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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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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泓愃站在人堆里,捏着鼻子叫了一声:“他就是李玄成!”

众监生一听,群情激昂,攘臂高呼道:“玄成玄成,恶贯满盈!国舅国舅,无药可救!李贼不去,纲纪不兴!肆虐江南,荼毒金陵!”

李玄成气的发抖,根本不明白这些书生发的什么疯,今日发生在礼部门前的一幕,他还根本不知道。李玄成马上戟指大喝道:“尔等匹夫,胡言乱语,竟敢如此攻讦本国舅?”

人群中一个监生攘臂大呼道:“今日就叫你这高高在上的国舅爷,知道匹夫一怒是何等模样!”

众监生一拥而上,拳脚纷飞,便向李玄成攻去。李玄成当真是快要气疯了,他是懂得功夫的,当即还以颜色,任凭顾三爷在一旁跳着脚儿喊他冷静,却是不管不顾地出了手。

那些监生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六艺之中的御射两艺,有些人根本就没接触过,哪里是李玄成的对手,一时间就似一群小鸡把一头老鹰围在了中间,被李玄成打得人仰马翻,但这些读书人自有一股狠劲儿,虽被李玄成打得鼻青脸肿,却是愈挫愈勇。

双方正打的不可开交,远处又有几人抬着一块门板走了过来……



第63章千夫所指

李国舅纵然一身好武功,也架不住这么多书生不要命地扑上来,尤其是有些监生用的全是女人的打架手法,抓、挠、撕、咬,令他防不胜防,是以只能竭力反抗。

渐渐的,围拢在李国舅身边拳打脚踢的人开始少了,李玄成这才气喘吁吁地站定。这时候,国舅爷的公子巾已经散了,头发半披下来,脸上有几道挠痕,月白色的公子袍上还有几个鞋印,说不出的狼狈,那副儒雅斯文、玉树临风的形象已全然不见。

李玄成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众人之所以退开,是因为有几个人抬着一副门板向这边走来,那门板上面还趴着一个人。

众监生们默默地退向两边,闪开一条道路,目送那高高抬着木板的几个人从他们面前走过。

华云飞、毛问智,和他们花钱雇来的老张和老王合力抬着一张门板,门板上,叶小天以一个匍匐的姿势趴在上面。

随着华云飞四人迈动的脚步,门板微微地起伏着,就像荡漾在水面上的小船,叶小天俯在门板上,坚强地昂着头,五官均匀端正,眉宇清朗,鼻梁挺直,嘴唇微闭,深邃的眸子炯炯有神,透着一种顽强不屈的姿态。就像……一具雕塑。

在他后面,展凝儿和太阳妹妹紧紧相随,两位姑娘抿着嘴辰,神情说不出的悲愤。叶小天担心她们不能守秘或者神情上露出什么端倪,所以没有把真相告诉她们。这两位可怜的姑娘,真以为是李国舅怀恨在心,找人刺杀叶小天,此刻愤怒到了极点。

叶小天以一副顽强不屈的烈士形像闪亮登场,被人一直抬到李玄成面前,李玄成一见叶小天,当真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可是乍见叶小天这副模样,不觉又些纳闷儿。以致没有抢先发难。

华云飞四人把门板放低了些,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叶小天便从俯瞰变成了和李玄成的视线平齐。

四周一片静寂,叶小天伏在门板上。用虚弱而有力的声音对李国舅道:“国舅,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国戚,而我,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杂职小官。论身份、论地位,我自然是远远不能与你相比的。但!我也是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叶小天神情激动,目中有泪光隐隐闪动:“哚妮是我的女人,我虽卑微,却也知廉耻、懂礼仪。我既不耻奉献女子为晋身之阶,讨好国舅,攀附皇亲,也不怕你国舅爷的明枪暗箭!”

李玄成眉头一皱,莫名其妙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么?哈哈……”

叶小天悲怆辛酸地长笑一声,用尽全力大声道:“今天。我幸而未死!我来,就只想告诉国舅爷一句话:作为一个受过圣人教化的读书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哪怕钢刀加身,你也休想叫我低头!”

展凝儿听他说“哚妮是我的女人”,心中不由一动,随即便想:“他一定是为了有个充足的理由驳斥李玄成。”太阳妹妹一旁听了,却是心花朵朵,欢喜得俏眼中泪花闪闪。

叶小天一番悲情的表现、一番悲壮的言语。登时勾起了众读书人的共鸣,刚刚打了一架,正热血沸腾的监生们也不顾这个嘴角淌血、那个眼角乌青,纷纷振臂高呼起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李玄成怒喝道:“你们究竟在吼什么鬼?”

一个监生冷笑道:“国舅,还要装模作样么,你买凶杀人,试图害死叶大使,现在还要矢口否认不成?”

“什么?”

李玄成大吃一惊。看看叶小天苍白的脸色,李玄成恍然大悟,又惊又怒地吼叫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叶小天,你……你好狠!你好阴毒的手段!你陷害我,你故意做戏,就为了陷害我!”

叶小天还没说话,众监生已经愤怒欲狂了,一个监生跳将出来,指着李国舅的鼻子骂道:“李玄成!你好卑鄙!好无耻!你买凶杀人,还要反咬一口,叶大使不惜自残也要陷害你?什么仇什么怨?”

另一个监生紧接着跳出来,悲愤不已地道:“叶大使伤势极其严重,郎中言道,险险便有性命之危,天下间会有人不惜生命,就只为陷害你么?你说,叶大使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太无耻了!”

“太卑劣了!”

“太不要脸了!”

“天呐,任由此等小人猖狂,公道正义何在!”

众监生义愤填膺,纷纷破口大骂。李国舅被骂的百口莫辨,心头一阵寒意升起:“此人当真可怕,心思深沉,果决狠辣,为了陷我于不义,竟不惜使出这样的手段,我说什么也是没人信了,只怕皇帝和太后也……”

众监生越骂越是热血沸腾,正义感瞬间爆棚,他们呼喊着扑了上去,纷纷大呼道:“玄成玄成,恶贯满盈!国舅国舅,无药可救!李贼不去,纲纪不兴!肆虐江南,荼毒金陵!把这奸贼赶出金陵府!赶出金陵府!”

众监生一拥而上,李玄成怒不可遏,双拳一攥,就要迎头反击,顾三爷窥个空档冲过来,一把抱住李玄成,叫道:“国舅爷,不能再打了,群情汹汹,说也说不清楚,暂避为上!”

顾三爷拖起李玄成就走,早有几个监生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冲到阶上,挡在侯府门前,手挽着手儿,慷慨激昂地高声大叫起来:“李贼滚出金陵府!李贼滚出金陵府!”

顾三爷见势不妙,赶紧一拖李玄成,落荒便走,众监生一见倍感鼓舞,当即发挥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呐喊唾骂着追了上去。叶小天轻咳一声,低声对毛问智道:“追上去!”

叶小天诚心要把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当下就由毛问智、华云飞等人抬着,趴在门板上,依旧做慷慨就义状,一路追了下去。

李国舅先是没有反应过来,被顾三爷拉着一溜小跑,及至跑到了大街上。他已经跑出这么远了,想停住也不可能了,只得含羞忍辱、咬牙切齿,在众多行人诧异惊奇的目光中放开双腿狂奔起来。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许多监生提着袍裾,一路追赶,一路喊着口号:“玄成玄成,恶贯满盈!国舅国舅,无药可救!把李贼赶出金陵府!父老乡亲们。把李贼赶出金陵府啊。”

再后面,华云飞和毛问智、老张老王四人迈开大步,抬着目不斜视,一脸刚毅,两眼深邃幽远目视前方的叶小天紧追不舍,之后又有两个明眸皓齿、俏脸含霜的姑娘紧紧相随。

如此一幕,当真前所未见,许多行人好奇心起,马上甩开双腿追了上去,一些刚从巷弄里走出来的百姓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许多百姓拔足飞奔,马上也甩开大步加入其中,一时间,尾随的百姓似滚雪团般越来越多,到最后汇成一条长龙,浩浩荡荡约有里许,真是好不壮观!

※※※※※※※※※※※※※※※※※※※※※※※※※※※※※

一行车队风尘仆仆地进了南京城。一位身着布袍的三旬壮年人一提马缰,剑一般的眉毛向街上行人一扫,回首对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中坐着的老者低声道:“大帅,咱们既要在金陵多停留些时日。可去馆驿住下么?”

车中一位貌不怒自威的老者沉声道:“算了,找家客栈住下吧,老夫不想让人知道我到了金陵。”他沉默片刻,又道:“金陵的知交故友也一概不要知会。老夫只想在此安静地歇歇。”

那壮年人低声道:“是!”

车队继续前行,两旁各有一列灰袍骑士,虽然皆着布衣,但个个腰杆儿笔直,既便是经过了长途跋涉,依旧锐气逼人。这等风范,一看就是行伍出身,而且训练有素。

在老者所乘的那辆车子后面,还有一长排车子,先是几辆明显是载着家眷的车子,再接下来就是装载着行李的马车了,装行李的马车上也坐着一些人,大多是家仆和丫环。

最后一辆车上装满了行李,在边角的缝隙里,挤坐着三个姑娘,水舞坐在最边上,身子半倾于外,只能用手紧紧地抓着捆绑行李的绳索,要不然就会摔下去。

她这一路饱受排挤,戚帅手下的亲兵、家仆和丫环们都把她视为害得戚帅远调广州的罪魁祸首,对她没有一点好脸色,吃是残羹冷汤,睡是炕角地铺,便是行路也受人欺负。

进了金陵城,道路平整好走了,已经走得两脚水泡,实在痛苦难耐的水舞才爬上车子歇歇脚儿,一旦遇到道路颠簸的所在,她只能半个屁股坐在车上,那是根本坐不住的,只能跟车步行。

两个丫环坐在行李包上,叽叽喳喳地议论了几句金陵风物,其中一个丫环忽然扭头转向水舞,冷冷地道:“哎,听说你家就在江南?”

水舞没料到她会和自己说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本住在靖州,并非金陵。”

那丫环道:“嗨,反正都是江南,能有多远。”

水舞涩然道:“靖州那里,如今我已没有亲人了。”

那丫环道:“是么?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兄长?”

水舞初到蓟镇时,与这些戚府的丫环关系还算不错,她们问起水舞来历时,水舞曾说过几句,而叶小天就是她口中的那位兄长。此时听来,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水舞心中有些苦,沉默了一下,才道:“他……在葫县呢,距这里很远……”

另一个丫环冷“嗤”一声,道:“哎,咱们大帅心地好,不会把她丢在金陵自生自灭的,看来是没办法了,这个扫把星,甩都甩不掉,只能带去广州继续害人了。”

水舞心中一酸,急忙扭过头去,不想让她们看见自己落泪的样子,这时却听一阵整齐划一的口号声传来:“玄成玄成,恶贯满盈!国舅国舅,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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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冤家路窄

你递我一颗樱桃,我回你一个笑脸,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简简单单。可爱情滋味,又哪来那么多的轰轰烈烈,就在这简简单单之中,惬意温馨的感觉便悄悄滋润了心田。

毛问智便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冲了进来,兴高采烈地对叶小天道:“大哥,李玄成那小子滚犊子啦,哈哈哈,!哎呀妈呀,那瘪犊子,走的不声不响的,谁都没敢告诉,结果他一走,魏国公府就出来人,把他离开的消息跟大家伙儿说了,那些监生都乐坏了,现在正游街庆祝呢。”

叶小天笑道:“走了?我料他也是必然要走的,他在金陵已是人人喊打,还待得下去才怪。”

“哼!走了算是便宜了他!要不然……”

想起李国舅买凶险些害死叶小天,展凝儿便柳眉倒竖,她恨恨地说了一句,忽又“噗嗤”一笑,对叶小天道:“他虽然走了,却是被你得罪的很了,你不怕他寻机报复?被一位国舅爷惦记,可不大好受啊。”

叶小天微笑道:“我纵得不往死里得罪他,他就会放过我吗?如今他虽恨极了我,反而却再也不敢打我的主意,你信不信?哼哼,既然如此,便叫他恨一辈子,又能如何?”

展凝儿叹了口气,道:“虽然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会同馆大使,却能把一个国舅整得灰头灰脸,倒也真是本事。我猜那李国舅现在一定后悔不该打你的主意。他以为你是个软柿子,谁料却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叶小天板起脸道:“怎么说话呢,有这么夸人的么?”

展凝儿向他扮个鬼脸,道:“臭美,谁要夸你啦!来,别生气了,本姑娘再赏你一颗樱桃。”

叶小天挑了挑眉,略带邪气地道:“要两颗。”

展凝儿好笑地道:“两颗就两颗呗,扮出这副鬼样子干什么?”

叶小天盯着她娇嫩润泽的唇瓣道:“我要你那两颗。”

展凝儿低头看了看自己饱满耸挺的胸膛。顿时羞不可抑,她伸出手去,在叶小天肋下恨恨地拧了一把,娇嗔道:“要死了你!说的什么荤话!”

叶小天痛呼道:“哎哟!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唇瓣,唇瓣啊!”

展凝儿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脸色更加羞红,嗔道:“唇瓣也不行!乖乖吃东西!”

毛问智一看,得!这两位……这是把我当成空气了啊。他摸摸鼻子,讪讪地退了出去。

厨下,太阳妹妹又在熬汤。

红彤彤的灶火映着她红彤彤的脸蛋,胸前被烘得一团火热,心中也是一团火热。她托着香腮,每每想起叶小天已经接受了她的情意,心中便似一团蜜融化了似的,甜美无比。

不过,她如今炖的却不是之前那种大补汤了,而是大骨汤。熬得浓浓的,想让受了刀伤的叶小天早日痊愈。当彼此的关系明确以后,那心境便截然不同了,哪怕是那黑黑的灶台、脏兮兮的柴禾,看在眼里都别有一番意境。

恋爱中的女人,便是一只飞入天堂的鸟……

……

老王打开会同馆的后门儿,将一行人马放了进来,不等车队停稳,他便走到一位老管家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们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吧。往前去的门儿我上了锁,不会有人过来。不过虽说前一进院落里没有人居住,你们还是尽量小心一些,这么多人。可别弄出太大的动静。”

那老管家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不劳嘱咐,我们老爷就是为了清静才要找这么个地方,我们家里规矩严的很,不会有人大声喧哗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么……”

老王陪着笑,伸出了一个巴掌,老管家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他手里,老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连忙揣好银子,对老管家道:“这里正房加两厢,一共二十七间房,靠后墙的两厢是马廊,你们自己安排吧。”说完就喜孜孜地退了出去。

住进会同馆第五进院落的正是戚少保一家。他们这一家人连人带车马可是庞大的很,一连走了几家客栈,都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有些大车店到是可以容纳他们一家人,可是以戚少保的身份,纵然此行低调的很,又怎么会住进那种地方。找来找去,他们就找到了会同馆。

这会同馆闲置几十年,馆里的小吏下人们哪能守着一幢宝山无动于衷,他们早就找到了一些生财的门路,那就是偷偷租借馆舍给行商客旅。

在叶小天到任之前,这馆舍租出去很多,叶小天刚刚到任时,馆舍里的小吏杂役们不清楚他的为人秉性,便不敢再张罗生意。

等后来柯枝国使节入驻,就更不可能招揽租客了,待柯枝使节离开后,会同馆的这些人又动起了心思,尤其是叶小天如今被人刺伤,不能到处走动,他们便壮起胆子,想先把第五进院落租出去,换些花销。而戚少保一行人马也正愁找不着合适的住处,有掮客从中牵线搭桥,便促成了这笔生意。

戚少保之所以要在金陵暂留,一则是长途跋涉过来,确实有些人困马乏,再者也是按着冯保之前的嘱咐,留在金陵等他的消息。只要冯保在倒张的大潮中能够站稳,他的境遇便也能有所改变,说不定皇帝会下旨再把他调回蓟镇。他却不知,冯保此时已是自身难保了。

万历皇帝自幼被太后和首辅张居正管束的太严了,压抑的太深,那长久郁积的怨恨一旦发泄出来,便也吓人的很。万历皇帝十八岁那年,曾经酒后调戏过一个貌美的宫女,对皇帝来说,宫里所有的女人,他想临幸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儿,更何况只是调戏。但是万历皇帝被管束的严苛到了无法想像的地步,这事儿搁在他身上就不行了。

冯保马上把此事禀报了太后,太后立即把皇帝唤到面前严词痛斥了一番,口口声声以废掉他的帝位相威胁,万历皇帝痛哭流涕地认错,太后还不罢休。又传张居正来,让他上疏切谏,并替皇帝起草了一道“罪己诏”颁发天下。

青春萌动的万历皇帝就因为酒后调戏了宫娥,结果面子丢了。里子也丢了,苦逼的皇帝连个普通官宦人家子弟都不如,痛哭流涕地乖乖认错,最后还是被余怒未息的李太后罚在慈宁宫外跪了三个时辰。

因为这事,万历心中对冯保和张居正就暗怀了恨意。等张居正死后。隐忍压抑了十几年的万历皇帝终于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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