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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继无人,这未婚妻查出来怀了身孕,本是天大的幸事,可偏偏悲催了——两个月前,刘公子正巧在神机营历练,这孩子,不是都督府刘家的。
这下好了,孩子他爹是谁就成了众矢之的。郑四姑娘又是个软性子的,被中书令老爷一番斥骂,就认了,说孩子的父亲,是文国公府的四少爷。
真是一出跌宕起伏的狗血戏啊!
这下好了,文国公府萧家,中书令府郑家,大都督府刘家,三家就孩子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得时候,国师大人查实刘公子遇害那日,萧明硕也在同一家茶肆里,并与刘家公子起了口角,抽丝剥茧究根结底,还查出了萧明硕曾雇人教训了刘公子。
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如此一来,众位看戏的官人就不由得猜测了,难不成是那萧明硕与郑四小姐私相授受珠胎暗结,这才令其心有不甘怀恨在心,对刘公子痛下杀手废其手脚。
嗯,有理有理!
凉都城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文国公府萧家自然不认,推得一干二净,可天不从人愿,次日,帝令亲卫竟在萧府后院里翻出了那生生被斩下的四肢,正是刘小公子的残肢。
这下,萧家四少爷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大都督刘正更是一口咬定是萧明硕害了自己儿子,一旨状书告到了顺帝面前,顺帝授令国师大人全权处置,一边是君命难违,一边是血亲手足,国师大人迟疑了很久,最后大义灭亲,当着文国公老爷的面,只道一句:“押入大牢。”
三日后,帝君下旨,判决如下:杀人未遂,证据确凿,念国师有功,死罪可免,流放边关。
帝令下旨那日,午时三刻,文国公多年来,第一次踏进景和院的门。
脸色苍白,两鬓霜白,他红着眼怒指萧景姒:“景姒,明硕可是你的亲兄长。”
她坐着,沏了一壶茶,无关痛痒地:“哦,”抬眸,淡淡道,“所以,我没有斩了他。”
果然,这帝君的判决,有她左右其中。萧奉尧甚至毫不怀疑,这个案子,必定有她在穿针引线。
他急红了眼:“是你搞得鬼,你到底——”
萧景姒冷冷打断:“父亲,柳姨娘可给你养了个好儿子。”
萧奉尧死死盯着她,眼里尽是火星。
她眸影依旧淡而清澈,毫无波澜,好似话道平常,娓娓道来:“你可知道你那个好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两个月前,萧明硕为强抢已婚新妇,火烧城郊新田村十一户人家,五个前,他与镇宁侯家四少爷以人命赌马,屠杀了七个手无寸铁的马夫,还有,”她顿了顿,将茶盏放下,对上萧奉尧难以置信的眼,“天娇酒楼的被凌虐至死的三名歌女,城西南桥身首异处的孕妇。”
萧奉尧哑口无言。
她凝眸,冷视:“父亲,还用我一一细数吗?”
文国公府四公子,作恶多端,萧奉尧又怎会不知道,他重重叹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血亲。”
血亲?这亲情牌,当真是好笑呢。
萧景姒唇角牵起一抹冷笑:“他这样的人渣,我斩了他,是为民除害,留他一命,也算仁至义尽。”
萧奉尧睁大了眼:“萧景姒!”
轻缓的嗓音打断他将发泄的愤怒,她道:“父亲,你要知足,我既没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没让你断子绝孙,对你,对文国公府,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勿要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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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连本带利悉数奉还
“父亲,你要知足,我既没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没让你断子绝孙,对你,对文国公府,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勿要得寸进尺。”
她仰起脸,少女的青涩早便褪去,眼眸里,深沉而冰寒。
句句灼灼,字字诛心。七女,竟如此狠辣。
“你——”
萧奉尧两眼一番,就晕过去,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萧景姒只睨了一眼,抬手:“紫湘,把人抬出去。”如此不经应付,当真无趣。
大凉二十九年,夏末,萧明硕于未时,从天牢遣送出宫,流放边关。那日,夕阳未下,柳氏月洳跪在文国公府门口,侯国师大人回府,长跪不起。
萧景姒刚从宫中回来,远远便见国公府外,路人驻足,窃窃私语,走近了,才知是何人在引人注目。
方下了马车,管事便上前,掩嘴小声道:“七小姐,夫人都跪了两个时辰了。”
萧景姒匆匆一眼扫过,无波无澜:“随她。”说完,径直入府。
“景姒。”柳月洳大喊,唤住了她。
众目睽睽,庶母给嫡女下跪,一个漠然以对,一个梨花带泪,真是演了一出好戏。
萧景姒转过头,便瞧一瞧,这戏怎么个唱法。
柳月洳没有起身,跪着挪到萧景姒面前,前些日火伤的胳膊还绑着绷带,渗出些些血腥,她仰着头一边抹泪一边哽咽:“我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你要怎么对我都没关系,明硕是你亲哥哥,你放他一马。”
这话一出,路人指指点点,多双眼睛端详打量萧景姒。
呵,这母子情深的苦情戏好生无趣。
萧景姒兴致缺缺,嗓音懒懒:“这流放的圣旨是陛下下的,我有何能耐放他一马。”
有何能耐?
柳月洳埋首抹泪,唇边露出一抹哂笑,有何能耐?低头,看着自己抬都抬不起来的手臂,合上牙关,紧紧咬着。
三日前,她儿被收押大牢时,抓着她的手,痛哭喊冤。
“母亲,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割他的舌头,也没有废他的手脚,是萧景姒,是她诬陷我!”
“母亲,你救救我,她要害我,她要害我!”
“是萧景姒!是她!”
耳边,仿佛还听得到她儿声嘶力竭的叫声。柳月洳握紧拳头,手心几乎被掐破,红着眼仰头:“你有何能耐?”微顿,牙关咬紧,“明硕得此下场,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萧景姒笑了笑,似听了什么胡话,有些无奈:“柳姨娘,无凭无证的,话可不能乱说,污蔑朝廷命宫可是要治罪的。”她俯身,压低了嗓音,在柳月洳耳边轻语,“我可不想你这么快就去给萧明硕作伴。”
“你——”脖颈青筋爆出,眼如铜铃,眸底的光几乎要将萧景姒凌迟一般毒辣,柳月洳张张嘴,却咬牙不语,许久,她俯首,对萧景姒弯下了腰,褪去了一身凌厉,哀求她,“我求你,帮他一回,只要明硕能回来,你要做什么都可以,我给你为奴为婢,若是你不愿意看见我,我也可以搬出国公府,我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儿子。”
为人母,对萧明硕,柳月洳自当会委曲求全。这慈母之心倒是感天动地。萧景姒站直身子,整了整裙摆:“恕景姒爱莫能助。”
她啊,从来便不是慈悲良善之人,素来有仇必报。
柳月洳当下便神色大变,怒喊:“萧景姒!”丝毫不理会路人耳杂,大声质问,“你已经废了我一只手臂了,还不够吗?”
闻者,惊愕不已。
众人只知前些日子文国公府走水,这国公夫人才灼伤了手臂,不料想听到这一番言论。
诶,高门世家恩怨多啊!
萧景姒只是笑了笑,缓缓抬起睫翼,清灵而平静地注视跪地的柳氏,柳氏对上她的眼,浑身一震,下意识便后退。
那日她遣派杀手刺杀未果,当夜国公府大火,隔着熊熊烈焰,也是这样一双眸子,在一旁静静观望。
她本欲呼救,却见火光之外的女子,拔下了发间珠钗,在手里把玩着。
她要做什么?!
素手掷出珠钗,飞过人高的火焰,扎在了横梁的支柱上。
“啪——”
一声烈响,柳月洳来不及躲避,横梁砸下,压住了她的左臂,她大声嘶叫,痛得几欲昏厥,仅剩的理智,让她浑然惊觉:“你不是来救我的!”
国公府后院大火,萧景姒若非来救火,那么……
她问:“知道哪做错了吗?”
柳月洳忍着痛,颤颤巍巍地向后挪动,她知晓,是刺杀之事东窗事发了:“你、你来做什么?”
牙关都在颤抖,恐惧,从未有过的恐惧,让柳月洳几乎崩溃。
萧景姒淡淡回道:“我是来听你忏悔的。”
柳月洳咬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心存一丝侥幸,她自然不能不打自招。
她却似乎毫不讶异,拨了拨耳边散下的发:“我说过吧,不要来惹我,我这人十分记仇。”
“你想怎样?”柳月洳趴在地上,砸伤的手臂在流血,她瑟瑟后退,狼狈不堪。
萧景姒启唇。只道二字:“讨债。”
话落,她纵身跃进火光,徒手,推到了整个横梁。
“啊——”
讨债?为谁讨债,这样连本带利,没完没了。
柳月洳知道,那夜大火也好,萧明硕也好,都是败这女子所赐,这样精于谋略而不动声色,让人防不胜防。
柳月洳认输,跪地磕头,她不顾受伤的手臂,拉着萧景姒的裙角,放下所有尊严向她认错:“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识好歹,是我自找死路,你惩罚我吧,要杀要剐都可以,可明硕是无辜的,你放了他,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清凌凌的嗓音打断,萧景姒道:“晚了。”
柳月洳募地抬起头。
她说:“怪只怪你不该伤了我最舍不得的人。”眼底,突然冰寒满覆,尽是冷漠。
不舍的的人……
柳月洳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怔怔失神。大局已定,萧景姒不援手,萧明硕再无退路。
二人声音极小,路人听不真切,只是瞧着年轻貌美却高不可攀的国师大人,只得望而止步。
稍许,待柳月洳回神,萧景姒退后一步,轻缓劝说的口吻:“柳姨娘,莫要跪了,还有一刻钟萧明硕便要被遣送出帝都,去见见他最后一面吧。”
说罢,转身迈过国公府的大门。身后,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喊:“萧景姒,手足相残,你会遭报应的!”
“你会不得好死的!”
“萧景姒!我等着,等着你将有一日大势已去。”
将有一日大势已去吗?然后呢?像上一世一样落井下石吗?萧景姒冷笑,痴人说梦呢。
回到景和院,云离从屋里出来迎她,笑着从门口跑来:“七小姐,七小姐。”
云离今年初才满十三岁,笑起来像个稚嫩的孩子,脸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七小姐你饿了吧,云离给你做了虾饺和蒜蟹丸子,这就去给你传膳。”
萧景姒回以一笑,点头说好,云离欢喜地跑去膳房,她看着地上女孩儿跳跃的影子,怅然若失。
柳月洳不是说报应吗?若有报应,上一世萧明硕便该遭天打雷劈,云离还这么小,被他喂了那般烈性的药,因着抵死不从,关进了同样被灌了药的马圈里。
当她从冷宫赶回来时,云离满身是血,衣衫褴褛难以蔽体,她还对她笑,笑出了眼泪:“七小姐,你别过来,云离身上脏。”
她说:“七小姐别难过,云离不会死,会好的。”
可是,却有人等不及她好,容不得她活。
三日后,云离便死了。是柳月洳,为了给萧明硕遮掩罪行,柳月洳杀了她景和院十条人命。只因为七日前的夜里,云离撞见了萧明硕和已为都督府少夫人的郑四在后院里颠鸾倒凤。
上一世的罪孽,这一世,悉数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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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奖问答:都督府刘小公子的四肢和舌头是谁下的手,为何下手?(答案文中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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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娶我,我们互相伤害。”语调平缓的两个字从施安冷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阳光恰好洒在那靠坐在真皮沙发上的男人身上。
寂静了许久,那人站起身,薄唇冷启,“好巧,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乎,一直被逼婚的施安冷,端着被那个冷漠寡淡的男人婚后残虐的心态,终于结婚了。
可为毛故事的发展与她预计的不一样?
说好的互相伤害呢?
难道就是关上门,每晚在她身上做做俯卧撑?
☆、第四十二章:我阿娆啊
上一世的罪孽,这一世,悉数奉还。
次日,国公夫人柳氏因忧思过度,病重在床。
三日后,国公府江姨娘被诊出怀了身孕,文国公大喜,将其抬了贵妾。
自然是大喜,萧奉尧兴许是祖上造了什么孽,连同萧明硕在内有三个儿子,一个幼时夭折,一个青年时意外而亡,仅剩的萧明硕还流放边关,江姨娘这肚子,真是来得及时。
如此之后,柳氏一房,也就安生了许多,柳月洳闭门养病,不出房门,便连萧宁玉见了萧景姒也会绕着道走。
隔了几日,中书令府的郑四小姐被大都督刘府退了亲,圣上赐了一碗无子汤,遣送出家,终身不得出寺一步。
洪宝德退朝后,来景和院打牙祭,喝着云离熬的山药海鲜粥,乐滋滋地:“景姒啊,是你吧。”
萧景姒也不否认,点头。
果然,从郑四被竹安公主撞下马开始,这一切便都在她股掌间,不动声色,牵一发便动全身。
洪宝德咋舌,当真是佩服萧景姒英明神武,十分之兴奋又好奇:“你怎知那郑四怀了萧明硕的子嗣?”
萧景姒想了想:“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
洪宝德大笑,一口干了这碗山药海鲜粥,揶揄打趣:“那你也给我算算,我良婿何在?”
萧景姒摇头,笑而不语。
上一世,云离死后,她暗中调查事情缘由,机缘巧合得知,这刘都督府的嫡孙,竟是萧家的种。
因果轮回,前世今生,冤冤相报。
黄昏时分,正是药膳时间,院外头忽然传来小灰嗷嗷叫唤。
萧景姒唤了一声紫湘,她在外回道:“主子,是常山世子来了。”
这灰猫儿,似乎极是畏惧楚彧,每每见了他,便上蹿下跳,俯首帖耳的。
萧景姒吩咐云离去添了一双碗筷,抬眸,看走近的楚彧:“来了。”
“来见你。”
他今日着了一身淡紫衣衫,十分艳丽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美则美矣,却多了几分妖治。
楚彧心情极好,连着喊了几声‘阿娆’,乖乖坐到她身边,也不急着用膳,撑着脸仔细瞧萧景姒用膳。
她问:“要一起用膳吗?”
楚彧笑着点头:“好。”
萧景姒将碗筷递给楚彧,又给他添了饭。他欢喜得不得了,灼灼发亮的眸间,全是笑意,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两汪湿漉漉的眸子,舍不得挪开,盯着萧景姒瞧,又有些羞赧,眨巴了几下。
正吃得津津有味,楚彧听见他阿娆问:“国公府里翻出的残肢,是你送来的?”
她想,大概是她煽风点火了,所以他火上浇油。
楚彧动作一顿,垂头:“嗯,是我。”他怕阿娆生气,他知晓,他的阿娆才不是滥杀之人。
突然沉默了,她不言,若有所思着。
楚彧吃不下饭了,有点心慌意乱,筷子掉桌上了,战战兢兢地看萧景姒:“阿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残暴?”
萧景姒摇头,轻声道:“这样很好,助我破了案。”只是,她一直不知晓,那刘都督府的公子,是怎生惹到了楚彧。
见萧景姒不生气,楚彧好开心,将脸凑过去一点,满怀期待地看她:“阿娆,那刘茂英的案子,你是不是,”小心瞧着她的脸色,“你是不是在帮我脱罪?”
她分明亲眼所见,那废了刘小公子的凶手,便是他,却祸水东引,让萧明硕担了罪名。
楚彧喜滋滋地想,阿娆许是在替他善后。
“嗯。”萧景姒点头,承认了,毫不忸怩作态。
确实,她要惩治萧明硕,有很多不见血的法子,犯不着得罪了中书令府郑家。
萧景姒道:“只有找个替死鬼,都督府才会善罢甘休,你才可以一劳永逸。”
楚彧听了,笑弯了眉眼:“阿娆,你对我真好。”水洗般透亮的眸子湿漉漉的,“以后我会什么都听你的。”
萧景姒笑,用青瓷小碗舀了半碗汤,推到楚彧面前:“这个鱼汤味道不错。”
他迟疑了一下:“阿娆,你喜欢吃鱼?”
萧景姒点头:“怎了?”
院子里那只灰猫也喜欢呢。
他端起汤碗,小口抿了一下:“我也喜欢。”随后,低下头,安静地、小口小口地喝着鱼汤。
他喝得专注,看起来似乎……很喜欢鱼。
萧景姒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鱼,楚彧受宠若惊地怔好一下,然后很开心地吃了,一来一往,半条鱼便下肚了。
用过晚膳,又饮了清茶,楚彧方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翻出景和院的院子,临走前,还对国师大人道了一句‘我还会再来的’。
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