来玉霄派亦是如南华、太昊等派一般失手了,否则不该如此急于离去。”
赢涯老道吃了一惊,他本以为是玉霄派弟子夺了钧阳精气回来,还想上去恭贺几句,可若真如刘长老所料,那此刻星石之中局势可就难以预料了。
想到此处,他也是生出了担忧之心。
刘长老缓缓道:“师弟不必过于忧虑,即便无有了玉霄派,此刻星石之中尚有少清、溟沧、元阳三派弟子,胜负难料,着急也是无用,且安心静候。”
此刻星石西侧边角上,一缕黄烟自东而来,再一泻而下,在一座峰头上悠悠垂落。
卢穆秋早已恭候多时,起来拱手道:“师兄杀死周煌,我辈大敌又少一人。”
风海洋面上稍带惋惜之色,摇首道:“还是未尽全功。”
虽是杀了周煌,但他事后一察,那被魔头吸去的“元灵”不过是一缕精气而已,而那正主早已是随符诏逃走。
卢穆秋只以为他是言玄门弟子还未除尽,笑道:“小弟方才以神通探查,见那广源派沈殷丰孤身一人往中路去,距此不过五六百里的路程,师兄可有意除之?”。
风海洋神色一动,玄门之中余下之人还是不少,尤其是少清、溟沧两派弟子半分未损,实力犹存,再加上他派弟子,对付起来很是不易,如有机会削弱,当然不能放过,想了一想,问道:“卢师弟,你可知荀怀英、张衍等辈而今在何处?”
荀、张二人擅长遁法,对他威胁最大,此二人任意一个他碰上都是无惧,但若是一同出现,便极有可能将他拖住,进而遭到所有玄门弟子围攻,这不得不慎。
卢穆秋回答道:“那张衍有一面宝镜在身,似能察辨我等踪迹,小弟只得远远观望,不敢太过接近,不过此刻看来,千里之内,定无这二人踪影。”
适才他曾试图以神通法术探查玄门弟子动静,可自己差点被那镜光照中,所幸当时发现及时,挪转“尺幅万里”之术,方才得以逃过了一劫,但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所精通的神通之术并不能用于正面斗法,战力远不及此来同道,要是被玄门中人找到了藏身所在,那是半点还手之力也无。
“张衍手中亦有一面宝镜?”
风海洋眼神一凝,这才知晓查探自己之人究竟是谁,他思忖片刻,便道:“我这便去将那沈殷丰除了,劳烦师弟你多加观望,如若有变,需及早告知于我。”
卢穆秋忙拱手道:“小弟明白。”
言罢,他盘膝坐下,将“千里倾音”与“烛照九幽”这两门神通一同运起。
风海洋见他已然准备妥当,当即展开黄泉遁法,化烟飞去。
此刻他是以元婴法身飞遁,迅快无比,兼又有卢穆秋神通之助,根本不虞跟丢,不过两刻之后,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名颌下留有美髯的中年道人正乘符飞渡,正是广源派沈长老。
风海洋很是谨慎,不立刻上前,而是把身一抖,放了数百只魔头出去,再把宝镜取出,对着四面一照,确认无有异状后,这才喝了一身,往前方冲去。
星石中路,张衍掐诀一算,道:“若风海洋如要取沈道友性命,此时当已照面了,我已可动身了。”
他并未用镜光查探,那样极易打草惊蛇,先前已是有过一次,此次不可再犯,故而他与霍轩等人定下策略,不管风海洋是否去寻沈长老,他们都是一样按先前计策行事。能撞上那是最好,撞不上也不过是多走一回罢了。
霍轩点首,自石上起身,拱手道:“好,张师弟你此去斩除卢穆秋,当需小心了,我等先去接应沈长老,假若未曾遇上风海洋,会尽快赶来与你相会。”
张衍抬手还了一礼,把法诀捏动,立时剑光一道,化虹飞走……
他方才借剑遁出游,把星石上下及东、南、北三个方位大致来回扫了一遍,并未寻到卢穆秋踪迹,故而能断定,这人必是躲在西角。
要是风海洋不在此人身旁,他依靠手中“濯月镜”,此行可轻易将这人斩杀。
要是风海洋与其聚在一处,那也无妨,不必急着上前邀战,可先以游斗之法跟着二人,待等霍轩等人与沈长老回合,赶来相助之后,再动手不迟。
张衍飞遁有一刻后,把宝镜拿起,对着前方一照,霎时一道光华射去,所照之物,俱是历历在目,扫了一会儿,见镜中出现一个人影,他不由微微一笑。
卢穆秋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张衍朝他这处飞来之时,他心中已是觉得危险,忙以“心影同照”之术告知风海洋。怎奈后者正与沈长老交手,就是要赶回来,也不是片刻间事,后见镜光照身,他自忖不妙,慌忙中起了挪移神通,把身一晃,便就不见。
他这门神通精修极深,如有法器相助的话,飞去数百里外也不再话下,不惧任何人追索,可是那面幡旗已被霍轩破去,纯靠自家法力,不过只能纵去七八里而已。
方才在一处峰上站稳,他就觉一道镜光当头落下,好似泼了一桶冷水下来,不由浑身一颤,还未想出对策,就见天中已是有一道威赫剑光自云杀下。
值此危急关头,卢穆秋大喊一声,身躯上下爆开一团黑烟,任由那剑光透体而过,却是舍了一门神通,避开了这一剑。
张衍微微一哂,也不去与其夹缠,肩膀一晃,水行真光化浪而去,眨眼就将此人吞没,起诀收了此术,袍袖一抖,飘落下来,在峰上盘膝坐定。
过有小半个时辰,天边纵来七道光彩各异的遁光,却是霍轩等人赶来了。
张衍举目一望,见沈长老亦在其中,只是此刻神情稍显萎靡。
一行人七人在他身边降下,霍轩看了看四周,问道:“张师弟,不知此行如何?”
张衍微微一笑,道:“幸不辱命。”
霍轩眼中微露喜色,此人一除,此间魔宗弟子就只剩风海洋一人了。
杨璧叹道:“可惜我等前去时,风海洋已然先一步走脱了,看来他也未往张真人这处来。”
钟穆清皱眉道:“风海洋不来找张师弟,想是已看穿我等布置,再想找他,可就难了。”
霍轩一摆手,道:“那就不去管他,我等在便在此处修炼,只等他上门来寻。”
正说话时,忽听头顶上空有啸叫之声传来,抬首一望,却见上千只魔头悬于高空,只是远远舞动,却并不上来。
众人都是玄门中俊彦,心念转动间,便看出了风海洋的目的,这是要以魔头相扰,使他们无法安心修持。
霍轩看了一会儿,转首问道:“洛师弟,你可能布下阵法隔绝此物?”
洛清羽略作沉吟,道:“小弟所携不过是法器之流,抵挡寻常法宝还可,对付这等能污秽灵机的魔头,却是力有未逮。”
霍轩皱起了眉头,道:“莫非当真没有克制之法?”
洛清羽沉思有时,道:“倒是还一策,先前我师兄自罗沧海手中夺来了四象玄梭,可设法布下四象玄阵,此阵不惧邪秽妖物,当能阻敌于门户之外。”
钟穆清摇头道:“四象玄梭虽为我溟沧派所有,可你我师兄弟都未学过御使法门,又怎能驭动?”
洛清羽笑道:“小弟既然提出此法,自有解决之道。”
第三百三十章 祭化玄梭,劫水真魔
阵法一道也需看资质天赋,若要研习精深,不亚于习练数门神通,且因限制众多,玄门之中精擅此道的为数不多,不过当年陶真宏屡屡从南华派手中逃脱,倒多是依仗了阵法。
洛清羽乃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中少有对阵法有所涉猎之人,只是他说有法子之后,却是并不直接道出下文。
沈长老这时站了起来,拱了拱手,一脸愁苦,唉声叹气道:“诸位道友,老道方才伤了元气,需调息休养,恕在下暂不能奉陪了。”言罢,他起身一纵,就遁去了他处。
看他这一番动作,杨璧也是醒悟过来,洛清羽下来欲言之语定是涉及溟沧派派内之事,应是不方便说给他们这些外人听,咳嗽了一声,也是知趣言道:“诸位道友,我与夫人出去转一转,看看能否寻到那钧阳壶。”
他对朱欣使了个颜色,便驾起一阵罡风,去往远处一座峰上。
荀怀英并不多言,淡淡一笑,振衣而起,把剑光一展,须臾间到了数里之外,再见光华一闪,就不见了行迹。
天上那千数只魔见有数人散开,发出尖利啸声,同样也是分出数团来,多有上百,少则数十,分别尾随诸人而去。
待这几人俱都离去之后,洛清羽这才开口言道:“两位师兄,张师弟,罗沧海肉身已毁,尚有一缕元灵尚存,可设法逼问出法诀来,由我四人合力布阵,也无需精通其中奥妙,粗粗知晓法门就可。”
钟穆清问道:“若是罗沧海不愿说呢?”
洛清羽轻描淡写道:“我本是想把他元灵带回交给师长处置,不过此间斗剑要紧,他如不肯,那是自讨苦吃,交给钟师兄,任你以搜魂之术探查就是。”
钟穆清略一沉吟,点首道:“好。”
张衍看了钟穆清一眼,暗忖难怪洛清羽要把其余几人支走,这不单单是罗沧海之事,搜魂术在玄门之中太犯忌讳,传扬出去对钟穆清未免名声不利。
不过虽如此,这门道术却是各派俱都有人在修行,只是因修炼极其不易,又有诸多苛刻条件,故而如阵法一般,不是人人都能练成的。
霍轩看了看天空,沉声道:“那便如此办吧,为兄先来对付这些魔头。”
风海洋这些魔头不但可用来攻袭,更能当耳目使用,他自是不愿意让其探去了他们如何布置。
话声才落,他已是纵身飞去,顶上罡云一抖,现出一道金火烈光,炽热无比,灼似炎阳,似地火喷发,金风刮擦,一举冲扬上天,几只魔头躲闪不及,立被化为飞灰,便连精气也不复存,余下魔头轰的一声,分散飞去。
张衍略略一思,掐了一个《澜云密册》上的法诀,身前身后有云烟漫卷,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方圆三里之内皆被一层浓雾所覆,辨不清其中人影。
洛清羽环望四周,见此刻除了他们三人所站数丈范围,外间都是一片烟雾弥漫的景象,连霍轩身影也是看不见了,只是偶尔有罡风旋动之声传入,不由点头道:“张师弟这道术应孙师叔所授吧?有此术在,风海洋再想窥我等底细,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衍笑道:“区区小术而已,不过糊弄一下这些不入流的魔头,风海洋若本人至此,只需数道阴雷下来,就可轻易破了。”
钟穆清眉头微皱,道:“洛师弟,正事要紧。”
洛清羽轻轻一笑,从袖囊取了一只铜灯来,把灯捻子捏了出来,口中念了一句口诀,再一指点在灯盏上,道了声:“罗沧海!”
那铜灯噗地应声而燃,闪起一朵碧火,等候片刻,罗沧海元灵就自火中现身,得那阴火护持,他身形半虚半实悬在焰上,转目看了看三人,很是警惕道:“洛清羽,你待如何?”
洛清羽道:“别无他事,我师兄弟几人眼前突遇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