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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纵马来到云鹿谷时,听见一阵鼓声。
迟衡一惊,以为自己中埋伏了,策马行了数步,他忽然笑了。因为,石韦领着众兵,从那一个入口刚刚进入谷口,兵戈林立,羽旗猎猎,在相距数十丈处,两人同时令军队停下。
真正的狭路相逢!
山谷安静,两军对垒,迟衡执马,第一次那么将石韦看得那么清楚。岑破荆曾说过石韦俊美非常,身为一名将领来说,石韦的确是俊美得过了,气质如日下春柳一样,有些柔,有些弱——只一眼迟衡就断定,武艺上,他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真叫人想象不来,他刚才那一击鼓,垒州兵士忽然就如神灵附体般的振奋了。
石韦也在打量迟衡,审视的目光很冷静。
两军中间是一块空空的场地,有许多石头阻隔,地势不太平。战鼓一响,迟衡鞭马上前,飞驰数步。而那边,石韦左手边的一名副将飞马而出。
迟衡有意要来个下马威。
甫一出刀,就险些将副将的红缨砍掉,他刀刀如风,每一个精彩的横劈或费削,都引来一阵激鼓。而石韦的副将虽然也偶有得势,那边的战鼓也同样响亮,但比试的高下不久就分了出来,副将应接不暇。就在迟衡要一鼓作气把副将砍下马时,突然一声响哨,划破山谷。
听见声音,副将立刻回马,只见石韦当即下令:“战!”
又是一阵呐喊声,气震山谷。
颜王军的鼓声都被这呐喊声给淹没了,明明是胜的一方,竟然气势愣是低一节,怎能让迟衡不郁闷,暗骂一句,回马举刀:“杀!”
说罢,率先一马飞出。
垒州那边立刻射出急雨一样的密箭,迟衡一刀当前奋然挡下。密箭之中,他挥舞着大刀冲进了垒州阵营——万千劲敌均不在眼里,他的眼中只有胜利,他自己就宛如一个血腥的修罗场,遇者无不浴血而亡!
在前锋如锥形的攻击之下,石韦的领兵被冲散开来。才混战了不久,迟衡的二龙出水之阵法又围将上来,直杀得石韦应接不暇。饶是石韦振奋士气有方,也熬不住一轮轮的攻击。
石韦知道这只是迟衡的阵法而已,颜王军不可能有那么兵士来围攻——甚至可能没自己这么多,但自己被打得疲乏不堪却是不争的事实。
迟衡率兵厮杀的同时,也咬紧了石韦。
105【第壹佰零五章】
【第壹佰零五章】
不管石韦的马奔向何处;迟衡都能以一敌百追杀过去。
本就昏天暗地,只靠火把照明;迟衡横冲直撞,无人能挡。好一番激烈追赶;一片混战之中;石韦到底是儒将,体力不及。二人越来越近;迟衡瞅准了机会,快刀上前砍过去。
石韦一闪,迟衡的寒刀拂过;端直削在了马尾之上,大马受了惊吓奋蹄狂奔。
石韦的副将急忙来救。
迟衡左挥右砍;却见石韦的马越跑越远;迟衡心急了,反手一刺,副将跌落下马,抚着胸口倒在地上。
可石韦已经进了兵士的包围之中,再不可能了。
追之莫及,悔之莫及。
迟衡气得几乎要吐血了,大声骂道:“石韦你个王八蛋!有胆子别跑!”
石韦得了喘息的机会,果然又夺鼓猛击,只见又如神兵附体一样垒州兵气再度大振,眼看气势又要被他压过去时,而且再无击杀石韦的机会了。
迟衡恨得咬牙切齿,忽然见一道光芒闪过。
鼓声骤停。
再看过去时,马上的石韦胸口一支长箭,神情讶然地看向这一边。
迟衡回头,自己的身后——黑衣的颜鸾手执长弓,万千长发飞扬,气概豪迈,他手中的弓弦还因为发射后的猛劲而剧烈地抖动着。
“朗将……”
来不及回答迟衡,颜鸾已纵马向前,手搭弓箭,数支箭闪电一样飞出,垒州兵士应弦而倒。
而中间的石韦跌下马,已无法多走一步,束手就擒。
垒州士气大乱。
颜王军趁机一拥而上,这一场厮杀血流满谷,次日,初日照入山谷,血染处处,红色满目。
在许久之后,石韦成了颜王军的将领,迟衡对他说:“我至今对你当初那一击鼓的瞬间记忆犹新,再没有人能让士气瞬间振奋成那样。”
石韦笑着回答:“石韦至今也对你挥刀冲向敌阵的瞬间记忆犹新,再没有人能勇猛如斯。”
“击败你的可不是我。”
“是啊,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箭却刺进了心口——再没有人能像他那样,随随便便出现,就给别人心口扎上一辈子的伤。”
“……”
此是后话,暂时不表。
当迟衡带着昏厥过去的石韦回兵。
容越与霍斥早将崔子侯围在了半路之中,也是一番惨烈厮杀,两方均损失惨重,已过子夜,战了个不赢不输,兵乏马困。霍斥知道心急也拿不下,崔子侯知道心急也突不出重围,于是都歇下来。
迟衡命跟着自己的兵也都歇息,明天再战。
见到迟衡和石韦。
不消说一众将领和众颜王军兵士的激动,古照川最先赶过来替石韦疗伤,据说伤势很重,但不致命。霍斥则惊了,狠狠击了迟衡一掌:“迟衡,你太厉害了,都能把石韦生擒了,我看岑破荆再怎么挂都不消担心了。”
迟衡傻笑。
把诸事都安排好后,迟衡飞快地回到临时搭建的营地,一头扎进一个营帐,果见颜鸾已经睡下了。迟衡迫不及待地扑过去,把颜鸾瞬间抱住了:“朗将,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颜鸾吓了一跳,睁开眼:“好了就好,睡一会儿,明天还要攻城呢!”
“啊……朗将睡着了?”
颜鸾拍了拍他的手:“现在不是活活被你吓醒了吗?你这是什么毛病,放手!”
迟衡无赖:“不行,我不抱人睡不着!”
颜鸾眉一横:“越宠越来劲是不?放手,不放就直接给你剁成渣,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毛病还能治不了!”
迟衡嘻嘻一笑慢慢地松手。颜鸾闭目了一会儿,总觉得不对劲,悠悠抬眼一看,迟衡正大睁着眼睛,撑着下巴,一双眸子目不转睛看自己。
“睁着眼睛你能睡?别说闭着眼睛你也睡不着。”
“朗将先睡,你的射箭好厉害,这么远,他还身穿盔甲你都能射进去,还能一连发五支,支支都能中。朗将,你是怎么练得那么厉害的?朗将,你又是怎么一直藏在我身边的?!”
“……”
“还有还有,你骑马也特别厉害,又快又好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你更……骑马更俊的人了!”迟衡滔滔不绝,“朗将你先睡,我再激动一会儿!”
“你都激动了我能睡得着?”
迟衡抱住了颜鸾的腰:“朗将,你要是不让我说,就让我抱!”
颜鸾狠狠给他来个后肘一击:“放手!”
正中肋骨,迟衡疼得差点跳起来,抱腰的十指扣得更紧了,脸蹭了蹭颜鸾的衣襟:“啊啊痛死了,朗将,我以为你舍不得下狠手呢!我对朗将那么好,朗将怎么舍得打我啊!”
这是打蛇上棍了!
颜鸾阴笑道:“谁说舍不得?要不要再来一下,就没见过你这么腻歪的!”
知道该适可而止,迟衡松开手抱住了被子,嘟囔着说:“好吧,我知道了,朗将,睡吧,明天攻城才是头等大事。朗将,等攻下垒州,要把我召回你身边——我想呆在你身边。”
颜鸾侧身一躺,背向迟衡:“一会儿豪情万丈说去哪里都行,一会儿又闹着要回来,现在就把你调我身边行不行!”
“不行不行不是这样!”迟衡立刻紧张,趴在颜鸾的肩膀上重重地说,“我是说等攻下垒州之后,再让我回去,我还要帮朗将攻下垒州呢!”
颜鸾好笑地说:“知道就好,睡觉!”
第二天,迟衡起来就不见颜鸾了,也没有担心,他知道颜鸾始终会在自己身边的。
冬天的红日让人浑身舒展,即使征战也让人心情极好。
才走出营帐,就见霍斥和古照川来了。
古照川先说了一下石韦的伤情,伤得很深但不是致命之处,他已连夜为石韦清理了伤口,养些时候就能好。迟衡道:“石韦死不得,千万救活他。”
霍斥则疑惑地看了看:“我刚才瞥见一个黑衣人,很是眼熟,但想不起是哪位将领。迟衡,你得小心一下,别的崔子侯来个刺杀阴招。”
迟衡咧嘴一笑:“不会。”
好在霍斥没有深究:“今天你准备怎么样铺兵呢?”
“你和容越继续牵制住崔子侯——你们不需要大规模攻击,只要把他们围住即可,他们没有粮草熬不了几天的。我领一部分兵回去攻城,相信昨天的连夜攻击已有些功效了。”迟衡信心满满地说。霍斥留了四分之一兵士在攻城,至少应该把城墙磕出些破损了把?
“这样吧,我把这里的夷山军留给容越指挥。”
“为何?”
霍斥笑道:“攻城是大事,攻城的那部分夷山军到底也还是我的人,我与你一起领兵回去攻!放心,照川也会留在这里指点容越的。”
迟衡心底瞬时明白,霍斥擅守不擅攻,尤其在别人的地盘,所以想看看大规模攻城是如何进行的。
这有何不可。
迟衡也笑了:“有霍大哥相助,自然是无往不利!”
迟衡知道,崔子侯因是追击,离城又近,肯定粮草带得不多,如今已是瓮中之鳖,无需逼得太紧他们自然就耗尽力气了。所以告知容越要守紧,务必让崔子侯这些兵士困死在这个地方。
迟衡和霍斥则领兵回城。
其实他也没有攻过城,但如今渔水城所余兵士无多了,即使从城墙上射下的箭都是断断续续,远远不像先前那样密集。城大而人少,本就是守城的一大忌。不像先前渔水城就是只刺猬,碰一碰就满手刺。
霍斥将旧部召集,与迟衡所带兵士一会。
朝阳之下,迟衡开始分派任务,叫阵的在最前、云梯投石在后,后有火弩长弩床弩等为盾,列兵整整齐齐。分派完之后,还剩下一支队伍没有任务,迟衡对霍斥道:“这一支队伍必需由霍大哥带领才行。”
“去哪?”
“渔水城很坚固,只靠硬攻肯定会遭遇强烈的反抗。我在这一边进攻,霍大哥在另一边进攻,两处夹击可大量分散和损耗渔水城的兵力。但我这里是主攻,你那边是佯攻,务必保持兵力。到了合适时候我会令人告知霍大哥回来的。”
霍斥领命,将那些兵一分布,恰如迟衡那样,只是叫阵列兵为重,其余弓弩均是伪装。
且说迟衡与霍斥二人你出兵后我出兵,竞相侵扰,直把渔水城扰得人心惶惶。
不多时,渔水城的副将修书一封,令人传来。
迟衡一看果然是威胁的书,再不停兵就下令将岑破荆挂到城墙上了。迟衡一笑,令传令兵来看一看石韦,而后修书一封过去,说石韦也在自己手中,要么交换,要么都挂。
果然渔水城那边没有消息了。
迟衡加紧了攻击,而霍斥那边更是勇猛无敌,数次竟攻到了城门之下,令渔水城守城将领大惊。如此反反复复地过了整整一天,侵扰都没有停歇,反而越见其密。
直至深夜,迟衡振作精神,忽然渔水城那边修来书信一封:交换!
迟衡一阵狂喜。
令人将石韦押过来,石韦一介儒将,此时已狼狈不堪,血迹满身,十分虚弱,当然即使狼狈亦不损那文将的气质。迟衡知道古照川将他救回来了,也知道古照川不会把他完好无损地送给渔水城的,少不了要他躺上几天。
迟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温和道:“石将军,多有得罪,你今晚就可回渔水城,还请日后相见手下留情!”
106【第壹佰零六章】
【第壹佰零六章】
石韦咬紧牙齿不说话。
次日;有人质为挟,渔水城副将果然守信;将同样狼狈不堪的岑破荆推到阵前。
岑破荆看着石韦,石韦看着岑破荆。
交换的一刹那;迟衡眼疾手快将岑破荆捞在手里。瞬间;渔水城的密箭密密麻麻地射过来,被迟衡的大刀飞速挡去。三批密箭之后;渔水城见占不了便宜,收兵回城。
迟衡身边的校尉气得牙痒痒:“迟副都统,为什么不下令回击?”
迟衡道:“石韦是一位难得的良将。”
不想误杀。
岑破荆睁开眼;嘿嘿一笑,而后扯痛了伤势又倒抽冷气;依旧不怕死的调笑:“哈;我就知道,你看石韦长得好又怜香惜玉了吧?拿我去换有没有肉疼?!”
“肉你个鬼!”迟衡挑眉,“要不是你中招了,我们至于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攻城。”
岑破荆吐出一口气:“让我缓一缓,缓一缓,明天就收拾崔子侯去!早该知道那王八蛋不是个好东西,光明正大比武还敢耍阴招!龌龊,不要脸,要不我能中招?”
你都围攻人家的城池了,谁比谁龌龊?
迟衡前前后后审视了岑破荆一圈,都是皮外伤,终于放下心来:“不错,没少只胳膊少条腿,挺好!”
迟衡顿时觉得浑身枷锁都散开来了,只要同伴没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干什么都敢放开来了。岑破荆则饱饱地睡了一大觉,第二天就骑着一匹大马意气奋发地奔向围堵崔子侯的地方。
行走前,迟衡叮咛他,切记不要硬攻。
免得又着道。
岑破荆咬牙道:“崔子侯这王八蛋这么阴损的,我当然也不会光明正大的硬攻。你尽管放心,不出两天,我准保将他的兵冲散成一段一段的,打不死他耗死他——兵不吃饭能撑得过三天?我叫他跪下来求我放他走——我受的苦,叫他一个都逃不了!”
迟衡哑然失笑:“跪下来求你就算了,看紧是要务!”
岑破荆快马飞驰而去。
迟衡知道这一次岑破荆绝对不会掉以轻心了,被教训过一次,就会刻骨铭心。真高兴岑破荆这一次受难之后,不是噤若寒蝉,而是越发勇气倍增信心十足!
次日,迟衡与霍斥依旧是两面攻城,这一日渔水城的抵挡显然已是力不从心了,所幸的是城池极为坚固。
而岑破荆那边传来的消息更加振奋人心。
颜王军占据地利有事,宜攻宜守,攻能让崔子侯疲于应付,守则禁锢如铁桶崔子侯没法子出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岑破荆果然阴谋阳谋一起,花样轮流上,这一天的侵扰和攻击,竟然比容越的三倍还多。
他还喜欢叫阵,据说终于崔子侯被他激出,两人对骂了一阵。
这些,自不必细说。
一天下来,渔水城兵士又损耗不少。更绝的是,崔子侯所在之地有一条河,冬天水也少,但足够兵士饮用。岑破荆令人挖开渠道,生生地将河睡截断引到了另一处洼地。这一招实在阴损到家,没粮犹可撑一撑,没水,是人都得慌神。
于是多方逼迫之下,崔子侯迫不得已领兵突围。可惜数次突围,都被岑破荆堵回去了。
迟衡派了好几个传令兵,盯紧那一边,以便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最快的消息。
这天,迟衡望像城楼之上。
原先挂着岑破荆的那个地方,竟然出奇地挂了一只红色的灯笼,寒风里摇摇欲坠,是过年时间大户人家爱挂的那种。迟衡恍然想到,都已经过年了,恍恍惚惚一年又过去了,真叫人心生感慨。
渔水城就像那只灯笼,风雪飘摇,看上去随时都可能破,可就是没破。
迟衡沉吟许久。
这次岑破荆铁了心,欲置崔子侯于死地,断水三天了,自己攻城也三天了,崔子侯真的忍心将大军困死在那个地方吗?如果侥幸突出重围,他又会从哪里进渔水城呢?
迟衡骑着雪青马绕着渔水城跑了一圈。
抛开一切成见,渔水城非常牢固,只靠强攻是很难攻下的。若不是将崔子侯引开,恐怕自己呆上一个月都没用。所以岑破荆被擒的这一出,真正是攻城的绝佳契机。
假如……崔子侯能突出重围……
迟衡眼睛一亮,急忙令传令兵过来,他疾书一封送去给岑破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次日,天未亮。
且说岑破荆这一边,风一更,雪一更,天气更比平常恶劣。士气大降,崔子侯心急如焚。就在方才,他领兵偷袭,又被岑破荆给挡回来了。崔子侯气得够呛,要说岑破荆这人认真起来,也真是叫人畏惧,直叫人插不进足,伸不进退。
天色犹未明。
不多时,崔子侯忽然领一支精兵,再度突袭。
这次,岑破荆还真是大意了,以为崔子侯不可能这么快再来,都歇下了,仓促间,只召集了百来个兵士。
崔子侯及其领的精兵见此情形,顿时士气大振,勇气倍增,刺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