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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公子她,还有司大人他,为了这个孩子,他们几乎赔上了所有……求求你们,千万不要带走他们的孩子,千万不要。
。
金翼两口子在场院里用大锅蒸煮花皮花梗,准备煮烂了造纸,见爱兰珠这番模样,两口子对视一眼,还是都停了手,上前来去劝。
李朝北方就是女真,建州女真还曾经接受过李朝的册封,可是两方之间的冲突也是未曾断过,所以李朝北部的百姓对女真人的情绪十分复杂。
爱兰珠一看就是典型的女真人,语气和习惯都是建州的,且能看出是身份高贵的,所以自打他们来了这里,金翼两口子对兰芽他们还都好,只是对爱兰珠颇有些闪避。
饶是如此,看她此时哭得这样伤心,两口子还是上前劝慰。
“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爱兰珠抹干眼泪,一把抓住两口子的手:“我给你们金子。你瞧,我身上有好多金子!”
彼时她身穿嫁衣,各色各样的黄金首饰戴满了全身。除了偶有几件在途中丢失的,大多数还都带来了。她便将那一包黄金首饰都拿出来交给金翼两口子:“去找郎中来,要最好的,还有稳婆,叫来给我姐姐看病,我求你们啦!”
金翼两口子也吓坏了,赶紧推辞。
金翼说:“不敢不敢!那位夫人带着我姐姐的书信而来,叫我知道我姐姐原来还在人世,还在大明宫廷里,我已经感激不尽。姐姐也在书信里写得明白,叫我们家里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位夫人,这是我们应当做的,哪里还敢要大姑娘你的金子呢!”
金翼正是四铃的幼弟。四铃随同李朝贡女一起赴大明的时候,金翼还没出生。只是听母亲一直念叨姐姐,说生死不明,今生怕再无缘相见,于是想知道姐姐的消息想得成了一桩心病。何曾想,几天前便忽然来了这样一队大明商旅,竟然带来了姐姐的亲笔来信,信里还带着姐姐当年离开家的时候,娘亲给带走的亲手绣制的小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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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第二更~】
☆、2、孩儿,醒醒
爱兰珠不想在李朝百姓面前哭,可是泪珠子就是控制不住,一颗一颗嘀嗒嘀嗒往下掉。
“你们的心我明白,可是我说的跟你们说的是不一样的!你们这里是小城,郎中也没什么太像样儿的;我叫你们去找的不是小城里只能医个头疼脑热的普通郎中,我要你们去找的是你们李朝的千金圣手!”
只有千金圣手,才能起死回生,对不对?只有千金圣手,才能叫兰公子肚子里那不再动了的孩子,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爱兰珠说着跪倒在地,向金翼两口子行了大礼。
这若是从前,凭着李朝北边的百姓跟建州女真之间的过结,想叫她一个建州的格格给李朝普通百姓下跪行大礼……那是不可想象的。可是今儿,为了那个无辜的小生命,她什么都豁出去了芑。
只因为,那一刻兰公子只为了全力救助她,竟然都顾不上自己的孩子啊!
候。
李朝百姓的民居,院落都不大,房檐也都低矮,于是院子里的动静,兰芽实则都听见了。
她垂首望着自己的肚子,掌心轻轻抚在其上。
风从山间来,扑啦啦吹动窗棂,吹响窗纸、
金翼家的窗纸都是自家造纸剩下的边角余料粘补上的,纸张虽然不够白,不算细腻,可是这么逆着阳光看过去,自然的纹理之间却还留存着完整的花瓣儿。兰芽细细去寻找,还在里面找见了完整的兰叶、兰花。
所谓空谷幽兰,化作纸张,依旧清骨不散。
想到这里,她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既然已经拼争到此时,既然已经坚持到此时,那么无论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了,她已然都能接受。
她垂首看他……她只是依旧有一种奇怪的心灵感应,无论爱兰珠他们有多担心,可是她就是觉着,孩子只是睡着了。
只是听了她这个当娘的话,乖乖地,睡着了……
她伸手抹掉眼角清泪,努力微笑。
大人,我知道,无论我做出何样的选择,无论是何样的结果,你都不会怪我,你都会明白我的心,对不对?
那时东海帮的人马突然到来,可是女真的汉子们却也不甘失败,发了疯一样挥刀迎战。而爱兰珠喉咙上血流如注,已经栽倒马下……那时候的她不能不管爱兰珠,不能再重蹈再草原眼睁睁看着雪姬和三阳死在她眼前的覆辙,所以那一刻她顾不上孩子。
孩子是性命,可是她眼前的爱兰珠、东海帮的帮众,哪一个不是性命?她不能在那个时候临盆,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她只能跟他们的孩子商量,叫孩子乖乖听话,好好地,睡一觉……
可是这一觉睡得仿佛真的有点长了,她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
她便含着笑,听凭清泪滴滴洒落,抚着肚子柔声地轻唤:“孩儿,醒醒啦。娘在召唤你呢,你可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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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兰芽走的一步好棋,将东海帮众打散,其中一脉北上李朝,在李朝扮作“东海号”的伙计安顿下来,落地生根。于是这一脉人马便成了兰芽在辽东的一支奇兵。
山猫便是因东海帮众知道了兰公子来到辽东,才特地派出去联络的。只是——没想到山猫遭了那样大的罪。
兰芽借山猫与身在李朝的东海帮众联络上之后,一步一步筹划好了,要借助建州女真的反骨失踪一段时间,安然生下孩子。
只是这世上所有的计划,总有百密一疏,如何也想不到孩子会这样悄然地“睡着了”。
外头虎子、赵玄带着东海帮众严密布置小城的防守。虽说可以借助商旅的身份掩护,但是总要防备一旦建州,甚至李朝地方官员发现秘密。
虎子亲自将整个小城的田野山川走遍,布置好了几道防线只会,回到院子里却没看见爱兰珠。
他便捉过塔娜来问。塔娜婚礼之前偷偷跑回建州去替格格送信,实则根本就没成功地跑出去。爱兰珠也算谨慎的人了,叫塔娜别出抚顺关,而是绕道鸦鹘关。结果还是一出关口,就被慢条斯理跟上来的赵玄给堵住了。赵玄嘴里咬着草棍儿,悠闲自在地问她:“小珠子,去哪儿呀?”
塔娜的名字在女真话里也是“东珠”、“珍珠”的意思。于是军营里的勇士们就戏称爱兰珠为“大珠子”,塔娜则是“小珠子”。
塔娜一见是赵玄,就傻了。赵玄跟老鹰捉小鸡似的,直接将她拎到马上,从鸦鹘关直奔抚顺关外——到时,正好赶上那一场血色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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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抓回来,塔娜就也发现了格格跟虎子之间有点不对劲。可是堂也拜了,就算没送入洞房,可是这也是自家的额驸了;可是怎么他还躲着格格,不但晚上不在一个房里睡,而且白天就算眼神儿碰上了也要躲着藏着呢?
塔娜就以为额驸又是嫌弃格格了,于是心下自然替格格抱不平,就也每次见了虎子也不那么讲规矩,瞅他的眼神儿都是翻白眼儿。
虎子见问,塔娜就又
是回以好几个白眼儿:“姑爷怎么会忽然问起我们家姑娘呢?姑爷原来还知道有我们家姑娘这个人啊?”
这是在李朝呢,她总不能一口一个“格格”、“额驸”地叫,于是就也该称“姑娘”“姑爷”了。
虎子气得真想给塔娜一拳,也只能忍着低声喝问:“快些说!”
塔娜这才又翻了个白眼儿:“我家姑娘说累了,要困个午觉,便叫我也别去打扰呢。姑爷可千万也别去。”
她这话是呛着说,实则她自己心下也悲哀,人家姑爷可不不会去呗。就算她怎么用激将法,也没用。
可是现实却叫塔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因为虎子竟然一转头就大步朝着格格的房间走过去了!
。
虎子今天没来由的心慌。
其实他这些天来自然一直都是心神不宁的,兰芽那情形,他虽说不是女人,却也明白不对劲。可是今天这股子心慌就更是来得尖锐而急迫。
彼时他正带着人在山上巡查,查勘地势。在高高的山上,正好能俯视金翼家的院子,便瞧见了爱兰珠从兰芽房间里奔出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山间拢音,他虽说没听清她低低呢喃什么,却能听见她是在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叫他心烦。
于是他想该回来问问。他还从未见她这么伤心过,就算——那晚,他跟她真的做了夫妻,结果他早上就逃也似的跑了,也没见她哭成这样。
他蹙着眉敲爱兰珠的房门,确没有动静。可是这样四季流风的小城,便有风从他鼻息过,他竟然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儿!
他便惊了,一脚踹开了房门,却见爱兰珠躺在血泊之中,手腕还在一滴一滴向瓷碗里滴着鲜血。
虎子大惊,急忙叫人。塔娜奔进来,一看就哭了。
“姑爷,这是我们女真萨满的法子,是用自己血去供养那小人儿,也就是用自己的命去给了那个小人儿……”塔娜将血碗里泡着的小草人拿出来,指着上头的女真文字:“格格写的是:兰公子的孩子!格格是想用自己的命,换了兰公子孩子的命啊!”
虎子大恸,一把抱住爱兰珠,一双虎目里便是清泪滑下。
“兰伢子的孩子不能有事,你也同样不能有事!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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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子拢音,爱兰珠那边的动静太大,兰芽便也坐不住了,非要出去看看。
双宝怎么拦都没拦住。两个房门隔着不远,兰芽立在檐下,便透过那开着的门看见了里头的血泊!
兰芽便猛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昏倒在地。
那边厢塔娜在呼唤“格格”,而这边双宝也是一声惊呼:“公子!”
。
血,好多的血,在眼前不停不停地奔流。仿佛泉流汇成小溪,小溪又变成大河,大河奔腾入海。
是又梦见了家门遭难的那个夜晚么?看见的这些鲜血,都是家人流淌出来的么?
兰芽在黑暗里挣扎,只觉自己的身子里也有无数汩汩的血流向外奔流。她身上的热度都被带走,她觉得好冷啊。
可是身子里却又莫名地觉得热,额头密密麻麻地爬下汗珠来。
身子宛若要被撕。裂一般地疼,像是有人在用利刃想要将她一分为二。可是她却本。能地不想闪,不想避,反倒挺起了身子主动去迎向那利刃,主动——期待自己被砍成两半。
她终于叫出声来。
随即眼前的世界光亮了起来,再不是黑夜,也不止是鲜血。而是热气蒸腾,而是灯影摇曳,而是人头攒动。
她睁开眼,便听见有婆子的动静说着李朝的话。她听不懂,却能听出那惊喜的腔调。
然后便有一个人翻译道:“醒了,终于醒了!”
兰芽迅速地找回了神智,双手紧紧扣住空中垂下的布带,迅速回眸去找双宝,凛然问:“我在生了,是不是?生出来没有?!”
☆、3、养不教,父之过(第一更)
双宝也一头一脸的汗:“是,公子在生了。只是,还没生出来!”
兰芽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两手忽地死死攥住房梁上垂下来的布条,将整个身子都撑起。身子深处发出迭声激亢的吼叫,仿若母兽。
这时候已经是她一个人的战斗,谁也帮不上她。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自己不能放弃抵抗。就算再疼,就算这疼翻山倒海而来,一浪一浪仿佛顽固地想将她湮没,那她也只有更顽固,只有即便身在巨浪之中也要继续用力。
就算真的要将自己的身子撕碎,她也得叫孩儿来到这个世间!
“啊——,啊!芑”
吼声自己从她喉咙冲出来,在小小的房间里环绕。
妈蛋的,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自己就站在鬼门关门口,黑白无常那两个勾魂鬼就一左一右守在她身旁等着呢。她稍有懈怠,不是她就是孩子,就一定会被它们两个勾走候。
可是它们却看错了人,低估了她!
妈蛋的,她是谁呀,她是连人间的活阎王都不怕的,她是当初跟司夜染还敢对着干的。她又怎么会怕两个小鬼?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孩子,她一个都不交给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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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夫人,加油啊。已经隐隐能看见孩子的发顶了,夫人再用力啊!”
兰芽听得出来,这是金翼的老婆,她自己生过孩子,且会说汉语。
“已经快要出来了吗?好,我知道了。”兰芽咬紧牙关,死死拽住房梁上垂下的布条,将所有气力都向下去,“嗯,嗯——”
她已经将这一轮力气全都用尽了,可是还是没能听见期盼中的婴儿啼哭!
兰芽不由得有些泄劲,更怕的是——不是明明已经能看见头顶了么,那怎么还生不出来?那是不是说孩子自己不使劲儿啊,那是不是意味着,孩子真的已经……
这么想着,此时所有的冷静便也都找不见了影踪,她登时泪如雨下。泪水混着汗珠一并流淌下来,双宝赶紧上前帮她擦汗,颤着声音哀求:“公子你不能放弃。继续加油,已经都到出口了,你要是再不使劲……”
再不使劲,是不是孩子就会卡住,喘不上气来了?
兰芽“哇”地一声哭出来:“我使劲了,妈蛋我真的使劲了。可是我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不要我了?”
双宝也陪着掉眼泪,却说不出话来。
兰芽又咬牙坚持着使了一轮劲,脑袋才倏然觉得不对劲,一边用力一边扭头咬牙盯着双宝:“你怎么跑我耳朵边儿泱泱来了?你怎么不给我接生啊!”
双宝尴尬地红了脸,怎么有脸跟公子说,他虽然潜心跟嫂子学过了,可是事到临头一见那情形,他自己先晕了。
腿上忽地“啪”地一声脆响,兰芽一怔。这时候了,谁还敢打她?
可是她此时的姿势,双腿扬起,身上的被子挡住视线,叫她看不清下头的情形。她本。能地一激灵,动了动腿。便也以为是金翼的老婆,或者是另外请来的稳婆不小心碰到罢了。
可是紧接着,另外那条腿上同样又是一巴掌,“啪”地脆生生的一响。
兰芽被打毛了,又碍着视线受遮挡,便踢腿扭腰,挪蹭着想要瞅瞅这是谁呀。
她这么一动弹,金翼的老婆吓坏了,低低用李朝的话不知在跟谁嘟哝着什么。随即有人也用李朝话回应金翼老婆。兰芽虽然听懂他们在咕哝什么,可是她好歹却也能听出来那是个男人的嗓音,根本就不是想象里的接生婆!
更要命的是,那嗓音分明是个年轻的男人!
哦她的天啊,这是怎么话说的?女人生孩子这事儿,怎么能叫年轻的男人进来!
虽说她也打算叫双宝接生,可是终归也因为双宝是阉人,再说是自己人啊,这眼前又是怎么回事?李朝也不至于叫年轻男子来当接生婆吧!
“金嫂子,你竟带进了什么人来?!”兰芽一边吼叫着用力,一边还能冲金翼的老婆呵斥:“叫他出去!”
金翼的老婆吓坏了,赶紧上前来讷讷地解释:“是大珠子姑娘嘱咐我去找千金科的圣手去,还给了我好些的金子。原本咱们风田没有太著名的千金圣手,我便跟我们当家的套了车,想要到大城镇里去找。可是说来也巧,刚到市集上就见着有人搭棚子在看病,且专看千金科的疑难杂症。说不是人命关天的,人家还不惜的看。”
兰芽听得牙根痒痒:“你是想说,那千金科的圣手竟然是个年轻的男人?”
妈蛋,谁信啊!年轻的男人连女人还没见过几个呢,就敢说自己专看千金科的疑难杂症,还只看人命关天的?她倒是觉着那男人八成是患了想女人想疯了的那种癔症,借着这个千金科圣手的名义,出来公然看女人私隐的。
兰芽便大怒,手攥着布条尽力冲那年轻男人喊:“妈蛋,你赶紧给我滚。不然的话我一定亲手摘了你的脑袋!”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堂堂西厂兰太监,就因为落到李朝这小山村里来生孩子,还能撞上这样坑蒙拐骗的疯子!
孰料——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巴掌脆生生地拍下来,而且这次不是拍在腿上,而是直接——拍在她P股上!
兰芽真是疯了,看来真的担心对了,这不就是个登徒子么,趁机来看女人生孩子,还要动手动脚!
兰芽死死拽着布条,痛呼大喊:“双宝,把那个医棍给我撵出去。交给虎子,先好好招呼他一顿拳脚。等本公子熬过这个关口,到时候再亲手调理他!”
双宝也惊了,赶紧应承。
孰料兰芽另一边P股上又被同样脆生生地拍了一记。
紧接着一个声音清冷寒冽若雪山清风,森然地罩满了整个房间:“兰公子,看来你还很有活力嘛,既然还这么好斗,怎么就不好好使劲儿将孩儿生出来?你要是再将力气都用在旁的地方,孩儿就要喘不上气了。”
这一声说完,兰芽、双宝全都愣了。
双宝登时结巴:“大,大大……”
那人冷冽一声阻住:“住嘴。”
兰芽则一声长气呼出口中,僵硬的身子随之微微一软,眼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