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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源不过是求情被责,年富力强,遭了二十杖,回去将养几个月也就是了。唐风顺却是年纪老迈,”柳忱眉宇之间显露焦急之色,道,“若这般杖责下去,怕是支撑不住。”
“谁不知道这个道理。”兵部尚书张皋扬眉道,“只是圣人气愤太过。这个上头,谁也劝不住他。”
又道,“若是此时罗相还在就好了。”
提及罗元崇,几位宰相俱都沉默下来。
姬泽对罗元崇甚为敬重,若是罗元崇出言相劝,说不得圣人还能听入几分。
礼部尚书贺瑛扬眉,“圣人往常便是怒火再甚,也没有这般发作的道理。今儿似乎怒火太甚,不知是何道理。”
殿中监姜皎被召唤而来,听闻几位宰相问语,面上闪过苦笑之色
“圣人昨儿晚上犯了风疾,今儿早上刚刚稍平息。唐风顺犯颜直谏,惹的圣人激怒,方刑罚如此酷烈。”
此话既出,一时之间,众人皆没了言语。
朝上众臣皆知,皇帝罹患风疾,风疾疼痛牵动情绪,性子本就比一般时候暴躁,漕渠工事乃得圣人看重,唐风顺却上奏激烈奏请废止,不懂得看皇帝脸色,一头倔强撞上去。
“可是着实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唐风顺死了,有损皇帝令名啊!”贺瑛道。
张皋豁然起身,拱手道,“我等前往甘露殿跪求,无论如何,总要保住唐风顺一条性命。”
甘露殿中,姬泽坐在金丝躺椅之上。一条温热的毛巾搭在额头,安抚着头颅中牵动的神经隐隐疼痛。听闻几位宰相在甘露殿前跪求轻饶唐风顺。怒火非但未平息,反而更加高涨,“既是喜欢跪着,就跪着好了!”
逢着此时,殿外传来小内侍崔夜来战战兢兢的询问,“圣人,要打到什么时候为止。”
姬泽扶着脑袋,犹自觉得怒火充盈,指着外头喝道,“打,狠狠的打,什么时候姓唐的蠢货醒了脑袋。再来说话。”
杖责的侍卫听闻传来的皇帝话语,一仗一仗打下去,唐风顺熬不过去,“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淋漓流了一地。
……
御史唐风顺于两仪门外杖毙的消息传来,一时间,文武百官俱都静默。
姬泽听闻唐风顺杖毙后,亦有后悔之意思。事后命京兆尹彻查当日在唐风顺面前状告漕渠修建之事一案。
京兆尹费了一旬功夫,查明那告状的卫家人本是流民被征召入漕渠修建,因好吃懒做之故被崔郢逐出,心怀不忿,故寻了唐风顺面前装作受欺压模样诬告崔郢。唐风顺禀性耿直信以为真,犯言直谏,正逢遇到当日皇帝因□□情绪波动发作风疾,疼痛难忍性情暴虐,酿成了这方悲剧。
唐风顺的尸身收殁之后,送回唐家。不提唐家老母幼子,清晨全须全尾的将自己的儿子夫君父亲送出门去,到了午后,送回家中的,只有一具冰冷冷的尸身。犹如苍天塌陷,一时之间,痛哭流涕。
三位宰相于政事堂相对而坐,神色黯然。
“事已至此不可回天,重重处罚了卫家人。只是唐风顺的性命再也无法挽回。唐风顺虽然迂腐误听人言,到底出于一片忠心体国,罪不至死。今上在位,这还是第一位杖责至死的臣子。此事一发,圣人英名便算留下污笔了。”
张槀心中一哂,这风疾,确然是姬氏皇族一道浩劫。
问询御医冯辙,“圣人风疾到底如何?”
冯辙露出一丝苦笑,拱手道,“圣人年纪最轻,风疾发作却酷烈,前些日子虽有一些好转,如今却不知怎的又严重起来。风疾发作情绪更易波动,若遇冲撞,情绪比平常更容易暴虐。”
众臣相顾一时无语。过的片刻,柳忱问道,“圣人这风疾可能调养?”
冯辙道,“风疾一旦发作,几乎不可能全部治愈。保养一则饮食清淡,二则锻炼身体,休养生息,三则情绪平和。圣人近两年来也尽力调养自己。风疾发作频度比较从前已然有了好转。”
柳忱闻言深深的皱起眉头。“如此,我等知道了,你下去吧。”
“几位相公,”崔夜来入内,恭敬道,“圣人召相公们相见。”
甘露殿中,姬泽已经梳洗过,换了一玄色常服。神气清爽,只是面色有些微微发白,提起唐风顺之事,“朕这件事,确然是做过了!”
主辱臣死,主忧臣过。
张皋上前一步,道,“此事唐风顺也有过错。圣人厚加抚恤,是您的慈心,不计较他的过错。”
姬泽淡淡一笑,“张卿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唐风顺罪不至死。着人厚葬了,命人厚厚抚恤他的家人。”
“圣人恩重。”贺瑛笑道,“唐家之人若是知道,定也会感念圣人恩德。”
唐氏家眷一身素衣,在门前空地上跪下聆听圣上旨意,听闻姬泽厚赏,面上闪过凄然之色,“多谢圣人厚恩。”
“圣人怒唐风顺之过,然对唐风顺忠心亦有嘉许之意,命奴婢前来传旨意。”
年轻的唐姓少年风中身形单薄,闻言叩头,口齿清楚道,“雷霆雨露,俱属君恩。草民心怀感恩,必将时刻牢记圣人教诲,时时自省。日后报效皇恩,为圣人小名。”
崔夜来瞧着面前年少的唐家幼子,这位少年天赋出众,有今日这份渊源在,说不得日后颇有出息,道,“唐小郎君,禀性聪慧,有此心志日后说不得是个有造化的。奴婢盼着宫中再见的一日。”
大周文明昌盛,长安日夜星辰飞速行走。
两仪门外岩面清洁,当日在此地杖毙的御史唐风顺如同大海里的一滴浪花,同僚为他感叹片刻。却如同一滴恒久的血滴,生生的映刻在家人心中,历久不忘。
贞平六年十二月二十,新罗使臣高孝予再次前往礼部递交国书。
似往日,新罗使臣递交的求见皇帝的折子在中书省就会被翰林扣下,根本不会被递送到姬泽面前批阅。
这一日,礼部官员却传下话来,命宣新罗使臣于三日后晋见君王。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中,我是勤劳的存稿箱!
第五十九章
甘露殿金碧辉煌,一片寂静; 满殿宫人噤若寒蝉; 不敢发出一声声响。
姬泽静目躺在殿中; 不发一语。
虽则新罗使臣被礼部晾在了国宾馆,但实际上,高崔二人踏入长安以来; 新罗国事姬泽便已经详细知晓。论来; 新罗是大周属国,国内继承统序发生错乱; 求助于上国。清本正源本是大周该当做的事情,只是若是轻易援手,未免让新罗看轻; 少承了□□上国的威严和恩德。因此姬泽本意; 是将新罗使臣晾在旁边一阵子; 再加以施恩; 方可令新罗及道成太子感激涕零,感念上国之恩。
只是没曾想到; 那新罗使臣逗留长安期间; 竟与昭国郡主顾令月处出了这样一段奇缘。
金丝躺椅宽大; 姬泽闭目躺在椅中白虎垫袱之上; 念及此事,忽的冷笑一声。
侍立在一旁的高无禄闻声惊的一抖,面色雪白。
姬泽取下施在自己额头的巾帕,吩咐道; “传命,命新罗使臣高孝予明日入宫晋见。”睁开眼睛,凤眸露出凌厉至极的颜色,
“朕倒要看看,”声音冰寒,
“这个高孝予是怎么样的一方人物?”
国宾馆中,馆丁收到上官指命,掩饰住心中讶然之意。前往新罗使臣居住驿馆,笑容可掬贺道,“两位使君,大喜了!”
新罗使团两位使臣闻言愕然,“多谢兄台,”高孝予拱手恭敬问道,“不知我等喜从何来?”
馆丁道,“宫中传来旨意,命高使君明日入宫进见圣人。”含笑道,“汝等不远万里前来,便是为了求见圣人。如今苦等月余,终于得了召见,可不是大喜么?”
新罗使团两位使臣闻言惊喜不已,连连作揖,“多谢兄台告知。”和和气气送走了馆丁,二人对视,俱都欢喜不已。
二人在长安城游走多日,欲晋见而不得,心中已是有些灰了。忽然峰回路转,得了这等消息,几乎如甘露淋身,感激涕零,面上露出惊喜笑容,“咱们在长安蹉跎了这么多时日,总算等到了音信。”
“可不是么?”崔真熙神情振奋,“今次可谓是咱们最好的机会,高君,咱们一定要抓住,若是明儿面君之时得力,说不得能一举劝动大周皇帝陛下,完成此次出使使命。”
高孝予面上也涌现出了激动红晕。“您说的是。”念及新罗国中送别之时,道成太子握着自己的双手托付国事,一片殷殷期盼之意,心中涌现出雄心壮志。
然而昭国郡主顾令月清丽的容颜在一片雄心壮志背影之中飘过。
不由生出一丝怅然情绪。此行出使使命跨进一大步,自然是极好的事情。但若当真能顺利的求得大周皇帝垂怜,下发斥责新罗王旨意,便意味着自己结束出使使命,自然该当返回新罗。与顾令月便也不得不分离。
情之生发,暧昧腾挪之时最是迷人。
高孝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同伴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飘在天外,模模糊糊并不清晰,忽的听闻崔真熙提高的问声,“高君,你觉得可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抬头望着同伴,脸一红,“崔君刚刚说什么?”
崔真熙了然的望了高孝予一眼,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重复道,“我是说,高君明日面君此行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咱们该当好生准备准备,方才多谢把握。”
沉声道,“听闻昭国郡主与大周皇帝陛下颇为熟悉,想来对圣人十分了解。高君若是今日有闲暇,不如前往郡主府问询郡主皇帝陛下喜好。明日入宫进谏,也好更有把握。”
高孝予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沉思之色,“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贞平六年的冬日颇为暖煦,到了十二月,寒风依旧无刺骨之意。
一弯新月挂在永兴坊郡主府肩头。昭国郡主顾令月坐在漱玉斋中,瞧着到访的高孝予十分高兴,
“高使君到访郡主府,乃是贵客,阿顾荣幸之至。”
嫣然道,“今儿我在漱玉斋中设下小宴,你我二人宾主尽欢,不醉不归,可好?”
高孝予听闻顾令月诚挚之语,面上露出感动之色,拱手道,“郡主对小臣厚爱,小臣心中感动,当真不知该当如何报答。”
顾令月扑哧一笑,面上笑容明媚,“您太客气了!”
漱玉斋,湖水绕堂而过,铮咚而鸣。两三畦翠竹芭蕉在窗下沙沙作响,清净优雅。佳人在座,美酒佳肴,高孝予尚未饮酒,就已经有三分醉了。
酒过三巡,高孝予面上泛起些许红晕,拱手道,“郡主,孝予有一事相求。”
“想来郡主也是知道,我等出使大周,身上乃是背负家国重望。今儿宫中传下旨意,圣人明日宣召我等入宫晋见。孝予心中惶恐不已,听闻郡主与皇帝陛下素来极亲近,想来最是了解陛下的脾性。不知皇帝陛下是个什么脾性?”
顾令月闻言荔枝眸闪烁片刻,悠悠笑道,“高使君最关心的,倒始终是您新罗的子民。”
手中把着一盏琉璃盏,顿了片刻后道,“圣人虽然脾性冷峻,但爱护子民,最是讲究规矩的。你只要规规矩矩,将新罗的事情清楚明白的禀出来,想来圣人会为李太子做主的。”
高孝予面上露出喜色,“如此甚好。”
□□的背脊因着喜悦之意而放松下来,“郡主见谅。”略含一丝歉意道,“我等背负使命,从新罗赶到长安,如今国事终于见了一丝曙光。当真是喜贺。”
顾令月闻言轻笑。晕黄的灯光下看美人,越发唇红齿白,俊秀温雅绚惑人心。“无妨。”
道,“这世上最让人敬佩的便是忠臣勇士,高使君身在异地,心系家国。阿顾心中不甚钦佩。”取过面前琉璃盏,作敬酒之势,“阿顾敬使君一盏,恭祝使君万事如意。”
高孝予受宠若惊,“小臣愧不敢当。”端盏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置在案上,起身欲抱拳告辞,“明日孝予须入宫见圣,还要回国宾馆做些准备,便先就此告辞。”
顾令月悠悠道,“你就这么要走了么?”
夜色习习,顾令月的言语之中含着的无尽情意,如同一道缠绵的钩子一般,钩住了高孝予的脚步。高孝予纵然心有牵挂,一时之间也觉得脚步坠重,竟是再难迈开了。
顾令月唇边的笑意如同秋日暖阳,柔声在夜色中响起,“听闻你来我的府上,我心中很是高兴。命人做了糕点,你可要尝尝?”
美丽的佳人温柔情意如同一场沉醉的梦,高孝予沉醉在其中,几乎不愿醒来,“郡主亲手做的糕点,定是美味。”声音深沉,“这般福分,臣不敢辜负。自是当好生品尝。”
顾令月嫣然而笑,“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命道,“将糕点端上来。”
郡主府的丫头们应了一声,将糕点一盘盘的端上来,置在案上,花团锦簇,尚散发着些微的甜香热气。
高孝予坐在斋中,瞧着案上花朵一样的糕点,只觉目眩神迷,赞道,“这些糕点真是精致。”
顾令月面色微微红晕,柔声道,“我的手艺不精,不过是打了点下手。主要还是面点婆子做出来的。不过,”瞧了高孝予一眼,唇齿含笑,“这些面我都是揉了的。”
“郡主这般已然是很厉害了。”高孝予心中敬佩道。
顾令月闻言露齿而笑,一线浅浅的洁白贝齿,可爱动人。
取了一块糕点,“这块水晶龙凤糕乃是我平日里最爱吃的一种糕点。你尝尝看看。”
高孝予只觉少女笑靥如花,如坠梦中,接过糕点入口品尝,只觉滋味鲜美,香腻入口,不觉目光一亮,赞道,“果然美味。”
转头瞧着面前花团锦簇的点心盘子,敬佩低沉,“大周□□上国,文化博大精深,就连一点点心,都能做出这么多精致花样,新罗相较之下,就有些鄙陋了。我等当痛知短处,若能度过此劫,回去之后,好生学习。”
顾令月闻言目光闪动,片刻之后吃吃而笑,“如此良辰美景,高使君却想着这般严肃话题,好生没趣。”
美人情意,最难推拒。月色之下,高孝予瞧着顾令月动人情致,砰然心动,“却是我错了。”
夜风吹来,满树的落叶落下,在屋中精致的烛光照耀下,华美如梦。顾令月瞧着美丽的夜景,悠悠叹道,“今日咱们二人还有此缘分,在此处一道欣赏美景。待到明年今日,也不知道天各一方,流落到何地去了。”
二人之间背景相异,家国不同,横亘着的是不可避免的分离。一时之间,生出有一种凄美的感觉。
良久,高孝予方强笑道,
“此情此景,我倒是想到了一首家乡的歌,名叫《秋夜歌》。我唱给郡主听吧。”他拔出腰间宝剑,在树下翩翩起舞,于此同时口中唱起了悠扬的新罗民谣。歌声悠扬,带着新罗特有的曼调古谱。
顾令月坐在漱玉斋檐下,静静的瞧着高孝予的剑舞。
夜色静默,竹影在风中沙沙作响,俊秀的男子载歌舞剑,此情此景美丽如梦。
一曲歌罢。高孝予将剑背在身后,回过头来,朝着顾令月扬起天真的笑意。“郡主可是喜欢?”
“喜欢。”顾令月大大的点头。
荔枝眸明亮凝视对方,“这首《秋夜歌》说的是什么?”
高孝予道,“这是一首新罗古老的民谣,说的是美丽的姑娘和她的情郎,他们彼此深爱,却因为意外的捉弄而有缘无缝。姑娘诉说着她的情意,小伙子便劝慰她,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但只要牢记曾经深爱的时光,便也算是一种圆满了!”
顾令月闻言微微怔楞,沉浸在词曲悲伤气氛中,回不过神来。良久方振作精神,“今日天色不早,不若你今日便留宿我府中?”
夜风凄清,秋夜清明,芭蕉隐藏在暗影里沙沙作响。顾令月这样的邀约带着一丝桃色。高孝予砰然心动,几乎想要张口答应。
只是到底一丝理智拉扯住他的意识。“郡主厚意,孝予本不该辞。”咬牙道,“只是明日我要进宫晋见皇帝陛下,这乃大事,关乎新罗国运。虽有了郡主安抚,该当回国宾馆好生准备,方显的对圣人的尊重。”
顾令月闻言垂眸,眸光中闪过一丝失望色彩,柔声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想的差了。”
高孝予瞧着顾令月这般神色,心中疼惜不已,“郡主不必如此。”冲动道,“就算圣人明日应允小臣请求,一应事体还要筹备一段时间,小臣在长安停留还有些日子。”握着顾令月的手,目光温柔,“咱们来日方长。”
顾令月念着来日方长的话语,方释然一笑,“如此,你走吧。”
“我在这儿送你回去。”
高孝予这方点头,告辞离去。
只觉身后少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样的缠绵,直让人想将所有的顾虑都扔到天外去,转回身去飞速奔回她的身边,将她拥入怀中,再不分离。下定了大毅力,方能继续迈出步伐,大踏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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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日月交替,月光掩映,一轮新日汩汩升起,朝阳万丈。
高孝予一身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