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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昔卿以袖掩口,轻笑道:“那便请殿下出手吧。”
奉王呵呵一笑,他伸出手,自有侍卫奉上一杆陌刀,他从车辇上站起,一跃而下喝道:“本王便试一试!”
柳昔卿也道:“苍霖,你去吧。”
苍霖眼睛眯了眯,悍然持刀冲了上去。
两个人影,在夜色下,交战在一起。
……
柳昔卿神色如常地看着这一场打斗,苍霖不会任何武术,但是修士的五感比其他人都要强大,她完全不用担心苍霖会输。
眼前这一幕,也是两人预谋好的。自他们在南城门迎接夜幕降临,便开始低调在城中游走,不停收集夜城阵的各种信息。
他们去看了那个巨大的脚印,已被调皮的孩子在旁边又作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脚印。
他们潜入皇宫,看到了里面的宦官在皇帝的指挥下,正拖着几个打得不成人形的宫女填井。
他们在墙外看那小姐的闺房,看到她正在抽打府里的白莲花小妾,而那衣柜里面,关着她的父亲。
他们去看了北城小巷内的红灯笼,那附近并没有什么异常,所以那盏灯笼已被柳昔卿拿在手中。
而奉王府里的那株枯死的海棠,却跟随夜晚一样焕发生机,开了满枝。
她一路特异独行,投其所好,引奉王出现,不仅因为那株海棠,还因为皇宫的皇帝早已被架空,现在掌管全城兵马的人也是奉王。同时,黑街的账目、平民的赋税、混着血的银子,都流进了奉王府,所以奉王便是这座荒城的恶棍之首,荒城真正的无冕之王。
为了能够在荒城这样恶劣的地方生存下去,奉王是他们不得不拿下的一个人。
“苍霖,别打死,留口气就好。”
第104章 10。12
荒城是一个幻阵。
城里的居民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生存,那些书中所描绘的事物对他们来说,才是虚幻而不真实的,所以荒城的人厌恶书本,也不喜欢那些读书的人。
渐渐地,荒城的人一代代这样愚昧地生活着,他们将现在的生活当成常态,人们每到黑夜,就如同陷入暴力的狂欢。
没有正义,也没有道德规则。这里是已被邪气侵蚀的荒城古阵,像是一个群魔乱舞的末世。
陷入荒城中的人,也会被潜移默化,逐渐爆发内心中阴暗的一面。
也许要用几年、几十年,也许只需要几天。
一开始里面的修士还会介意时间的流逝,但是到了后来,他们已渐渐分不清白昼与黑夜,他们与荒城的人一样,夜晚寻欢作乐,到了白天便会失魂落魄,期待夜幕的降临,直到他们最终被阵法同化,也成为荒城的一员。
所以当奉王被苍霖用弯刀勾着脖子时,柳昔卿冷冷开口道:“既然是这样,奉王便带我们回府吧。”
奉王狞笑道:“原来你们是想挟持本王!哈,以下犯上的贱婢!”
两个人对奉王的嘶吼没什么反应,苍霖一拳打晕了奉王,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拖在地上,对柳昔卿道:“回到王府,先夺兵权,再下政令。”
柳昔卿皱眉道:“荒城腐败的根源不在奉王,而在城本身,我不觉得政令可以让民众开智。”
苍霖道:“民众开智?上位者可不需要开了智的民众,奉王府掌控着这座城的武力和财富,我们先要集权,才有足够的能力来寻找阵眼。”
“可我隐隐有感觉,阵眼……应该不是能通过权利获取的俗物,更应该是某种机缘。”
“柳道友,其实你只是怕这些腌臜的东西污染你漂亮干净的裙子罢了,一路上你都很紧张,因为你担心魔君考验我们的道德感?正义之心?”苍霖笑了笑,“在魔修身上寻找道德感和正义感,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所以魔君大人不会将这些作为严格考量结果。他需要的是可以厮杀在野地中的孤狼,可以冲锋在前线的猎狗,只有最绝望的人,才会将守护暗夜当成一种光明,带着这种狂热成为修真界的怪物。”
柳昔卿握紧拳头,道:“你就是这样看待守夜人的?也怪不得你两次落选了!”
苍霖拖着奉王沉重的躯体,缓缓向奉王府走去,他边走边道:“这是我第三次参加守夜人试炼,说实话,前面两次,我也没怎么用心,只是有一种得过且过的态度,可这一次,我却非成功不可,柳道友可想知道原因?”
柳昔卿沉默地跟上去,她知道苍霖只是想倾诉。
他道:“守夜人中,有一位名叫屠凛的元婴修士。”
柳昔卿当然记得屠凛真君,他便是她向往守夜人的启蒙者,难道苍霖认识他?
柳昔卿不动声色道:“这位屠凛真君,莫非是你的朋友?”
苍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前不久,东胜州泉星宗地界发生了一件足以震动修真界的大战,沉寂千年的魔君终于再度出手,而屠凛作为守夜人,也参与了这一战,而且在魔君赶来救人之前,拼死守护宏景山的魔修,立下了大功。柳道友既然为虚妙山的弟子,而虚妙山的于远鹭与宏景山素爻洞的宋媚双是师兄妹,所以柳道友想必也该知道这件事吧?”
柳昔卿手指微动,她此刻才感觉苍霖似乎来意并没有那么单纯,只道:“自是知道。”
“听说其中一位宏景山的魔修,还是魔君大人的心上人。”
柳昔卿声音便有些冷,她道:“当日大战,在魔修中已被当做机密,便是连修真界也甚少提及,不知道苍道友何故在此提起?”
“屠凛真君便在那一战中重伤,即便有魔君大人赐下机缘,也至少要修养数百年,我与他相交千年,前去探望他时,他还不能说话,只能用神识告诉我,他心中的牵挂。”苍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在东胜州海边的一座小渔村,那里有一位穷苦的少女,他担心她有没有嫁人,过得好不好,拜托我去帮忙照看。可他忘了,他过了六十年才醒过来对我说这番话,所以当我去到那个小渔村时,那个少女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妪。她已经老眼昏花,看到我从天而降,还以为我是……”
※※※※※※※※※※※※
老妪还以为他是屠凛真君,她等了这么久,爱等成了恨,恨等成了怨,怨又变成了淡漠,她坐在小屋外,看着海滩上忙碌晒海菜的儿孙。
老妪已习惯与儿媳算计那两个铜板的鞋底钱,她每天最在意的事,是中午下饭的黄酒有没有被掺水,心尖尖上挂念的是最小的孙儿有没有多吃一口饭……她早已忘记了那个冷面心热的修士,也忘了那段甜蜜而折磨的青涩岁月。
可过了六十年,当恍若仙人的他重新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才知道,心中一直都是爱的,从来没变过。
“阿凛,你来看我啦,你……终于来看我啦……”老妪浑浊的眼珠闪着泪光,干瘪的嘴砸吧了两下,她那被太阳晒得黝黑,被海风吹得皱纹遍布的脸带着幸福的笑容。
可她却已不敢伸手碰他。
苍霖知她认错了,但却没有否认,他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对,我来看你,但是对不起,我来得晚了,你怪不怪我?”
老妪已经糊涂了,她其实听不清苍霖在说什么,只是用力抽开自己的手,颤巍巍地举起摇晃着,对海滩上的儿子儿媳大喊着:“儿啊,快去撑船打渔,要那七寸长的银星星儿,剖上三条,我要做给阿凛吃啊,再来一壶黄酒,蒸几个粑粑,我要吃顿好的,吃,吃……”
老妪脸上还挂着笑容,可这顿饭到底还是没吃上,她打了几个嗝,脖子一抻,便死在了苍霖面前。
……
他讲完后,有些沉默。
柳昔卿也黯然道:“现如今,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修士与凡人之间,毕竟难捱时间的流逝。”
红颜枯骨,不过百年,但对于修士,却只是入定得久一些罢了。
苍霖道:“其实这对于修士来说,并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我们金丹期便开始云游四方,即便记住些什么人,再回去的时候,也已经物是人非。我看到那个老妪,并非想象不出她年轻时的青嫩可人,但很奇怪,当她死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感觉一阵绝望。”
他似乎看到了这老妪的一生,看到了一个青春少女成为没日没夜操持家务的妇人,再成为一个有些刻薄,却也从未有过恶念的婆婆,再后来,她越来越老,身体以每日所见的速度衰败下去,成了一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婆。
她渐渐失去了一切。
这个过程,令人绝望,令人恐惧。
这一幕幕,像是一个沉重的石碑,骤然压在了他身上。
心生惶恐,心生魔障。
没人能形容那种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几乎身上所拥有的一切都被全盘否定,一恍惚间,天翻地覆,乾坤大乱。
他想到了自己堕魔的原因,想到了那个本一直在他身边陪伴他、鼓励他的师妹,最后变成了地狱恶鬼的模样,将他缚在阵法中。
她恶狠狠地咒他:“你想抛下我去问鼎长生?哈哈,别做梦了,既然我晋不了阶,你也该陪我,难道你忘了是谁在秘境里救了你?是谁帮你偷师父的丹药?是谁把清白给了你!”
“我会想办法让你进阶,即便你一直停留在筑基期,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他涩声道。
“不,不会的!”她摸着眼角皱纹,从头上扯下一大把花白的头发,“回不去了,师兄,我已经维持不了容貌了,就连定朱颜都没办法起作用了……师兄,我骗了你,我已经四百五十岁了啊,我已经,已经不行了啊……”
濒死之际,他最后还是破了阵法,但他却仍然不忍心伤害师妹。
所以师妹反手将她自己困在了阵法中,硬生生在他眼前,一刀刀剜了丹田。
每一刀下去,都会听她凄厉地唤他一声“师兄”。
她在他面前最终不成人形,毫无体面地死去了。
就像那个老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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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霖笑了笑道:“所以你放心,我既不是别有居心接近你的修士,也不是因为怨恨魔君大人而想把你当做筹码的坏人,我只是一个绝望而又悲观的人,甚至恐惧自己会不会因为失去执念而变成失去神智的魔物,所以我来参加守夜人,我想的是……救赎我自己。”
柳昔卿想到了在她决定参加守夜人试炼之前,晏修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守夜人其实是最危险的存在,道修心志不坚定,尚且还可以走火入魔,堕入魔道,如果成为魔修后,再次守不住心志,就会逐渐变成没有神智的魔物,真真正正的消弭于人间。”她低声复述道。
苍道友,你依旧不适合做一个守夜人啊。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奉王府外,苍霖伸出手,拨弄了一下耳边的坠饰,低声道:“正因为此,所以我一定要成为守夜人,找到坚持下去的理由……还望柳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柳昔卿轻声道:“好。”
第105章 10。12
进了奉王府,里面的侍卫奴婢已知道主子在他们手上,都是唯唯诺诺,不敢抬头。
唯有一位头戴凤钗的女子,与这府中许多衣着冶艳的奴婢们不同,她穿着严严实实的曲裾深衣,昂着头走了过来,行了一礼之后道:“妾身乃奉王妃安氏,今夜相迎,愿侍奉二位为主,任凭主人差遣。”她又微微抬头看了眼柳昔卿,含笑道,“只不过,奉王府只能有一位奉王,不知是两位中的哪一位?”
苍霖道:“自是我家主人。”这人还挺入戏。
柳昔卿上前一步,道:“看来,只要打败上一任奉王,就可以继承奉王府?”
安氏笑道:“这是自然。”
苍霖拎起手中昏迷不醒的前任奉王,问道:“那么我手上这一个,在任了多久?”
安氏认真思索了一下,道:“大约是两日罢。”
柳昔卿目光便是一缩,道:“那你之前的那一位奉王妃,现在如何了?”
安氏抬起头,目光温顺而乖巧道:“妾身之前的那一位,仍是妾身。”
柳昔卿走过去,抬起她的下颌:“看来这奉王府的奉王是风水流年地换,可奉王妃却是铁打的营盘。”
安氏看着柳昔卿,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媚意,她轻声道:“妾身孤苦伶仃,要,便给了,又有什么挣扎的余地呢?如今得殿下这样的人相救,自是愿意侍奉您的,只求殿下勿要嫌弃,妾身……什么都能为殿下做。”
她一招手,后院中便走出几个容貌昳丽的男子,皆走到柳昔卿身边跪了下来。他们面向或刚或柔,身材挺拔,目光清澈纯净,纤尘不染地看着柳昔卿。
安氏伸出雪玉般白皙的手,握住了柳昔卿的手道:“殿下一路辛苦,妾身已派人准备了接风宴,便让妾身和这几个孩子一同伺候殿下吧……好不好?”
还没等柳昔卿做反应,身后便伸出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盖在了安氏的脸上,一把将她推开。
苍霖已丢了手上的前任奉王,他推开安氏还不够,一脚将她踢开,手上刀尖儿舞出一个花,对着她的脸道:“想争宠,靠这点儿本事可不成,我要这城里最漂亮的歌姬舞姬,我要这城里最骚最贱的玩意儿,我要这城里最贵的美味珍馐,懂吗?”
安氏倒在地上,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浅浅地笑着道:“妾身遵命。”
苍霖又中规中矩地回到柳昔卿的身后,冷声道:“带路。”
安氏被那几个男子扶起身,柔声道:“请随妾身来。”
而那个昏迷的前任奉王,却已被人悄无声息地拖走了。既然正主已经出现,这个傀儡也已经没用了。
※※※※※※※※※※※※
奉王府表面没有任何异样,除了一个任期只有两日的奉王,和一个不知道服侍过多少任奉王的安氏。
夜暗水深。
于是柳昔卿和苍岭不再交流,仅凭默契。
二人都是心思灵透之人,这安氏极有可能是阵法的关键人物,而那个已经不知道被拖到什么地方去的奉王,很可能便是上一个闯入荒城古阵的修士,这个阵法的邪性,慢慢渗透进了他的意识中,他被荒城欺骗,继而被荒城同化,在这个地方做着虚幻中的王,已不知几生几世。
然而在阵法开启的真正时间线上,才不过两日而已。
他们现在已是进入荒城的第一夜,也成了这里的奉王。柳昔卿和苍霖知道这个夜晚不会很短,他们或许还有一个白天可以再做准备,下一次进入夜城阵时,若不能破阵,恐怕也会同那个奉王一样陷入纸醉金迷,被混乱的秩序污染。到时,即便守夜人试炼之后被魔君大人放出,恐怕人也很难短时间振作起来。
苍霖的问题更严峻,他的心志本就已经堕入深渊,若是再陷入荒城迷阵,恐怕出去之后只能等死了。
柳昔卿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个阵法的意义,他们面临一个道义皆无的堕落之城,所有修士的第一个想法,都应该是在这座城市中建立道义秩序,将城市拨乱反正,使荒城不荒,阵法即会破除。
一开始柳昔卿和苍霖也是这么想的,可他们在夜城阵只有比凡人略强一点的能力,所以他们引出奉王,粗暴地得到了城中的权利,为下一步的改革做铺垫。
但苍霖剖白过心迹之后,柳昔卿隐隐感觉这个阵法想要的,或许并不是用一种秩序覆盖另一种秩序。
直到他们进了奉王府,见到了安氏,才明白这个城的运转并不在奉王手上,而是在那个低眉顺目,烟视媚行的安氏身上。
不,或许不是安氏一个人,而是阵法意志的集成和引导人心的群体。
柳昔卿转变了想法和观念,对于像苍霖这样的魔修,这个阵法考验的不是正道所谓的“道义”,而应该是更深层的东西。
那是什么?她似乎快要接近真相了。
……
在酒宴上,歌照唱舞照跳,安氏本分地坐在柳昔卿身边,为她布菜倒酒,外面的更鼓,已是过了三更。
柳昔卿心算了一下时间,开口对安氏道:“既然本王已经接任奉王府,不知可以召集兵马的虎符在何处?”
“殿下,奉王府从无虎符……民众安乐,要虎符何用呢?”
“管事账目,想必在府中吧?”
“在,殿下想看的话,随时都可以看。”
“我若增加赋税,征集徭役,全城戒严,发布宵禁……又当如何?”
“不如何,民心归顺,无不遵从。”
柳昔卿目光一寒,就凭奉王府外那些胡作非为的凡人,这话恐怕得反着听。
在安氏口中的民心,绝对不是服帖的羔羊,若是作为奉王的她有什么异动,仍然会被这里的人暴起杀死,而只有融入到他们中间,与其同流合污,才能保住自身。柳昔卿如今也成了傀儡,她看上去为一城之尊,但是在安氏面前,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