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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很有孝心,不枉费你师父栽培你多年,不过这离人炉的滋味,想必你师父比婆婆我还清楚,哈哈哈!”香脂婆婆笑声如同夜枭,口中一吐,喷出一个黑黝黝的炉子来,顶上掀开盖子,立刻传来惨嚎声,她嘴里如同念经一般念动法咒,炉子里便被她拘出一个有些年岁的美妇。“来,阿慕,来跟你的好徒弟打个招呼。”
那美妇先是循着炉子主人的气息,看向香脂婆婆,闻言后又茫然转过去看向沈昭,立刻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只可惜魂魄没有眼泪,表情显得异常扭曲,那美妇却并不觉得,只是哀哀地唤着:“阿昭,我的阿昭……”
沈昭握紧了手中钩镰枪,面无表情地道:“原来你早就把我师父放进离人炉炼魂了。”
香脂婆婆呲牙笑道:“我知道你恨她,你师父心怀鬼胎,从小到大,只教你媚术,又将你卖给了我,嘿嘿,你放过我,我便把她送给你,你想怎么折磨都行……这生魂的疼,可是比肉身多百倍的疼。”
沈昭伸出手来,接过那缕魂魄,而那美妇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语无伦次地道:“阿昭,师父不想害你,阿昭,看在我把你养这么大的份儿上,我不要回炉子里去,救救师父,阿昭……阿昭!”那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沈昭的钩镰枪从她那或许曾经舌灿莲花,蛊惑过无数人的嘴中刺了进去,钉在了魂魄的体内那唯一一团精气上。
那美妇的魂魄剧烈地挣扎起来!她的魂已被这一枪伤得无法凝聚,而沈昭又将抢提起,再次刺向她的那团精气。
像是着了魔,沈昭面上带着笑容,提着钩镰枪,一下下地屠戮那魂魄。
“我曾经把你当做母亲般敬爱,我以为沈家灭绝后,我仍然能有亲人,毕竟你那么疼我……可你却教我媚术,毁我根基,若不是我命大得了机缘,一生都会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上,所以师父,请你去死吧。”
而那美妇魂飞魄散的时候,用尽所有力气,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沈昭,你好狠的心!”
柳昔卿手脚冰凉地看着这一幕熟悉的弑师画面。
——任宵也是那样凄惨地叫着,他浑身是血,抓住她的胳膊,用尽所有的力气说道:
“柳昔卿,你好狠的心!”
她浑身抖得像筛子,识海像是要爆炸开来,身体经脉啪啪啪突破禁制,原本顺应周天运转的经脉灵力全部逆转而行,一种她既陌生又熟悉的黑色气息悄然钻进她的身体,顺着经脉一直来到丹田处。
“滴答。”
一滴黑色如墨水般的液体滴在了她的丹田灵液内,瞬间将原本的金色液体染成一片黑金色。
柳昔卿第一次脉反逆流,终于爆发!
第12章 魔起魔灭
突如其来的魔气从柳昔卿体内散开,身后挟持她的香脂婆婆立刻一脸惊惧地放开了她。
香脂婆婆本就伤了根本,此时竟然腿一软瘫在地上,嘶声叫道:“她居然走火入魔了?不,不对!修士走火入魔没这么快,难道她原本就是魔修?”
然而沈昭却没有去管柳昔卿,他那钩镰枪也是家传宝物,此时趁香脂婆婆心神动摇,口中低喝一声,钩镰枪上光华大作,如铁画银钩之笔,碎点星辰之枪,一道罡气正中那香脂婆婆丹田,将她整个腹部搅得粉碎!
按理说那香脂婆婆也是个金丹后期的真人,可惜前面被沈昭用计消耗太多,又被柳昔卿惊到,才被沈昭得了手。
香脂婆婆就此被诛灭,沈昭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方才提着钩镰枪看向柳昔卿。
“你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因为你也与我有相同的经历?”他口中问道,却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惆怅自己。
沈昭其实已到强弩之末,为了最后那一枪,他甚至已经撤去了护身的灵力,任凭雨水打湿颀长的身躯,洗刷着身上的鲜血。
可有些东西,永远都洗不掉。
那是对人的信任。
和弑师的罪孽。
柳昔卿此时不知道陷入何种境地,她根本无法开口回答他,也没有任何防备,就像是沉浸在自己伤痛中的小兽,呜呜咽咽,没有任何还击的能力。
沈昭是何等手狠心硬的人物,他为了复仇,将重华宗和香脂婆婆全都算了进去,管那些人是无辜还是有罪,全部充填了他的仇恨,而现在面对这个也被他利用进去的女子,却产生了物伤其类的伤感。
同是沦落人,她还比他更惨一些。甚至万劫不复地入了魔。
沈昭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原该斩草除根,了断个干净,可心里那一丝儿怜惜占了上风,终究还是没下手。
“这里有我布下的阵法,可保你一个时辰,希望你好自为之。既然我欠了你一分情,便誓死不会将你入魔的事说出去。”沈昭收了枪,转身消失在雨幕中,“希望你以后,莫要再受骗了。”
※※※※※※※※※※※※
脉反逆流的蚀骨之痛,自她的经脉到丹田,自丹田到紫府,自紫府到识海,几乎将她的神魂拖入无尽的黑暗泥潭,那里似有无数双已堕落之人的手,在用力撕扯着她。
满身满心的疼痛。
难过,好难过!
是什么在吞噬我的神识,是什么在吸吮我的灵力,是什么在肆虐我的神魂,是什么污染了我的根基?
——那是自人诞生起,便存在于天地之间的魔气。
——你已入魔。
我不入魔!我柳昔卿来到这个世界上,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为何要入魔!
——受身体因果,受神魂因果,受无妄因果,受十万年因果。
——你不是很渴望强大吗?来,给你力量。
如此污浊的力量,不要也罢。
滚出去,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
柳昔卿体内神魂之光大盛,在她所不知的身体某个地方,一处神秘的闸门,打开了。
她瞬间抬起头看向天空,眉心隐隐已经形成一枚淡粉色的堕魔印,那花纹正在烙印着她的神魂,然而正是在柳昔卿极度排斥这魔气的同时,她身上突然升起一股奇诡的力量。
那力量开始十分微弱,袅袅环绕在她身周,随着柳昔卿的挣扎,而逐渐化为有形之烟,与她散发出的魔气同样为黑色,两厢缠绕不分彼此,直到柳昔卿终于爆发神魂之光,那莫名的力量从烟转化为实质之物,凝结成小小的黑色桃花,形成一条花带围绕在柳昔卿身边,那力量之强大,甚至割破了她身上的法衣。
打湿后的衣裙紧紧贴合在秾纤合度的身体上,破碎衣衫下,嫩白细腻的肌肤被雨水冲刷着,在她肩膀上,那朵黑色桃花印记,本是垂下的花苞,亦随着这股力量的暴涨而缓缓张开一片花瓣。
那小小的花瓣舒张之后,边缘亮起金色的光芒,瞬间将柳昔卿散发的魔气全部吸了个一干二净。随即,这朵桃花像是吃饱了般,终于全部绽放开来,流光溢彩的金光在那花蕊中一闪而过,而后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了花瓣。
可就是这样安静的一开一合,却已惊天动地!
※※※※※※※※※※※※
树立着无数长剑的剑冢之上,一名发色银白,身着白色战袍的英挺男子悬立于上。
他似从沉睡中被惊醒,双目突地睁开,那瞳仁是如血般鲜红,竟是传说中的鬼神之眼。他身上的气息冷漠而强大,如一柄利剑,只消看上你一眼,便能诛魂灭魄!
可那双眼睛中却带着些许茫然,他醒过来后,微微侧过头,口中喃喃问道:“云和,你在呼唤我吗?”
“不,不是你,你已经……”
“可桃花已经开了,十万年了,我竟会再次感应到桃花开放的气息。”
“云和,我想起来了,这是你交代给我的最后一件任务。”
他神情平静无波,只有提到“云和”时候,那冷漠的双眼才似乎有了一丝涟漪,可随后又如昙花一现般消失,只剩古井般的寂静。这男子看上去,似乎什么事都无法撼动他的心神,而身上的气息也与正常修士不同。
他没有修为,亦没有元神。
男子指尖探出一道光刃,那光刃飞上天空,遥遥转了一圈,而后又飞回到男子手上。
“气息已经消失了。”他将光刃收回体内,“不过没关系,既然已经现世,既然我已被你唤醒,那么,我总会找到你。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摊平了手掌,眉心灵光一闪,那掌心便平空出现一朵黑桃花模样的印记。
难为这看上去冷若冰霜的男子,竟用这样稚嫩的方法记录事件,可他却也无奈,因为他的名字便叫做“忘君”。
这天下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去记忆,因为这个修真界里知道他名字的人,统共也不超过三个。
一人为魔尊,一人为人间一界之主,一人为修真界唯一的渡劫老祖季羽道尊。
……
正在东胜州地界寻找小师妹的昂真人脸色突然一变,他对身边的灰熊道:“我在小六身上印下的附魂印终于有反应了!”
“可算有反应了,这都追了三天三夜了。不过大师兄,你不是说附魂印是专门能锁魔气追踪魔修的法术吗,为什么现在才找到小师妹?”灰熊与昂真人同行,心里也十分牵挂小师妹。
昂真人一边追,一边苦着脸道:“为兄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只要小六身上的魔气略有反应,附魂印就能把她的位置告诉我。我们一直苦寻不得,想来是小六身上并无魔气,这点是为兄失算,果然我的命就该当如此悲苦……不过好在附魂印有了回音,我们马上就能找到师妹……”说着说着,他脸色突然又一变,急忙道:“不好!她之前身上并无魔气,如今附魂印显现,那定然是脉反逆流发作,此时危矣!”
“那我们快追过去!”灰熊急了。
然而只是几息后,昂真人一脸惊疑地停了下来。
灰熊急忙问:“又出了什么事?”
“师妹的行踪消失了,我的附魂印又失去响应了!”昂真人像是活见鬼了般看着灰熊。
小六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昂真人好悲苦!
※※※※※※※※※※※※
柳昔卿正在哆哆嗦嗦穿衣服。
她其实不太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经脉一阵疼痛,魔气入体,她那迟来的脉反逆流,终于因为看到沈昭弑师一幕而被引发。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那魔气居然都消失了,她的眉心也没有出现堕魔印,体内丹田紫府识海也是干干净净,丝毫没有入魔的痕迹。
她松了一口气。
只是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如此狼狈,好在周围有阵法护持,想必是沈昭做事时为了避免被不相干的人发现而布下的,倒是被她捡了便宜。
她找到了香脂婆婆的尸体,看来沈昭已经将仇报完,只是不知道那只公狐狸会不会将她入魔的事说出去……迄今为止,如果不算任宵那次,柳昔卿手上还没沾过血,杀人灭口这个词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热爱阳光积极生活的柳昔卿打消了。
就沈昭那心计,她去杀人灭口,说不定反而被他卖了,还是不要招惹得好。
刚穿好法衣的柳昔卿打了个寒颤,突然感觉到身边的灵气浮动,似乎有种如水波样的灵力正迅速褪去。
不好,阵法的时间到了!
第13章 道涨道消
她慌忙掐御风诀,只听得远处有人惊问道:“怎地血腥气这么重,难道我们的支援来迟了?”
“什么人敢在我重华宗地界伤我弟子!”这声音气势汹汹。
“等等,前面好像有人!”
“别跑,站住!”
柳昔卿几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飞行,虽然她那点脚力不可能比得上后面传来的金丹气息,可她必须跑,眼前这血流成河的景象,她就是浑身都是嘴也说不清,搞不好还会被迁怒丢了小命!
沈昭,若是下次再见,一定咬死你!
她此时已是慌不择路,只要前面有路就闯,但后面几道气息也追得紧,尤其他们发现血案现场后,更是追得咬牙切齿。
“王师弟,你回去通报宗门,其他人跟我去追这活口,一定要从她嘴里撬出真相!”
好在没飞多久,前面就出现一片茂密的森林,柳昔卿心一横,她压低身形冲进森林中,后面的人也紧追不舍地入了林。
林地里地势错综复杂,她依仗储物袋里的那些符箓,尽量制造障眼法和陷阱,好不容易快飞到森林边缘,心中一喜,又掏出一张火饵符,待她冲出森林后,便用这符咒火烧追兵,当然指望这符箓烧死金丹真人是不可能的,所有陷阱的作用仅仅阻一阻他们,但哪怕能争取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她一马当先地飞出森林,视线里却失去了景物参照,低头一看,才发觉身下并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万丈深渊!
自从学了御风诀,她还从未单独飞这么高,心下就是一阵空跳,隐隐觉得踩不住风,而且前方空旷,极不适合躲避,她便想飞入悬崖下方。然而此时头顶上方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一张风网,将她禁锢在中央,那凉丝丝的风意正迅速抽取她体内灵力!
柳昔卿大骇,只觉体内灵力运转越来越慢,她从储物袋掏出一张御风符,却还来不及激发,一道禁制灵力的法诀便牢牢压下,如同一只大手,将她拍了下去!
……
柳昔卿一直在下坠。
后面紧追不舍的几个金丹真人并没有发现她跌下悬崖,也没有感觉到阵法气息,而是继续向前追去。
她心知自己又进了狼窝,悬崖上空的禁制绝不会凭空而来,此处应当有人布下能够隔绝神识探查的阵法,而且布阵人修为应当不低于金丹期。
这阵盘确实解了她的危难,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柳昔卿都没有感激,对于这个风谲云诡的修真界,她已不敢再轻信任何人。
只是……这悬崖好像快见底了,布阵之人怎么还不解开她的灵力,难道真要她摔死在悬崖下?
别开玩笑了好吗,悬崖难道不是机缘之地的代名词吗?
柳昔卿这才有些慌了。
她本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哪怕离峭壁稍微近些,她也能想法设法借力减缓下坠,但她目前离峭壁足有一丈远,又不能使用灵力,且身上符箓已经全部用光……这种的情况下,似乎真的只能等死了。
什么?等死?
柳昔卿的字典里就绝对没有这俩字!既然有人布下阵法,那么此阵很必然有人看管,她就不信有人会闲到没事儿在悬崖边布阵看筑基期修士下饺子玩儿!
“救命!前辈饶命!”她喊道。
但仍然没人搭理她。
“救命!救命啊!”
就在柳昔卿嗓子都喊哑,又绝望地发现离悬崖底部的草地还有十多丈,甚至那草上还有尖锐的石头而闭上双眼时——
身体下方突然吹来一道疾风,那疾风之强劲,甚至将她的身体吹得在半空翻了两圈,卸下了不少坠落的力道,柳昔卿只觉得胸腹受到重压般难受,若不是仗着一副修士身躯,只怕早就被这股力道撞得筋脉寸断。
但风过之后,她仍得老老实实下坠,口中发出惨厉的尖叫,却感觉在将要落地时,似乎被什么东西接了一下,而后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柳昔卿落地后,安静了片刻。
她仰着头看着天空,浑身都在发抖,脸都哭花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这大美人活尤物此时泪涕交加,头发被吹成鸟窝,明明腿还是软的,却还拼命想爬起来,四肢的姿势就像在抽搐,极度不雅,但却充满了求生的力量。
她必须得起来,被生死的大悲大喜冲击之后,她立刻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悬崖下有人救了她。无论是那股邪风,还是后来接了她一下的力道,都证明这悬崖下应该有人,她得去看看那个人!
是活是死,是敌是友,是恩是仇?
她摸到一根树枝勉强把自己撑了起来,走了两步,开口颤声喊道:“喂,有人吗?你在哪?你……还好吧?”
环视一圈,峡谷左侧峭壁下方的一块岩石下方,隐隐露出黑色的衣料,似乎有人在岩石后面。
她立刻往那边去,只走了几步,便听那人道:“放心,死不了。”
那声音十分清澈,像是年轻男子的声音,尾音微微上挑,带点儿玩世不恭,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
那人一开腔,柳昔卿这里反倒冷静了几分。她劫后余生的喜悦淡了,戒备之心随之而起,心里过的事儿就更多。
这人究竟是与她一样被阵法所困,还是这阵法的操控者?
若是阵法主人的话,却不该用那种方法来救她,很明显那人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用低级的控风术将她下坠的力道卸去后,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