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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出来。”宁墨离淡淡道。
此时的他，破天荒地身穿一袭纯青颜色的衣袍，正襟危坐于沙发，褶皱老脸弥漫沉凝之色。
客厅之内，更为寂静。
宁墨离不开口，韩东也索性立在沙发旁边。恰好正午时分，外界的四月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耀略显沉闷的氛围。
片刻后。
“唉。”
宁墨离吁了口气，不知是在叹息自己命不久矣，还是感慨世事变幻莫测的命运无常。
“其实。”
“早在收你为徒之时，我从未想过竟然会有今天。”宁墨离的沧桑身躯有些佝偻，拎着一袋崭新无比的行李箱。
咯嗒。
二十二寸的行李箱，搁在前方。
“打开箱子，自己看吧。这里面有青山宗的各类武术，还有五门略微逊色于画山桩的桩功。”宁墨离伸出枯瘦手掌，停滞在半空，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推动箱子，推至韩东身旁。
“青山宗的传承，便是这些。”
声音似有落寞，但依旧蕴涵挥之不去的冷漠……哪怕心中满意，脸上也寒冷如霜，这就是乖戾无常宁墨离。
“恩。”
韩东轻轻颔首。
他并未多言，只是打开了这个合金打造的箱子，搁在地上，粗略地翻了一会儿，心中了然。
武术三境分为两部分，桩功与术。
一门桩功，决定练武进度，属于武术三境的基础。
一门武术，则相当于习武人士的武器，大幅度增强内力劲道，令习武人士打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箱子里，早已分门别类。
除了搁在最上面的画山桩，还有东海日出桩，大江桩……而一门门千奇百怪的术，也令韩东大开眼界。
“盘蛟劲，运力类。”
“乘风御雷，瞬间爆发类。”
“隆马行空，灵巧身法类。”
“万里海啸，持续强攻类。”
“火冒三千丈，防御炼体类。”
数之不尽的一门门术，令韩东暗暗咂舌称奇……比如火冒三千丈，竟然需要观想炽热无比的岩浆火山，让己身沉浸其内，以此达到血液鼎沸，进而炼体。
唔。
他一口气翻了整整七页。
这门术共有七页观想图，可谓是层层递进，越来越炽烈。若非具备卓绝灵感，恐怕韩东根本承载不了如同火山的玄奇意蕴。
“看完了？青山宗的真正精粹，全都在这。这两天留在苏河，先记住这些桩功与武术。”宁墨离坐了起来，淡漠开口道。
旁侧。
韩东合上箱子，垂首道：“师尊你在交代后事？”
“恩？”
宁墨离抬了抬耷拉着的眼皮。
他盯着韩东，闷闷哼了一声：“在临死前，为师希望你能达到称号三步武宗境，然后传给你青山宗宗主之位，便死亦无憾了。”
什么是后事，这才是后事！
真正决定宗门兴衰的根源，从来不是所谓的武术秘籍、珍奇资源，而是宗门门徒——门徒强，则宗门鼎盛。
“称号武宗境么。”
韩东垂着脑袋，看不清脸色。
他只是在想。
灵感已经强化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恐怕晋级武宗境便能力撼称号三步武宗境，可仅仅只是猜测，毕竟他从未与称号武宗境激战，不知其具体武力。
蓦然间。
宁墨离皱眉问道：“莫非你对自己没有信心？虽然在两年内，从武将境达到称号三步武宗境，堪称史无前例。”
“但是……”
“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宁墨离坐直了枯瘦身体，仿佛蛮荒巨兽的凶残苏醒。
来了！
日常性的武力威胁……又来了！
韩东颇感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卷起不存在的短袖袖子：“徒弟已经寂寞太久了，纵横四方无人能抗，师尊若想考校徒弟武力——”
“怎么？”
宁墨离站了起来，露出慈祥微笑。
轰隆！
枯瘦脸庞渗透幽光，浑浊眼眸闪过暴虐，仿佛深邃厚重的晦涩高山，蕴涵难以想象的疯狂情绪，在眼前拔地而起，在此刻镇压万物。
“师尊。”韩东扯了扯短袖肩部：“你今天面色不太好啊，咱们还是以后再考校吧。”
“哦。”
宁墨离想想也有道理，坐了回去。
“……”
韩东吐了口气。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位师尊，乃是犯有精神病的曾经武宗之上，但刚刚展露而出的威势，实在恐怖的过分了。
苍天在上！
这竟然还是命不久矣的人吗？
不过也快了。
只要自己晋级武宗境……嘿嘿嘿，师尊你若再敢犯病，打得你有病也得变成没有病！
“咳咳。”韩东轻咳一声，摒弃杂念，斟酌开口：“其实徒弟认为称号三步武宗境太过简单。或许今年即可达到称号武宗境，然后重归宗门序列。”
“而且。”
“徒弟争取在你挂掉之前，让青山宗重归往昔辉煌，列为大型武术宗门！”
一番言语，慷慨激昂。
乃至于韩东挥了挥右拳，壮志横亘在心，昂扬面对一切。
然而。
宁墨离没有在意韩东的语气与用词，只是愣愣坐在沙发：“重归往昔辉煌？大型武术宗门？”
他真的愣住了。
这些年，宁墨离浑浑噩噩的度日如年。五年前定居苏河，宁墨离才成为凶名昭昭的苏河之主。
可是。
无论时间怎么流逝，他始终不敢想象青山宗恢复往昔的情景。因为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大型武术宗门，必须有武宗之上坐镇。
两三年的时间，韩东成就武宗之上？
“呵呵。”
“为师得承认，你是个好徒弟。但还是认清现实为好。”坐在沙发上的宁墨离，仿似听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扯动了两下嘴角。
“咦？”
韩东脸色有点讶然。
宁墨离向来严格要求自己，如同这般的不抱任何希望，简直离奇，大约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此情况。
紧跟着。
唰。
宁墨离搓了搓手指，搓出了一团小火苗，点燃香烟。
烟雾缭绕之间，露出似乎缅怀的褶皱老脸，幽幽然的叹了口气，打心底认为徒弟韩东太过好高骛远。
武宗之上，何其艰难。
哪怕他自己也九死一生，才侥幸触摸到了武术之上的武法层面：“为师曾给你讲过武术的概念。”
武斗，有技术的搏斗。
武艺，得以统筹的战争之术，形成了整体概念。
武术，武斗的初步系统化，总结规律，产生了真正的术。
而在这之上，正是武法！
武法，炉火纯青的术，登峰造极的感悟，相互融合，并且触碰到了自然界的某些本质，便是武宗之上的境界，统称法境。
至于武道？
至少在华国武术世界，谁也没资格以“道”字命名己身武力。包括曾经的宁墨离，也断然不可能自诩武道。
因为武道已是虚无缥缈的信仰。
若能成道，怕是掌压火山，脚踏五湖四海皆是寻常之事。
“武宗之上是法境？”
终于听到了一些秘辛的韩东，眼睛亮了，忍不住追问了两句。
“法境本质，极其玄奥。以你目前的智商，怕是理解不了。”宁墨离淡淡瞥了眼韩东。
韩东一怔，登时无言以对。
呃。
自己竟然被智商鄙视了……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精神病人！
“恩，你如今也快晋级武宗境了。”宁墨离声音略显淡漠，沉声道：“自己好好体悟一下什么是武宗境的淬体。”
闻言。
韩东伸出右掌，看了看如若玉石的掌心……自己距离武宗境，只差一步之遥，或许明日，或许下个月，必当晋级武宗境。
但炼体是什么，仍不自知。
哼。
宁墨离瞥了眼韩东：“武宗境的淬体，比你想象的更玄奇。寻常炼体之术，包括之前的武者境、武将境——皆是通过己身发力，亦或是凭借自己体内的力量劲道，产生磨砺效果。”
“而武宗境的淬体，来自外界。”
“简而言之，武宗境沟通并且驾驭天地之间的力量，以此磨砺血肉之躯。”
什么玩意？
这么玄幻？
面对如此不科学的解释，再加上玄乎其玄的天地之力，韩东有点懵。
“你还不懂？”
“再直白点，便是汲取空气当中的有益粒子，强化身躯。”宁墨离不耐烦的摇了摇脑袋。
太笨了。
自己怎么收了个这么笨的徒弟。
“原来如此。”
韩东面带沉吟，正在思考。
嗡嗡嗡！
牛仔裤左侧口袋里的编制联络器，疯狂振动，正是偶发性的防卫义务——南方边界处，有三只宗级鬼怪冲破了防御带，请求防卫编制尽快动身，前往阻拦。
“师尊，我得走了。”
韩东扫了眼联络器上的信息，急忙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宁墨离。
“去吧去吧。”宁墨离漠然无绪的挥了挥手，犹疑了一下，冷冷地哼了一声：“自己注意安全。”
恩。
韩东点点头，两三步走出门外。
蓬。
防盗门合上。
客厅内重归寂静，只有指向下午一点钟的时钟，继续转动。
“武宗之上的法境？”
“让青山宗成为大型武术宗门，恢复昔日辉煌？”
宁墨离沉吟片刻，终究面无表情地摇了摇脑袋，他思维清晰，只盼望在他临死之前，亲眼目睹青山宗重归华国宗门序列。
至于韩东之言——
根本没有丝毫可能，不提也罢。
“算了。”
“看书有益身心健康，多多读书，多活两年。”宁墨离拿起搁在沙发中间的书籍，极其认真的翻开书页。
咝。
他半口吸尽香烟，一丝不苟的捧着这本书籍，仔细翻动，褶皱老脸带浮出历尽沧桑的智慧，时而还念叨两下……四月微风，吹进客厅，吹拂这本厚厚的书籍。
这本书的封面，呈现上蓝下黄的简洁色彩拼接，中间刻画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
至于书名：
《兔兔小精灵的美德童话（专门为孩童打造的美德故事，集齐华国上下五千年的传统美德——江南出版社重磅力荐）》
第337章 谁来也没用（上）
江南省、东南部。
碧蓝如洗的天穹，万里无云，照耀徐徐和熙的日光。
阳光可以对鬼怪造成伤害，但宗级鬼怪却不在其列……哪怕炎炎夏日的光芒也伤害不了宗级鬼怪。
“该死！”
“足足三只宗级鬼怪！”
第十九编制的众人，以及另外两个武将境防卫编制，全数集结在阳光之下，虽然最近有些升温，但他们仍然感到寒意贯体。
鬼怪，本就比妖魔可怕。
更且遑论三只宗级鬼怪，只需刹那，便能汲取数千人的思维意识。
“怎么办？”
面色铁青的闫苍图，深深皱眉。
他们三组编制，共有二十二名高位武将境。但在宗级鬼怪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假如盖世韩东没有脱离第十九编制，该有多好。”闫苍图轻轻叹了口气，自从韩东具有武宗境武力之后，已经单独归为一组编制。
韩东自己，便是一组防卫编制。
因为只他一人，即可摧枯拉朽的横扫千军万马。
“别想了。”
“韩东正在路上，估计快到了。我们必须拖住这三只宗级鬼怪，绝对不能让它们闯进城市。”右臂已失的王有为，面色不改，但声音也蕴涵一丝沉重。
以往的宗级妖魔与宗级鬼怪，偶尔踏破防御带。
但今年有了变化。
单单是三月份，就有八只宗级妖魔鬼怪，冲破了边界防御带！
“注意！注意！”
“它们已经来了，东南方向的天边！”
王有为与闫苍图对视一眼，面色凝重到了极点，其余编制成员也纷纷警戒远望，只看三道缭绕猩红雾气的幽影，仿佛地平面上的幻影闪电，正在凶残莫名的冲向他们。
该死。
王有为暗暗道了一句。
他催动浑身上下的呈液内力，与众多编制成员齐齐迈前两步，正准备迎击三只宗级鬼怪。
蓦然间——咚咚咚！
狂暴的步伐声音，流露石破天惊的磅礴气势。
轰隆！
随着右步踏出，一袭浅蓝风衣的韩东抵达此地，眸光闪烁如星芒，周身风流若浪潮，仿佛焘焘烈烈的光辉身影。
“诸位。”
“我有点迟了，这些鬼怪交给我吧。”
韩东淡淡开口，声音仿佛幽幽镜湖般的波澜不羁，缭绕光芒的身影踏前两步，瞬间闪烁五十米，立于众多防卫编制成员的前方，弥漫出了擎天撑地般的炽烈灵感。
灵感爆发！内力流转！
咔！
右拳筋骨鸣响之际，好似出膛了的洲际导弹，划破碧蓝天穹，碎裂无边黑暗，登时迎面轰在其中一个宗级鬼怪的鬼躯上。
时间犹如定格，泛白气浪扩散。
大地四分五裂，震动无与伦比。
轰隆！！！
一记简简单单的炮拳，以右脚作为起始，牵动周围空气，仿如天地之间的煌煌中心，震撼了在场众人，雷厉风行般的击毙了这只宗级鬼怪。
“第二个。”
韩东面无表情的吐字，左掌横拍。
宛若绵延至此的巍峨高山，湛耀金戈铁马征杀四方的威严，携带沛莫能御的难言劲道，穿透空气，拍至鬼躯。
啪！啪！啪！
刹那之间，轰拍三下。
嘶！
这只鬼怪悲号一声，虽然它比刚才死亡的鬼怪更为强横，但也扛不住如此可怕的三掌，鬼躯淡化了数分，差点当场崩溃。
“撤退！”
“这是盖世韩东，我们快退！”它们鬼目疯狂闪烁，发出怨毒愤怒的嘶吼，急忙暴退。
哼。
韩东右脚弹动，化作离弦之箭，向前追杀。
这一刻，披着湛蓝风衣的他，踏步如同飘逸驾云，出拳宛若重山压顶，拍掌仿似海啸迎击，开启了一场摧枯拉朽的千米追杀。
不到半分钟。
三只宗级鬼怪，全数毙命。
王有为与闫苍图目光凝固了，其余编制成员的压抑脸色，也转为震撼万分的错愕，脑海几乎空白，仅能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
强！
难以想象的强！
恐怕真正的武宗境，也难以杀尽三只宗级鬼怪。
“这就是天骄韩东？”
“我还在犹豫是否上前协助，他竟已杀了干净。”
“难道他已经彻底晋级武宗境了吗？三只恐怖的宗级鬼怪，在韩东面前仿佛只是土鸡瓦狗。”他们议论纷纷，敬畏有加，齐齐望向凌空而归的韩东。
武宗境？
不，自己仍是武将。
但韩东暗暗忖度道：真正的武宗境不再遥远，不到一个月，必能晋级武宗境。
旋即。
他并未直接离开，而是走向曾经的组长王有为，笑呵呵道：“王组长，闫苍图，我来的稍微迟了些，幸好这些鬼怪极弱，没能伤害到你们。”
“？？？”
王有为面色僵硬了，其余人也尽皆无言以对。
……
四月份，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蔚蓝天穹渐渐清澈，盘旋在华国大地上的冬季寒意彻底消散，时而细腻春雨，时而拂面春风。
宛然一幅春回大地的景象。
日日增涨的气温令江南省充满了鸟语花香。而韩东则是依然持之以恒的练武。
时至今日。
全力以赴的练武，终有收获，韩东已经达到半步武宗境。只差临门一脚，即可晋级武宗境。
“这就是武宗境。”
“先是凝结体内力量，然后凝血，再之后完成洗髓，最后踏入转化血肉之躯的过程。”
武宗境的真正概念，便是脱胎换骨。
令身体具有一丝能量化的性质，不再是单纯的血肉碳基生命。而驾驭天地之力的彻固内力，只是由此衍生的附带品。
唯有淬体，才是武宗境！
哪怕没有彻固内力，武宗境也与武将境具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一刻。
韩东倚着小型别墅的天台栏杆，望向烟波浩渺的净庭湖。
净庭湖离此约有一公里多些。但以韩东即将开启淬体的目力，甚至能看到净庭湖门口排队买票的队伍。
“唔。”
韩东闭阖双目，轻吟一声。
兜兜转转，仿佛再次回到了高考前的紧张日子，除了练习武术，再无其他杂念。
“合一之术，我已经掌控了七门。”
“再往上，便是称号三步武宗境才能感悟的通玄之术。”
术的感悟层次，先是出神，然后入化，最后是合一层次。合一之术对应武宗境。
武宗境分为下位、中位、高位。
而称号武宗境则是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若能再往上，便是号称武宗之上的法境，近乎武道的武法。
实际上。
至于称号武宗境，已经独立于武术三境之上。
通玄层次的术，字如其意，正是沟通并且融合玄奇力量的武术，几近于法。譬如那企图污蔑青山宗的赤湖岚宗宗主黄紫乘，探手可摄白云，踏足可造飓风。
“融合天地之力。”
“通玄层次的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