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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物飞来之前,张衍心识之中已有剑丸传来警兆,因而毫不着慌,整个人倏尔化作一道流光遁走,与此同时,一点青萤飞掠而去,迅疾无比,只眨眼间,就把那道冲来白光定在半空。
张衍到云上顿住身形,俯视下来,这才看清是此物是一把半月鬼头斧,刃含血纹,獠牙外突,嘶叫惊空,戾气十足。
此斧名为“昧旦阴钺”,嗜血异常不说,内中还封禁有一名魔宗长老的残魂,斩得一人,便可吸尽精血,更增威能,极难驾驭不说,甚至会反伤其主,故而风海洋先前一直未曾祭出,但自入了元婴三重境后,自信能压得住此物,这才放了出来。
那魔斧连挣几下,见脱不开束缚,忽然剧烈一颤,竟化白气飞去,继而隐没不见。
张衍眼神微凝,他这“万寿锁阳蝉”附定法宝,少有失手,这物却可脱去,绝非什么寻常宝物,不过他有星辰剑丸在身,此物只要出来,可以先一步知晓,倒也无需惧怕,一摆袖子,祭起小诸天挪移遁法,接连挪转数次之后,已是到沈、风二人斗法之处。
这里魔气早散,他目光向下一扫,立刻瞧见了风海洋身影,当下毫不客气,纵云冲下,还在一里之外,便驭动法诀,顿见一道轻矫剑光破空飞起,分开二十四道,化为半天寒星,向下射来。
风海洋见状,忙作法驱了一只魔头上来遮挡,同时疾祭遁法往后撤去,退开百丈后,重又躲入了昏黑烟云之中,转目一望,见除张衍之外,四周又有几道遁光逼来,若在此处缠斗少许时候,自己恐又会陷入重围之危。
他暗忖道:“杨璧、朱欣已死,那沈殷丰不足为虑,剩下之人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再斗下去,短时内未必能占得了便宜,徒然耗损法力,看来唯有以游斗拖延,方是上策。”
有了主意后,他不再停留在此,纵起一道黄烟,飞去无影。
过不了多时,包括张衍在内,所有人突觉身子一轻,察出是困锁之术撤去,都是精神一振,祭了遁法冲上,转了几圈之后,到了一座飞峰之上相聚,朝下一看,见底下黑云魔气在渐渐散去,可风海洋却已是不知所踪。
荀怀英望了几眼,忽然驾起一道剑光飞去,不一会儿,便折返了回来,摇头道:“方向方圆五里之内,不见此人踪迹。”
张衍稍加思量,出言道:“风海洋绝不会就此退走,想来是躲在一边等待机会。”
钟、洛二人都是点头赞同。
霍轩心下却是沉重了几分,本来他还有不少后招,若此次就算无法毙杀风海洋,还可再行设法,可元阳派二人一死,许多路数却是直接被堵死了,此消彼长下,风海洋较之他们,反而多了几分优势。
他看了一眼沈长老,见他面色灰败,正坐于石上调息,问道:“沈道友如何了?”
沈长老勉力拱手,叹道:“有劳霍真人动问,这是贫道适才急于脱身,妄启本门重宝所致。”
金罗地轴符为广源重宝,但驾驭不易,一日之内,他接连两次使用,难免元气大伤,想要复原,绝非易事。
钟穆清一皱眉,对霍轩言道:“师兄,我等不可滞留此处,当即刻去寻那钧阳壶,免得又被风海洋取走。”
霍轩微微颌首,此议为正理,不管风海洋是当真退去,还是躲在了暗处,都要设法把钧阳壶找了出来,只要得了此壶,进退便是由他们说了算。
洛清羽问道:“那沈道友该如何?”
沈长老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无有再战之力,其实这比杀了他更是麻烦,他们若是丢下他不管,风海洋只需遣得一魔头就能置其于死地,可要是照应,则需分出人手来,更是不妥。
钟穆清淡淡道:“我倒是有一法,就不知道沈道友愿不愿意。”
沈长老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先是看了看张衍,见后者点头,便颤巍巍站起身,拱手道:“在下法力不济,不便拖累各位,愿意就此退出斗剑。”
霍轩见沈长老如此懂得进退,也是点了点头,他略一沉吟,从袖囊中取出一枚玉符,递了出来,和颜悦色道:“沈道友,日后广源有何事,你可拿此符来溟沧寻我。”
沈长老把袍服一理,上前几步,恭敬接过,稽首道:“多谢霍真人。”
他从袖囊中取了几张符纸,分别送到了各人手中,道:“此是我广源符诏,不定对诸位有用处,还望笑纳。”
霍轩等人虽都是收下,但也看得出他们不过是客气而已,并未真正把这些符纸放在心上。
沈长老最后走到张衍面前,双手奉上一沓符纸,道:“张真人,蒙你照应,在下无以为谢,唯有奉上这些个法符,望能助得道友。”
张衍伸手一拿法符,却是心中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接过,道:“沈道友保重,待我斗剑回转,当登门拜访。”
沈长老后退一步,团团一揖,道:“诸位道友,告辞了。”
他将符诏取出,嘴中念动法诀,才过片刻,只觉浑身一虚,躯体之中霎时变得空空荡荡。
这符诏无论修士躯体内有多少法力,都是一气吸尽,只是法力愈强者,展动越快,过有二十余息后,有一团耀眼光华漫出,如霞云升腾,把沈长老罩住,灵气陡然排荡开来,众人不由退开几步,就见一道金光拔地冲起,往星石之外飞去。
霍轩看着光华远去,转过来面向诸人,道:“诸位,如今我等只剩五人,平心而论,再围杀风海洋已非上策。”
他乃溟沧派十大弟子之首,此来斗剑,当要确保每一名弟子回得门中,否则回去不好交代,若是坚持围杀风海洋,哪怕真能将此人杀死,他们之中如有人败亡,那也是得不偿失。
钟穆清也知他的顾虑,便问道:“那霍师兄还有什么主意?”
霍轩目光在张衍与荀怀英身上走了个来回,道:“我等稍候一起动身,装作搜寻钧阳壶的样子,我料那风海洋必来阻挠,那时由我与两位师弟设法将他拖住,再请荀道友和张师弟去寻那钧阳壶,以两位的剑遁之术,先走一步,想来风海洋也难以追上。”
既然杀不成风海洋,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目的变了,应对策略也当随之而变。
他们五人抱团同行,虽是不惧风海洋,但荀怀英与张衍二人的剑遁之法却也无从施展,唯有将两人长处发挥出来,且利用到极致,才能打破僵局。
霍轩对荀怀英一拱手,客气言道:“荀道友意下如何?”
荀怀英低头一思,道:“此刻只为共御强敌,霍道友既然已有成算,那随你排就是,荀某无有异议。”
洛清羽仔细考虑了一下,不觉点头,合他们三人之力,就算胜不过风海洋,守御也是不难,而张衍和荀怀英更能将尽展所长,确实是眼下最为妥当的选择。
钟穆清看了看众人,却是站了出来,出声言道:“在下以为,此举不妥。”
霍轩笑道:“钟师弟如有异议,可以直言。”
钟穆清正色道:“霍师兄这主意本是不错的,但在下以为,当由荀道友与张师弟拖住风海洋,由我等三人去寻那钧阳壶。”
霍轩沉吟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洛清羽,后者会意,笑问道:“敢问师兄,道理何在?”
钟穆清指了指张衍,沉声言道:“诸位可曾想过,张师弟身上符诏甚多,若我是风海洋,第一个便定会盯上他,如他再去寻钧阳壶,那拼了命也要上前拦阻,可若反过来,换我等三人去寻,反倒是还有几分胜算。”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万山幻景
霍轩沉吟不语,钟穆清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谁也不知风海洋心里究竟是如何盘算的。
可现下张衍是以瑶阴派名义前来斗剑,溟沧派的规矩是管束不到其头上的,如若不愿,他也无法勉强,此事无论如何,也终究还是要其自家同意才可,想了一想,便转首问道:“张师弟,你意下如何?”
张衍心中转过了几个念头,如是风海洋真的盯上他,那无论自己选择如何做,结果都是毫无差别的。
但此人要是把钧阳壶看得更重的话,则多半只会去追剿寻壶之人。
考虑下来之后,他微微一笑,抬手挥袖,将濯月镜送出,道:“我可将宝镜借与霍师兄一用,如此寻起符诏来也容易些。”
霍轩手掌一托,将此镜接过,听此言便可听出作何选择,对着他点首言道:“张师弟,事关斗剑胜负,此刻也多少时间争执,我就不与你客套了。”
言罢,他起镜光在手,对着一处地界照了一照,用了许久,将数百里之内的情形查探了一回。
钟穆清踏前半步,关切问道:“师兄,如何?”
霍轩摇头道:“还需再往他处找找。”
洛清羽笑道:“这宝壶会自家游走,若是这么容易寻得,风海洋也不必在这里与我等缠战了。”
钟穆清琢磨道:“风海洋自西而来,想必已是将那处翻了一遍,那我等索性就反其道而行之,先往东处去。”
此言诸人皆是赞同,商议稳妥后,一同祭起遁法,飞如天云之中。
他们一行五人并不是聚集一处,而是张衍与荀怀英一路,溟沧派三人一路,分开而行。
方才一战,众人已是试探出来,风海洋毕竟是初入三重境中,禁锁之术威力虽然不弱,可不过是囊括七八里方圆而已,短时间内休想再有提升,是以他们约定,彼此之间相隔十里,互为犄角,令其无法一举将众人围困入内。
风海洋隐身在数里之外,他始终在留神玄门这几名弟子的动静,见其动用了宝镜,一行人还往东向飞遁,立时提高了警惕。
那一片地界魔头还未曾探过,说不准那钧阳壶就在那处,他不敢放任玄门众人过去,当即祭起黄泉遁法,身化黄烟,追了上来。
不多时,他就从侧面绕到了前方,立定之后,起诀一拿,化一道长有三十余里的翻腾劫水,横拦在半途之上,同时左右两侧,各有千余魔头包抄过来。
玄门一众弟子始终在等风海洋出来,见其现身,都是精神一振,张衍与荀怀英身不停留,反而向前冲去,而溟沧派三人忽然折身向南,并同时祭动雷法,其中尤以钟穆清的少岳清雷声威最盛,立时将魔头劈得纷纷爆裂,溃不成军。
荀怀英到了劫水之前,把身一顿,冷喝一声,御起一剑光,似天外流星,破空劈来。
风海洋虽不惧怕,可若挺身受剑,纵然还能从劫水中化身出来,可也是延误战机了,是以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先行闪身躲避。
他这边慢上一拍,张衍掐诀把剑丸震开,化作三十六剑,飞去四面八方,先不求斩杀此人,而是要将其去路阻住。
霍轩等人那一击蓄势良久,因而威力极大,不旋踵,就将千余魔头清扫一空,前方再无阻碍,三人毫不迟疑,立驭遁光飞去。
按照先前所议,他们需趁着荀、张二人暂且缠住风海洋之际,在其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脱身。
风海洋不觉大为意外,下意识想要过去阻拦,然而荀怀英剑光交织来去,却把他牢牢钉住了。
先前霍轩等人与风海洋未曾正面未动过手,只是听了杨璧夫妇的说辞,围攻安排得甚为粗疏,有不少破绽,然而这一次,因与其已是有过一次斗法,对其本事有所了然,是以布置周密,很顺利地把他拖在了原处,不消须臾功夫,溟沧派三人已是去得远了。
风海洋见得此景,哪还看不出玄门诸人的打算,他眼光闪动不定,心中浮现一个念头,“霍轩等人遁法与我无法相较,不若先设法杀了张衍、荀怀英这二人?”
可转而一想,他又觉不妥,他之目的是不令玄门中人夺得分毫钧阳精气,要杀死荀、张二人哪有这么容易,若在此滞留得得久了,谁知钧阳壶会不会被玄门中人取走?方才他看得真切,那面宝镜可是在霍轩手里。
钟穆清先前曾认为,张衍会因为身怀数枚符诏而被盯上,可风海洋馆却并不如此想。原因是在他看来,张衍终究还是溟沧派弟子,纵然战力高强,排名却还在霍、钟等人之下,依眼前几人行动推断,符诏多半是交给霍轩了,这样才能一口气取走多数钧阳精气。
风海洋念头转得极快,当即决定不与二人纠缠,这时身上寒意又生,目光转动间,见又有剑光过来,他二人手指一勾,一只魔头主动往飞剑撞去,同时他纵开遁光,想要去追堵霍轩等人。
荀怀英目光冷然,手指一点,祭了“咫尺天涯”之术,剑光在堪堪触及魔头之时,骤然消失,再出现时,已是飞至在风海洋身后,一声剑鸣,白光如电,将其斩作两断。
此前魔头之所以能挡下剑光,那是他并不知晓飞剑斩不开此物,这回再碰上,他岂会再犯这等错误,反倒是风海洋不及反应,被他斩中。
见他一剑得手,张衍头上罡云一震,片刻间化作百丈大小,稍过片刻,就有数十道紫色雷霆连连击下,趁势将一道劫水打得自中而断,难以聚拢。
这时其中一滴水珠一晃,刹那间飞去远处,轰隆一声,又有一道浊浪奔涌而出,其中一道黄烟飞起,还在空中时,回旋一转,风海洋又自出现,他面上一片森冷,起手冲着方向一抓,过有片刻,二人忽感一股无形压力自四面八方涌来,拼命压挤他们,身形不禁为之一僵。
张衍顿时感觉到,风海洋此次祭动禁锁天地之术,却比上回厉害了几分,不但威力大增,御使起来也是更快,显是接连使用此术之后,变得渐渐熟稔起来。
他抬头一看,见风海洋施展此术之后,也不来理会他们,而是飞身望南而追,于是心中把星辰剑丸唤动,长空之上古,立有三十六道剑光如金虹银星,自四方飞射而来。
荀怀英看出这是出手的好时机,也是运法驱剑,剑丸忽如流光一道,自远空追袭杀至。
风海洋被数路夹击,上下左右尽被封死,连闪避之处也无,身躯再次被斩得支离破碎,跌入劫水之中。
张衍目光微闪,世上无不破之道术,他从与风海洋交手至今,便一直在暗中琢磨,对方这替死之术究竟该如何破解,几番观察下来,已是隐隐察觉到了一点头绪,只是尚还不能确认,需再试上一回才知。
过不了几个呼吸,千丈之外传来一阵浪涌之声,风海洋又从劫水里冒了出来,他眼中寒气大盛,不把这二人困住或者杀死,看来自己是绝难走脱了。
微微吸气,忽然喉中发出一声长吟,骤然间,罡风呼啸而至,抬起手腕,作势向下一压。
二人顿感一股惊人罡风袭下,忙运起护身宝光,张衍更是把乾坤叶祭,小心回护。
风海洋这回是起了十成气力运御罡风,正面凌迫二人,此术纯是以法力欺压对手,虽伤得对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却可将使得二人也无暇使出什么手段来。
张衍、荀怀英与他相比,法力仍是差了许多,面对这最为粗暴蛮狠的方式,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破解之道,唯有小心守御,不过此法难以持久,用不了多时,相信其便要收手。
风海洋将二人设法压制这后,嘴中念念有词,随后把袖轻挥,忽然间飞出一物来,此物似是一副图画,到了半空中后,随风而长,越旋越大,看去似要扩至天地尽头一般。
张衍立时看出不妥,趁着此刻风海洋罡风势稍弱,强行把小诸天挪移遁法运起,此术在困禁之中也是大受限制,但有深厚底子支撑,不虞法力匮乏,连连祭动十余次,眼看着就要冲至这困禁范围,却觉耳膜震荡,顶上一黯,已是陷入了一片昏暗所在。
再有几息,忽然有光亮放出,有无数山岳排布眼前,山壑之中,现出一条条曲折盘绕的小径来。
风海洋望着下方,见方圆十里皆被此图笼住,心中一定。
此宝名为“万山幻景图”,乃是他门中一位知交好友所赠,据闻原也是从补天阁弟子上得来,图中有百余条小道,只有九条可走了出来,若走错了,便需从头来过。
因其不能伤人,只能困人,施展起来又极耗法力,是以风海洋一直视同鸡肋,可此刻为了摆脱二人,他却不惜以大法力祭出此宝。
他冷哼一声,暗道:“便是二人运气上好,走正了路数,想要从此图出来,少说也需一刻,现下紧要之事,是先寻得霍轩等人,免得钧阳壶被夺了去。”他纵身一跃,便化黄烟一道,奔向南方。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二象化心
风海洋立于云头,手持“濯日镜”,对着南路一晃,就有一道光华射去。
未有多久,镜光似要探到什么物事时,忽有一道闪亮光华闪过,镜中顿时化为白茫茫的一片。
他冷笑了一声,自己只要寻到霍轩三人去处便可,至于其具体情形为何,知不知晓也是一样,又不会凭空多几人出来。他把宝镜一收,就腾身纵入云霄。
星石南路。
霍轩把“濯月镜”收回,他沉声言道:“两位师弟,想来风海洋快要追上来了。”
钟穆清皱眉道:“看来此人是不愿我玄门得了钧阳壶去。”
风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