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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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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来,第一次发怒了一样挟风雷之势而来。

    钟续年龄小手脚很快,席束就弱了,迟衡数次将他拽起。

    火势迅猛,飞禽走兽都被惊起,席束正跑着,忽觉得前方异常安静,觉得不对,才一停滞,迟衡和钟续就跑到前边了。席束猛然驻足,因为他的前方,有一条大蛇盘旋着,横住了去了。

    席束的冷汗往下流。

    他抬不起脚,就这么和大蛇对峙着。前方,夕阳西落,薄晖渐渐收了,像滑落深林的轮子一样拽都拽不住——夕阳落下,只是一瞬,假如真的如野史志所述,那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后边是熊熊烈火。

    这条蛇却盘旋蠕动着不愿离去,它的身下,有几颗椭圆形的白色的蛇蛋。席束的汗珠一点点落下,他举起了尖利的树干。

    嘶……

    大蛇高昂起头,骤然向席束冲了过来。

    在席束树干高高落下时,大蛇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血从它的眼中迸射而出,大蛇的蛇尾骤然向席束甩过来。但已经迟了,迟衡尖利的树干狠狠地插进了它的七寸。

    席束站在原地,汗透重裳。

    迟衡三下五除二将那蛇打死,抽出了蛇眼中的匕首,把发愣的席束手腕一拽:“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夕阳一寸寸退下去了,烟雾很快笼罩上去。

    三人一路狂奔。

    他们很快又迷路了,在奔跑中,不可能再去寻找那一个个留下的标记,而深林的每一个地方看上去都如此的相近,天空被浓密的烟雾厚厚地笼罩着。

    天际的火光刺目。

    迟衡望着四周,忽然说:“往那里跑!”

    席束来不及问原因,就跟着迟衡逃命一般奔跑起来,眼前掠过一棵一棵的树木,以及一个一个的野兽,但没有一只野兽有空停下来,因为都是需要逃命的。野兽比人还快,一只野鹿飞扬着蹄子掠过了他们,还有一群狼从不远处疾奔。席束几乎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也是一只逃命的野兽。

    迟衡三人没命地跑着,落日不知何时落下,夜幕不知何时降临,野兽们不知何时消失了踪迹,在钟续和席束都气喘吁吁的时候,迟衡忽然停下来:“席束,没有火了?”

    那股馥郁的浓烟没有了

    席束扶着一棵大树拼命喘气,大口大口喘气,他勉强抬起头来,天际,清明一片,一钩弯月在天际缓缓,光华温和,映着深林,无比寂寥。

    钟续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拽着迟衡的手,惊异地看着那一勾月。

    三人不再跑。

    只是向前走着,向着月亮而行,时不时深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小松鼠从树上掉下来了一样,闻着春日里特有的潮湿的味道,迟衡忽然想起纪策在信中的薄笺上的字:涉潭,林里,月上始归。

    彼时,纪策的心情应是愉悦的吧。

    “迟将军在想什么?”

    迟衡回到现实:“什么?”

    席束用树干拨开了灌木:“迟将军刚才望着月亮,露出一丝笑,像是回忆什么极好的往事一样,连我看了都觉得羡慕。”

    “羡慕什么?”

    “羡慕你现在想的事、想的人,我一直以为迟将军征战杀伐,一定是个满脸凶相的人。”席束低下头笑着说,“想不到我错得这样离谱。”

    二人说着聊着驱逐着阵阵困倦。

    不知过了多久,在钟续实在走不动时,前方出现了灯火,钟续高兴得跳了起来:“啊,有人家了。”

    熟悉的灯火,仿若久别重逢。

    感慨万千之后,迟衡笑着将衣裳解下,解下腰间系的清水竹筒,浸湿了一块方巾,蒙在了钟续的脸上,钟续纳闷地要扒下来:“现在没有大火了呀。”

    迟衡按住湿巾,转向席束:“你是谁?”

    席束凝望他。

    迟衡目光眯了起来变得冷峻,二人对视,席束的嘴唇慢慢勾起来:“迟将军什么意思?”

    “还需要明说吗?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有你这种胆识?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却敢在一个荒凉庙宇中寻一夜去,以及,和一条蛇对峙。并且,才走出深林就想要对我们下手,翻脸不认人吗?”

    席束依旧含笑。

    钟续紧张地看着两个人,迟衡握紧了钟续的手,将他掩在自己背后。

    迟衡侧头说:“席束?席少舒?容貌不是唯一能辨识人的地方,言行,举止,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让人察觉出来。”

    席束慢慢收起了笑。

    迟衡继续说:“你对自己太自信了!毫无掩饰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你以为变了容貌我就不认识吗?瞎过一次的人,对之前发生的事比刻在脑子里还深!”这个人,就是瞎之前,出现在辣粉摊上的人,当然,容貌并非现在的容貌。

    席束终于开口:“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走出庙宇的那一刻,神情自信,一切尽在掌中——即使容貌不一样,这份神情别无二致,以及,许多其他。感觉是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既然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就不该与人频繁接触。”

    席束喃喃:“原来这么早,又为什么要救我?”

    迟衡没有作答。

    席束慢慢地展开笑容,下巴微扬,正与庙宇前一模一样:“本能吗?还是有别的原因?为什么不猜一猜我是谁呢?”

    谁能问出如此自负的问题呢?谁会以为自己一定能猜出他呢?谁与自己处处为敌呢?

    迟衡凝思一下:“郑奕?”

    “果然,厉害!为什么在諨冧国时不点破呢?”

    迟衡看着眼前的郑奕,想不到,如此的近,他曾以为会在征战中对决,却没想到,共度了一次奇妙的际遇。为什么不点破?双方的境地不是一样吗,迟衡冷静地反问:“你,又为什么不在諨冧国动手呢?”

    在没有人的险地荒境里,即使是宿敌也不得不相互依存,而一旦到了平安地,立刻又会变成狭路相逢的仇敌。

    郑奕后退了一步,笑容迷幻,只是他无法再如以往一样混入人群之中:“原来,我们的顾忌都一样,你我都失去了杀死彼此的最好时机,既然如此也无需掩饰了。我想知道,刚才你在想着谁?是长缨吗?还是别人?”

    “重要吗?”

    。

 第269章 二七二

    【第二百七十二章】

    郑奕的语调压抑着苦涩:“听到他的名字你竟能这么无动于衷?呵;我还是真替他不值啊。当时,他苦苦央求我,求我原谅,求我不要透露真相——他真傻;我不说难道你就不会知道吗?瞒得过一时;岂能瞒得过一世?可惜我所有的劝告都没有用,他铁了心,还以为我在威胁他,和我争吵,骂我绝情。又说你对他多好,事实又如何?人总是会被表象迷惑;他不信我;他非要赴汤蹈火;我早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风冷,迟衡的脸色更冷,一言不发。

    郑奕的声音渐渐高了,嘴边的笑既似嘲讽,又像悲叹:“倘若他听我的劝狠下心来,现在谁主曙州呢?!自己下不了手就罢了,还数次愚蠢地挡着我下手,若不然你就何止是区区的眼瞎?结果呢,他得到了什么?回来遍体鳞伤还没好,就拼死要领军去玢州复仇。我警告过他,一旦被俘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不听,非说咽不下去这口气。迟衡,你究竟给了他多大的错觉?让他笃定即使输了你还会念及旧情?”

    迟衡冷冷地说:“你来,就是和我扯旧事的吗?”

    “不,他临走时说,如果他死了,只求我记得给他捡拾寒骨。口里虽然说这样的话,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无非仍是不相信你那么绝情而已——我原以为至少会留下一把骨头,想不到你一纸杀令,将他烧成了灰。我还不信,亲自来看,果然已成一一抔黄土。”

    迟衡下意识手往下压,树干一点一点刺入泥土中。

    郑奕转身,直视迟衡:“我对他好,他却还嫌不够,嫌我跟兄长一样,嫌我对他束缚太多,嫌空有一身才华都不能见于世人。每天都怨我,我终于舍不得还是遂了他的任性。迟衡,你到底是哪里好?你有什么让他挂记的?”

    迟衡终于开口了,咬牙切齿:“郑奕,我无情,那你呢?”

    他的声音瞬间振起栖落的宿鸟。

    簌簌的一片响声。

    “到现在还自称他的兄长,郑奕,你到底是有多虚伪!他从八岁跟着你,你给了他什么!他二十二岁会离开你来到乾元军,又因为什么?任性?到现在你还自欺欺人说他任性?!你踩着公主、皇后的身体辉煌腾达,你冠冕堂皇地当着慈父良夫,他呢,他在你身边,用的又是什么身份,无非就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你给他一句明白话了吗?你钓着一个饵,钓了他十几年!”迟衡因激愤而发抖,紧握住了手中的手,“你现在还假惺惺说什么舍不得!舍不得你会送他到我枕边来?舍不得你会让他领着几十万军去玢州?要真是舍不得,当初让他和纪策交换人质时,你会考虑那么久!要不是看透了你虚伪的本性他会拼死领兵到玢州?我本不愿意杀他,可你呢?你口里假仁假义,说不会透露真相。但你在背后做的每一件事都促使我亲手杀了他!”最后一句,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半晌,郑奕说:“迟衡,是你阴险,还是我伪善?说到底,杀他的人,是你!”

    迟衡的心口瞬间剧疼。

    他想起了木盒中那块割下来的刺青,如果真的是逢场作戏,就一直做戏下去好了,为什么还要最后还要血淋淋地揭下一块皮呢?郑奕是无耻,卑鄙,可自己呢?半斤八两,谁也别想给脸上贴金了!

    两个无耻的人在这里对骂,实在是对宇长缨识人不清最大的嘲讽。

    风从书中呼啸而过,越来越冷。

    “迟衡,暗报里都说你生性多情,我却知道,你有多无情。”郑奕的目光微低望钟续,“一代新人换旧人,今年花胜去年红。钟续?初情相续?真是好名字!迟衡,我想知道,假如有一天,他背叛了,你也会大下杀手吗?”

    迟衡脸色一变。

    郑奕继续说:“钟续,你今天受的宠都是以前一个人的。你以为他宠你,他宠的其实是别人。不要紧,等晓事之后再伤心吧!后会有期!”

    迟衡手中一寒,郑奕一个侧身躲过。

    迟衡还要追杀过去,郑奕的身影飞快消失在林间。迟衡望着他的背影,心口一悸,按住抽痛的地方。钟续急忙扶住了他,迟衡摇了摇头:“快走吧!”

    未出几步,迟衡剧咳一声,掌中吐血。

    饶是如此迟衡没停下,拽着钟续飞快向前,狂奔了半个多时辰,终于遇上了一户人家。一问,才知此地竟然是北台府,他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蒲渠在东,北台府在西,中间隔了几千里,有好几个地方,无论如何也联不到一起去。

    迟衡松了一口气,至少这里没有诡士追杀了。

    諨冧国本来就是诡异之地,明明是从同一处进去,同一处出来,但却相差千里,隔同异世一样。鬼怪志中载有人睡了一觉,醒来隔千里,大概就是如此吧。

    迟衡摁住了心口:“钟续,你去叫一个马车来,我走不动了。”

    当然,只要郑奕离开了,这些都是小事。

    马车上,钟续给迟衡顺着心口忧虑地问:“将军,你怎么了?”

    迟衡靠着,咳了几下,脸色苍白:“中了他的毒,不碍事。我就纳闷,只是一刀那蛇怎么才扑腾了两下子就死了,原来是被他下毒了,可能那时,我沾了少许。还好,他没看出来,不然咱们就危险了。”

    钟续半明白半迷糊。

    迟衡想了一想,笑了:“郑奕生性谨慎,他绝对不会再回来的——幸亏我一直没让你和他独处!”

    迟衡半斜在马车上闭着眼,马车颠簸得很厉害,他被一次次颠起,头难免磕在木头上,砰砰的响,还好头硬,也不要紧。不多时,一只手伸过来,垫在他的脑袋下。

    每磕一下都有手掌。

    不疼了,软软的,再颠簸也不疼了。心口还有只手一下一下地帮他顺气,带着三天三夜的困倦,迟衡很快就睡着了。而钟续虽然累,愣是硬生生地大睁着眼、守着,直到到了昭锦城。

    当迟衡神奇地出现在昭锦城将军府时,纪策形容憔悴,正准备派一支军赶往蒲渠。

    见了迟衡,纪策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如梦,而后是勃然大怒:“你到底上哪里去了!你把一堆人撂在蒲渠算什么回事!整整半个月!你知不知道我……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急!你?你这一身血?受伤了吗?”

    半个月?明明就三天三夜的逃亡,加一天一夜赶往昭锦城啊。

    迟衡一问日子,才知竟然真的是半个月。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

    再难以置信也好,反正十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以后再解释吧,当下的事更急,迟衡急切问纪策:“没事,我这不是血,容越他们呢?容越岑破荆都发军了吗?”

    “都发了,石韦统一调军,你……真的不要紧吗?你好好歇一歇吧。”

    “不要紧。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纪策回答:“依你的吩咐,武师、先生都请了,共二十余人,武师通十八般武艺,先生晓天文地理。我将军中将领的子弟、颜家的子弟等,八岁到十四岁的,挑了些机灵的,约有三四十人,都召集到了昭锦,安排在了城南的曦和书院,书院里应有尽有。”

    迟衡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钟续呢?”

    “……刚睡下。”

    迟衡慢慢地倒在枕头上:“纪副使,你命人去夷州城查查钟续的身世;挑个合适的时候,把钟续送到书院去;还有,命人去查一查,古典中有没有諨冧国的记载,就在曙州一带,有黑色的鸟,红色的草藤等……就这些吧。”迟衡想着临走时郑奕的话,心里到底不踏实,来历不明不怕,有瓜葛不怕,就怕蒙在鼓里。后来,暗使查明,钟续身世清白,城中半数人可为证,与郑奕无瓜葛,迟衡彻底地放下心来。

    所有的事均已部署完毕。

    迟衡转念一想:“把钟续叫到我这床上来吧,看着,我心里踏实。”

    半晌,纪策回答:“好。”

    钟续几乎是被人半拖半抱过来的,勉强睁开眼,见是迟衡,趴在他身上耷拉眼皮就睡着了。迟衡给他盖好被子,抚摸那乱糟糟的头发,回头,纪策不知几时已出去了。安错端着药进来,神情肃穆:“迟将军,你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人,连木木粉都毒不倒!虽然吐血,但吐出的都是黑血,反而是好事,老天爷,太开眼了!”

    迟衡咂舌,多亏沾得少。

    要不然还不得跟那条蛇一样,噗通一声就死过去了,可知只是吐血算是最轻的。

    喝完药,安错就出去了。

    整个房间复归无边的安静,安静到很不适应,只有钟续的呼吸声。随着马车颠簸、时间涤荡、加上安错的药,迟衡的心口已不那么疼了。他在马车上睡得多,也不困,人都散了,觉得空落落的,叫了几声纪副使,没人应答。

    而宫平听见叫声几乎是哭丧着脸进来:“迟将军,那天我们看见你在放风筝就打了一个马虎,想不到诡士给出现了……然后……然后怎么找都找不见了!”

    迟衡好笑:“这不一切好着吗?别丧着脸跟死了百八回一样,石将军呢?”

    “他领兵四下找你去了,现在回程中。”

    “纪副使呢?”

    宫平还没缓过劲来:“纪副使?他刚才说去封府处理事务。”

    “把他叫来……算了,我去找他。”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多受受中,小火对宇长缨很心疼

    ——好吧,都很心疼,不过,别人都得到了迟衡长久的怀念,而宇长缨得到的是,累不爱——唔,这个词好出戏啊……

    小火很喜欢宇长缨的性格啊,张扬,强势,但生不逢时。><

 第270章 二七三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迟衡吩咐宫平把钟续看好;出了门。

    其时;深夜,月上树梢,轻雨斜飞;封府院子没见纪策,古井灶房有仆人在清洗,说话声很粗犷,盘子发出清脆的铛铛声;卧在一旁的黑狗见了迟衡直摇尾巴;嗅着他的鞋子转悠;迟衡的心情很愉悦。

    封府大;但纪策最喜欢飞来楼的二楼。

    果然;纪策一人掌了八盏灯,手拿着一本书,眼睛却望着飞来楼旁的古树不知在想什么,斜坐在藤椅上,一手还拿着一根长针剔着灯绳,慢慢搅动——深更半夜,能有什么好看的。

    迟衡故意放轻脚步,纪策太沉迷没有发觉,迟衡站他旁边,木屐踏了踏地板:“纪副使,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跑这里来了?”

    纪策撩了他一眼:“累了。”

    迟衡将手撑在藤椅上,笑道:“纪副使,我离开那么才三两个月,你怎么就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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