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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小瓷皱起眉头，紫眸冷冽，“只能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要进入龙域的人就是你，水烟上神。”
那个龙清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水烟转世？
凌嫣然保持着坐在雪地里的姿势，望着面前的雪山陷入沉思，不禁暗自琢磨起来。小瓷说的话句句在理，并没有错，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告诉了龙清自己的身份？告诉她的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不希望她进入龙域，还是说……是故意借这个龙清的口，来告诉她攸关雪燕的事，而这些事的真实性，可见已然做不得真了。
凌嫣然摇摇头，心想自己真是倒霉，渡了几次劫，每次都落入旁人的算计，莫非他们都看她好欺负不成？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明亮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苍茫雪山，声调铿锵顿挫。
“越是难以攀越的山脉，越会激起旁人征服的欲望。既然他们非要在我们面前筑起一座高墙，我就偏要越过去看一看，这墙后头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小瓷挑着眉，虽然感受到了她的一腔热血信心，但还是忍不住往上头浇去一盆冷水，“你想好用什么法子进去了？”
“这个嘛……”小瓷忽然觉得凌嫣然的眼睛里透出一种古怪，这种古怪里既有小人的皎洁，也有将士的傲气，她含笑道，“既然她尊我一声上神，我这个做上神的总不好让他们失望了不是。”
霎时，凌嫣然摆在两侧的双手拇指同中指微拈，幻出一抹水蓝色的光晕，双手微微举起，好似在白雪之间划出一道蔚蓝的痕迹，亦如清池中泛起的一道涟漪。不及多时，小瓷就见凌嫣然脚下的寒雪开始渐渐融化成水，而水面的领域以他们为中心向外扩散，越来越大。
倏地一下，小瓷立马就明白她想要做什么，急忙喊道。
“快住手！你还不能驾驭这样大的仙法！”
小瓷虽然就站在一边，但这会他已经不敢上前阻止女子施法。彼时凌嫣然的周遭散发出一股十分强大的仙气，将她自己整个人围绕在其中，这股气息虽然在肉眼辨识之下，只能看见一道被光芒反射而成的光照，然而一旦碰触，就会遭到极其强劲的反噬。
到底是拥有上古神袛的仙骨，即是成了凡人，也让人不能小视。
“快点停下来！”
眼看着四周的雪山化成碧池水潭，小瓷的脸上就越来越焦急，这会他觉得她一定是疯了，怎么会用这种法子去破坏龙域的结界？明明只要他打开一个入口就好了，她却妄图毁掉龙域的整座屏障！就算是神界上神，有必要这样大显身手吗？！
何况小瓷明显瞧出凌嫣然力道控制得极为吃力，但嘴角却是固执地噙着一丝得意的笑弧，气定山河地对他念道。
“我这个上神在鬼、妖两界已经丢掉了很多颜面，这会在这仙界之巅，怎么也要挽回一下身为上神的风骨。”
语落，她还要死不死地对着小瓷悠然一笑，“这仙法，我好像用得越来越顺手了。”
顺手什么？！
小瓷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直跺脚，可原地踩了一会，也实在别无他法，他只能皱着眉头催动起法术，从旁助她一臂之力。
凌嫣然看着小瓷的动作，咧嘴甜甜地笑道：“瓷儿，我最喜欢你了。”
“专心施法！”生硬的语调，却掩不住他通红而起的脸颊，凌嫣然抿着嘴，几乎要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下说道，“我要将结界扩展至整个龙域四周，然后一击攻破。”
缤纷飞落的白雪之间，凌嫣然闭目凝神，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白驹飞过，睁开的瞳眸亮如星月，“破！”
霎时，整座山脉翻天覆地，冰川破碎而落的冰晶如冬雨倾下，耳畔的破碎之音比起战场上千千万万撕斗的士兵还要响彻云霄，这撼天震地之势仿佛能够直冲神界天庭。
彼时，凌嫣然放下已经吃酸的双臂，尽管胸口起伏，拼命地喘着气，可看着眼前自己的一番杰作，眼眸里还是露出明显的得意和激动。
“走！”
不等气息平复下来，凌嫣然疾风一扫，身型间已非凡人的轻功身法，而是如仙神一般的如风掠影，霎时间就冲进了这仙界之中最至高无上的领地。
彼时，结界被破的一刹，端坐在龙域水晶正殿中聆听龙清禀报的圣王猝然一震，激动得一下子就从正座上跳了起来，语气里掩不住满腔的惊愕，“结界竟然被毁去了！”
“是那位上神？”龙清在晃动的宫殿中，依依站稳，对着圣王为难道，“看来她还是没有相信我说的话。”
圣王眉间微皱，叹了口气，“看来这位上神固然成了凡人，却还是有着上古神袛的傲气。”
“圣王，她不能进入龙域，帝君嘱咐过的。”龙清提醒道。
圣王颔首，踏下水晶阶梯，“你将此事告知北华帝君，至于这位上神，便由我亲自去迎接罢。”
此时，北华还未知晓凌嫣然闯入龙域的消息，而等他知晓之时，诚然一切，已为时晚矣。
☆、第一百零十章 能言圣王
“上神真是好大的手笔！”
踏进龙域，不过行了百余步的凌嫣然和小瓷，被一个低沉的声线逼得驻足下来。之所以说是逼，是因为这道声线的主人，已然立在他们数米开外。
这人声音虽然浑厚低沉，可面貌却隽秀如少年，看上去不过是人间二十来岁的凡人模样。他穿了一身淡色的锦袍，在龙域暖日的照拂下，泛出偏碧绿色的光泽，甚至比琉璃水晶还要耀眼。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此时凌嫣然已经能感觉到，眼前这名男子在龙域中的身份一定很不一般。
凌嫣然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学着小瓷的做法感受了一下他的仙气，其力量果然醇厚如天际苍云，翻覆不散，“龙域圣王？”
男子笑笑，负手而立，“圣王不过是龙域掌管之人的称谓，小仙尚属仙界，不敢上神如此称唤。”
就是他了。
凌嫣然眸色一紧，企图用锐利的眼神令对方折服些许，“既然你就是龙域圣王，那么我要知晓有关雪燕的事情，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还请圣王不要吝啬才好。”
“上神客气，有关雪燕的事，龙清已经详细转述于上神了，我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再要说的了。”圣王说的话一如他的姿态，气定神闲。
“她是同我说过。”凌嫣然眼神坚定，气势更胜，“不过，我要听的是真话。”
“龙清说的话便是真话，上神何故不信？”
“那好，我且问你，你如何知道我是神界上神？”
问题一出，圣王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可并没有发出声音，一副像是被问住了的样子，少顷他方应道：“上神果然一针见血，不错，你的身份是旁人告诉我们的。”
“是谁？”
圣王笑笑，说道：“神界北华帝君。”
“北华？”凌嫣然微有诧异，这北华怎么到哪都要横插一杠，何况这事他一旦搅合进来，就有些复杂了。毕竟赐予解生长生的人就是北华，如今雪燕一事他又插足其中，凌嫣然真不知道北华在这些事情里头到底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对，北华帝君特意告诫我们，若遇见上神，一定不能让你步入龙域。上神轮回凡界，想来是忘了，龙域乃是上古神袛的禁地，因此处曾有逆天破命之人设下一道恶毒的阵法，专为狩猎上古神袛，实则为保上神安全，还请上神速速离去罢。”
“阵法？什么阵法？”凌嫣然的确不记得此事，可既然如此，师傅当初又怎会将他带来？这个圣王不会是寻了个借口，想叫她自己害怕逃走吧。
“乾坤十灭阵。”
圣王话音一落，凌嫣然虽未有什么感悟，一旁的小瓷却是面色一惊。凌嫣然瞧见了，轻声问道：“你知道这个？”
小瓷点点头，“是一道十分厉害的阵法，开启此阵需要上千生灵的性命为祭品，因此怨气比之鬼界的地狱血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一不小心误入其中，不止要飞灰湮灭，就是死前还要受剜心拆骨之苦。”
凌嫣然皱起了眉头，颇为感慨得叹道：“果然恶毒。”
彼时，瞧着有所动容的女子，圣王以为她定然会退出龙域。不想，却倏地发现她骤然抬起的眼眸，愈发清澈闪亮。
“不过这和要你回答我攸关雪燕的问题，并没有任何联系吧？反而令我相信，你和龙清对我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要赶我走。其实无论是你说的话，还是龙清告诉我们有关雪燕的故事，没有一个字是真得，对不对？”
其实说着这番话的凌嫣然，自己心里头并没有多少把握，尽管她和小瓷认为龙清对他们说了谎，但谎言的范围只能确认于龙清对他们有所隐瞒，至于她所说的故事是真是假，凌嫣然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诚然，会对圣王说出这番话，只因凌嫣然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兵法作战中，虚虚实实的用兵战术。如此她才会虚晃一招，想要在与这个圣王的谈话中，探出一些门路来。
好在幸运的是，这些拥有仙法的人并不像火焱那般，一个个都会读心之术，以至于年轻的圣王一不当心就真得中进了凌嫣然的圈套。
他犹豫了一下，一刹的静默和只在瞳孔里划过一丝为难的眼神，都没有逃脱紧紧盯着他瞧得凌嫣然的眼睛。彼时就算圣王不做回答，凌嫣然也知道，她猜对了。
自从她在梦里逐渐想起水烟那会子的事情以来，凌嫣然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得畅快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和别人比武后，取得胜利的欣喜和兴奋。凌嫣然踌躇满志地挺起胸膛，唇角笑弧浓郁。
“圣王，不要再想着怎么编故事骗我了，你还是将雪燕的事情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吧。其实这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可对于旁人来说，却是攸关着一辈子。修仙之人讲究心境豁达，你又何苦这般执着。”
“上神说笑了，这世上执着于某一样事物的又何止我一个，即是放眼神界……”圣王恢复了轻松的神情，眼神在她与小瓷之间瞟了瞟，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执着于自己心念的仙神也比比皆是，这样一看，我这点心思委实算不得什么，何况雪燕的事，我是真得爱莫能助，还请上神体谅。”
这人还真是不肯松口啊，凌嫣然咬着贝齿，方才雀跃的情绪顿时荡然不存。之前看着圣王露出犹豫的神情，令她以为一定能够成事，不想对方比自己要老道许多，尽管露出了破绽，可还是硬生生得将缝隙堵住。但此时，要凌嫣然再继续想个法子出来应对，实在是有些难为她这个武将之女了。
啧啧，凌嫣然暗自撇了撇嘴，心想果然文不如武，到底还是要拿些看家本领出来，才能叫人信服。
念头一成，那双破坏了龙域结界的双手再度汇起仙法光晕，这次圣王风淡云轻的面容倒是露出了一副紧张的神色，说到底，他并不想同这位上神动手。
电闪雷鸣间，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忽有一道疾风从一侧袭来，倥偬间就将凌嫣然凝结而起的仙法消散了去，耳畔只留下风速疾驰过后鸣音，宛转地划过幽谧的龙域，将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戛然而止。
待风云平息，众人就见他们的一侧已然多了一道清冷的身影，脱俗出尘，傲然独立。
凌嫣然眼眸一眨不眨，惊呼道：“北华！”
☆、第一百十一章 虚无飘渺（上）
彼时见到北华现身，不及凌嫣然的惊讶、小瓷的默然，龙域之主的圣王倒是率先松下一口气。他终于不用站在这里，学凡人唱戏了。圣王很快便对北华拱了拱手，领着一并赶来的龙清蓦然离去。
凌嫣然原本想要出声拦阻，可瞟见一旁北华阴冷的面色，到底还是抿了抿唇，没有做声。
此时北华的面色是说不出的难看，想他那张脸原本就端肃严谨，不露一点笑意，这会更是愈发如冰川寒石，没有一点表情。甚至望向凌嫣然的眼神，还透出一丝慎人的寒意。
这种感觉约莫持续了一会，北华才有些无奈地侧过身子，淡淡说道：“走吧。”
“去哪？”之前圣王提起北华，凌嫣然已经觉得奇怪，这会他自己又亲自出现在龙域，更是叫她不能不怀疑了，于是她下定决心道，“找不到雪燕，我哪都不去。”
“你找不到她。”北华没有转过身子，声调冰冷。
“为什么找不到？”
静默，无际的静默，这种安静让凌嫣然的心底忽然就燃起一丝不好的念头，这是一种比雪燕自毁仙缘还要不安的念头。
少顷，北华侧过了身子，墨黑的眼眸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阴沉，就连他说出来的话，凌嫣然在恍惚间都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听懂。
“她，从来就没有在龙域里出现过。”
“不可能！”此时，凌嫣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北华同那个龙域圣王一般，只想着怎么哄她出去，不禁反驳道，“如果她从来没有在龙域出现过，那龙清为什么要故意说那些谎话？她只管实话实说不就好了吗？”
北华沉着声反问道：“她说不知道，你就会死心了吗？”
凌嫣然被问得一愣，的确，就算那时龙清这样说，她也不会甘心的，毕竟龙清欺瞒他们的观念已经先入为主地塞进了她的脑子里。
“这件事，你就不要再问了，她，你也不用再去找，不会有结果的。”北华说罢，就径直朝龙域的入口步去，显然要将这个话题终止在这里。
但此时，怔怔瞪着北华背影的凌嫣然，胸口却是燃起了一团火，什么不要再问、不要再找，不会有结果？这位帝君倒是说得威严轻巧，一句话便将解生等了那么多年的真心给随意打发了吗？
想到这里，凌嫣然就觉得有些生气。神界仙神素来不食人间烟火，自从记忆恢复，她便晓得火焱的性子是属于神界异类，反倒是北华这样冰冷淡漠的脾性才是神界仙人们的标榜，可饶是如此，他也不该不顾惜旁人的心情。何况解生和雪燕的事，显然是北华主动搀和进来的。
“等等！”凌嫣然喊住准备离去的北华，“有没有结果不是你说了算的，北华帝君不要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也不要以为什么事都必须要听你的！纵然你仙法高妙，可控万物，就是凡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你的手中，可是帝君，人心万变，不是单靠仙法就可以束缚的！”
实话说，如果不是有往昔同北华的一些交情在，彼时就算有人说北华射过来的那道目光要想要杀了她，凌嫣然都会立即信以为真。
这样阴冷决绝的北华，是她从未见过的。
凌嫣然晓得自己这次可能是真把北华给气着了，但既然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是已无退路，何况她本来就不想退，于是干脆将所有的心里话都摊开来讲。
“每个人都有些秘密，当年你为什么救解生，我们可以不问不知道，但是雪燕和解生既然定下了海誓山盟，你这个做神仙的为什么不肯帮他们一把？解生现下已是半仙之身，又跟着师傅修行，他朝挤入仙籍应当不成问题，如此一来，他们两人即是有情，相守又不违天理，帝君为什么不肯成全他们？”
这次北华彻底转过身来盯着她，可那双淡漠的眼神里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少顷，北华方开口问道：“你想成全他们？”
凌嫣然精神一震，重重地颔首应道：“对。”
北华说话的音调拖得有些慢，“哪怕要拆散另一对有情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听得狐疑。
“孙佳凝和解生前缘已尽，往后命中注定，并无姻缘，你若硬要将他们凑在一起，便是拆散他们现下与旁人的缘分。”北华淡淡地说着，即是看着凌嫣然的模样从懵懂到惊愕，他仍旧是风淡云轻的样子，“你若还不信，可以自己去问月老。”
前缘已尽？
凌嫣然愣了一会才缓过神来，急忙问道：“那、那如果是这样，解生为什么还会和雪燕相遇？还彼此情根深种？”
荫绿的古木之间，北华微微垂下了眼眸，“为了掩饰一些事情。”
“什么事？”她问得焦急，可北华却是默然不应，凌嫣然感觉自己都快急火攻了心，她可不希望自己再这样糊涂下去，追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不想，北华的眼神始终就是回避着她，就连之后给的答案也一并的模凌两可。
“这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凌嫣然这会觉得自己最后的一点耐心，已经被北华给磨灭了，“就是为了他们那最后一世的姻缘，我也该负些责任，何况我亲口答应了解生要将雪燕给带回去。”此时，凌嫣然稍稍静下心，斟酌了一下，觉得再这样耗下去也未必能从此人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北华帝君，你若是再不肯说的话，我可就按自己的法子来了！”
凌嫣然这会想好了，反正横竖她已经将龙域的结界给毁了个干净，不妨干脆就将事情再弄得大一些，最好震动六界，届时说不准就能直接将雪燕给找出来。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