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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张院正叫过来,另外; 传朕旨意,将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太医都调过来; 立即去传,不得耽误!”
小内侍忙道了一声是,赶紧下去传话。
不多时; 张院正就过来了,见到皇上站在屋子里,张院正只道该来的还是会来。若是这次成王殿下完好无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真的有了差错,只怕他这把老骨头也要折在里头了。
不能否认,皇上是个仁君,但是再仁厚的君主也是有底线的。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话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就说成王年幼时出了那桩事,后宫里那些有罪的,没罪的,不知死了多少人。这回,难保皇上不会再次迁怒别人。
张院正心思百转,最后还是跪下来行礼了:“下官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皇上不愿与他多寒暄,直接问道:“张院正,你给朕说说,成王此番到底可有的治?”
张院正无奈道:“皇上,下官无能。”
“放肆!”皇上狠狠地甩了袖子,“你也敢说你无能?你若是无能,那太医院岂不是都是废物!张院正啊张院正,你最好给朕老实一点,有什么法子尽管往上使,朕只要成王醒过来即可。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你这个太医院的院正也该做到头了!”
他捏着拳头,青筋暴起,全然不似平日里温和好说话的样子,倒像是个穷途末路的困徒,连身影也透露着一股衰败与悲戚。
阿遥默默地看着,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皇上和萧翎的感情有多深,也才知道皇上那颗怜子之心有多沉。
或许,皇上在最初确实存着移情的心里,但是到现在,那份心早已经真真切切地落到萧翎身上了。若是萧翎真出了事,皇上也未必能撑得住,不自觉的,阿遥有些同情皇上了。
唯独张院正同情不起来这个老父,眼下之际,他还是同情自己来得要紧。张院正额头上都急出了汗,却丝毫不敢擦,只在皇上的逼视下缓缓点头:“皇上,下官定勉力一试。”
“是竭尽全力,务必做到!朕已经派人去叫了太医院的太医,待他们过来之后,你们商讨出了法子,明天,明天朕一定要看到成王醒过来!”
这是最后通告了。
张院正无言地点点头,在皇上松口让他起身之后,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边,抽空打量了萧翎的脸色。
越是打量,他心里就越是发冷。
成王殿下这毒,实在是太棘手了,不是一种毒,而是几种掺和在一起,当年就没能清除,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更是没办法了。
不多时,太医院的十几名太医也赶了过来。太医们一一瞧过萧翎,最后也都露出和张院正差不多的神情。
只是皇上还在旁边盯着,他们纵使明白,也不能说出来。最后,几位太医聚到一起商量,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况且有皇上逼着,他们就是没办法也要想出个办法来。
因成王殿下这情况实在是太糟糕,太医们只好给出了一个霸道的方子,只盼着这方子多少能换回王爷的性命。
这一整天,皇上都没有离开过成王府。从早上,到晚上,像是失了心神一般,不管朝堂上到底有没有事,也不管外头的风言风语都已经闹成什么样子了。
事实上,皇上今早上一出宫,这么大的阵势,旁人哪里还不知道。稍稍一打听,又听闻太医院的太医都到了成王府,便晓得那位成王殿下大概是不好了。
成王殿下不好也不是头一次了,只这一次,比以往来得都要可怕。
众人有怜悯唏嘘的,觉得成王这般实在是天妒英才,有冷漠视之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譬如宫里头的那几位娘娘。
皇后宫中,好几日不曾进宫的六皇子今儿恰巧过来请安了。母子二人相对而坐,听着底下的宫人才刚打听到的消息。
“皇后娘娘,六皇子殿下,奴才方才得了话,说是成王府的那位当真已经药石无医了。太医院一半儿的老太医都去守着,只是到现在,还没有见一个人出来,想来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皇后手上捏了一颗杏仁,却迟迟不放进嘴里,转了两下,问道:“可有人亲眼瞧见他不行了。”
宫人迟疑了一会儿,看了一眼上面两位的眼色,才道:“这个倒是不曾有人看见。那成王府本来就守卫森严,加之又有皇上在那儿坐镇,寻常人都是进不去的。”
皇后捏碎了杏仁,冷笑道:“见都没见到,那你在这里说个什么劲,人云亦云的蠢东西。”
宫人头低地厉害,他原本也就是听下头的人说起来这个事,想着皇后娘娘肯定爱听,这才赶紧过来报个信,没准还能捞点好处。
可谁想到呢,好处没捞到,倒是捞着了一顿好骂。
宫人不停地磕头,一面道:“皇后娘娘恕罪,奴才知错了,奴才下次定打听清除再回来禀报。”
六皇子见这宫人哆哆嗦嗦地实在不像样子,挥了挥手,直接让他下去了。待人走了之后,六皇子才安慰皇后道:“母后,这事情已然成了定局,您何必多想呢。”
“不亲眼看到那孽障没了气,本宫怎么敢放心。”只要萧翎一日没死,皇后心里就一日难受。
这后宫里,恨萧翎的大有人在,明明是个短命的,可偏偏就处处占着好,谁能不恨。可若说最恨的,那便当属皇后了。
六皇子道:“眼下这般,想必母后也不用等多久了。”
皇后也不敢说得多笃定,只道:“但愿吧。”
这么多年,她盼了多少次了,萧翎毒发一次,她就跪到佛祖面前求一次,求他早死,求他一睡不醒,可是每一次,都让她失望了。
萧翎不死,她是真的不放心,谁知道皇上会不会一时抽风,将皇位留给萧翎呢。
这次,这次一定要中,皇后心中念道。
六皇子对萧翎的生死不似皇后这般在意,他注意的是别的地方,于是同皇后道:“要说我这五皇兄还真是受宠,我们兄弟几个,能让父皇担心成这样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皇后不屑道:“一个注定活不长命的,就是受宠也受宠不了多久了。”
“知道是知道,可是心里还是不舒服。”六皇子笑道,“不过这次消息可算是大快人心,不独咱们这儿,别的宫里肯定也是拍手称快的。我的那几位哥哥,素日里装的一个比一个兄友弟恭,现在恐怕也装不了了。”
别的皇子那儿怎么样,暂且是不知道了,只是六皇子和皇后是真的满心里再期待着,倘若下一刻就能听到萧翎暴毙的消息,那就更好了。
与此同时,被迫守在成王府的诸位太医们也已经存了与成王一同去了的心思了,只希望到时候不要累及家人。
上午,一碗汤药灌下去后,成王吐了一口血,脸上甚至已经有了血气。
太医们还以为这是好转的迹象,想着小名应该保住了,可到了下午,成王的脉象又急转直下,太医们惊慌失色,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让人留了一口气。
当晚,皇上守在萧翎身边,太医们也战战兢兢地在一遍看着,唯恐出了什么事。
可直到第二日,萧翎还是没有转醒,皇上撑了一晚上,如今脸上也是一脸倦意。德公公站在一边,有心说几句话,可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皇上已经避了一天的朝了,若是今儿再不上朝,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事。可是他也知道,不管说什么,皇上也不会听的。
德公公垂头丧气地站在那儿,阿遥盯了半晌,最后还是走到皇上跟前。
“皇上,您回去吧。”阿遥忍不住劝道。
皇上盯着阿遥的脸:“阿遥,你……”
皇上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萧翎,又看着阿遥,面上忽然生出一丝期待,一丝不安。
阿遥心里那点犹豫,其实早就没了,只是眼下人太多,她不好行动。如此想着,她冲着皇上点点头,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示意。
皇上叹了一口气,忽然蹲下来,将阿遥抱了抱:“阿遥,交给你了,朕明日再来。”
“去吧。”阿遥故作轻松。
皇上没有问阿遥到底有什么办法,也没有问她之前为何不出手,其实,只要阿遥能点个头,皇上就已经很感激了。
当下,皇上让这些太医退下,他自己也带着德公公,坐着轿子,稳稳地往皇宫里去了。
德公公一头雾水,不晓得皇上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内室里,阿遥摸了摸萧翎的眉头,将被子往上盖了盖。唉,那什么明一大师,可真是坑惨了她。
阿遥心里一横,提着裙子将门阖上。福公公也被赶到了外面,只是他心里也忐忑着,焦急不安地往倚在门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终于有动静了,却不是阿遥,而是王爷的声音。
福公公心里一咯噔,立马就破门而入。只见床榻之上,王爷已经整个清醒了过来,甚至还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王爷!”福公公一声长唤,“您,醒了?”
福公公这话还透着一股不确定。萧翎揉了揉脑袋,愣了一会儿,方问道:“阿遥呢?”
福公公四处看了看,结果,竟然完全没有瞧见阿遥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有罪,我不该拖到这么晚的,周末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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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
福公公也没有多想; 道:“姑娘方才还在屋子里呢,这会儿却又找不到她人了; 想是累了在哪里休息也未可知。这两日王爷您昏睡; 不仅皇上日日担心着,姑娘也一直没心思睡觉; 早就困了。”
福公公从不担心阿遥会有什么危险; 实在是她太厉害,也太会折腾人了; 倘若真的遇到什么不测,倒霉的也会是对方。
萧翎听了; 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是一直没有醒; 可也并不是没有知觉的; 张院正来的时候,父皇来的时候,他都是有意识的; 甚至连几位太医给他灌猛药的时候,萧翎也是知道的。方才他确实感觉到阿遥在身边; 可是睁开眼睛想同她说话,人却不见了。
萧翎有些担心,索性掀开被子准备下去找一找。福公公慌了; 赶紧上前拦了一把,将萧翎拦住了。
“王爷,您现在感觉到底如何了?”
萧翎不悦地蹙眉,将福公公的手拂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福公公很想相信这话; 可是他又不是太医,也看不出王爷到底好没好。保险起见,还是说道:“王爷,虽说您现在醒了,可是身子到底还是虚着的,几位太医就在外头,奴才让他们进来给您把把脉,也好让大伙儿都放心些。至于姑娘,晚些时候去找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奴才也没看她出过屋子,定时躲在哪个边边角角里了。”
说完,也不等萧翎点头示意,直接走到门口处,将门打开,让人唤太医进来。萧翎再想阻止,已经晚了。
福公公这行径已经有些越矩了,可他没办法啊,总不能叫他眼看着王爷下地,谁知道王爷到底好没好啊。他劝不了,只能盼着太医说两句。
没一会儿,张院正带着两位老太医进来了。三人见到萧翎,俱是惊讶地不得了。明明刚才还只剩一口气的人,现在竟然醒了,不仅醒了,还坐起来了。
张院正几个稀里糊涂的,有点难以置信。
三人里头,张院正最先反应过来。他对萧翎行了一礼,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如今既已经醒来,那便是脱险了。”
余下二人也连忙道喜。
福公公顺势道:“我们王爷才刚醒过来,还请几位太医给王爷看看,瞧着是否是大好了。”
“是该如此。”张院正点点头,立即上前,“请王爷伸手,下官给王爷切脉。”
萧翎没有拒绝便伸出右手,他有些不耐烦,只想赶紧打发了这些人,免得他们在这里耽搁着,自己也不好找人。
张院正诊了少顷,面上露出惊疑的神色,惊叹道:“怪哉怪哉,王爷竟然真的大好了!”
他盯着萧翎,很是不可思议。余下两位老太医也赶紧围了上来,又切了一次脉,结果同张院正无二。
“这简直是神迹,须知,王爷的身子本来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了,结果不到片刻,就恢复了完完全全,连旧日里残余的毒也给解了。”
福公公喜不自禁,忙问道:“当真?张院正,二位太医,王爷的毒真的解了,以后也不用再受病痛之苦了?”
莫说是福公公,就连萧翎也紧盯着张院正。张院正被看得平添了几分压力,赶紧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确实是这样的,王爷以后再也不用为病痛所烦扰了。不过这事说来也确实奇怪,怎地就突然……”
若说什么老天相助,张院正是不相信的,他更愿意相信王爷是吃了什么不同于俗世的灵丹妙药的。谁都知道成王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皇上派人找到什么灵药,刚好赶在这档口给王爷服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原本还好奇怎么皇上竟然回去了,半点不担心的样子,若是找到了灵药,那就说得通了。
福公公沉默了,其实,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才进了屋子,骤然看到王爷没事了,心里只顾着高兴的,旁的竟然一点都没有多想。如今再仔细回想一番,联想到阿遥之前的举动,福公公忽然猜到了一些,但是又不确定。更何况,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同外人说。
反倒是萧翎,最是淡定不过了,微微笑了笑,同几位太医道:“说起来,本王能醒,还得多亏了几位太医。待来日回禀了父皇,定会给几位太医讨赏的。”
张院正惶恐道:“王爷过奖了,下官几人开的那药,实则并没有多大的用处。王爷将功劳放到下官等人身上,下官等实在是受之有愧。”
张院长虽在太医院极有地位,可他也有自知之明,今儿成王殿下能醒,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就这样认下了这份功,那也太厚脸皮了。
“本王说是张院正救的,就是张院正救的,错不了。”
“可……”
“没有可是。”萧翎冷冷打断,“便是外头人问起了,也该说是您几位的功劳,张院正,可知晓了?”
张院正这才听懂了萧翎的画外之音。正是听懂了,心里才和缓了许多。确实,与其把这功劳推到莫须有的灵药上面,放在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身上,显然更加方便一些。当然,也免去了成王这头的麻烦。
张院正想通之后,不再排斥这说法,反而坦然道:“如此,下官便多谢王爷了。”
“好说。”
萧翎正想让几人退下,福公公却又突然问道:“张院正,冒昧问一句,王爷大病初愈,是否还要在床上歇息几日?”
张院正道:“这,歇息一些时日自然是好的。王爷这回能醒过来,也是侥天之幸,不过这昏睡三日,多少也伤了身子骨,需得静养着。”
看着成王不悦的脸色,张院正知晓他定是不乐意了,想了想,又在后面补充道:“不过,也不用太过小心。”
“多谢张院正相告。”福公公很是感激地躬了躬身。
张院正连连避让,见没有什么好交代的,遂又领着两位太医下去了。
张院正走了之后,萧翎也将福公公赶走了。福公公走之前还想再说两句的,他甚至跟王爷保证了,说一定将阿遥找到带回到王爷身边,可萧翎还是不听,硬要将他给弄走了。
福公公只得惆怅地走人了。
萧翎起身,扶着床边渐渐站稳。纵使他不愿意承认,可是自己现在确实差了些。萧翎略缓了一些时候,这才开始慢慢走了起来。过了最初那段不适应,后来走得就舒畅许多了。
方才屋子里这么多人,又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若是阿遥真的在休息,定会被吵醒的。可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萧翎担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地开始疑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内间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阿遥的人。
萧翎怕她又变成了鱼,换了个方式,直接找有水的地方,可找了许久,连茶盏里都看过了,仍旧没有阿遥的影子。萧翎站在原地,须臾,忽然记起了一处。
萧翎转过了身,直直地走向浴室。
掀开外头的帘子,萧翎尽量快步地绕过屏风,走到浴池边。抬头一看,便怔住了。
水池边,散落着衣裳的碎片,有的浮在水上,有的已经沉浸在水底了。
白玉池中间,半趴着一个昏睡的俏佳人,鼻若悬胆,唇入朱丹,眉目如画,肤若白雪,精致地不似凡人。
不过于萧翎而言,容貌肌肤倒是其次,反倒是水里那或隐或现的长尾,潋滟非常,正是他所熟悉的。
这是阿遥,他不会认错的。萧翎知道阿遥不是凡人,经过这么多次,他早已经处变不惊了。就是阿遥突然之间长大,萧翎也只是惊讶了一会儿之后就接受了。
他蹲下身,轻抚了阿遥头上的菱印。若是这样,那一切便解释地通了,为何四皇子派人在去湖里找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