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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锦绣-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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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着勒勒车前来的蒙古人,则为“蒙古勇士”这一称号而激动,皇上重视咱们这些外族人。
    而卫嫤则是彻底惊住了,没有谁比她清楚,吴指挥使这次出不来了。指挥使可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虽然只是暂代,幸福也来得够突然,以至于她都无暇欣赏赵夫人颓败的面色。

☆、第105章 辞退阁老

庆隆帝的口谕,不仅打了晏衡和卫嫤个措手不及,更把跟随西巡的一众朝中重臣给打懵了。
    正三品的凉州卫指挥使与幽州卫指挥使二职,先前一直把控着西北全部兵权。但幽州城迁新址后与北边祁连山连成天然屏障,西线兵力全压在凉州卫身上。原本平等的两处卫所,这些年隐隐分出了高低。
    虽然品级依旧相同,但论手中实权,凉州卫指挥使可比幽州卫高很多。
    晏镇抚如今才多大?在他取代吴家一门双杰中的吴功被任命为凉州卫所镇抚后,官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底细。因被家人所不喜,十三岁以童丁身份入西北军。去年年满十五,才看看转成成丁,晋升小旗。到如今,他才十六岁。
    “皇上,晏镇抚如今才十六,离弱冠还有四年。如此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何能胜任正三品的卫所指挥使?”
    御帐内,传旨的三思还没回来,听到风声的贺阁老联合几位重臣已经跪在庆隆帝跟前,苦口婆心地劝谏。
    “只是一个代指挥使罢了。”
    满朝重臣皆被昨日帝王震怒吓到了,想到回京城调取互部卷宗的端王,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昨晚都睡得不怎么安稳。这会对上庆隆帝,众人也都有些小心翼翼。
    可庆隆帝无奈地语气,却给了他们一种错觉。皇上还是那个仁君,他会在满朝文武的劝谏下让步。
    “此事万万不可。”
    贺阁老捋捋胡子,脸上满是惊恐。
    庆隆帝满是兴趣地问道:“爱卿倒是说说,有何不可?”
    昨天还是蛀虫,今天就成了爱卿,庆隆帝态度的转变,给予贺阁老极大信心。
    当即他娓娓道来:“皇上,此事说来话长。”
    庆隆帝喝一口奶茶,还真跟阿怡说得一样,这茶特别顶饱。喝下去浑身暖融融的不说,肚子里还觉得特别饱。看那天伸冤的石头他也知道西北兵卒这些年生活如何困苦,外面那些蒙古人倒是很淳朴,也许可以在大军菜谱中加上点奶制品。
    御案后面庆隆帝神游天外,虽然韦相只教过他两年,而且还是在很小的时候,但那么多师傅中,对他影响最深的就是韦相。受其影响,庆隆帝特别关注一些细节,比如肉蛋禽菜等一系列关乎百姓日常的用品价格。从瘦的皮包骨的石头,还有他报上来的俸禄发放情况,庆隆帝大约能估摸出普通兵卒日常生活水准。
    西北军如今没烂到骨子里,但也差不多病入膏肓。那些吴家二十年来一手培养起的班底,身上或多或少沾了吴家作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已贪了那么多年,如今他们很难控制住不去贪。
    而晏衡不同,身在京城暗卫也能将他着三年来表现调查的一清二楚。他是真的有本事,而且继承了韦相一身风骨。于如今的西北军来说,晏衡是最好的良药。
    一边想着,庆隆帝一边不住点头。他坐在上首,跪在下首的贺国公逆着光看不清帝王脸上表情。见他一直点头,贺国公说得越发起劲。
    “皇上,先帝旨意上说韦相后人三代不得入仕。晏代指挥使如今正好是第三代,他这是欺君之罪。”
    重臣一片附和之声:“对,这就是欺君之罪。”
    这些往日办事都要拐个九曲十八弯的朝中重臣,如今却齐齐地站出来,当面锣对面鼓地直接跟晏衡杠上了。
    原因无它,全是被当年的韦相吓的。
    即便如今韦相早已入黄土,指不定骨头都开始烂了,但当年单枪匹马几乎掀翻整个朝堂的积威尤在,他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欺君?”
    庆隆帝斟酌道:“韦相,韦相之子,韦相之孙,三代已然过去。莫说罪不及出嫁之女,就算出嫁女所出子女也算自家人,那晏指挥使这个曾外孙也算第四代。”
    晏指挥使?那个最重要的“代”字呢?
    没想到皇上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做三品大员,而且还是掌控西北大半兵力的实权官职。
    不管他是不是韦相后人,十六岁的三品大员,让他们这些苦熬一辈子才二品的老头子情何以堪。
    “皇上,先帝圣旨说得是韦相后人,韦相那一辈不算。”
    庆隆帝神色变得危险起来:“那你们是说,朕做错了?”
    重臣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皇上也是被小人所蒙蔽。”
    上首老神在在的皇帝,这会却誓把无赖进行到底:“朕自幼熟读二十四史,上面但凡能被小人所蒙蔽的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昏君。也对,向来昏君治下易出奸臣,说起来朕还真是昏庸。”
    老皇帝难对付,打定主意要跟你耍无赖的老皇帝,更是完全无解。
    “皇上是圣明天子。”
    庆隆帝理所当然地点头:“那也就说,朕没有做错?”
    重臣们完全没招了,跪在地上交换眼神,把所有的期待压在贺国公身上。谁叫当年韦相倒台他获益最大,这会出了事也该他顶上去。
    这帮老不死的!
    贺阁老心中咒骂,但他也明白。一旦韦相后人死灰复燃,受损最严重的,一定是包括贺国公府在内当日受益最大的几家。尽管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但这会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反驳。
    “皇上,韦相所作所为,先帝朝时满朝文武早有定论。”
    庆隆帝也收掉无赖:“果然,你们还是因为韦相。”
    贺阁老干脆承认了:“皇上,此事先帝朝已经议得很清楚。无知而无为,无为而顺遂。老百姓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像绵羊般温顺,顺服于统治。一旦官员缴税,民与官之间再无明显身份差距,这份隔膜将被打破,到时他们岂会顺服?”
    说到最后他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道:“皇上,民智不可轻易开,愚民之策才是大越根本。”
    御案后面,庆隆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热茶雾气氤氲,他突然想起小时候韦相给他讲过的盛唐。他记忆最深的一句话就是:身为天家之人,最重要的就是有李唐君主的胸襟。一个真正强盛的王朝,会勇敢地接纳百家思想,取其精华、摒弃糟粕,直到一步步强大到任何外来力量都不会将它击垮。
    当时他个头才打到韦相的腰,稚嫩的年纪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涵义。然而在登临帝位后,这句话却时常浮现在他心头。所以他在西域开互市,在南洋开贸易口岸,在国子监接纳高句丽和倭国派来的儒生。与此同时,朝廷也得到了西域冶铁技术、洋人烧琉璃的工艺……在彼此的交流中,大越越发强盛。
    然而如今,在他大半生为国富民强兢兢业业后,这帮朝中重臣却来告诉他,要愚弄百姓。
    “满、嘴、荒、唐!一、群、废、物!”
    一字一句地吼道,庆隆帝将喝干净的奶茶碗扔下去。
    “愚民?让老百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像老黄牛一样重地缴税,来任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鱼肉?韦相当年的主张一点都没错,你们这堆蛀虫只会关心自己那一小家子是否能过上骄奢淫逸的日子。欲壑难填,你们永远都不会满足,只会一天天捞钱攀比,最后把大越这点根底全部掏空。”
    贺阁老将头埋在地上:“臣惶恐。”
    一片臣惶恐的请罪声中,庆隆帝把镇纸扔了过去:“你们还直到惶恐?哈。从古到今有一句俗话: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虽然世家在魏晋已经消亡,但你们这些勋贵也没什么两样。我记得你们当中超过一半祖上都是前朝官吏。一看前朝气数已尽,贪够了的你们火速投降了太…祖。怎么,是不是打算继续贪,等再过个百八十年,看大越气数差不多了再带着丰厚家产去找下家?”
    “臣等万万不敢。”
    “朕一个字都不信。”
    贺阁老耿直脖子:“皇上此言,实在让老臣无地自容,老臣请求辞去阁老一职。”
    庆隆帝笑了,眼睛环视一圈四周:“你们……想一块请辞就赶紧点。”
    平静的话语震住了所有人,在贺阁老鼓动人心的目光中,所有人低头不言语。
    “很好,朕准贺阁老致休。”
    不阴不阳地说完,庆隆帝终于离开御座,麂皮靴子踩到贺阁老跟前,弯腰亲自摘下他那顶象征着官职的蝉翼纱翅帽,客气道:“请吧。”
    “你们……”手冒青筋,指下剩余其他人,贺阁老赌气迈出御帐。
    “哟,贺阁老,您帽子哪儿去啦?”
    传完口谕,盛情难却下三思喝了碗奶茶,带着满嘴奶茶味与信任凉州代指挥使夫妇的热情回来,刚好对上掀开御帐门的贺阁老。
    见他不理不睬,三思也不恼,刚进帐子,迎面就扔过来一顶官帽。
    “三思再走一趟,去韦家住处,将这顶帽子交到韦相之孙手中。”
    待三思走后,庆隆帝看着跪一地的朝中重臣。
    “朕可不是前朝那些连军权都掌握不了的软脚虾皇帝,既然你们拿朕的仁慈当理所当然,那从今日起,朕便效仿太…祖,贪官污吏必用重型。天下读书人那么多,官员不够了大不了加开恩科。朕就不信找不到合适的为官之人。”

☆、第106章 歌谣立功

惩治贪官污吏之事,庆隆帝当政的三四十年内,曾犹豫过数次。从初登基时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却被老臣掣肘动弹不得;到渐渐乾纲独断领悟出的高薪养廉之道;再到年过五旬后越发心软,见不得陪伴多年的老臣不得善终。
    一直到幽州城一直燃烧的熊熊火焰烧得他心火旺盛。西北军贪腐之触目惊心,终于揭开了江山繁荣昌盛的画皮,露出里面满目疮痍的表象。在恩准内阁首辅贺阁老致休后,当着御内满朝重臣的面,他直接提笔拟旨。
    明年开春加开恩科。
    写好后加盖玉玺,庆隆帝打个手势,御帐内一道黑影闪过。在群臣反应过来之前,御案上写好的圣旨已被暗卫送往京城。
    “太子留守京城,就叫他督办恩科之事。”
    这话庆隆帝是对着空气说得,跪在下面的重臣却全都清楚,无处不在的暗卫一定会听到。
    原本方才他们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法不责众,无缘无故处罚如此多重臣,整个朝廷将会陷入瘫痪。然而如今圣旨被暗卫携带,以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的速度送往京城,这些往日养尊处优的重臣突然发现一个一直被忽略的事实。
    庆隆帝不仅是一个老皇帝,而且还是一个握有绝对军权的强势帝王。
    他有手腕更有实力,掌控住整个大越江山。
    二十余年的仁政让他们几乎忘了,这位是经过怎样惨烈的斗争,在先帝那一堆皇子中笑到最后。老虎即便打盹也不会丧失锋利的爪牙,一旦睡醒,他依旧是百兽之王。而如今他们,亲自唤醒了这头一直打盹的老虎。
    “没什么事就跪安吧。”
    先前庆隆帝一直对他们这些老臣客客气气,久违的“跪安”两字出口,重臣们有些不适应,但却丝毫不敢反抗。
    见他们比往日规矩很多的跪拜动作,庆隆帝颇为满意。有多少年没享受过这种被人战战兢兢供着的感觉,君臣和睦惯了,偶尔享受下不同待遇,好像还真不赖。
    心下感慨,御帐外突然响起歌声。好像是百姓们在唱什么曲子,从声音中能听出他们欢悦。庆隆帝凝神听过去,隐隐听到他的年号建文,还有什么“草原上……”
    “奴才给皇上请安。”
    三思的声音干扰了庆隆帝听觉,示意他小声些,外面歌声依旧在响,可蒙语跟汉话混在一块,又加上声调混乱,唱什么完全停不真切。
    “外面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三思笑道:“救火的百姓中午歇息,喝完奶茶后,大家按草原上规矩围坐在一块。外面火烧这么旺,打个盹也睡不好。见大家无聊,晏夫人干脆教他们在唱歌。”
    “唱歌?朕刚听到他们好像在唱我?”
    三思神采奕奕:“就是在唱陛下,晏夫人可真绝了,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曲子,说陛下您是草原上不落的太阳。”
    身为皇帝,庆隆帝生平听过很多隐晦的夸赞。这么直白地被人夸,还是生平头一回。
    歌声再度响起,三思自动缩减存在感。庆隆帝凝神听着,歌谣曲调朗朗上口,唱过几遍后一般人都能唱得很好,这一遍大合唱就比上遍清晰很多。庆隆帝听得很清楚,是蒙汉两种语言在唱。先是唱草原美景“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歌词简单却又将草原景色描绘得栩栩如生。
    然后又讴歌家乡,“若是有人来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就骄傲地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家乡”。以草原为纽带,将居住在幽州草原上的蒙汉两族维系在一起。
    最后“建文年的大越朝,护佑我们平安,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在说完了家乡又说完了蒙汉一家亲后,又说这全是他的功劳。
    庆隆帝佯怒:“这歌谁编得,一点都不含蓄,有这么直白说朕名号的么!”
    三思小心地瞥了他一眼,哎呦陛下喂,瞧瞧您那张嘴,笑得都快要咧到耳朵根。自打靠近幽州城,这还是您第一次露出笑容。
    晏夫人实在是高!
    此刻三思的心情,跟接驾时见卫嫤当面把受贿银子捐出去时的袁刺史一模一样。晏镇抚,不对,晏代指挥使大人究竟是走了什么好运,才渠道晏夫人这么好的媳妇。才刚升代指挥使,就这么准确地拍到皇上马屁,还拍得精准如此巧妙,让刚还大发脾气的皇上直接龙颜大悦。
    以他服侍皇上多年的眼力见,晏代指挥使只要不出大差错,这头顶上的“代”字绝对留不了多久。
    一瞬间心思转了好几转,三思板起脸:“晏夫人的确是僭越,奴才这就去呵斥她。”
    眼见三思撩起拂尘要往外走,庆隆帝忙挥手:“不必。”
    忍住心中笑意,三思惊讶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奴才带御林军将晏夫人直接抓过来?”
    “你个老东西,连朕笑话都敢看,”虽然话语中满是责备,庆隆帝脸上笑意丝毫不减:“幽州大火,难得受灾百姓如此高兴,就让他们唱去吧。”
    三思捋一捋拂尘:“奴才方才一路走来,看到百姓们唱到皇上时,脸上是由衷的尊敬。奴才替皇上高兴,才一时无状,多谢皇上体恤咱们。”
    庆隆帝无所谓地摇头。他虽然有些多疑,但那也是帝王通病。实际上身为一个帝王,他算是很宽和的人,对下人、对臣子向来都很宽容。只不过这次臣子实在太让他心寒,但他不会将这股怒气撒到无关之人身上。
    “他们……真的不怨恨朕?”
    “皇上这是说哪儿话,”
    三思面色复杂,作为从庆隆帝做皇子时一路跟过来的老人,他知道皇上是多好的一个人。就连庙号仁宗的先帝,坐上天下最高的位址,大权在握后晚年也难免为所欲为了些。然而皇上却从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宠九公主殿下,大概是他为帝近四十年来所做的最出格的事。
    “方才老奴将首辅的官帽送去韦家帐中,韦家老爷还说,面对幽州城大火,皇上没有避退,而是冒着危险就地安营扎寨,与百姓同甘共苦,您真是个好皇帝。”
    外面歌声依旧,庆隆帝却仿佛听不见了。眼神放空似乎看向过去,他有些梦幻地问道:“韦相……家人真这么说?”
    “当然,老奴可不敢骗皇上。这些年来您做过什么,大家都清楚。日久见人心,皇上是圣明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有些个大臣难免多贪些,但大多数臣子还是感念您的仁慈,很用心办差。这些可全都是皇上功劳,百姓们当然会感激您。”
    顺着三思的话,庆隆帝终于想起朝堂上那些呕心沥血的贤臣。人性是复杂的,当初通过科举迈入仕途时,大多数年轻的臣子无不是怀抱一颗为国为民之心。之所以后来变得贪得无厌,一方面是欲壑难填的人之本性在做主导,另一方面也与他过分纵容导致他们越发松懈有关。
    感叹一声,他看向帐外漫天的大火。打个手势,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案前。
    “你亲自跑一趟,去调出户部尚书这些年的把柄。告诉他,朕希望回京的端王能看到真实完整的西北历年账册。这样我可以绕过他,若是官官相护,幽州城的今日,就是他的明天。”

☆、第107章 草姑娘

时令已近深秋,牧草叶子尖开始变黄。
    不远处是烽火□□的幽州城,城外草地上坐着忙活一上午后歇息的百姓。他们三五成群扎堆,就跟在自家地头似得,随意或坐或躺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打个呵欠。
    忙活完一中午,新上任的凉州卫代指挥使夫人卫嫤看到这一幕,福至心灵地想起了以前大学军训。那时辛苦的训练过后,总会有人领着唱军歌。大家席地而坐,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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