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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道光华自外遁来,飞快融入到他身中,顷刻之间,他便知晓了分身从外间带来的消息。
他沉吟良久,返身往殿内深处走,在通过数十道森严无比的禁制后,来至一座毫不起眼的石室中,这里除了当中竖着的一面石板外,别无他物。
他眼神复杂地望了那石板许久,走上前去,自腰间解下了一枚玉坠,将之放在了石板之上,少顷,这玉坠融化为如银汞一般的水液,缓缓渗透下去。
过得片刻,面前这石板陡然活了过来,缓缓蠕动着,化为一张丈许来高妖魔面孔,其两眼睁开,望向巨驭,露出一个奇诡狞恶的笑容,道:“巨天主,何事寻本尊?”
巨驭道:“我只是告诉你等一声,杨佑功筹谋得当,眼前这一局看来赢下不难,彭辛壶此回很可能过不了关。”
那脸孔嘿嘿一笑,道:“是个好消息,可巨天主,你是知晓的,本尊要得不仅仅是这些。”
巨驭沉声道:“我自不会让他们停了下来的,只是我还要问你讨得一门避劫功法。”
那脸孔眯起眼,笑容之中多出了几分狰狞,道:“怎么,之前给予你的那些还不够么?”
巨驭丝毫不惧,道:“我要做到你等所言之事,至少修为可以力镇一方,如今我不过过去三劫,不说页海天那头老龙,只觉元天主杨佑功法力就在我之上,这叫我如何做到那些事?”
那脸孔阴森森一笑,道:“这却容易,只要你修炼了我传于你的功法,又何惧此辈?”
巨驭冷声道:“棠昕修炼了你所传下的功法,但却被那张道人所杀,这张道人甚至还非是渡觉修士,这叫我又如何去信你等?”
那脸孔面皮一抽,但也找不到反驳之词,随即其沉寂下来,似在考虑此事,半晌过后,其眼皮一抬,道:“好,功法可以给你,但事情必须做成。”
巨驭点头道:“只要功法一到,我便会去尽力去为。”
那脸孔道:“稍候你可得见功法。”说到这里,他语锋一转道:“巨天主,你是否在图谋那玄石?”看着巨驭皱起眉头,他嘿嘿笑了起来,半是威吓半是提醒道:“余寰诸天之中,可不止巨天主一人与我有过往来。”
巨驭语气平淡道:“尊驾想说什么?”
那脸孔玩味道:“我若是巨天主,就绝不会动那打玄石的主意,此物非是随随便便来一人都可用上的,便你拿到手,非但无有益处,反会惹来麻烦。”
巨驭神情不变,道:“尊驾可是说完了?”
那脸孔低低一笑,又再度提醒了一句,“巨天主,莫忘了答应我等之事。”言毕,整张脸就又一次化作了那块石板,而后其上渐渐现出来一篇避劫功法,看去皆是以蚀文书就。
巨驭再上前半步,目光一扫,便是记了下来,不过几个呼吸之后,那些蚀文便消没不见,再无丝毫踪迹。
他再不逗留此间,自内走了出来,跨过阵门,出现在殿外一处高台之上,此刻已是入夜,无数璀璨明珠却将整座宫城点缀的如同星空烟火,沉默一阵,把目光投向了那深广夜空。
他是巨灵族出身,除了较常人身躯更为高大外,感应也是胜过同辈一筹,可自成得渡觉后,却总觉有一股莫名之力在影响着自身,但若追寻,却又是了无痕迹。
随着功行长进,渐渐知晓,这是自己尚无法接触到的层次,后又通过各方印证猜测,终是明白,这根源恐是在那位青碧宫宫主身上,自此再不敢深入去想,生怕惊动这位大能。
但修道人求得是超脱,如此感觉,好似自身被困束在笼中,便是心境在某些方面也是受了影响。
他本来以为只能这般忍耐下去,可却在无意之中得到了这块石板,其上有邪魔显化,告知了他一些隐秘之事不说,又言只要他愿意答应其所提出的条件,就可助他摆脱这等制束。
只是他对此辈并不能完全不放心,故是最开始的时候让道侣棠昕修炼驾驭邪魔之法,便有不测,他也可施法救了回来,可是随着棠昕被囚,只能暂且搁置,后来棠昕虽是被放了出来,可随着其被张衍所斩,使得这一切都是落空。
他于神意之中把那篇又过了一遍,暗忖道:“有了这篇功法,我便可尝试步入四劫之中,虽是弄险了一点,但为取得那神物,却也顾不得这些了。”
渡觉修士几乎无人是追求功行的,若不是法力久不见长就会出现气机减损的情况,那人人恨不得压低修为,免得劫数过快到来,这一来是因为过劫不易,二来是劫数经历越多,离着道消之日也便越近,是以不熬到时限,万不会去主动破关。而有了这魔所传法诀之后,却就大不一样了,可以很是顺利便能过去劫关。
可他知道,即便自己法力再高,只要用了这法诀,那就离不开此辈的控制了,这才是方才那邪魔如此痛快给他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目中猛然透出一股光芒,有如炽热火焰,但若能取得玄石,再斩去了此身,就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要是不曾做成,不过是粉身碎骨,身死道消罢了,身为渡觉修士,迟早也要面对这一日,可要是成了,那不但可摆脱邪魔,更有可能在未来某一日踏入那大道之门,值得去放手一搏!
古昌洲中,又是一月过去。
古昌洲某一处洞穴之中,忽有一道污黑灵光飘起,纵起了半空之中,原本天空晴明,此时却是陡然一黯,好似被薄纱遮掩,使得数个州城生灵为之惊恐。
江河岸畔,一个渔翁正在垂钓,这时水中起得动静,精神一振,扬杆钓了上来,见是一条肥鱼,正要解了下来,可伸手上去,见其却忽然变作一个人头,对他一瞪眼,不悦道:“睡梦未足,为何扰我?无礼!”
渔翁瞪大眼,怔怔看了一会儿,大叫一声,往后载倒。而此刻那河水之中,所有鱼儿都是变作一个个人头,在那里互相追逐,嬉笑不停。
净传观,青碧宫在古昌洲的下宗之一,观主本在持坐,忽觉一阵心悸,自蒲团上起来,推门而起,却是见得门外站有一披头散发的女子。但他却丝毫未曾察觉到生人气机,心下警惕,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未曾说话,只是拿出了一把剪子和一个剪纸小人,忽见这小人一动,嚷道道:“饶命,饶命。”
这声音远远传开,按理说早便惊动诸多弟子了,可古怪的是,四下却毫无反应,观主一看,原本雕栏画栋的宫观,居然蛛网尘封,好似经历数百上千载岁月,他冷笑一声,道:“原来又是邪魔作祟!”
他是知道的,邪魔一来,功行不高之人,什么神通法术都是无用,故是立刻运转功法,准备镇压下去,可念头才起,那女子下手一剪,那小人两脚齐断,他膝下一疼,蓦然发现双腿俱是不见,那女子再是几剪,他手臂,身躯也是逐个掉落,最后只余头颅悬在半空,那那女子咯咯一笑,上来将他捧起,白影一晃,就飘去不见了。
而此时此刻,不止这几处,种种奇诡怪诞之事在古昌州各地不断发生,显是先前已然沉寂下去的邪魔又一次死灰复燃了。
同一时刻,张衍神意之中也是察觉到这些异动,并感觉有数处法坛陡然消失不见,他双目一睁,感应了片刻,冷哂一声,神情之中丝毫不见意外。
因他所传下的功法和丹丸极能克制邪魔,这些时日来,四方各是安稳,那邪魔背后之人若此时不再跳出来,那么再过数十天,可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外间脚步声起,江蝉匆匆上得殿来,不及行礼,便急道:“上真,方才外间有飞书来报,说是……”
张衍一摆手,止住他说话,道:“此事我已是知晓了,江真人,愈到此时愈不能乱,今朝所引动的邪魔远胜以往,贫道会去将之铲除,你与三位道友在此坐镇,不管外间有何变化,见得何等情形,都不可外出。”
江蝉肃容一揖,道:“在下遵令。”
张衍足下一点,纵身而上,轰隆一声,霎时清气腾空,一道宏盛光华就奔着就最浓之处去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重展天光涤心净
觉元天,寒御潭。此是一处飘空气池,天主杨佑功每一回把分身自天外天降下后,除了极少数情形,都是于此间驻留,而自与青碧宫启得争端以来,他便再未离开过这处。
正持坐之时,他心生感应,便开得气池门户,放了一名道人进来,问道:“何事?”
那道人对他一拜,道:“掌门,古昌州中弟子以两界仪晷传来消息,说是应正执掌的邪魔法器不知为何,自家先是跑出来了,也不知这是否是应正自作主张。”
杨佑功不由皱起眉头,他原本准备数处地界一起发动,叫青碧宫无从抵挡,可要是古昌州单独动作,那所能造成的威胁便大打折扣了,青碧宫完全可以从容调遣,将之轻易镇压下去,而他精心编织的大网,也等若破开了一个口子。
他沉声道:“怎么回事?可是应正驾驭不住么?”
那道人低下头去,道:“应正已是多日不曾与我交通了,实难知晓这里情由。”
杨佑功不悦道:“这是何时之事?为什么不早些上禀?”
那道人为难道:“应正入青碧宫之前曾我说过,言现下彭辛壶为殿首,盯得甚紧,恐是很长一段时日无法再如先前那般与我联络,但不会忘了约定之言,且我等做弟子的,也不愿为了这些琐碎之事来打搅掌门。”说着,他抬头看来,试着问道:“可要弟子设法再去问上一问么?”
杨佑功闭目考虑了一会儿,再睁开眼道:“不必了,此人身上当是被青碧宫察觉了。”
“那,那下来该是如何?”
杨佑功道:“罢了,没有邪魔掺和也未必不是好事,你立刻传令下去,给我尽快拿下戊觉天,古昌州那里若无法奏功,再等了下去,也无必要了。”
在挥退那道人后,他伸手按向摆在案前的两界仪晷,准备将此事告知另外三家天主。
他虽是把谕令传下,可凭觉远天一天之力,也压不住青碧宫,还需请得这几家允准,方可真正动手。
古昌洲,张衍自殿中出来后,几个虚空跃遁,就来至邪秽弥漫的地界之外,他仰头观去,白昼已变晦夜,一轮圆月在天,然而月上烟痕,却是构成了一张鬼怪笑脸,看去奇诡可怖。
邪魔可吞食神意,亦可把人心幻象照入现世,这才形成了这些在修道人看来也不可思议之事,哪怕是洞天真人,心神若是不稳,一个不慎,也有可能中了秽毒,也只有凡蜕修士可不受此扰了。
他收回目光,又试着感应了一下,顿时有所发现,折身往某处遁行。
这一往里深入,就有无数邪魔往神意中侵入进来,这等争斗,就是以大压小,以强欺弱,没有半点策略可讲。
通常而言,修士能扛了过去,自能过关,若是扛不过,那就只能在神意被耗尽之前持定根果,设法退走了,只要没有同辈在旁出手相饶,那都机会顺利脱身。
张衍本元雄厚,在此过程中源源不断补足神意耗损,尽管邪魔每时每刻都在侵入进来,可却是压不倒他。不久之后,他就行至污秽中心之地,见上空有一团乌光极是碍眼。
而在其正下方百里之内,已是成了一片人间鬼蜮,各类只存于奇闻怪谈之中的鬼怪都是冒了出来,其大多是籍由人心秽气而存,只要这邪魔存在一日,那便是真实无虚的,若放任不管,那便会危害世间。
张衍心意一起,霎时有万千雷霆在身躯之外爆开。隆隆声响中,霹雳电光在耀闪不绝,偏偏不曾伤得任何一一个生灵,此是这些时日内推演出来专以对付邪魔的雷法,本身无甚威能,但尤能克制污秽,同时他向上一伸手,顿化滚滚玄气,变作一只玄气大手就向着那天中乌光拿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侵入他神意之中的邪魔猛然暴增,比之前多了数倍不止,但他却是丝毫不为所动,那大手坚定不移往前而来。
那团乌光似是生出了惧意,凭空一转,忽然一动,变作一个长着双角,腰系盘蛇的怪童,乘起一团黑云,就要往高处去。
张衍目光一闪,他先前猜得没错,这果是法宝真灵作祟,但气机却很是古怪,十分让人厌恶,他心下一起意,使了一个定拿神通,霎时将之定在了半空,玄气大手随后上来,一把攥在了掌中。
厉啸声起,四周忽然有无数鬼怪妖龙凭空冒出,嚎叫着往他这处过来。
张衍神情淡然,只一挥袖,大浪滔滔,凶潮奔涌,无论来得是何物,都是被一气卷入了进去,这些简单直接的攻袭手段,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说到底,此刻面对的不过是一件法器而已,纵有真灵在,也终究不是人,手段来来去去就是这几样,对付此僚,甚至比与一名同辈修士争斗还要简单,若不是有几分蛰藏之能,又哪会容得此物存身到今日。
玄气大手渐渐还复原来模样,他将那怪童抓到近前,见其两只脑袋表情不一,一个愤怒,一个惧怕,其似不通人言,嘴里发出好若鸟叫一般的啾啾之声。
张衍两目微眯,他意识到,这法器恐非是人身修士所炼,把神意一起,试着观望过去,但是发现那却是一片空白,这不是被人抹去了,就是真灵方才生出来未久。
他考虑了一下,那应正听闻也同样是如此,那因有功行高深之人在为其刻意遮掩。
就在这时,那怪童处却是发生了变化,身上有一缕缕黑烟飘出,每少去一点,身躯就化去一分,其自家显也未曾料想到会是这般,两只脑袋都是露出了惊惧恐慌之色,嘴巴大张,似想对张衍说些什么,然而什么声音未能发得出来,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就化散而去,彻底无影无踪。
张衍一挑眉,方才那一瞬间,感觉到这真灵身上气机急骤减弱,根本无法阻止,这等情况,好像是应了某种誓约。目光投下,他手中此时只剩下了一只残破瓦罐,却看不出是何物炼造而成,想了一想,放入了袖中,准备带了回去再做探查。
他往外扫了一眼,此时天光已亮,有温暖光华洒落下来,此片地界上的邪秽都是那真灵挑动起来的,在其消失之后,已成无源之水,又被他雷霆涤荡许久,此刻已是多是散去,便剩下一些也不足为患。而得以幸存下来的生灵只要事后吞服丹丸,或者有修道人为其镇压邪毒,就能无碍。
他再感应片刻,确认再无任何邪秽气机,就一摆袖,往来处返回,几番遁空,不久之后,就又回得大殿之上,江蝉等四人迎了上来,问道:“上真,不知外间情形如何了?”
张衍回道:“邪魔已被我镇压,诸位道友放开界关了,只仍要注意小心戒备,法坛修筑无需停下,以防其卷土重来。”
江蝉等四人一听,心下都是大喜。
祸源之地的邪魔被平灭,那不仅仅是这里再无需太多人手坐镇,封敕金殿那里也不必再如之前一般严加戒备,下来可以重新将更多人抽调往戊觉天。
张衍道:“我与彭长老曾说过,当解决此间之事,如今已是完成言诺,便就与诸位告辞了。”
江蝉郑重打个道躬,道:“今回若无上真,邪魔定是难平,在下会将此间经过如实上禀,不会有半分遗漏。”
张衍对他一点头,转身出了殿宫,殿内四人就感一阵震动,随即有清光外间一晃,感应之中,那一股恢宏气机已然遁去了。
江蝉把转过头,对着旁侧一人道:“立刻将此事传告彭长老。”
被关照之人打个稽首,就急急奔着殿外去了。
云陆这处,彭长老这里很快就接到了消息,心下既有吃惊,又有欣喜,他知晓以张衍本事邪魔之事迟早是能解决的,可未想到竟是如此之快,在详细问了过程之后,确认邪魔短时内不会再冒了出来,便立刻命人把凤览、关隆兆等人唤来,肃容言道:“方才江师侄传来消息,言古昌洲那处隐患已除。”
凤览精神大振,言道:“若是如此,戊觉天那处还有胜望。”
彭长老沉思一会儿,摆手道:“不急,可缓一步。”
凤览一怔,道:“长老,古昌洲这里事说不得与杨佑功有所牵扯,他若知晓无事,定会加大攻势,界内那些宗派可抵挡不了多久。”
彭长老却很是笃定,道:“戊觉天那几处大阵是我青碧宫秘法所布,若此辈一时半刻可以破去,也不用等到眼下了,先前是我无有人手,才叫其这般猖狂,如今已是腾出手来,又何惧之有?况我有万空界环在手,往来诸天也不过顷刻间事,便是当真挡不住,也随时可以施援,不会至那不可收拾的地步。”
关隆兆道:“长老可是另有打算?”
彭长老冷声道:“著常天主此前索要功法不成,转而倒向杨佑功等辈,我若不施以惩戒,岂非人人效仿?传我谕令,调遣人手,先取著常天!”
第三百六十六章 眼目诸观只旧天
青碧宫较之其余界天优胜之处,就在于掌握了万空界环,可以随意往来余寰诸天。
而觉元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