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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君连忙接住,拔开瓶塞闻了一闻,顿时大喜,小心翼翼收到怀里放好,道:“多谢仙师。”
张衍问道:“这附近可有什么修道宗门?”
白山君心中一跳,他偷偷瞧了张衍一眼,才道:“往此南去千余里,有数家小宗,皆以常功山上仙师为首,那处洞府比小妖这处好上百倍,千倍!”
张衍仔细问了几句,弄明白此间形势,这小界此间人唤作玄鹭洲,而他脚下这处实则是北陆偏僻之地,人踪稀少,是以修道之士不多,只几个散修栖宿,因修为相近,彼此也是相安无事。
而三十余年前来了一名叫作傅昌义的道人,此人已是修至元婴境界,却是占了风水最佳的常功山,还时常向周边山岳之内修道人及妖魔的讨要孝敬。
白山君末了又道:“这傅昌义脾气暴躁,时常仗着修为欺压我辈,周围道友都是敢怒不敢言,真人若去,也要小心。”
张衍听他言语,知晓此人往日与其必有仇怨,最后那语,看似关切,实则巴不得自己寻了过去。
他笑了一笑,也不说破,一甩袍袖,就将这头虎精裹挟而起,乘动风云往南飞驰。
行有千余里后,他已能看见前方有山峦之中蕴有宝光灵气,便以目示意,言道:“可是那处?”
白山君探头一看,连声道:“正是,正是,仙师法眼如炬,小妖拜服。”
张衍不去理会他阿谀拍马,把其往旁侧一座山头丢下,道:“你自去吧。”
白山君哪敢搀和两位真人之事,当即逃命也似的躲开。
张衍稍稍驱运法力,遁速又快了几分,过不许久,到得那大山之前,往半空中一立,放声言道:“傅真人可在?不速之客冒昧搅扰。”
话音落下没有几个呼吸,一名长着三角眼的黄袍道人踏云飞出,顶上两团罡云飘动,此人满是戒备地看了眼张衍,起手一拱,很是冷淡道:“这位道友从何处来,找傅某有何事?”
张衍微笑道:“我是来此地,是为收取几许地脉精气,只是此山早为道友所占,贫道愿意拿赠上一件法宝,以作换取,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傅道人一听,却是勃然变色,呛啷一声,法剑出鞘,悬浮天中,怒道:“岂有此理,地气乃此山灵根,岂可由你取去,你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出手斩你!”
第二百六十章 还丹峰,渡尘宗
张衍神情自然,他看得清楚,对方嘴上说得凶狠,可眼底满是恐慌,显然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敢真与自家动手。
他对悬于天中的那把法剑恍若未见,只道:“此地精气本是贫道师门所藏,现来收回,不过念在尊驾暂在此栖身,出于道义,才稍作补欠,你如不愿,也不妨事,贫道可去自取。”
傅道人跳脚道:“一派胡言!此地脉精气,乃是天生地长,我为此山山主,合当归我所有,怎有是你的道理?”
张衍正声言道:“这却并非贫道胡言,万余年前,有数位大能之士合力开辟这一方界域,而贫道师门之祖,便是其中之一,细论起来,今番也过是来拿回自家之物。”
傅道人一听此言,神情微微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上下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且不说你这话是真是假,便是不虚,为何早不来取?过得这万年,你方才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要要还了你,这与强盗行径何异?”
张衍笑道:“这其中却有几分说道,当年那数位前辈所以在此传下道法,原先用意,便是着其在此看守地气,好等日后正主来取,你等既是承了因果,岂能不还?”
傅道人哼了一声,挥了挥袖子,道:“我不你来与说这些,此处总是我傅某地界,若你恃强抢夺,傅某今番不会退让半步,纵然不是你对手,来日也自有人与你来论公道。”
张衍笑了一笑,道:“既是道友执意如此,那也休怪贫道了。”
他并非不讲理之人,毕竟对方已是在此落地生根,那么好说好言,他也不会把地气尽数取走,还会设法补上一二法宝,既然半步不让。那就只有用最为直接法子解决了。
傅道知晓今朝无法善了,大叫一声,疾起法力,引动天中法剑,声势汹汹往下斩来。
与此同时,他急急一转身,往来路遁走。
他在这处素来无有敌手。作威作福惯了,再加之此为荒僻之地,是以方才出来之时有些大意,未曾细看张衍修为,否则不也敢至近前。而洞府中布置有一处禁制,只要逃了回去。就能守住几日,再发书信召集同道,却不信对付不出此人。
张衍随意起袖一挥,一蓬火光乍闪即逝,顷刻间就将那法剑消融化去,随后伸指一点。滔滔法力霎时弥散而出,立将方圆百里内的灵机尽皆锁住。
傅道人身躯一颤,顿时僵在半空,动弹不得,不由大惊失色。
张衍既是动到手,便绝不留情,心下神意一起,清鸿剑丸立得感应。化清虹一道,飞掠斩去。
傅道人身上那层护身宝光丝毫阻拦不住,被一撕而开,然而将要斩中其身时,却忽然浮出一道符牌,将剑光遮住,虽是阻得一阻。可此物在锋锐剑气之下却也是断做两半,自里飞出一道金光,须臾间就往南方去了。
傅道人看着顶上剑光,不觉亡魂大冒。嘶声道:“我乃玄鹭洲渡尘观门中长老,方才那脱去的是我门中信符,你敢杀我,我师门前辈定不会放过你。”
张衍哂笑一声,法力一激,清鸿剑丸一声清啸,剑光上去一个吞吐,已是将之透胸而过。傅道人惨叫一声,自空坠下,撞在了地头上,当场身死。
张衍看了一眼,反袖一挥,掀起大堆泥土,将之深深掩埋下去。
此人与他并非生死仇敌,既已身死,就顺手安葬,免得被野兽拖去食了。
在山中兜转数圈,便选了一个地势较高之所,随后坐定下来,把彦注瓶丢在半空,运转法力,开始吸取灵机。
此番汲气,却是一连用去了十余天,且采来地气比上回更是纯澈,事毕之后,他在山中搜寻一番,未曾见得有什么特异之处,就又纵身往他处去。
接下来一月之中,他往返于北洲山川之间,无论妖魔修士,往往见得他一身浩大法力,都是先自退缩了,似傅道人这般强项硬顶的,倒是一个未见。
而远在万里之外,情形却是大为不同。
东华洲七家玄门,为稳住自家灵穴,不得不派遣门下弟子借玉霄派法宝入得小界采气。
可如此一来,自然与小界之中诸派起得冲突。
起初双方还各有克制,然而一方需取得地气,一方需维护自家山门,这却使得关系无法和缓,局面已是愈演愈烈。
还丹峰,为玄鹭洲三上峰之一,此为洲中势力最大的渡尘宗山门所在。
而此刻空广大殿之内,正盘膝坐有三名修士,皆是羽衣星冠,仪表不俗。
主座之上乃是掌门殷照空,其左右二人分别是宗门两大长老莫照岳与林照丰,此三人皆是修得元婴三重境,成就法身之辈。
莫照岳胡须浓密,体驱高大魁伟,手足粗厚,目光中神光外露,说话时声如雷震,“天外修士近日愈发猖狂了,连日破了五家宗门,许多小宗门都来我处求援,掌门却要拿个计较出来。”
殷照空大袖垂地,颌下蓄有美须,气息渊深,好如山岳海涛,他自五百岁入得三重境后,掌宗门已有两百余年,自是知晓许多秘闻,却是并不打算搀和此事,淡然言道:“可有门中弟子折损?”
莫照岳道:“这倒无有,掌门师兄早前有严令,门下不得随意外出,自无人敢违命。”
殷照空道:“只要不来我山门,由得其去便是。”
莫照岳急道:“可那些同道该如何?掌门莫非要袖手不理?”
殷照空道:“便是出面又如何?千年之前,上华派便是应强出头,这才破灭,我渡尘宗趁势而起,方才有今日声势,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这些天外来人交恶。”
莫照岳道:“师兄,这是缩头不出便能躲过去么?若是真的寻到我渡尘宗头上,那该如何?”
殷照空漠然道:“把山门让出去就是了。”
莫照岳腾地站起,瞪着眼道:“什么?师兄你怎能说这等话,这等事,岂非是自断根基?”
殷照空平静道:“只要有我师兄弟三人在,山门坏了,再换一个就是了。”
随后语声转而严厉,“而今为多事之秋,你给我留在山中,不许出去,不许擅自答应那班小宗什么,更不准与那些天外修士起了争执,如有违逆,我必定严惩于你。”
莫照岳脸色涨红,随后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林照丰见状,忙告罪一声,自殿内追了出来,来至其身旁,言道:“师兄莫气,掌门师兄也是说说罢了,我渡尘宗有山门大阵,管他来几人也是不惧,想那些天外修士也是知道此理的,怎样也不会动到我等头上。”
莫照岳埋怨道:“师弟,方才你为何一言不发,你向来有主意,有你在旁劝说,掌门师兄指不定会听你的。”
林照丰呵呵一笑,不去接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师兄以为,到得我等这般修为,还能再有进境否?”
莫照岳一愣,猛抓了几把胡须,道:“师弟说笑不成,自古以来,修至似你我这般境地已是到了极处,再往前去,便再也无路了。”
林照丰眼中却有异样光彩,道:“非是无路,师兄也应知道,依照先人典籍上所言,我等当是受束于这方天地之内,才至如此,若能得以超脱,未必不能再进一步。”
莫照岳连连摇头,道:“此事虚无缥缈,万年以来,你又见谁人成过?师弟还是莫信为好。”
林照丰笑了一笑,也不再继续说。
与之分别后,就回了自家洞府,他唤来一名弟子,道:“把这几日北边来的书信可在?”
弟子忙道:“早已备妥。”说着,便恭敬递上一叠书信。
林照丰拿了过来,一封封仔细看来,这其中记述的,却是张衍这些时日所做之事。
因傅道人本为渡尘宗门下,将之杀死之后,那符书自然飞回山门,这便引起了林照丰的注意。
不过傅道人乃是因为犯了门规,这才逃去了北洲避风头,其在山门内的弟子身份早被夺去,只是未曾收了牌符回来,是以林照丰得知此事后,也从未有过替其出头的打算。
他一番细细琢磨下来,心下暗忖道:“此人手段与千年前那些天外来人相似,当是一路人,看其修为,也是炼得法身之辈,其人来取地气,不会无由,许便为了那典籍之中所言的象相至境,我那筹谋,说不定就落在此人身上。”
他之所以把目光投在张衍身上,那是因为这些时日中,来得玄鹭洲的天外修士虽是不少,但入得三重境者只张衍一个,且其行事手段却并不激烈,故而觉得可以试着与之谋事。
思定之后,他叮嘱弟子言道:“我有要事,需出门一趟,掌门若寻我,就言我出外采药,若是事急,可发符诏寻我。”
弟子诺诺称是。
林照丰站其身来,心下道:“掌门师兄胸中定计许与我一般,奈何顾虑太多,迟迟不敢发动,还是让我先行一步,但愿此行顺遂,能寻得脱出此界的机缘。”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天地原是半残山
林照丰自山门出来,行程半月,已是到得北洲之地。
渡尘宗为玄鹭洲第一大派,似他这等身份的长老出行,放在以往,必会惊动沿路宗派,不过他这次刻意隐瞒行踪,又是自荒郊野岭贴地飞遁,是以一路行来,未曾有任何人察觉。
他并未直接寻上张衍,而是寻了一处地阴精气尚算充沛之所,将此地守山妖物降伏之后,便就停伫下来,只等对方到来。
约是过去十余日,他忽然心生感情,自定中出来,举目一望,见极远之处忽有一道惊虹纵来,只是几个呼吸,就逼至山前,其速之急骤,可谓前所未见。
他神色一肃,站起身来,凝神看着天中。
“千余年,所来天外修士皆是驾驭剑光,与此人极是相似,看来我先前猜测无差。”
书信之中虽对张衍情形有所描述,可毕竟自己并未亲见,是以心下尚抱几分疑虑,此刻见得,再无怀疑。
待前面剑光及近,他抱拳道:“前面可是界外来的道友?渡尘宗林照丰在此有礼。”
天中见剑光一顿,遁芒散开,张衍自里现身来,目光向下一扫,见出声之人是一名三旬年纪,姿质出尘高远的道人。
他自斩杀傅道人后,也曾少许留意渡尘宗之事,一听对方自报家门,便知晓来人是此门中三位长老之一。
不过其人面上微微含笑,倒不似是为门下弟子前来报仇,便一点头,回礼道:“溟沧张衍有礼。”
“原来是张真人。”
林照丰不曾听说过溟沧派,但有一点却是明白无误,能臻至元婴三重境之辈,皆需无数天材料地宝,散修杂数绝无可能到得这般境地,是以对方定是出身背景深厚的大宗门。
张衍问道:“未知林道友喊住贫道。是为何事?”
林照丰容色一肃,上来一揖,言道:“本门此前有一门人,名为傅昌义,此人生性狡毒,残害同门性命,窃了门中典籍出逃在外。早被我渡尘宗除去门籍,只是一时寻不得此人下落,前番自牌符闻知此人为真人所除,不觉欢喜,故此特来相谢。”
张衍淡然一笑,那典籍若是傅道人手中那本。却不是什么上乘功法,丝毫不值得一名元婴三重境大修士万里追索,其人到此,多半是另有所图。
不过既然已此为借口,那他不妨顺着话头说下,看其真正目的为何,便说道:“我自傅道人身上寻得数物。原是贵派所有,倒正好物归原主。”
把袖一挥,起法力裹了那几页道书与玉简一齐送了过去。
林照丰接过之后,看了几言,却好似是当真取回了门中重宝一般,面露欣悦之色,仔细收好,稽首道:“多谢道友。林某此回得以门中收回典籍,愿摆一席酒宴相谢,还请道友赏光,勿要推拒。”
张衍笑道:“道友诚意相邀,贫道自当应允。”
林照丰面露喜色,指了指上方一处高崖,道:“今夜为白素主空。我等不妨到得其上,一同赏此美景。”
张衍欣然赞同。到得小界半月多,他知道此地没有日月星辰,只天中有“金痕‘、“赤练”“白素”三道纵横天穹的光云。挥呵阳烟,吞吐寒凉,分别轮值主天,而界中诸物,皆赖之以存。
然而等两人一同乘风到得崖上,这处忽然多出了一株奇松,其自下方岩隙中探出,擎冠如盖,干节苍劲,姿貌不凡,有灵华盘藏老根之内,清气浮绕枝叶之中,显已成了气候。
林照丰拿眼去看张衍,问道:“真人以为如何?”
张衍不以为意道:“此处甚好,不必换了。”
林照丰笑道:“倒是便宜了这老树。”
他往崖内走了几步,寻了一处平整地界,轻轻一摆袖袍,霎时灵光如水泻出,铺开十余丈,竟是展开一张赤红大布,随后自里浮起玉桌玉墩,鲜藤嫩枝。
这时传来一阵流水之声,就见一道清泉喷出,环绕桌案,一盆盆伴流水接连飞出,逐一摆至席上来,顷刻之间,就落下了上百道热气腾腾的喷香菜肴,无一不是珍馐美味,金盏玉杯之中,更盛有萄浆椰液,美酒佳酿,闻之欲醉。
林照丰笑一声,作势一引,道了声:“请。”
张衍一拱手,摆袖行步,到那席上坐定。
林照丰待他坐好,也自落座下来,他拍了拍掌,喝道:“此地何人主事?”
话音一落,自那崖边之中跳落下来一只猿猴,趴下道:“小妖忝为山中百兽之长,不知真人有何吩咐。”
林照丰毫不客气道:“今日我在此宴请贵客,你去山中唤几个手脚利索的上来伺候。”
猿猴道:“真人稍待,小妖去去就来。”
林照丰道:“做得好,少不得你的好处。”
猿猴转身往崖下一跳,过不一会儿,有两只翠羽鹦鹉飞来,落地化为两个眼若秋水,含羞带怯的娇媚女子,上来万福一礼,道:“我姐妹听袁老说有仙师驾临,前来侍奉。”
林照丰唔了一声。
两女也是乖巧,未敢有多言,上来执壶拿盏,为两人斟酒,便默默侍立一旁。
张衍笑问道:“这北洲山中精怪,莫非也在贵派统摄之下?”
林照丰道:“走兽禽鸟,草木鱼虫,亦是世间生灵,我派有祖师遗训,若愿受我渡尘宗驱使,诚心实意之辈,可入门下为弟子,传下功法神通。”
张衍哦了一声,道:“道友宗门原来不忌妖物求道,未请教贵派祖师名号?”
林照丰道:“我门祖师道号伯相,不知张道友可有听闻?”
张衍了然点首,道:“原来伯相真人一脉,难怪贵派掌极一方。”
这位伯相祖师,亦是上古数位开界大能之一。关于此位真人还有个传闻,说其本非人身,所谓相,即“鲞”也,本乃是玄海之中一头大鱼,因其乃是妖物,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