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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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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36二三六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迟衡吃了闭门羹;只得去找石韦,石韦早已点着烛火等待。

    摆开案子;铺开地图;山峦流水城池关隘;曙州的部署列得分分明明;石韦对答如流,说得清清楚楚。不出半个时辰;迟衡满意地说:“有季弦在;我真是一点儿心都不用操!”

    “迟将军过奖!”

    叙完军务;迟衡闲聊起曙州风俗;说封振苍的脱逃。奈何石韦不善闲聊;对迟衡的问话多以三两字作答,客套有余,只一杯接一杯地喝茶掩饰无话可说。

    迟衡遂要起身告别。

    石韦忽说:“我搜封府时,得了一件飞鱼跃瀑扇砚。”

    这是一端鲤鱼跳龙门水玉色扇形砚,观之大气,夜下着苍色,如对之呵气如云如烟如雾缭绕其中,鱼化为龙跃入层云,实为砚中极品。

    迟衡呵了又呵,以手摩挲赞不绝口:“季弦的东西总是很特别。”

    石韦喜上眉梢。

    迟衡感慨:“纸墨笔砚都是雅物。早就听说石家是垒州的大家,出的文臣多于武将,纪副使常赞你写的战报虽然寥寥几句,铿锵有力风骨尽显,比大多数书生还好,不知季弦为何投笔从戎——当然,季弦的战略和行兵更是无可挑剔!”

    石韦微笑:“年少时,武艺上比兄弟略胜一筹,赢得一些虚名。赞扬多了,练得更加起劲。之后又得端宁侯信任,先封都尉,后封主将,一发不可收拾。”

    “士为知己者死?”

    石韦难得细说起来:“不止为知己,更为心底喜欢。说来惭愧,少年时,我为得了一句赞扬,日夜不歇研读战策。后来,守护垒州时,又寻到了喜欢的事——我喜欢行兵布阵,激战之后大地宴清、我更喜欢胜战之后所有的兵士喝得酣畅淋漓醉卧沙场——这种感觉,不当将领哪里能享受到呢?说拯救苍生也好,说私心也好,为心中所愿而逐,足矣!”

    恰是私心,才令人孜孜不倦去争去夺去奋发。名也好,利也好,只为心安也好,只为赢他们瞩目也好,均是私心。小人长戚戚,是因私心损人利己;君子坦荡荡,是因私心利己更利他人。

    迟衡若有所悟:“正是,谁人无欲!”

    石韦反问:“你也是喜欢领兵作战所向披靡的豪气吧?”

    迟衡笑着摇头:“入颜王军之前,我都是被强迫抓去服兵役的,打战从不卖力,只顾去想往哪里逃跑。因为我完全不知为谁而打,为什么而战。更可笑的是那些将领,上战场前让我们‘视死如归’救王朝于危难,我就纳闷得很,他们吃得脑满肠肥凭什么让我们去救?我自父母亡了之后从没吃过饱饭,完全不知道它亡了与我何干。”

    “难怪你对元奚王朝从来没好话!”

    “后来,我遇见了……入了颜王军。梁千烈就一句大白话:吃饱饭,打好战,回来拿赏银,吃更好的!听了他的话我就有力气了!”迟衡抚摩砚台,唇边一记苦涩的笑,“我恨元奚王朝,一个腐朽的摇摇欲坠的王朝,早死不死害了多少人。罢了,现在它已形同虚设迟早就一个亡字。”

    石韦知道又勾起他的心思,尴尬不已。

    迟衡抬起头:“我也喜欢听人赞扬我。他赞我一句,我勇气能增千倍万倍。以前虽然知道颜王军是元奚王朝的,也觉得远得很,只要在颜王军就好。知道为什么人会向佛吗?因为佛是虚幻,不会崩塌!”宁可心向虚无,不可寄托于现实,一旦现实崩塌,又该何去何从。

    石韦按住他的手:“好好的,为什么说这些沮丧的话。”

    月下佩摇,霓中衣卷,静夜悄无声。

    在别人面前说不出的那些话,偏偏在石韦面前很自然地就说了出来。迟衡拍案而起,慨然笑道:“这世道龌蹉事多了,一天两天说不完不说也罢!等咱们平了天下,一定叫天下百姓不再过那种日子——看看现在的炻州和元州,太平盛世多好!季弦,你歇下,明日再说安州的战事,郑奕这个老贼迟早要端个底朝天!”

    从石韦那里出来时月上树梢。

    挑开床幔,宇长缨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坐着。真是难得,迟衡倒在床上捏了捏他的脸颊:“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花落谁家。”

    说罢,宇长缨飞速扑了上来,撩开迟衡的衣裳握住了那里,简直如饿狼扑食般凶猛。迟衡猝不及防搂住了他的腰:“什么家?早晨你还嫌做得太多,现在怎么又这急色?”

    “我只是看看余粮还在不?”宇长缨满意地松开手。

    迟衡哭笑不得。

    “哼!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纪策还是石韦?别傻笑,别以为我是瞎子!算了,我就纳闷,你既然是一军之主为什么要对纪策低声下气?”宇长缨趴在迟衡身上抱怨,手很不规矩地伸进迟衡的衣裳里上下抚摩,舌尖顺着身体慢慢滑下。

    迟衡舒服地叹息:“没有纪副使,哪有乾元军。”

    宇长缨挑眉不再说话,只以舌尖取悦着身下的人。很快迟衡就被挑得四处起火,手掌摩挲着宇长缨的大|腿伸手往里探,一摸惊了一下,里边竟然已经湿了一大滩,黏黏|腻腻的液体濡|湿了整颗圆囊和大|腿|根,迟衡哑然失笑:“自己爽过了?浪不死你!”

    宇长缨张口咬了一下:“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竟然带着三分气愤。

    以为宇长缨没得到满足,迟衡这晚翻来覆去把他几乎捅穿,两人就像锅里沸腾的水一样翻滚不已。一如以前的每一晚一样,迟衡将滚烫的液体灌入他的体内,一次一次,直到里面装不下了源源不断流到锦被上逸出浓郁的腥味。

    次日,纪策的房间里,迟衡纪策石韦,三人商议军务。

    说是军务,其实也没有军务,无非就是查缺补漏,因为安州一线以守为攻,静观其变,早被迟衡布置得滴水不漏。睡了一觉,纪策精神也清爽,不再像昨天那样浑身长刺,坐在藤椅上赞道:“回汀的景致不错,夏天凉快,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迟衡为他端上冰冻过的酸梅汤汁:“吃的也很不错。”

    纪策喝了一口,又赞:“比我在京城喝到的还好,这里就是神仙福地啊。昨天路过好几个城池,数安州的最兴盛,才平定几天,集市就热闹得人挤人简直就是一派盛世好光景。”

    “纪副使要回了元州泞州更得吓一大跳。”

    “早就听闻了端宁侯手段了得。”

    二人说笑了一会,一旁的石韦忽然疑惑地说:“将军,我见你把安州一线的将领全部调换了一遍,主副将也都错开了。这样又耗人力又耗财力,而且将领率的不是自己的兵难免生疏,打起来仗也仓促,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部署呢?”

    迟衡以手遮额:“你们相信吗,郑奕洞悉乾元军每个将领的习性、喜好和运兵战术。”

    “郑奕的暗报向来强悍。”

    迟衡回答:“对,但远比我们想象中深刻许多。他竟然能猜出容越与庄期之间的习惯,必然也能抓到其他将士的弱点,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防不胜防。所以我索性来一个乾坤大挪移,让他们慢慢琢磨去!”果然,当那些将领们更换之后郑奕军的攻击反而会暂停一下,就像对手在琢磨如何出牌一样。

    纪策有些困惑:“容越和庄期?”

    迟衡将星鹤道的事详详细细一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这种败数叫人心惊。”

    纪策惊讶了:“以前郑奕军凶悍归凶悍,但不至于把咱们捏得这么准,莫非因为郑奕终于对乾元军上心了。”

    石韦也面色凝重:“的确如此,我也感觉到郑奕军这半年的打法和以前很不相同,以前都是硬碰硬,谁强谁胜,现在他们出招都诡异莫辩,完全不按套路来。难怪,你会将破荆和容越调到垒州,进攻的步子也缓下来。”

    迟衡回答:“我们先以守为攻,摸一摸郑奕军的底细。”

    纪策凝思道:“郑奕这人我打过照面,耍心计谁都玩不过他,若不是这样,颜王和一干文臣武将也不会栽在他的手里。而且他笼络将心的本领也很高,跟着他的人都忠诚无比,有些伎俩在郑奕军没有用。就先按兵不动吧,我也想看看郑奕耍什么花招。”

    迟衡摆出许多卷宗:“我令人收集了郑奕及郑奕军的所有战事,你们不妨先看看,兴许有用。”

    纪策和石韦二人执卷揽阅,一时静默无声。

    迟衡看着两个人,神情各异很是有趣:纪策一袭半旧长裳,姿势随意倚在藤椅上,手执书卷恬恬淡淡,一目十行看得飞快。石韦则坐得端端正正,却不显拘谨,他看得不快,一卷一卷极为认真,时而微微颦眉。

    察觉到迟衡的目光,纪策薄薄的眼皮挑起:“看什么呢?我那书案上有治国之道的书卷,你不妨去翻翻看,治军治国一个道理,迟早都要的……”

    迟衡笑了一笑去翻案子上的书卷。

    纪策的案桌反而没有谋略的书,更多的是诗书歌赋,还有一本市井俚曲集子,五花八门,但却不对迟衡胃口。

    迟衡翻到底下一本诗卷,卷中略厚。

    原来夹着几封信札。

    迟衡泛出,正是之前给纪策寄过去的,有一封还夹着那枯萎的海棠花。想不到纪策竟然还带着,迟衡心里高兴,又发现每封信札都有折痕,在自己落款的地方,添上纪策很飘逸的一句句注解:

    涉潭,林里,月上始归。

    春中,问木,明栀子。

    闻乐,风似沙下。

    境澈,记之。

    每一封都只添了淡淡的一句,长长短短,无非五六七八个字,每个字都认识,就是不知写的是什么意思,迟衡翻来覆去默念了好几遍,心里跟流淌了清水一样舒服,心想纪策心情一定很愉悦,所以即使四五个字也令人愉悦,看来纪策没回信函并意味着生气。迟衡望了纪策一眼,他正专心看书卷,六月的阳光炽热,额头微汗。

    有十二封信札,纪策写了十二句。

    许久后的某天迟衡与纪策远足归来。月下,树黑。树下,水泠泠。水中,月华闪烁。迟衡忽然忆起旧事:“纪副使,春中,问木,明栀子,是什么意思?”

    纪策略一惘然,后笑:“文安二十二年二月,我接到一封信札,正倚在一棵树旁,那树皮都沁着一股淡雅的香味,开粉白嫩黄的花。我问旁边的老农这是什么树,他告诉我,这是明栀子。我就顺手记在信上,明栀子,元奚不多见。”

    迟衡噢了一声:“原来如字面意思一样。”

    “你以为呢?”

    “我以为,至少有点儿不同的深意吧——比如栀子同心?那时,我们离得那么远,好不容易——纪副使,你真的只是随手记下吗?”

    纪策璨然一笑:“你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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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以上是后话;暂且不提。

    石韦看完后说:“还好,郑奕至少是人;并非完全诡谲莫测。”

    郑奕有倚重的军师;有心爱的妻儿;郑奕冷静过人;也奸诈至极不择手段,一个十年不到就取了元奚国半壁以上江山的人;怎么可能简单?迟衡道:“容越说;郑奕沉默寡言;看上去形同枯木。”

    纪策嗤的笑了:“枯木?寡言?那一定不是郑奕。”

    迟衡讶然。

    纪策解释道:“你们都被郑奕那些狰狞的龌蹉事误导了。当年太皇太后选帝师;郑奕为何成不二人选;‘萧肃韶举,俊容爽朗’,这八个字是太皇太后亲自写的,你们说他丰姿怎么样?如果容越碰到的是形同枯木,一定是郑奕又易容了。”

    迟衡恍然醒悟:“我也纳闷,郑奕不过三十岁而已。”

    “自从得势以后,他就很少以真面目示人。郑奕能言善辩,朝堂之上能说得过他的没几个。当年,他想倚靠颜王之势,颜王见他博闻广智口才好,待他为上客。但万万没有想到,郑奕笑里藏刀,不知做了多少事捅了多少暗刀,陷害得皇后被废、颜王入了牢狱,颜氏一族几经沉浮。”纪策感慨,“可叹的是,等颜王看清郑奕的面目时,一切为之已晚,若从表面看是绝对想不到郑奕会是那样的人——不说别人,就是我也差点将他引为至交。”

    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但同时又很会笼络人心,还真是很难联想到一起,迟衡笑道:“我还真想见一见呢。”

    正说着,院子一阵喧哗声起。

    迟衡向外看去,是宇长缨领人将整个院墙的防卫加固。昨晚与他说时,宇长缨满脸不情愿,但正儿八经要实施时却很是尽心,他是个拎得清轻重的人,恣意,但不妄为,这是迟衡为什么愿意纵容他的原因。

    迟衡以为宇长缨会进来。

    谁知宇长缨只是忙着指挥着工匠们忙碌,动作遒劲有力,仿佛征战疆场的将领一般。迟衡想,宇长缨做什么都是很难出色的。

    大约是背后的目光太强烈,宇长缨下意识往这边望了一眼,见迟衡看自己,勾起了一个笑,下巴微扬,笑容极自信,自信到自负。

    迟衡以笑回应,心下想宇长缨为人还是太张扬性格太强硬,他若不低下姿态恐怕会与乾元军的许多将领格格不入。至少,像纪策这种外柔内刚的性子,两人就不一定能说到一起去。

    正想着,纪策的书卷轻轻一拍:“看什么呢,说事!”

    院子大,住纪策和石韦两人绰绰有余,东西也备得很全。但石韦还是喜欢在饭后跑跑马,或者四处走走,即使六月伏天也不例外。

    这天傍晚,他路过迟衡暂驻的府邸,恰巧与遇上了宇长缨。

    二人聊了一路,宇长缨感慨:“虽然迟将军一直期望我能成为知州,但我更期望能如石将军一样驰骋疆场,才显男儿本色。将军说我现在最多就是个谋士,带兵作战恐怕得再投胎一次。”言谈中,非常遗憾。

    “谋士运筹帷幄更令人敬佩!”

    “身为谋士,最大的缺憾是我不能将计谋身体力行。”宇长缨摆手一笑。

    二人聊起了当下战事,两军在邑阳堡交锋。

    宇长缨道:“石将军兴许不知道,邑阳堡有三毒物,歙蛇、玉蟾蜍、吸血水蛭。”

    石韦笑道:“吸血水蛭就是水蛭吧?玉蟾蜍怎么也是毒物呢?”

    “吸血水蛭就是比寻常的水蛭更毒一些,若被叮咬住,不及时发现,不到半个时辰人将血尽而亡。玉蟾蜍,形与普通蟾蜍无异,白玉色,不喜光,一旦见光就会喷出毒液,沾之即死,除非沾在眼睛上。”

    “站在眼睛上会如何?”

    “令人眼睛更清明,所以有眼疾者可用玉蟾蜍治疗。邑阳堡有个水江岛,险恶无比,岛上有一种毒蛇名叫歙蛇,毒液沾上人的肌肤上,肌肤腐坏,全身溃烂而亡,若他人被传染也很难医治,一滴,足以令百余人受难。可取蛇之毒涂于箭上,能令郑奕军恐慌不已。”

    石韦想了一想说:“这法子很毒,可行。”

    “而且很有震慑力,不过将军对这些歪门邪道一向不屑。为了说服他,我还特地令人抓一条歙蛇过来。”

    “郑奕用的也不是什么正路子。”石韦笑道。

    宇长缨大喜:“将军可随我去看看。”

    歙蛇,与寻常蛇无异,盘踞在笼中圈成一团,只有那墨绿色的凶狠的眼睛,昭示着它的毒性,但饶是如此,现在也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只见宇长缨面无惧色,双手一捏将那歙蛇抓起,那歙蛇受到惊吓和激怒,当即从毒囊中喷出了毒液,被宇长缨另一只手的罐子取了个干净利落。

    一旁观看的石韦惊叹不已。

    果然,只一丁点儿毒液摩挲在箭上,把那箭蹭在一条狗的身上,很快那狗就嘶吼狂跳不已,不多时,竟然甩下一堆狗毛。宇长缨指着狂躁不已的狗说:“今天是脱毛,马上就开始腐烂,明天你来看看,保准吓一大跳。”

    不消等明天,现在那狗就浑身起血丝,看得石韦脊背发凉。

    晚上时石韦与纪策说起,纪策皱眉:“歙蛇?够邪门的,偶尔一用可以,安州的毒物就是多。遥想元奚王朝的先帝就是用歙蛇毒毒杀了宿敌,也是在安州。”

    史书有载,先帝将歙蛇毒掺入酒里放在鸳鸯九曲壶,那壶十分精妙,先帝为自己倒出的是无毒酒,为宿敌倒的是剧毒酒。

    鸳鸯壶,杀人于无形

    以此,安州不止毒物多,能工巧匠更多。石韦道:“宇长缨邪门的主意多也管用。”

    纪策放下书卷:“他和迟衡……”

    石韦不做声。

    纪策撑手悠悠道:“迟衡时不时地提起他,我还想和他熟络熟络,但很奇怪他似乎总是避开我,但凡我在的地方他必然不会逗留。害得我想聊几句都找不到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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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八章】

    提及宇长缨二人都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纪策信手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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