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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雌凤顿时红了脸,顿足道:“你说的什么混帐话,女人家用的东西,怎好要你个大男人去买?”
中军侍卫奇道:“什么应用之物,我买不得?啊……”
那中军侍卫突然想到了一样,若是这姑娘月事来了,一些必用之物倒真是不方便经男人之手。这时节世间还是有许多避讳的,比如男女同床时女人一定要睡在外边,以防晚上起夜要从男人身上爬过去不吉利,更不要说去替女人买月事所用之物了,那是很晦气的。
一听田雌凤这么说,那中军侍卫顿时为难起来,迟疑半晌,才道:“土司大人有过吩咐,小的实在不敢违反。要不然……等土司老爷回来再做决断?”
田雌凤晕着脸儿怒道:“等你的大头鬼!我……我能等,可有些事儿,能等吗?”
说到这里,田雌凤一张俏脸变成了红苹果,说不出的可爱。一则,那中军侍卫误以为田雌凤是土司大人的女人,之所以限制她的行动,只是怕人知道军中携有女人,二来,也是因为田雌凤丽质天生,对于美丽的女子,男人总是难于坚持原则。
那中军侍卫迟疑了一下,道:“既如此,姑娘请稍待。我去请示一下上官。”中军侍卫急匆匆而去,他去请示的上官不是别人,正是华云飞。叶小天的中军大帐安全防卫工作,可是由他负责的。
华云飞听了侍卫禀报,便是微微一笑,心道:“大哥所说不错,这女人机警的很,果然想得到合理的借口。如果我们故意制造松懈,放她离开,只怕反而弄巧成拙,引她怀疑了。”
华云飞想了想,道:“可以,准备几套土服,不要穿着战袍去。不然叫商家看见,难免还是会有风言风语。”
那侍卫领命,回去对忐忑等待的田雌凤一说,田雌凤不禁大喜,若是换了便装,显然更方便她逃走。田雌凤一口答应下来,等那侍卫为她取了一套土服来换上,便在四个侍卫陪同下急急离开了大营。
第四十一章此凤雌凤
有一件事,是男人最不喜欢做的,那就是陪女人逛街。哪怕这个女人千娇百媚,人比花娇。如果这样一个女人又是自己碰都碰不得的,那陪她逛街就更无聊了。
娄山关关城是进出播州的重要门户,这里的商业自然发达。虽说目前正处于战争之中,但是门户已经开了,而且驻守娄山关的是官兵,这样的话商贾们就觉得更多了一层安全保障。
商人逐利,是不怕风险的。一百个商贾中哪怕只有十个肯冒风险以逐重利,这关城来来往往的商贾便也如云了。所以这关城内的商业,竟是有些畸形的繁荣。
既然要逛街,买的东西当然就不只是“女人要用”的那点东西了,但凡女人感兴趣的东西可能都要买一点:胭脂水粉、首饰头面、鲜艳的布料、甚至一些街头小吃……
田雌凤穿着一身靛青色的略显中性的彝家服装,这儿看看、那儿瞧瞧,不一会儿就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由四个彝家汉子模样打扮的军士提着。走到一家女性用品的专门店铺时,田雌凤站住了身子,微现忸怩地道:“你们等在这儿吧,我进去瞧瞧。”
四人也知她要买的东西恐怕不方便叫他们看见或听见,便在门口站住了。走了这一路,他们的提防之心本就淡了,再加上走这一路,真比打一场仗还要筋疲力尽,也是真没了力气。
这关城内的商业虽然繁荣,可是由于它是处于深山中的一个关隘,而且以往客商都只是由此经过,现在则是至此而止,所以没有门面豪绰的大店,不管卖的东西贵贱,那店铺都曲曲仄仄,仿佛杂货铺子。
田雌凤侧着身子走进去,铺子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黎黑的肤色。瞧见生意上门,便满脸堆笑地站起来。田雌凤随手捡看着东西,悄声对那妇人道:“大婶儿,你救救我。我是被外面那四个男人掳来的。”
妇人一听大惊失色,马上向外面看了一眼,又骇然看向田雌凤。田雌凤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大婶,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大恶人。我一个弱女子,落入他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大婶找个借口,引我去后边,我从后边逃走,这里有些银两,算是对你的酬谢。”
田雌凤摊开手掌,露出一些散碎银子。那妇人低头看看银子,抬头看看田雌凤,扭头看看外面四个百无聊赖的汉子。眼神忽然一变。
田雌凤何等警觉,登时便知不妙,这妇人怕事,根本不想救她出火坑。田雌凤想也不想,顺手抄起案上一柄剪刀,死死抵在了那妇人小腹上。
她用的力大了些,这一下子就刺破了衣衫,刺伤了那妇人,但她动作太过果决,那妇人闷哼一声。瞧见她冷厉的眼神,竟然不敢作声。
田雌凤用威慑的眼神儿盯着她,直到她胆寒地低下头去,才扭头羞颜道:“我……我已经有些不适了。大婶陪我去后边。”
田雌凤说完,顺手抓起几条布带,恰好遮住了那剪刀,抵着那妇人向后边走去。外面四个大男人目光涣散地蹲在那里,等二人进了后面,其中一人道:“什么有些不适了?”
有个略懂的汉子道:“来了月事。想是已经流了。”
先前那人唇上还只有一抹绒毛,显然不太明白:“啥流出来了,啥月事?”
先前那汉子不耐烦地道:“二炎,这是妇人之事,你不懂。”
那二炎继续追问:“那为啥要去后边?”
先前那汉子道:“难不成当众脱给你看?”
田雌凤抵着那妇人到了后院,她就知道这些人家前后院必是相通的,一瞧后边果然有个小院儿,后院门儿是半掩着的。田雌凤冷冷地看向那妇人,那妇人战战兢兢地道:“姑娘,你……你不要杀我。我一个孤苦无依的普通妇人,独自做点小生意过活,实在不敢招惹那些恶人呐!”
田雌凤冷笑一声道:“所以,你就要推我下火坑?”
田雌凤手中剪刀一划,就划破了那妇人的脸,随即举起剪刀,刺向她的胸膛。那妇人吓得尖叫一声,撒腿就跑,田雌凤恨恨地一跺脚,也向后门逃去。
那妇人逃进房中,扭头一看,田雌凤正从后门出去,不禁松了口气,立即窜到前边,捂着满脸鲜血的面颊,喊道:“兀那汉子,还傻蹲在那儿做什么,你们的女人,已经跑啦!”
四人一听,立即站了起来,把东西一扔,就往后院儿追去。后院儿外头,也是一条街巷,四通八达,一阵鸡飞狗跳,四人追的不见踪影了。
那妇人用布匆匆裹了颊上伤口,破口大骂着向左邻右舍诉苦一阵,一时见也做不得生意了,就打了烊,往房里走去,翻箱倒柜的想找点儿金疮药出来。正翻找着,忽然颈上一凉,那妇人扭头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站在她旁边,用剪刀抵着她脖子的,可不正是已经逃跑了的那位姑娘。
“你……你你……”
那妇人好像见了鬼,浑身哆嗦。
田雌凤微微一笑,道:“没想到,我再回来吧?”
那妇人张口欲喊,田雌凤目光一厉,手中剪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她的嘴巴,那妇人登时二目圆睁,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田雌凤把那剪刀从她嘴巴刺进去,一直捅进咽喉,握着柄儿使劲转了几圈儿,直到那妇人口鼻全是溢出的血液,活活被自己的血憋死,这才恶狠狠地松了手,任她软软倒下。
叶小天此时确实在迎接马总兵的官员行列中,他已经接了马总兵,赶到刘大刀处与之汇合。马总兵到了,刘挺自然更要设宴款待,叶小天做为陪客,一时也是不得离开。
正自杯筹交错间,华云飞派来的人到了他身边,叶小天扭头回顾一眼,淡淡问道:“她如何了?”
那死士小声叙述起来,最后道:“她佯做逃走,那妇人刚一逃回,她也跟着回了院子,就躲在院角鹅笼后面,引开追兵后杀了那经商的妇人,现在就藏身在那里。”
叶小天听到田雌凤这样的手段,也不禁微惊了一下,不过想到她陷害播州掌印张夫人的行径,似乎这也不算什么了。叶小天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地道:“装模作样地追搜一阵就是,不要大肆声张,至于她的吉凶祸福,由她去吧!”
。
第42章人心散了
自马礼英马总兵率先赶到娄山关与刘大刀汇合以后,其它四路北方兵马也加快了行军速度,而此时杨应龙所采取的策略又太过保守,为了保留精锐拱卫海龙屯,外线部队少有精锐,以至对各路明军少有阻击效果。
于是,四月十六日,北路共六支大军于娄山关汇合,一时声势大盛。简短的会师与誓师之后,刘大刀以早已赶到娄山关,充分得到休整的叶小天部和马千乘部为左右先锋,呈钳状向播州腹心进发,其他各路大军分别为这两路先锋部队侧翼或后翼侧应。
他们避过险峻难攀的大楼山山区,马千乘一路沿洪江、仁江一路进发,叶小天则沿乐安水一线进发,从进攻路线上来看,两路先锋还是有主有次的,马千乘这一路走的是中线,明显是主攻,而叶小天则是他的侧翼,助攻策应。
这一日,叶小天行军至乐安里施家寨附近,前方探马忽然回报,眉潭方向似有一支播州兵马活动,叶小天立即吩咐放慢行军速度,戒备前行,并加派探马斥侯了解情况。
华云飞作为先锋之先锋,率三千兵行于最前,他立即向眉潭方向小心靠拢,试图找出这支敌军。要知道,他们一路前行,最终目的地是海龙屯,如果外部有一支机动敌军不时骚扰,会产生极严重的影响。
叶小天的主力部队则就地驻扎下来,组织第二阵地,同时派人快马向后方正缓慢行军的刘大刀报讯,目前可是在敌占区,明军气势虽盛,依旧得稳扎稳打才行。
叶小天这里正就地设置营寨,安置拒马,斜刺里忽然出现一支兵马。此地已近海龙屯,要说地理之熟悉,谁也比不得播州本地的土兵。那支先前曾稍露行踪的兵马,竟然在诱开华云飞的部队之后,从小道直接穿插到了叶小天的中军面前。
叶小天大惊失色,先前明军被播州几次杀败。大多都是他们利用了地形和地利,打了个出其不意,胜负才如此悬殊,难不成今日要旧况重演?叶小天立即命人抛下建了一半的工事,匆匆组织防御。
但是令他奇怪的是。来犯之敌并未利用他军中此时的混乱进攻,当他们突兀出现后,居然原地停下,也摆出了防御的阵势。
叶小天心中纳罕,不趁我立足不稳进发,却摆下阵势试图公平单挑,这是谁啊?莫非宋襄公转世?这仁义的也太……蠢了吧!
这时对方已基本立稳了跟脚,阵营层次稍见分明,叶小天登高远眺,瞧见对方军中挑出一面赵字大旗。叶小天手搭凉篷正自盘算播州一方有哪些姓赵的主将。就见对方阵营一开,八个大汉一人挑一面白旗,摇啊摇的向他这边走过来。
“咦?这是要和谈,还是要投降?”
叶小天又惊又奇,赶紧吩咐手下莫要放箭,让他们过来。
其实对方要想与他有所交涉,打起一面白旗足矣,不过对面那位来使大概比较怕死,生怕这边没看清他的来意,一顿乱箭取了他的性命。所以居然打起了八面白旗。
八面白旗迎风招展,摇啊摇的就跟招魂幡儿差不多,后边则跟了三个人。叶小天眼见对方不过走来十一个人,想突营也是办不到的。这才放松了戒心,让军士闪开一条道路,引他们到中军来见自己。
八个打旗儿的到了叶小天的军中便被止住了,只盘检了后边所跟三人,缴了他们的武器,这才引向中军。
叶小天临时弄了个马扎。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气势昂然地等那来使参见,正眼都不看他一眼。那三位来使到了近前,还隔着五六丈远,其中一人便高呼一声:“小天兄,久违啦!”
“耶?这是谁与我称兄道弟?”
叶小天闪目一瞧,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赵文远!
且不论当初是如何的勾心斗角,也不论当初究竟谁想害了谁。不管怎样,赵文远那如花似玉的婆娘是死在他卧室壁柜里的,而赵文远他爹,居然是被死在他卧室壁柜里的婆娘给一箭射死的。所以叶小天见了赵文远,还真不好意思继续端架子。
赵文远大步流星地赶到叶小天面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神情激动,溢于言表。叶小天身边护卫知道他们已经被搜过身,不可能携有武器,是以只是加强了戒备,并未阻止。
赵文远一把拉住叶小天的手,用力摇了摇,激动地道:“沐晨兄,小弟无心从贼,奈何身在贼巢,身不由己啊!小弟一直思量寻机摆脱贼首杨应龙的控制,弃暗投明,可惜一直不得机会。直到最近,才伺机脱离,小弟游弋左右,翘首以待,终于……”
赵文远哽咽了一声:“终于等到了你们!”
赵文远是来投诚的!
叶小天听到一半就明白了赵文远的来意,不由大喜,随即却是深深的惋惜:“可惜了,这赵文远要是魄力再大一些,既然有心投诚,且虚于委蛇,不离开海龙屯,只遣人与我联络,到时候里应外合,海龙屯岂不唾手可得?可惜!可惜!”
可惜赵文远比他想的还没志气,叶小天不知道的是,其实赵文远在外面打游击的这些天,就有机会直接投向明军。只是他担心被明军将领冒功给宰了。
要知道,恰好接收了一名降将,这可不算什么功劳。如果是阵斩敌将,歼其全军,这功劳就大了,真难保哪个黑了心的明军将领干出这种事来。而叶小天,他曾经与之为友,深知叶小天的为人,这种事,叶小天干不出来。
所以他这些日子到处流窜,游而不击,就是在等叶小天。娄山关?娄山关他不敢去,叶小天在娄山关内休整,山前还有三座军营呢,他不想冒险。
赵文远的胆魄本就不算十分地大,自从他继承了家业,成了赵氏土司的家主,豪宅美妾,仆从如云,就更不想死了。
叶小天虽忱惜于赵文远白白浪费了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可转念一想,赵文远投诚这事儿,只要大肆宣扬一番,还是颇有作用的。这件事会打击播州守军的士气,同时,会增强他先前所设离间计的效果。
想到这里,叶小天便也堆满笑容,对赵文远道:“文远将军,你临阵反戈,深明大义,吾心甚慰!叶某马上报与刘总兵,为你接风、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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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有内奸
播州土官赵文远深明大义,心怀朝廷,临阵投诚,杨应龙已众叛亲离。
这是朝廷方面大肆宣传的主要内容。
赵文远反了,贪生怕死,背主求荣、不得好死!
这是海龙屯方面闻讯后做出的反应。
为了证明赵文远不得好死,杨应龙马上派出大军,气势汹汹去赵氏土司的地盘进行惩罚性报复。
可惜了,赵文远这厮根本不在乎,他在决意投诚之前,只把自己的生母偷偷藏了起来,那些兄弟、叔伯,他一个也没告诉,这些人完全被蒙在鼓里。
此时的杨应龙,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换做刚起事时,他对何家还能耐下心来分化瓦解,尽管何恩跑到皇帝那儿告他谋反,恨得他牙痒痒的,依旧宽赦了何恩的侄孙何汉良的死罪,逼他绑在了自己的战船上,这时候他却没有耐心对赵家也做同样的处理了。他需要杀戮来威慑手下各路大将,逼他们不敢生出反心。
所以,尽管赵文远那些叔伯、兄弟不断地向他乞求、向他表忠心,愿意与赵文远划清界限,杨应龙还是把赵家杀了个血流成河。
赵文远在明军阵营中获悉此事,号啕大哭一番,披麻带孝,血书控诉杨应龙的暴行。待他回到自己寝帐,却忍不住捂上被子,偷笑了半天。杀吧,都杀光了才好,这样老子引王师平叛之后,这些赵氏地盘,可都归我一人所有了。
此时,田雌凤已经离开了娄山关,进入了杨应龙的控制区。
田雌凤虽不会武,却胆大心细,她佯作逃走,实则依旧隐藏在那个小商贩妇人家中。那妇人因为伤了面颊,暂时歇业打烊,恰成了最好的掩护。田雌凤在那人家藏了一晚。翌日离开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瘦瘦小小肤色黎黑的汉子。
田雌凤倒不懂得乔装,不过一些简单的乔扮还是容易的,头上再戴一个斗笠。脸上擦了锅灰,就算有人觉得这人眉眼清秀了些,不等细看,她也就走过去了。
娄山关此时并不禁出入,只是对于来往的大队人马盘查较严。同时不允许北方来的商队继续前行,以免资敌,只允许他们在娄山关内做生意,这也是容许零散人员来往的主要原因,不然他们把生意做给谁?
因此一来,田雌凤便顺利出了关,但娄山关前还有三路明军屯守,一道道的关卡,万一在哪一道关卡被看出破绽呢?
其实正常情况下,田雌凤能顺利离开娄山关。就该怀疑叶小天别有所图了。她既失踪,叶小天岂有不大肆搜捕的道理?问题妙就妙在,她一直就知道,叶小天把她带在军中,是一件极隐秘的事。
既然如此,她逃走了,叶小天就未必敢声张。一旦声张开来,军中藏有女人,先是一桩大罪。这女人是杨应龙的三夫人,极力主张造反的主要谋划者之一。却让她逃了,更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