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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无力地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玉儿担忧地拧着眉头,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明芃芃,小姐这模样可不太对劲,“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你若是……你若是有个万一,老爷和夫人该怎么办啊!”
“我知道。”明芃芃身子一颤,有些站不住脚,她寻了个石凳子坐下,可坐了一会儿,又心烦意乱的起身,她此刻,实在是坐不住。
明芃芃蹙着秀气的柳眉,沿着铺满石子的甬路一直走着,拢在衣袖中的手无意识的紧紧攥着,一直走到后花园。
荷塘波光粼粼,碧绿的荷叶如玉盘一般衬托着,朵朵荷花在水中肆意生长开来,池塘边上杨柳依依……明芃芃神色恍惚,她看不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看不到映日荷花别样红,看不到万条垂下绿丝绦,她看到的是几年前,秦哥哥住在府上时的情景。
那时,他每天早起练武,就是在这池塘边上,不管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他从未有一日缺席,他总是那般的勤奋刻苦,阿爹曾说,如今的年轻人是一代不如一代,大多好逸恶劳,贪图安逸享受,不思进取,如秦哥哥这般心志坚毅,能吃苦耐劳的男儿已然不多……
她从小就仰慕秦哥哥,每当他练武的时候,她便躲在大树后面偷看,偶尔被他察觉到,她都是羞红着脸躲避。
那时候此处的风景真美,好似秦哥哥在的时候,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池水清澈见底,碧波荡漾,池塘边也永远都是绿意盎然,清风和沐,花开正好。
每至傍晚时分,秦哥哥最喜欢靠在大树上看书,他性子淡漠,不喜跟人接触,若是不主动找他,他永远都不会主动找你,她每次找他,都只能拿阿爹和阿娘做借口,他才能搭理一二。
有一回,她央求着他带着她去树上玩,他起初不同意,后来耐不住她的请求,提着她上了树,那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虽然只有短短的数几秒,靠在他怀中,呼吸着他身上清清淡淡的味道,就好像和他在一起了……
原以为他会抱着她坐在树上看风景,吹吹风,聊聊天,可他将她带到树上,便一个人拿着书卷坐到了另外一根树枝上,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他难道就不知道她想上树的意图吗?她只是想靠近他一点点,想让他陪着她说说话,可这点要求他都做不到吗?
他就是这样,永远不懂得女人心,不管她怎么明里暗里的表示,他都不为所动。
明芃芃想到此,重重的攥紧了拳头,细长的指甲深深的深陷入手掌心,一直到手心传来丝丝的疼痛感,她才恍然若绝。
秦哥哥竟然好男|风?
怪不得……怪不得他这些年来身边一位女子都没有,即便到了适婚年龄都未曾谈婚论嫁,他……他竟然是不喜女子的吗?
她捂着胸口,那里一阵又一阵的钝痛着,痛到连呼吸都困难,就在她准备彻底跟秦哥哥表白心意的时候,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她这么多年的希冀和幻想都打的粉碎。
上天对她何其不公!
若是秦哥哥当真喜欢男子,那她这么多年来的等待算什么?她这么多年的心意又算什么?
秦哥哥怎么可以喜欢男人?这男子跟男子之间,怎么可以,那么脏,那么恶心,她的秦哥哥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明芃芃想着,苍白的面上浮现出诡异的邪狞,不,不行!
秦哥哥这是自甘堕落,他这是得了病,他病了,病得不轻,她一定要救他,要将他拉到正道上来,她绝对不能放任不管,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哥哥误入歧途!
想到安宁郡主送来的请帖,对,秦哥哥如今是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卫,如若宴会的时候公主也到场,她可以去求公主,求公主为她和秦哥哥赐婚……实在不行,她去求阿爹,阿爹也算是秦哥哥的师傅,阿爹说话,秦哥哥一定会听的,只要他们结了婚,让秦哥哥尝到了女人的滋味,让他知晓,男人之间是不可以的,是有违伦理纲常的,秦哥哥自然就会放手,与她在一起……
秦哥哥一定会爱上她的,一定会的!
毕竟,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昭华公主在见到柳烟和柳遥时微微一怔。
这柳烟跟她前世见到的还真没什么两样,瘦弱的身躯,小巧的脸蛋,细长的眉,一双大大圆圆的眼睛水汪汪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偏生那柔弱的眼睛中包含着一丝丝的倔强和坚毅,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羔羊,无辜,懵懂,弱小,纯真,坚强……
也难怪前世司马成玉被她迷得团团转,一颗心全然被她勾了去。
如若一个女子单单相貌出众,柔弱娇媚,会让男子心生怜惜,想将她抱在怀中好生的爱怜一番,可若是一个女子在柔弱的同时眼神刚毅,透着丝丝的不屈不挠,反倒会勾起男人的征服欲,让男子在征服她的同时欲罢不能。
这会儿,柳烟紧紧地拉着柳遥跪在地上,纵然害怕依旧挺直了身子,在她身旁,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柳遥皮肤白皙,白白净净的小脸蛋上写满了惶恐。
昭华公主神色如常,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询问道:“多大了?”
柳遥煞白着脸,不敢抬头去看贵人的脸,低声回道:“回贵人的话,小奴十二岁了。”
“念过书吗?”
“不曾。”
“给你两个选择。”昭华公主手指轻轻的叩着桌面,“一,换个身份,找个人家将你寄养了,将你送到私塾去念书;二,留在本宫身边做侍卫,不过近几年,会先送你去习武,你这体格和能力,还不配做本宫的侍卫。”
柳烟猛然抬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公主她说什么?她……她真这么好心?
柳遥咬着唇,看了看身边的姐姐,低声道:“小奴想习武,也愿意留在公主身边。”说完,深深的磕下头去。
昭华公主点了点头,命人将他带下去,自他走后,柳烟双手紧紧的拽着丝帕,盈盈一拜,头碰着冰冷的地面,一言不发,等着公主下令。
与柳遥的单纯不同,她心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公主突然的善待他们姐弟两个,必有所图。
若是公主不出手,柳遥今日便逃不开伺候男人的命运,日后也永永远远都是一个最低贱的小馆,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每日里做着做脏的活计,他还那么小,就没有了人生和希望,可如今不一样了,柳遥不管是去读书,还是去练武,总归是堂堂正正的做人。
她不求柳遥考取功名,不求他建功立业,但求他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所以,不管公主所为为何,又会要求她做些什么,她都会跟着公主的,只因公主捏住了她的命脉——柳遥,也因为公主给了柳遥做人的机会。
第八十六章 英雄救美
柳烟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身子轻微的颤抖着,心中忐忑不安,没等来公主的命令;一个温柔的手却伸了过来;她一抬头;正对上素衣温婉的笑脸。
“这又不是在宫里头,姑娘给公主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罚你跪呢。”
柳烟面上一诧;还未曾反应过来,已经被素衣拉了起身;她连忙抬头去看公主,却见昭华公主低垂着眼帘看书;根本没有在看她;她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只好低声道了声谢,跟着素衣姑娘向外走去。
一直来到院子外,柳烟这才停住了脚步,恭恭敬敬地对着素衣姑娘屈身行礼,道:“公主这是……还请姑娘明示。”
素衣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将她面上的谨慎和担忧看在眼中,“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姑娘是聪明人,既然知晓公主为何派人救你们,便该放宽心,不必紧张,公主性情温和,你只需好好待着,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心里头有个数便好。”
“可是……”柳烟蹙着秀眉,她一介歌姬,没有任何身份背景,她能为公主做什么?她身上又有什么价值,值得公主看重?
她知道,公主将弟弟的事情安排妥当,便是给她吃了一计定心丸,让她安心为公主办事。
可是这事……她却是半分想法都没有。
这差人办事,总要有个由头,公主这一句话都不说,她该怎么为公主做事?
“姑娘可是想问公主究竟带你来,要你做什么?”素衣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问道。
“嗯。”柳烟点了点头,“奴家确实不明白,还望姑娘指点。”她即便是与素衣说话,也是低垂着头不敢直视。
话落,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若不是公主出手相救,舍弟怕是惨遭不幸,公主的大恩大德,柳烟没齿难忘,柳烟也是真心想要报答公主。”
素衣抿着嘴,又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位姑娘虽出身青楼,心志倒是不错,就知恩图报这一点,就足够人赏识,公主果然没有看错人,“姑娘的心,公主明了,公主既然没有吩咐,便说明暂时没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公主说了,你们姐弟两个难得相聚,不忍心将你们分开,令弟的一切训练皆在这后院,姑娘没事的时候便可陪着令弟,不必去公主身边伺候。”
“真的吗?”柳烟欣喜过望,唇角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她连忙附身再次谢道,“多谢公主,多谢姑娘,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公主,绝不辜负公主的厚望。”
安宁郡主的赏春宴,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来临了。
这日,司马成玉刚从温柔乡中睡醒,迷迷糊糊的洗了把脸,正摸着李静姝的小脸蛋说着情话,小厮便急匆匆的赶来,“少爷,谢公子,路公子还有李公子等人都来了,说就差少爷一人了。”
“差我一人?”司马成玉眼神有些迷茫,“今个儿是什么好日子?”
小厮还未回答,一声轻笑传来,“成玉,你小子是沉于温柔乡连兄弟们都忘记了吗?”
路嘉和吴子虚推开门,一脚踏了进来,李静姝瞧见男客,呀了一声连忙闪身进了里屋。
大好的氛围被人打乱,司马成玉也不恼,他哈哈一笑,站了起来,“什么风把你们两吹来了?听说延哥来了,他人呢?”
路嘉手中的折扇绕了一个圈,打在他肩膀上,指了指他不整的衣裳,“他在外面等着,你要让延哥进来看见你这幅模样?”
司马成玉嘿嘿一笑,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道:“你们不来,我都快忘了,安宁郡主的赏春宴,听说吃过饭就去游湖,可是真的?”
“这事还能有假?延哥说了,京城里里外外都玩遍了实在是无趣,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咱们也出去多玩几天,沿着河一直转到金陵城去,这一路上看看风景,赏赏花儿,若是我没有记错,那金陵城附近有不少马场,还有山林,咱们闲着可以去城里坐坐,起了兴致直接进山打猎,岂不美哉……”
“那得去多少天啊,我还没请假呢。”司马成玉拧起了眉头。
“请假?噗嗤……”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路嘉唇角一勾,“你那差使……便是十日不去都无妨,这些事情早就替你想好了,假条都送上去了,难不成,大伙儿都去,就你一个人待在京城里?你待京城里头干嘛?”路嘉对着里屋努努嘴,“要守着这位?”
“那可不行,有好事岂能不叫上我。”司马成玉连连摇头,让他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这怎么可能?
兄弟们都走了,他一个人留着还有什么意思,司马成玉眉头一扬,“哎,听说金陵城有秦淮八艳,可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去了才知道。”
“哈哈……说的也是!”司马成玉双目放光,连忙衣裳一套,命令小厮备上行礼,自己则随着他们走了出去。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向着莲花院赶去,路上又撞见了张澄泓和顾清让,虽平日里作风不同,可到底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哥,很快便打成一片,热热闹闹的向着莲花园赶去。
莲花园是依着河而建,一早就装扮妥当,此刻门口站着迎接来客的小厮,进了大门,沿着甬道十步一景,蜿蜒曲折的游廊边上,每走二十步便有一个笑靥如花的侍女端着玉盘站立着,游廊外,佳木茏葱,荷池曲径,花团锦簇,景色宜人。
荷花池前搭了个台子,京中几个有名的角儿皆被请来,有擅长古筝的抚琴,有嗓音动听的柳叶,有身姿婀娜,舞蹈优美的水儿姑娘,此刻她们正卖力的表演着,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角儿此刻皆聚集在此处。
而最宜人的,便数荷花亭下一帮豆蔻之龄的少女们。
司马成玉的眼睛一下子张大了,指着那边的风景直乐,“这宴会我喜欢,就该多一些这般热闹的宴会。”
“你说话注意点。”路嘉瞪了他一眼,“你没看见昭华公主也在里头吗?她是你能这样瞎指的?”
“啊?昭华公主也来了?”司马成玉眼睛瞪得更大了,“是什么风把她给吹来了?”
他伸长着脖子就往那里看,被路嘉拽了回来,“又不是没见过公主,你怎么激动成这样?”
“听说她病了,我瞧瞧公主气色如何。”
……
他们这边闹着,张澄泓自瞧见了亭子,眸光便落在了公主身上,见她面容俏丽,面上带着红晕,气色尚好,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并没有被别的事情影响到心情,公主无事便好。
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坐在公主身旁笑的前仰后翻,毫无形象的安宁郡主吸引住了。
他还从未见过一女子如她这般豪迈,到底是什么样的笑话能把她逗成这样?
张澄泓唇角勾起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引路小厮带着他们穿过游廊,一直来到莲花池边上,那里早已搭了天棚,端着茶水果盘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几个人吵吵闹闹地往那边走去,见到熟人便打声招呼,遇到关系好的则凑成一块,严如是一早便来了,瞧见他们,自然是凑上前去打招呼。
除了张澄泓见到他冷哼一声,提了一壶酒独自走开了,其他人皆是笑眯眯的同他说笑,说着客气话。
这些人里头,严如是温润,与人交谈彬彬有礼;司马成玉吊儿郎当,毫无心眼;吴子虚性子温和,向来是跟着一起凑热闹;顾清让秉性纯良,不爱管闲事……唯有谢绍延一人,最是风流倜傥,不管跟谁都能和善地聊上几句,不管跟谁都是一脸笑,端的是长袖善舞。
凉亭内,此刻却不似外头看上去那般太平。
安宁郡主和慕容兰心本是陪着昭华公主说笑,司马蓁蓁和阁臣吴老家的孙女吴笑坐在对面,因着公主喜静,凉亭内不曾留有园内的侍女伺候,天冬和勤儿两个人负责为她们添茶倒水,也不知怎么的,勤儿一个不留神,脚下一崴,手中的茶水直直地朝着昭华公主身上撒去。
也幸好昭华公主闪躲及时,可那滚烫的热水还是溅了不少在她身上。
秦默眉头一蹙,忍着上前查看的冲动,僵硬着身子站在公主身后,素衣已然指着勤儿,怒瞪着大眼睛,训斥道:“放肆!没长眼睛吗?竟然敢冲撞公主,来人呐,将这该死的婢子拖下去杖打五十大板!”
勤儿吓白了脸,连忙跪了下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公主饶命啊——”她本是站的好好的,不知怎的就绊了一脚,冲撞了公主,将茶水洒在公主身上可是死罪,一念至此,勤儿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司马蓁蓁也吓了一跳,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跟着勤儿半跪了下来,恳求道:“公主息怒,勤儿她并非有意,女儿家身子骨弱,五十大板打下来,便是没死也剩半条命了,还请公主高抬贵手,饶了她这一回。”
这勤儿可是她的贴身侍女,这件事情若是追究下来,她脱不开干系。
昭华公主拿着丝帕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汗水,抬首见天冬安静的退了下来,她冷着眼对着跪下来的那人看过去。
这司马蓁蓁是司马相爷的嫡长女,前世她就是这幅深明大义的模样,处处与人为善,直到后来一次落水被严如是救起,因着女儿家名节被毁,在她嫁给世子不到一年内,便被抬到府上做了平妻,她当时小产,又对严如是的拈花惹草心灰意冷,便没有放在心上,也就在那以后,才渐渐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多少次的明枪暗箭,如今想起来,恐怕那时候的落水便是个幌子,此人心机深沉,又心高气傲,自己这个公主,怕也不被她放在眼里。
她今日一身淡粉色的水雾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刺绣月华裙,身披同色系蝴蝶纹烟纱妆花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整个人显得秀雅脱俗,明明长得这般的明艳动人,为什么偏偏内心是那么的狠毒,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恶心!
昭华公主忍着上前把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撕碎的冲动,低声道:“那依你的意思,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