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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看见了?”燕开庭脸现尴尬,挠了挠头傻笑。
付明轩点了点头,走到燕开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叫你别来这雾苓院瞎转悠,谢无想岂是寻常女子?”
燕开庭悻悻地点了点头,近几日心情实在烦闷,他总觉得自己见一见谢无想心情或许会好些。
“听说星极门的望岐渊去找你了?”一边走,付明轩问道。
燕开庭点了点头,望向付明轩,道:“你们这几个门派互相盯的也是紧,望岐渊才走不到片刻,恐怕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付明轩哈哈笑了两声,道:“当然!不过那么望岐渊跟你说些什么了?他这个人城府颇深,还是要小心为妙。你看着星极门看似毫无动静,实际上已经潜伏已久,望岐渊在里面可是领头人物。”
燕开庭笑道:“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打着我燕府和天工开物的主意,说什么要收我进门内做弟子,哈哈哈!”
听到这里,付明轩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停了下来。
燕开庭一脸不解地转身,望着付明轩问:“怎么了?”
“你答应了吗?”付明轩直直望向燕开庭。
燕开庭摆了摆手,道:“谁搭理他们?!我有夏师,还需要进什么星极门么?!哈哈哈!”
“若我说,想要你过来……小有门呢?”
付明轩眼神坚毅而诚恳,直直迎上了燕开庭的惊讶目光,这么长时间,他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他继续道:
“不要燕府,不要天工开物,我只要你……随我一起,于小有门,也好过,你在这里做上一个傀儡!”
“我还有夏师……”燕开庭嗫嚅道。
“夏师?!你能一辈子依靠夏师么?!要是仙君来了怎么办?!”付明轩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动怒。
燕开庭这几天来一直回避的问题,就这样被付明轩撕开来呈现在自己面前。
燕开庭低下了头,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如今形势之下,燕府和天工开物何去何从,自己何去何从,都是他一直躲避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
付明轩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突然之间,一片阴影将两人罩在了其间。大约是云遮住了太阳吧……燕开庭心想。
一片厚厚的积云,就这样出现玉京城的上方。洁白,浓郁,似乎还透着隐隐光华,缓缓地从远处飞来,停立在玉京城的上方。一时之间,几乎全城内的人,无论是修道人士,还是寻常百姓,在内心之中,都感到了一阵隐隐的震撼。人们纷纷涌上街头,望着天上那团开始普通却深知不凡的积云,议论之声响彻全城。
“这……这是秘境将开的显现么?”
“不,未必,我记得一本古籍上曾说,君位显灵,大约是这种规模吧……”
“这云也太大了一些!!我看足有整个玉京城这么大!若是君位的话,那么便是……”
此人话还未说完,嘴巴就被人捂住,一人道:“不可多话,不可多话啊!”
黑水河之上,站在船舷上的沈伯严和探虚真人望着那团积云,沈伯严眉头紧皱,而探虚真人则是深深叹息了一声,转身便向厢房内走去。
“罢了,罢了!”探虚真人挥了挥衣袖,也不再回头。
燕府雪域院内,夏平生手中的一杯茶盏,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走出木屋外,站定在雪原之中,朝着天空望了一望,微微叹息了一声。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他苦笑几分,整个人便是冲天而起,向那团积云冲去,直到深深扎入到积云之中。
而在众人眼里,只是一点耀眼白光,以不可匹敌之势,从燕府内高高升起,冲向了积云之中。
“夏师……”燕开庭嘴里喃喃道。观察积云片刻,付明轩就对他说,可能是仙君莅临于此。
“仙君……仙君……”就在燕开庭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时,就只见夏师从府内高高升起,直奔苍穹。
苍穹之上,一袭白衣,闪耀着旭日之光华的厌离君缓缓睁开了眼睛,在他身下的那层积云,出现了一阵又一阵的波动,砰地一声,从下方缓缓升起一道身影来。
素衣,白发,这些年来一直惦记的那双眸子,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师兄……”厌离君望向夏平生,淡如水的眸子里现出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来。
夏平生静静地看着他,看向这位天地间的君者,眼神温柔,荡漾着久违的暖意。
“你的头发白了……”厌离君轻声说,一道清风将夏平生的一缕白发轻轻扶起,好似一双温柔至极的手,轻轻抚摸着。
“年纪大了,也是必然。”夏平生微微垂下眼眸,细细感受着那道温柔和风。“可你依旧没变,还是那样年轻……”
“那又如何呢?身为君者,外部时间就像停止了一般,不再带走我的容颜,可是内里,却在疯狂流失……师兄,我也老了……”厌离君似是苦笑一般,一只手轻轻捂住了胸口。
“计玉去世了……”夏平生缓道。
“我从不关心她……”厌离君迎上了夏平生的眼睛,道:“虽说我们一行四人,可对我来说,只有两人。”
夏平生微微一笑,笑容之间多了些怀旧,多了几分苦涩,只听他道:“我也是……”
厌离君神情一怔,就知道夏平生所说的另一人并不是自己,而自己心中的另一人,却始终是他。这么些年了,他似乎一直耿耿于怀。
“我恨她,她带走了你。”厌离君淡淡道,垂下眼眸,神情温柔至极。
夏平生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你又何必纠结呢?若没有计玉,我也一样会选择离开。”
“为什么!”厌离君忽地站立起来,化为一道虚影便站在了夏平生的面前,两人间的距离,也不过咫尺而已。方才还是神淡如水的厌离君,此时脸上微微愠怒,直直盯着夏平生。
“厌离……你还不明白吗?”夏平生直直迎上了他的目光。“你的劫是我,我又如何能在你身边,继续待下去?”
厌离君道:“若是因为你的离去,我放可有长进,那么我宁愿永远留在原地。”
一字一句,字字铿锵,厌离君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毅,只听他随之而来浑厚的声音响彻云霄,道:“师兄,跟我回去吧……”
“跟我回去吧……”这句话,厌离君这些年来,最为期盼想要说的这句话,就是“跟我回去吧……”
夏平生恍若宣判一般,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回。”
“不回……”厌离君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身影疏忽移动到百尺之外。“师兄不回么?那厌离便亲自带你回!”
说完,顿时积云汹涌地翻滚起来,犹如滔天之势,将两人裹挟其中。在城中的人眼里,此时的积云好似一团漂浮在天上的浪潮,滚滚而来有滚滚而去,电闪雷鸣之间,豆大的雨点啪啪啦啦就掉了下来。
人们纷纷跑到躲雨的地方,但目光始终不离天上那团积云。人们都知道,在云层之上,一定爆发着一场天位间的战争。可就在这时,城中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声与惊呼声,只见原先那些由于秘境即将开启而显现的异象,此时犹如花开春时一般,全部一起涌现出来。
一时之间,城中纷纷炸开了锅。燕开庭和付明轩还有一些不少门派高人均是飞向半空,一边留意着天上战斗,一边又细看着地面异象。
燕府内,街道外,半空中,破旧房屋内,甚至人群当中,都纷纷涌现出了类似于空间通道一般的异象,从空间通道里面涌出来的力量,牵扯着人群,叫人不知怎么是好,只能远远避开,而异象遍布,却又不知能够退让到哪里。
苍穹云层之上,厌离君望着夏平生,冷道:“雨时师兄最喜雨雪,那我便让这场大雨,来为师兄送行。”
说着,厌离君手里顿时幻化出一道白光,犹如细绳一般从厌离君手中飞出,飞速射向夏平生的左侧,然后就欲将夏平生束缚住。
夏平生笑了几声,心想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即使成为了仙君,还是那么小孩子气。那么,还要自己怎样来照顾你呢?
光绳好似细蛇一般缠绕着夏平生,夏平生却也是岿然不动,就那样直直看着厌离君,厌离君神色清明且坚毅,看来这一次,他是下足了十分的决心。
就在光绳即将收拢的刹那,夏平生一跃而出,顿时光绳收了个空,厌离君紧随其上,疏忽便出现在夏平生的面前。
“厌离,别闹了!”夏平生眉头微皱,只见厌离君手中拿出一件小型法器来,浑身翠绿,透着玄光,夏平生认出那是多年前自己赠与厌离君之物,专为收拢对手神魂而用。
带走了神魂,那么区区一件肉体,又有何难呢?
“师兄,你且随厌离回去吧!”厌离君将手中法器朝上空一扔,顿时法器绿芒四射,一阵吸附之力就朝着夏平生而去,似是要将他的神魂与身体分开。
夏平生定了定神,不做多想,就是一掌轰出,轰的一声,犹若雷鸣,城中的人皆是一惊,仿佛从天而降一座大山一般,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天上,就只见那只翠绿法器发生一声清脆的爆裂之声,随后嘭的一下,数年化为齑粉。
厌离君的脸上突然转变出一缕玩味的笑容,他望着夏平生,道:“想不到师兄这几十年来已经是接近天位,那么,厌离便和师兄好生切磋一番!!”
往日里,二人切磋不在少数,是二人都非常热衷之事,从年少到中年,再到夏平生的离开,厌离时时刻刻都会缠着夏平生与他较量一番,整个元会门,也只有夏平生能陪他玩上一玩。
说完,厌离君伸出右手,手上便出现一柄有若实质的光剑,那剑却非真的剑,而是由厌离君体内的神魂之光形成。
厌离君与夏雨时的较量,永远都在神魂层面。
夏平生也是无奈,看来不陪厌离打上一场,厌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夏平生微微叹息一声,便伸出手来,一柄白色光剑便出现在他的手上,俨然也是一柄神魂之剑。只有到了他们这种层次的高手,才可将内在神魂抽脱出来具象化,变成专属于自己的神魂之间。
而在下方的人,一边时不时留意着身边的空间通道的动静,一边却是时时刻刻紧紧关注着上方天空的战斗。如此战斗,许多人一生之中也难得见上一回。
船舷之上,沈伯严抬着头,眼神仿佛穿透了云层,来到了厌离君和夏平生的之间。
另一边,付明轩和燕开庭负手而立,两人均是望着天上的动静,对下方的异象倒是不怎么在意。燕开庭明显有些着急,虽然夏平生接近天位,但始终不是天位,而厌离君,却是君位已久,掌管着大陆第一大门派元会门。如此实力,明显要高于夏平生太多。
然则在天上,风云涌动,两人如纠缠着的两道风一般,看不见彼此身影,光影交错之间,阵阵铿锵之声犹若雷鸣,携带着一道道闪电,叫地上之人紧紧捂着耳朵,不敢直视。
忽而两人又分开,均是爆发出一阵洒脱长笑!望着彼此,这么多年的追寻,这么多年的隐蔽,仿若一瞬间,全部化为云散!
“厌离!这么久你还是没变!”夏平生露出久违的笑容,这种笑容,自从来到玉京之后,便从未有过!
“师兄何不是一样呢!”厌离君大笑一声,神色飞扬,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君位之人。
说完,两人又重新奔赴向对方,一时刻居然没分出个高低来!看来这些年夏平生待在玉京城,并没有丝毫耽误修炼。这种长进,就是厌离君也觉惊讶起来。
地上,随着两人之间越来越激烈的缠斗,各种异象层出不穷,竟然还有了各种不稳定的波动现象,似是处于一种极端的撕扯当中,可见天位大能的决斗,对整个天地之间,有多么大的震撼!
一阵缠斗过后,两人随即分开,夏平生收了神魂之剑,望着厌离君,道:“这么多年,还是你赢了。”
厌离君望着夏平生,淡道:“只是输赢又有何用呢?我只要师兄你……”
“不要再说了!”夏平生摆手道,“你且回去吧!今日就当咱们没有见过!”
“师兄!”厌离君的眼中突显愠怒,“你说我在纠结,可是你,又在纠结什么呢?”
夏平生冷冷地看向他,问道:“厌离,计玉死后,我的心便是已经死了……”
“那便是一具躯体,也且让厌离带回去吧!”说完,厌离君又幻化为一阵光影,向夏平生掠去,伸出一只手来,向夏平生抓去。
没想到夏平生这次居然不动,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便直直向下坠去。
“师兄!”厌离君疏忽一停,便紧随其下。
下落的过程中,夏平生忽地就睁开了眼睛,仿若少时一般,向着厌离君坏笑一声,一掌既出,一团白色光晕便直直向厌离君冲去。
“哈哈哈!”厌离君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笑声,原来夏平生使出了这一招!这是二人在少时,经常练出的一招!
一上一下,光芒对击,恰若灿烂的烟花绽放于天际。
想到这里,厌离君也是一掌轰出,闪耀着璀璨光华的一拳,便向着夏平生轰去!
轰!
两团光晕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就在这时,笑容瞬间就僵在了厌离君的脸上!
只见自己的那一击如同穿透一层薄膜一般,毫不费力地就穿过夏平生的那团光晕,直直冲向夏平生。
砰地一声,光晕在夏平生猛然身上炸开!
夏平生竟是躲也不躲,挡也不挡,如同赴死一般,任由厌离君那携着天地之势的一击,狠狠地撞击在自己的身上!
刹那间,这一世的回忆犹如画卷一般在眼前展开。
死在身边的胞妹,元会门的玄清山,计玉如花儿一般灿烂的笑容,孤独傲慢却又孩子气的厌离君,满眼忧伤的探虚……还有那将悲伤与孤独深藏于心的燕开庭……一幕一幕,就在自己面前展开,夏平生顿时觉得自己放下了所有,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小师妹啊……”夏平生喃喃道,雪一般的发丝缭绕着千百愁绪,随着他的气息渐趋无力。
“师兄!”厌离君如光一般,飞向直直往下坠落的夏平生,就像接住一片羽毛一般,抱住了夏平生。
“为什么……为什么……”厌离君抱着夏平生缓缓下降,直到穿透云层,立定于半空之中。
“厌离啊……”夏平生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他感受到自己的内在已经是一团混乱,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眼前厌离君的面庞,都模糊起来。
“不要恨师兄……你的执念,终将要由我化解……”
“师兄……”
“这……这是师兄的宿命……”
两行清泪顺着厌离君的双眼低落在夏平生苍白的脸上,夏平生笑了一笑,仿似解脱一般,双手缓缓垂下,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神态安详地躺在了厌离君的怀里。
“师兄……”厌离君望着夏平生,突然大笑起来:“雨时啊,雨时!枉我厌离如此心系与你,你却如此狠待我!”
笑着笑着,声音却如撕裂一般,极端的忧伤充斥着天地,化做一场瓢泼大雨,似要洗净这世间所有的悲喜!
扑通一声,目睹了夏平生死去的这一幕,燕开庭瞬间掉落在地,就连一旁的付明轩也没能及时挽住他,生生将地上砸了一个大坑!
“夏师……夏师……”燕开庭顿感浑身无力,也不觉得丝毫疼痛,此时他的心在极端的悲伤之间已经完全麻木,他只看见夏师的面庞在自己眼前疏忽来又疏忽去,一行行热泪从眼中渗出。
画舫厢房内,探虚真人蓦地一惊,冲出厢房,一跃升空,站在了厌离君与夏平生旁边。
“雨时……”看着厌离君怀中神色安详,仿若解脱了一般的夏雨时,泪水便直直涌向他那双浑浊的眼睛。
结束了,全部结束了,漫长的等待,漫长的追寻!全部都结束了!
“厌离……”不知道有多少年,探虚真人未曾这样叫过厌离君。只是看着厌离君此时怀抱着夏雨时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那么多年前,是如此的久远啊,久远的快要让人忘记我们本身的模样啊。
“这是雨时的意思,他用他的走,换取了你的完满。”探虚何尝不知道呢?夏雨时一心求死的目的,这种秘辛中的秘辛,整个世间也不过他们四人知道而已。
“可是……”厌离君缓缓抬起头,眼神之中又向儿时那般无助,闪烁着泪花,对着探虚真人道:“可是师兄他……又何曾考虑过我的心意……”
探虚真人长叹一声,道:“就如你当初与我说的一般,他……有他的选择。雨时从来,都不会听任何人的……”
厌离君缓缓站起身来,他只觉得怀抱中的夏平生犹若一片羽毛一般,是那样轻飘飘的,一步一步,犹如走在平地上,厌离君就这样抱着夏平生走向了远方的虚空之中,没人知道他们走向了哪里,只是此时的厌离君的背影,是那样的落寞与悲伤……
探虚真人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又是一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