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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亨接过那枪,精神大振,他双手攥紧。大喝一声,呼地一声扫将出去,居然无师自通地来了一招“横扫千军”。洪百川忙不迭一个“斜插柳”的身法纵跃出去,险险被他一棍扫倒。
不过大亨虽只有一身蛮力,一力降十惠,这一棍……一枪在手,倒也虎虎生风,一时之间旁人还真难以近身了。
……
叶小天急急而行,别看他方才看那爆炸处似乎不远,可正谓“望山跑死马”。这翻山越岭的哪那么容易赶到。眼见前方发生剧烈爆炸,云飞和大亨生死不知,叶小天心急如焚,是以抄的山路近道,这一来行了一阵便再难骑马。
叶小天毫不犹豫,立即翻身下马,拔刀劈开荆棘丛,一见叶小天如此姿态,那些侍卫马上抢到他前面,几口长刀上下翻飞。仿佛一台割草机,不断向前推进着。
……
三岔口之战,田妙雯一方渐形不支了。
他们人手本就少于对方,再加上一场大爆炸。碎石飞溅,不只伤了许多人,还惊得许多马匹落荒而逃,再被展家堡来了一拨骑兵冲锋,伤亡惨重,尽管人人用命。还是不免落了下风。
此时,他们只能收缩防线,依托那道草坡和山地一角苦苦挣扎。洪百川这段时间倒是渐渐恢复了些体力,虽然为了他那不省心的儿子,他一直跟在拿着大枪当棍使的大亨身边替儿子揩屁股,不过这种体力消耗比起之前以轻功提纵术狂奔的消耗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尽管如此,他也只能勉强护得儿子周全,无法凭一己之力左右战局。洪百川的“一窝蜂”是一支可战之兵,可惜他们平时都有公开身份掩饰行藏,各执一业,有所行动时再听候洪百川的命令集中。
这一次事起仓促,洪百川根本来不及召集他们。即便召集了,除非他们事先就有所策划,隐在暗处突施“斩首战术”,否则在这么多人的混战中,二十多个技击高手所起的作用也有限。这支人马,其功能类同于特种部队的作战小分队,并不是正面做战的野战军。
大亨是罗李高车马行的东主,他失窃了货物,洪百川岂能不关心。他就这一个儿子,虽然他也有自己的志向和理想,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不可避免地把生活的重心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洪百川利用他的消息渠道暗中打探下手劫掳物资的人,最先的怀疑目标当然是集结于石阡展家的四人帮,在一无所获之后又转向了在驿道上讨生活的绿林道和黑道群雄。
田彬霏这一方势力埋藏实在太深,洪百川既不会想到竟有这样一股势力,也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幸好,田彬霏担心小妹这次采购来的火药威力不足以把中计的人葬送掉,他又通过黑道途径购买了一批。
而洪百川因为是一窝蜂的首领,在黑道和绿林道中是一位威望卓著的老前辈,这件事被他打听到了。洪百川正愁没有线索,虽然以为此事与自己正在调查的事不会有所关联,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调查了一番。
这一来便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洪百川一路查找这批火药的买家和去向,竟然不知不觉地就追到了大亨失窃物资的这条线上。他依旧不知不惜重金购买火药的人是谁,但不管是谁在购买火药,本来就自成渠道的事儿,他不把这批火药单独运走,反而要和之前从车马行劫掠的物资藏在一块儿,再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一起运走,这其中也很明显是大有问题了。
这等蹊跷,如何瞒得过洪百川这样的老江湖。洪百川打听到此事后,依旧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本想去车马行找儿子,用些巧妙的法子把消息透露给他,通过车马行发动卧牛岭的力量来解决此事。
谁料他赶到车马行时,却惊闻儿子居然追踪着线索去了。洪百川惊骇之下立即追来,此时手中竟无一兵一卒可以调动。
“主母,我们不成了!”代韵溪提着剑退到田妙雯身旁:“属下护着您杀出去吧,或可还有一线生机!”
田妙雯摇了摇头,她不会武功,但眼力却够好。眼下的形势她看的很清楚,根本已是无路可逃,此时死死抵挡,尚还可以暂时稳住阵脚,一旦试图撤退,就是一面倒的掩杀,绝无一人可以逃走。
事已至此,田妙雯反而镇定下来,瓦罐难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上亡。老天爷不是永远都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什么宏图壮志、今朝都要化为流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田妙雯慢慢闭上眼睛,耳边不期然地想起了这句话。叶小天已经回来了,可惜,终于缘悭一面。她想把叶小天交托给她的一切,最完美地交还给叶小天,可惜……美梦难圆。
“死战吧!”田妙雯张开了一双美眸,眼神亮晶晶的:“是我把大家带上了绝路,妙雯对不住你们!”
“杀!杀光他们!”
展龙兴奋欲狂,他提着带血的刀,疯狂地指向萎缩成一团几乎人人带伤的卧牛山人马,迫不及待地下着命令。他们已经看到了田妙雯的身影,万万没想到居然可以钓到这样一条大鱼,张绎、韦业等人都是满心狂喜。
曹瑞雨高声宣布:“杀光他们!所有勇士,曹某每人赏五贯钱,杀光他们!”
他们生恐夜长梦多,所以攻势一刻也不稍停,眼见胜利在望,更是以悬赏刺激兵士们的勇气。展家堡一方士气大振,曹瑞雨的亲兵也投入了战斗,疯狂地向田妙雯一方掩杀过去。
“想不到,老夫今日竟要死在这里!”
洪百川横血刀于胸,黯然一叹,不舍地看向儿子。他偌大年纪,生死本已不放在心上,可惜他英雄一世,如今却不能救得儿子逃出生天。
大亨也知道今日不难幸免,向老子咧嘴一笑:“幸亏儿子天纵英明,早早给你老人家生下了孙子,咱们家,没绝后!”
“噗噗噗……”
展家堡兵马如狼似虎地扑到面前,刀枪在空中闪烁着道道带血的寒芒,这一个巨浪拍下来,一定可以拍碎本已无法再坚持下去的防守阵营。但是,一阵足以掀翻巨浪的狂风突如其来。
劲矢密集如雨,每一枝劲矢都裹挟着一股劲风,数十道劲矢齐射,形成的强劲风力,当真如同一阵狂风卷过,在那电掣而至的劲矢后面,当真有许多绿叶被刮过的劲风扬到了空中。
绿叶尚在摇摆浮升,那一枝枝目力难及的劲矢已经贯入了一具具人体,攒矢如雨,犹如雨打残荷一般贯穿了一具具肉体,堪堪冲到田妙雯、华云飞等人面前的展家堡勇士像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倒下一片。
“怎么回事?”
展龙等人骇然望去,就见灌木丛中跃出数十条大汉,一轮齐射后,第一排正端着劲弩,准备射出第二轮,错身站立的第二排正以右足用力上弦。在这数十条大汉中间,有一个人提一口锋芒毕露的彝刀,正大步走过来。
叶小天!
化成灰他们都认识的叶小天!
第二轮弩箭离弦了,呼啸着,从叶小天左右激射而出,那正袅袅落下的绿叶被劲风激碎,再度飞扬腾空。前一排弩手弯腰、上弦,后一排又稳稳地端起了劲弩。
那个很装逼地叶小天,带着第三轮根本无从躲避、也无从抵挡的死神召唤,又来了!
。
第58章劫后余生
展龙很痛苦;他明明拥有超过叶小天十倍的兵力;只要扑到近前,用人堆也能把叶小天活活压死,可是现在他却只能被一面倒的屠戮。
那强大的军弩在这个距离内,面对一群连甲胄都没有的土兵,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在收割一群毫无抵抗力的绵羊。在大明军中已几近淘汰的弩,在这里竟然大放异彩。
弩自先秦时起,就是军中利器,宋朝时可单兵操作的神臂弩更是闻名天下,有效射程达一百二十丈,同时期欧洲最优良的单兵十字弩射程不过四十丈,英法百年战争中锋芒毕露的英国长弓有效射程也仅七十多丈,大宋之弩甲于天下。
但是从蒙元开始,弩机便没了市场。蒙古人征服天下的利器是复合反曲弓,它的射程只比神臂弩少十余丈,可发射频率却快的多,再加上蒙古人擅骑射,靠机动力做战,弓的作用就完全压过了弩。
到了明朝,火器发展渐渐完善,万历朝时单管火铳的年产量达到数十万支,完全可以满足军队需要。此时的鸟嘴铳射程已经和神臂弩相近了,但是要掌握、操作鸟嘴铳却比弩容易的多,这种情况下冷兵器之王弩就彻底打入了冷宫。
这也是大亨花费重金就能买到军弩的主要原因之一,军中现在只是象征性地配备着一些弩,但是已经不受重视,这才给贪婪的军官以可乘之机,可以偷偷变卖掉。
但叶小天的弩自何处而来呢?从湖广道天门山永定卫得来。永定卫的编制有五千六百人,半数以上都使用火器,另外还有刀牌手、长矛手、炮手、弓箭手若干,弩手寥寥无几,但永定卫的军械库里却有九十具军弩躺在那儿。
叶小天大嘴一张,就向永定卫讨来三分之一。他路上遇刺之后,深感这种射程极远且无声无息的弩机之可怕,尤其是用它来行刺,简直是防不胜防。所以路过永定卫时,一下子就要来三十具。
换作其他人,不可能从永定卫要出哪怕一具弩机,但叶小天能。因为他已经和鹰党合作。而鹰党的老大是兵部尚书乔翰文。永定卫指挥使萧声则是乔翰文乔大人当年的侍卫长。
叶小天就在劲矢的攒射中大步地向前走去。两排弩机手沿路下来,早把上弦发射的功夫练得滚瓜烂熟,前后两排弩手轮流发射,火力片刻不停,弩矢破空声中不断有人重重跌倒。抽搐几下便绝了气息。
“他妈的,他们究竟有多少弩箭?这还有完没完?”韦业躲在一具马尸后面惊恐地大呼,展龙扭头看见自己的人马像割韭菜似的一茬茬被放倒,心如刀绞,这可都是展家堡的核心力量啊。
奈何从他们藏身之处到叶小天的弩手站立位置之间是一个浅浅的U字型,如此一来,就使得无物遮掩的人即便扑倒在地也很难躲过射杀,展龙果断声喝道:“撤!马上撤退!”
虽然对方只有二十多个人,可这劲弩的杀伤力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矢箭似乎无穷无尽。如此凌厉的射杀,让他们连冲过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再这么等下去,只怕要被屠戮殆尽。
展龙撤退的命令一下,展家堡众人如蒙大赦,立即或蹲身、或爬行地逃离现场。有些人甚至抓住他人的尸体抵挡弩箭。他们或像鸭子似的扭着屁股蹲身而行、或像泥鳅一样在地上扭动,终于爬过坡地时,却再一次绝望了。
坡地的另一边已然突兀地出现了一群大汉,足有百余人,严阵以待。他们大多身着黑色的衣袍。高大英武,脸膛黑红发亮,轮廓分明犹如刀削,编发盘辫。腰间各式腰刀或横跨或斜插,手中则张着猎弓,用冷峻凶狠的眼神盯着他们。
展家堡的人目瞪口呆,这些人一身黑彝打扮,一看就是凉月谷果基家的人,可……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是三岔路口啊。一侧已被炸药炸毁,一侧通向展家堡,还有一侧正被田妙雯等人占据,难道他们是插翅飞来的不成?
但他们马上就发现了,通向展家堡的山路口,从那悬崖峭壁之上,正有不少黑彝沿着柔韧的用最锋利的彝刀也很难三五下便斩断的古藤猿猴一般攀援而下,其速飞快。
叶小天掘出埋在路上的物资,发觉内有蹊跷全力追赶的时候,就已爬了脚程快的人斜刺里冲向凉月谷求援。凉月谷是距这里最近的己方势力。好战的格龙毫不犹豫,立即便带了人来。
展龙提着血淋淋的长刀,艰难地爬过那道鬼门关似的坡地,丢开用以遮挡弩矢的一具刺猬似的尸体,刚刚站起身来,就见他的人马呆头鹅似的站在那儿。
他的怒喝声刚刚冲到喉咙,就看到了前方肃立如山的黑彝战士,展龙顿时也呆若木鸡,手中刀“当啷”一声落了地。张绎、张雨寒、韦业、曹瑞雨相继爬了过来,随后就和他一样陷入了呆滞状态。
直到他们手中的刀被人缴械,他们才如梦方醒:“貌似……我们展曹张扬四大家,被人一窝端了啊!”
“妙雯,你受伤了?”
叶小天快步走到田妙雯等人面前,看到洪大善人也在,叶小天颇感诧异,不过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田妙雯臂上的伤给吸引住了。叶小天快步过去,轻轻握住田妙雯的手。
“你这混蛋,终于回来了!”田妙雯咬着嘴唇,杏眼含嗔,但话只说了一半,眸中就浮起泪光,她笑中带泪地张开双臂,一把将叶小天抱得紧紧的。
虽然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名,但叶小天进京的时候,他们还是“相敬如宾”的一对夫妻,他们没有过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甚至没有过什么较多的接触,连接两人感情进展的几乎一直是刀光血影。
但是险死还生的这一刻,田妙雯终于发现,两人之间一点生疏隔阂都没有。他们两个的感情发展或许不是那么的常规,但这血与火的考验中,他们真的只是出于各自家族利益的考量?真的只是出于一份责任感才为对方无怨无悔地付出?
当田妙雯紧紧抱住叶小天的这一刻,她忽然明白:那都是她用来欺骗自己的谎言。爱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她早已爱的很深、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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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彬霏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似乎堕入了燃烧着烈焰的地狱,脚下就是喷涌流动的火红岩浆,而周围都是耸利的狼齿似的险恶山峰。他努力地想要爬上去。可惜双腿似乎已不听使唤,任他用足了全身气力,也难以驱使自己的双腿迈动一步。
终于,他筋疲力尽,双手不由自主地从紧紧抓住的岩石上滑落。绝望地向火红的深渊跌去。他忍不住惊恐地呼喊起来,双臂徒劳地摆动着,可他的身体依旧向下跌去,一阵阵晕眩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绝望地看向那大河般滚动的岩浆,只觉自己越跌越近,似乎马上就要摔进那火红的岩浆化为灰烬。但,那岩浆的河似乎也在不断地陷落着,他不断地陷落,却始终无法化作那只扑进烈焰的飞蛾,只能无尽地坠落……
“啊!”
田彬霏一声凄厉的呼喊。猛然醒了过来,满头满脸都是滚滚的汗珠。
“你醒了?”
旁边有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响起,田彬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循声望去,就见一道挺拔姣好的背影,细细不盈一握的小蛮腰、衣下丰盈圆润仿佛用圆规画出来一般标准的美臀形成一道流畅优美的风情曲线。
一头飞瀑流云似的乌黑秀发披散在她的肩头,在她面前有一张八棱的铜镜,镜子打磨的非常光滑明亮,纤毫毕现,镜中朱颜真真。现出一张无比妩媚的容颜来。
田彬霏骇然道:“是你?你怎么在……”
田彬霏一见此人,立即一掀被子想要跃到地上,但他随即就发出一声惨叫,骇然发现他已失去了双腿。双膝已下已然不见,厚厚的绷带缠在腿上,最外层依旧被鲜血染红。
镜中人悠然道:“你知不知道,那三岔路口后来情形如何?”
田彬霏身子一震,顾不得自己失去双腿的惨痛现实,急忙问道:“妙雯她可无恙?”
“你可真是一位好兄长!”
镜中人对镜贴着花黄。懒洋洋地道:“田妙雯无恙,叶小天及时赶到,救下了她。至于适逢其会的展曹张杨四家,被叶小天一窝端了,现在都做了他的俘虏……”
镜中人把发生在三岔路口的事对田彬霏说了一遍,轻笑道:“枉你机关算尽,可惜都为他人做了嫁衣啊……”
田彬霏忍不住簌簌地发起抖来,他一把抓向那女人的香肩,喝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
那女人蛮腰一扭,就避开了田彬霏这一抓,田彬霏从榻上一下子跌落下来,他扶着妆台坐起,突然看到铜镜中露出的模样,登时又是一声惨叫,原本丰神如玉、俊美无双的他,此刻脸上伤痕累累,肌肉外翻,竟然狰狞如厉鬼。
田彬霏一把将铜镜抓在手中,瞪大眼睛看着镜中那张鬼面,身子无法抑制地哆嗦起来。
那女人轻轻叹道:“你从悬崖跌落,幸有藤蔓缠绕才不致粉身碎骨。但一路擦碰刮伤在所难免,我及时将你救下,也只能勉强保住你的性命,其他的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当啷”一声,铜镜落在地上,镜子没有碎,但田彬霏的心碎了。
那女人走近了,柔荑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我知道,你为了重振田氏付出良多,你败了,但田家还没有败!因为还有我!彬霏,以后跟着我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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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夜宿正宫?
张绎、张雨寒、曹瑞雨三个一脸沮丧的土司、土舍,还有气鼓鼓的土司展龙,以及杨氏女土司的舅舅韦业都被带到了叶小天的面前。
“你们真是好本事啊,居然想得出这样阴险的计策!我以前倒真是小看了你们。说吧,唐汉三、颜水圳现在什么地方,可是被你们收买了?”
面对叶小天的质问,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气沮不已的张绎开了口:“我们不知道,我们没有收买车马行的人,计策也不是我们想出来的。这一切,都是……”张绎很没义气地看向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