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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那一天,她洗了澡,换上鲜丽的衣裳,安静地坐在榻边,仿佛一朵柔弱的小花,等着被一个强者撷取。从此养在深闺,可是外边却突然冲进一个惊慌失措的老管家。
不知道是什么事令那老管家脸色苍白如纸,老管家没有对她说明什么,只是马上令人把她带走,送上一辆四周全是垂幔的车子。车行急促,当她从车中出来时,已经置身于一处看来已很久没人居住过的四合院。
从那一刻起,她就被幽禁在院中了。水舞看得出,看守她的人都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却完全不明白他们究竟在怕什么。之后,她的待遇越来越差,看守她的人态度越来越恶劣,有时还会骂她扫把精。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本以为到了京城,会住进一个安静的、与世隔绝的小世界,永远都只看到头顶那一角天空,现在似乎与她的想像并无二致,却又完全不同。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几个神秘人出现在她的眼前,那几人赫然就是当初把她从蓟镇送到京城的戚帅亲兵。水舞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送上一辆密封的车子,离开了幽禁她的那一角天空,当她再从车中出来时,就已到了这里。
这时她才隐约听说,首辅大人病故了。水舞基本可以想到,张首辅很可能就是在她被送到府里时暴卒的,尽管她不明白,这跟她一个柔弱无辜的小女人有什么关联,可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瘟疫一般。
越来越冷了,寒冷的风无处不在,她的身子都快冻僵了。她吃的也少,她现在得到的食物很少,那些曾经待她很客气、很热情的亲兵,现在看她的目光很冷漠,比那刺骨的寒风更冷,此时的她身上冷、腹中冷,心中更冷。
“也许,我真的是扫把星吧。”
水舞自嘲地想:“我做丫环,老爷被罢官;随小姐嫁人,姑爷被抓;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到故乡,父亲又莫名其妙地横死。随着娘亲去贵阳,不久母亲又被山石砸死……
好不容易遇到洪大善人,蒙他相助,被送到戚帅那里,却又受到戚夫人的冷遇和防范。到了京城,本以为可以有座高不可攀的大山让她歇歇疲惫不堪的身心,可那大山也轰隆一声崩坍了。”
“小天哥……,”水舞想起了那个久违的名字:“小天哥洪福齐天,所以老天爷让他离开了我这个不祥的女人……”
水舞自嘲地一笑,但她的脸颊已经快冻僵了,几乎漾不出笑容,她抬起冻得红通通的双手,轻轻揉了揉冻僵的脸颊:“我现在明显是被戚帅的人接回来了,戚帅百战沙场,一代人杰,死在他手中的强人不知凡几,应该不会受我牵连吧。”
一阵寒风打着旋儿裹进柴房,水舞打了个哆嗦,身子又蜷紧了些。在上元佳节,这个寒冷的冬夜,天下百姓都欢度佳节、欢喜雀跃的时候,能温暖她的,就只有灶间那一点点微弱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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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正房里,一灯如豆。两人对坐灯下,神色阴霾。灯光压得极低,只能照在两人的嘴巴上,一个人面白无须,另一个颌下却是一部花白的胡子。
面白无须的人低声道:“戚少保,现在情形非常不妙,很多平日里对太岳先生毕恭毕敬百般巴结的人,现在都在无所不用其极地攻讦太岳先生!”
原来他对面的人就是戚继光,戚少保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任蓟镇总兵十余载,如今却被突然调任广州,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对面那人冷笑道:“现在落井下石的人很多,有人弹劾你,说哪怕是半夜三更,只要你的信到了,太岳先生也必开中门接见,首辅与手握重兵的京畿重臣关系如此密切,非朝廷之福,恐有谋反嫌疑。
可少保你功在社稷,天下皆知,朝廷又岂能轻举妄动。因此,便有人揣摩上意,说你于闽浙有功,应调往南方,一展所长,所以陛下才下旨,把你调任广州总兵了。”
饶是戚继光心志如铁,听到这里,那花白的胡须也是微微一颤。这罪名虽是捕风捉影,对皇帝来说却足以置他于死地了,倾天之功就能保他安全么,岳飞、于谦,谁没有盖世功劳,又有谁得到善终了?”
他的危机,来自于朝廷对张居正的清算,所以最大的关键,就是皇帝怎么想。想到这里,戚继光缓缓地道:“百官攻讦,不足为惧,只不知陛下那里,对太岳先生又是怎样的想法?”
面白无须者愤懑地道:“还能怎么想呢?三人成虎啊!现在天天有人在告太岳先生的黑状。有人把太岳先生回乡省亲时,乘三十二抬大轿,前轩后寝,旁有两庑的事告诉了陛下,说如此大轿,已与帝辇无异。
还有人说,,一路之上,各地官员奉迎巴结,每餐水陆珍馐百余道菜,太岳先生还觉得没有合口的东西,又有各地敬献美女,首辅宅中美人丽姬不下百人,你道陛下怎么说?”
戚继光的嘴唇抿成了一道刚毅的弧线,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怎么说?”
面白无须者道:“陛下勃然大怒,痛骂说:‘万历元年,朕甫登帝位,适奉新春佳节,连民间百姓都大摆宴席贺岁,你张江陵却只叫朕添了几样水果了事,口口声声说是节省为民!
朕散朝回宫,只不过召了两个宫娥歌舞娱兴,你张江陵就让朕下‘罪己诏’向天下检讨,可你自己……,你好!你好!好一个心口不一,严于律朕、宽于待己的张师傅!”
这人学着皇帝说话,连语气都惟妙惟肖,皇帝这话愤怒之言,是不可能宣诸于外的,能知道这件事的,甚至亲耳听到这句话的,只能是宫里的人,如此一来,这个面白无须者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他,来自宫里。
戚继光的嘴唇颤抖了一下,道:“陛下对太岳先生太过刻薄了。人无完人,太岳先生心系天下,忧国忧民,激浊还清,去污褪垢,为朝为民。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建立如他一般的功勋?
至于个人生活优渥一些,无可厚非。太岳先生身为陛下的老师,对陛下要求严格一些,并非刻意做作,矫饰虚伪,只是身为师长,对学生总是要求更高一些,就像为人父母者,哪怕自己做不到,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比自己做的更好。”
面白无须者冷冷地嘲讽道:“为人父母?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做臣子的把自己置于天子父母的高度,当这条真龙清醒地意识到他究竟掌控着什么的时候,岂会不视之为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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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荒唐月老
面白无须者冷冷地嘲讽道:“为人父母?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做臣子的把自己置于天子父母的高度,当这条真龙清醒地意识到他究竟掌控着什么的时候,岂会不视之为奇耻大辱?”
是啊,在张居正而言,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他以培养圣贤的标准、以培养子女的心情在教诲皇帝,可在皇帝心中,会理解他的这番苦心,还是在获悉这一切后,彻底幻灭令他心中那个严肃端正、方正不阿、毫无暇疵的帝师形象?
戚继光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双林先生如今情况如何?”
他问的双林先生就是大太监冯保,冯保,字永亭,号双林。正是由于冯保的鼎力支持,张居正才能独揽朝纲,掌握了甚至凌驾于帝王的权力,一展他胸中报负。
冯保和张居正,是内廷和外廷的两位领袖,两人一向合作无间,如今张居正受到清算,就算他这个战功赫赫的名将都受了牵连,遭到皇帝的猜忌,冯保的处境当然也不好过。
对此,戚继光并非一无所知,戚继光通达识变,可不是海瑞那种千古难得一见的奇葩,他能创出一番千古不灭的功业,除了他的一身过人才学,也是他会做人,否则处处受人掣肘,还能做什么大事。
在京里,他也自有耳目为他打探消息,冯保的近况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还是问了出来,问的自然冯保的现况,而是想问问冯保究竟会受到多么大的牵连,如果冯保能全身而退,这件事就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那个面白无须的人自然知道他问什么,摇摇头道:“帝心难测,现在很多事都很难说。”
这个含糊的结果自然不是戚继光想要的,他固执地问道:“那么究竟如何?”
对面那人缓缓地道:“司礼监张诚在冯公公身边安插的有人。这人藏的很深,公公的很多事情他都清楚。可惜我们到现在还没查出来他是谁?”
戚继光神色一动,道:“双林先生可是有把柄落在了他们手中?”
对面那人道:“是!张诚拿到了一些东西,交给了御史李植。由李植上疏弹劾冯公公。弹劾内容十分详尽,包括太岳先生送给冯公公的七张名琴、九颗夜明珠、五副珍珠帘、黄金三万两,白银二十万两,俱都陈列详尽……”
这么详尽的数据,显然是冯保的心腹才能知道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的敌人已经知道了,而且还告诉了天子。戚继光目芒一缩,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居正身为首辅,月俸是八十七石,换算成银子大概是四十多两(相当于现在的三万多块),如此收入光养活他那些家仆下人都不够,更不要谈其它的了。
这件事毫无疑问会令万历皇帝对张居正的印象更差、憎恨更深,而仅仅从张居正那里就收了如此厚礼的冯保,皇帝还会相信他是忠于自己的吗?会容许他的一个奴婢如此敛财么?
那个面白无须者见戚继光脸色微变。忙又安慰道:“少保也不用太过担心,太后还是很信任冯公公的,天子如今刚刚亲政,我想他不会不考虑太后的想法吧。”
戚继光喟然道:“但愿如此。”
面白无须者又道:“今少保即将南行,咱家受冯公公托付来见少保,就是为了这件事。只要公公能把这件事大事化小,那么就没有大碍了。只要公公还能站得稳,攻击太岳先生的人就必须得有所顾忌,如此一来,少保的境况也会改变。是以。少保此去,一路尽可拖延行程,只等冯公公撑过这一关,反过手来就会收拾那些白眼狼。说不定不等少保你赶到广州,调你回蓟州的旨意就下来了。”
戚继光默默地点了点头。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司礼监大太监张鲸已经继张诚之后又捅了冯保一刀,在万历皇帝刚刚赏灯回到寝宫之后,便密奏了冯保的十二大罪。
年轻气盛的万历皇帝勃然大怒。终于决定对他的“大伴”下手了,此时张鲸已经持了皇帝的密旨,急急赶往东厂接掌东厂厂督一职了。
面白无须者说完来意,忽然又道:“那个女人,还在你这里?”
戚少保微微颔首,面白无须者唇角抿起一抹刻薄,冷冷地道:“此女不祥,不如……”他并掌如刀,向下狠狠一切。
戚少保摇摇头道:“太岳先生过世,与一女子何干。某虽一生杀人无算,却从不曾向一弱女子下过手。”
面白无须者道:“留着她,一旦消息传出,有损太岳先生身后之名。”
戚少保淡淡地道:“好女色又如何?戚某自问也非完人、圣人,但是对朝廷、对百姓、对社稷,戚某问心无愧!太岳先生更是如此,何况,这件事未必瞒得住人,据我所知,对太岳先生的真正死因,知情者已非一人。”
面白无须者叹道:“少保真是妇人之仁,罢了,既如此,少保就把她看紧了,千万不要让她落到对头手里,否则,又会被有心人利用大作文章。”
戚少保轻轻点了点头,很快,那面白无须者便戴上帽子,悄然离开了馆驿。戚少保站在阶上,默然送他离去,又慢慢地折回了正堂。
在那院落一角,有一间小小的柴屋,柴屋的门缝里透出淡淡的火光,戚少保并不知道被他保下来的那个弱女子,此刻正蜷缩在那里,苦苦地捱着这个寒冷的冬夜。
他不想杀掉水舞,是基于他心中的道义,他又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又怎么可能关注那个女子的一举一动。他并不知道,他的部下已经把太岳先生的死和他的遭遇迁怒于那个女子,使她受到了如此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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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回到馆驿不久,蒯鹏就给他送来了夏老爹一家人的消息,他们住进了桃叶客栈。于是,一大早,叶小天就带着毛问智和华云飞赶向桃叶客栈。
展凝儿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她默默地目送叶小天离开,回到自己房中。拿出了那件她费尽心思裁剪出来的袍子,袍子已经快完成了,只有一面的袍裾还没有缝和,可是。还有送给人家的必要么?
昨夜,看着站在亭上的叶小天和夏莹莹,展凝儿不知不觉便流下了心酸的泪水。她不明白为何哭泣,她并没有怨恨过莹莹,也没有怨恨过叶小天。或许她真正恨的,只是这作弄人的老天。
看着叶小天为莹莹所做的一切,她只有羡慕,无尽的羡慕,她多么希望那个站在月光里的女人是她,如此幸福、如此甜美。可惜,那只是她的一个美梦,清醒后她只是一个看客,站在亭下,默默见证。
汤显祖慢悠悠地在驿馆中散着步。时不时扩一扩胸,吊一吊嗓子,满城的爆竹和烟花一直燃放到四更天,此时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忽然,他看到展凝儿走出门口,把一个大包袱丢进了门口的一个垃圾筐。
“展姑娘早!”
汤显祖笑吟吟地走过去,展凝儿正要转身回屋,忽然听到呼唤,抬头见是他来了,轻轻欠身道:“汤大哥。”
汤显祖笑道:“展姑娘起的真早。昨夜观灯去了么?”展凝儿心中一酸,如果她昨夜老老实实待在驿馆,不曾去观灯多好,她也不会如此伤心、如此绝望。
展凝儿低声道:“去过了。三更天就回来了,汤大哥几时回来的。”
汤显祖道:“我去一些长辈家走动了一下,快四更天的时候……”
说到这里,汤显祖忽然看到了筐里的东西,方才远远看着,他以为是个包袱。这时才看出是一件团起来的衣服,看那布料,分明是新作的。汤显祖“咦”了一声道:“这是展姑娘做的?”
“啊!不……我……”
展凝儿有些慌,她想闪身挡住汤显祖的视线,可汤显祖已抢先一步,弯腰把那袍子抖开,看了起来。
“哈!这是展姑娘给小天兄弟做的袍子?”汤显祖笑着想要夸奖几句,可目光落在那蜈蚣状的针脚上,眉毛不由一阵乱跳,那溢美之辞实在说不出口了。
展凝儿俏靥飞红,欲待否认,却又明知瞒不过人家,心中羞不可抑,只好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从没做过衣服,所以……”
汤显祖笑道:“没什么没什么,重要的不在衣服,而在情意,为何把它丢掉,打算重做一件么?”
展凝儿黯然道:“不想做了。我想通了,或许……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汤显祖道:“这就放弃了?常言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展姑娘你哪儿配不上他了?如此自惭自怜。”
展凝儿苦笑道:“我连件衣服都做不来。”
汤显祖道:“这有什么,他好歹也是个官,还用你裁剪缝补么?”
汤显祖想了想,忽地眼珠一转,对展凝儿道:“你且等我一下!”
汤显祖拿着那件半成品的袍子匆匆离去,展凝儿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只好站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汤显祖笑吟吟地走回来,将那袍子展开,得意洋洋地对展凝儿道:“你看。”
展凝儿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只见那袍上到处都是血手印,看着怵目惊心。展凝儿惊讶地道:“这是什么?”
汤显祖冲她挤了挤眼睛,小声道:“这是我去厨下弄的鸡鸭鹅血,对小天你可不要这么说,就说是你做衣服时扎破了手染上去的。”
展凝儿道:“呃……我……我的血……染的?”
汤显祖洋洋得意地道:“不错!你把这半截袍裾缝好,找个好机会送给他。这男人啊,有时候是要靠感动的,他一感动,就以身相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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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姑爷登门
桃叶客栈里,掌柜的趴在桌子上埋头算着账,算盘珠子被他拨拉得噼啦乱响。其实他本不必把算盘珠子拨得这么脆生生的,可他喜欢,听着那算盘珠子清脆的响声,就仿佛听到了银子的碰撞声,让他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掌柜的……”
“掌柜的……”
一个伙计站在柜台边上,揪着一张包子脸,怯生生地唤着,正算账算得十分投入的掌柜根本不理他,直到这一页账算完,掌柜的用小指一勾,弹起一颗算珠,提起笔来记下一个合计的数字,这才抬起头,不悦地道:“又有什么事呀?”
那伙计苦着脸道:“掌柜的,兰芝园……兰芝园,还没打扫……”
“兰芝园?”
掌柜的想了想,忽然想到了昨晚才入住的那一家很阔绰的客人,他们一来就要最好的上房,还要安静清雅些的,最好独门独院。好在正值新年,客人不多,本地人又不住店,所以空下来的客房多,所以掌柜的就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