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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吉祥-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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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致在金陵等待皇帝的随时传召,每日阅看密报,眉眼之间却是一直未曾舒展。连薛青云都不禁出言质疑:“侯爷对于张博虎之能,是否言过了?”
  杨致嗤笑道:“自宁王挥军攻占随州起,南楚一直处于守势,近十年来两国几无大战。楚军突然转守为攻,皆是因为张博虎之故。所谓事有反常即为妖,两国交战莫不是以钱粮国力为后盾,由被动防御转向主动进攻,说是关乎国策亦不为过。兵者,国之大事。张博虎必定先是说服了岳父谭重元,才能得到这位把持朝政的权臣支持。尔后一战见功,才会得到南楚军方老帅文焕章的认可。在文武重臣之间左右逢源,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张博虎其人实在不简单么?”
  “随州地处长江流域与淮河流域的交汇地带,东承南楚重镇江夏,西接大夏门户襄阳,北临信阳,南达荆门。与夏楚两国而言,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一边重施故技,一边派军攻吴,若无所图,你当楚军真是吃饱了撑的么?”
  薛青云讨了个没趣,讪讪问道:“那依侯爷之见,张博虎下一步意欲何为?”
  杨致森然道:“张博虎曾有过大丈夫斗智不斗力的豪言,奇计迭出方显其智,方见其才。楚军意在收复随州,欧阳行既是南楚名将,对阵叶闯未必不堪一击,进攻吴越恐怕只是转移大夏视线的佯动,为攻占随州做战术掩饰。大夏在随州屯驻重兵,强攻难以得手。张博虎煞费苦心的争取时间,要么是暗中掘地埋以大量火药炸城而攻,要么是挖渠引水相灌淹城而入。”
  薛青云惊道:“炸城或灌城?此二计何其毒也!侯爷是说,楚军重施故技一再相扰,仍是为了让我军无暇他顾,借以遮蔽我军耳目?……侯爷,我们应当遣人尽快报知杨耀,也好让他早作准备啊!”
  “晚了。”杨致不无惋惜的道:“一来我与杨耀素无来往,一时难以取信于他。二来统军将帅与外任重臣相交乃是大忌,即便杨耀纳我之言,也必会与帐下幕僚反复商议,再快马急报长安请示皇帝。一来一回少说也需耗费五日以上的时间,到时候只怕连黄花菜都凉了。”
  三月十一日,索力率军突围,双方激战至三月十三日,突厥中军主力五个万人队被大夏三路大军歼灭过半。是夜,索力集结身边仅存的两个万人队,不退反进,像濒死的疯狗一样,倾尽全力向耿超所部发动了自杀式的反攻。战至三月十四日午后,突厥中军主力尽数被歼,索力于绝望之中自刎而死。耿超一如往常身先士卒,箭矢用尽强弓折断,长枪枪杆刀刃无数,枪头磨钝如锯,身披七十余创。次日凌晨于回军南归途中伤重不治而亡,时年三十一岁。
  三月十六日午夜,随州南城被楚军掘地暗埋的万斤火药炸塌四丈有余,南楚八万精兵分兵两路,从南门与东门突起攻城,夏军仓促应战无力回天,翌日上午辰时随州城破。夏军残部往襄阳回撤,主帅杨耀亲自领兵断后,与乘胜追击的楚军拼杀半日,力战不敌,以身殉国。据称死后尸身不倒,兀自怒目圆睁,倚刀面北而立!
  南北两线大战,大夏一胜一败。北线大胜,此役从夏历隆昌元年十一月初始至隆昌二年三月中旬而终,历时近半年,歼灭突厥主力骑兵十一万众,斩杀突厥各部诸民逾七万,俘获突厥王公贵族三千余人,迫使突厥索力可汗绝望自刎,大漠草原遭此重创,重又陷入诸部攻伐争雄的混战时代。保守估计,此役之后漠南再无突厥王庭,北境至少十年之内无战事。
  然而大夏方面,于此一役亦是损失惨重。不仅以勇悍扬威大漠的名将耿超重伤战死,还折损精骑五万有余,步军上万,累计有近七万大夏儿郎埋骨异国他乡。
  南线之战,事起突然。随州方面除了丢城失地,主帅殉难,两战皆败折损了六万兵马,更重要的是大夏于南楚对峙的战略优势尽失。
  杨致的相关预测,至此尽皆应验。大夏一胜一败,元气大伤!(未完待续。)


'邪云曲 第361章 较劲

  大夏几乎同时与突厥和南楚进行的两场战争,一胜一败。索力可汗绝望自刎,突厥几陷灭顶之灾。虽然大夏无力也无意占领大漠草原的广袤土地,但至少可保北地边境十年之内再无大战。南线则面临南楚大军压境,国势安全与十年之前恰好相反。
  换做大夏太宗武成皇帝在位,无非是咬牙切齿的调兵遣将,积极准备反攻,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新皇赵启即便从被立为太子的监国之日算起,全面署理朝政也不过两年有余,所以不得不面对自从登基以来的一场莫大危机。
  早在随州尚未失陷、杨耀首败之前,便有流言随往来商贾一路传入大夏:现任夏帝自幼顽劣,非嫡非长亦无能,寻常百姓人家承袭家业还知道该怎么选,武成皇帝雄才大略,怎么会将大位传给这么个主?其中必有蹊跷!大夏与突厥已有六七年相安无事,皇帝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傻小子,究竟有何德何能,就敢轻启战端?想当年宁王殿下镇守襄阳之时,攻占随州犹如探囊取物,以至楚军不敢北望,哪里会像杨耀那个缩头乌龟一般的窝囊?
  流言历经一千多里行程传至长安,版本自然会相应随之升级:皇帝幼年时是怎生惫懒,是如何如何的文不成、武不就;是如何如何勾结朝中奸佞之臣,向老皇帝进谗言;是怎生费劲心机收买时任内廷禁卫将军严方、禁军副将军王文广等无耻将领,如何如何逼宫迫使老皇帝立其为太子;不清不楚的登基为帝之后,如何如何受佞臣唆使蛊惑。好大喜功的挑起与突厥的战争;又是如何如何迫害神武无双、本应继承皇位的宁王殿下……。煞有其事,绘声绘色。宛若亲见。
  御史言官、自命忠直的清流文臣,在先帝的威压之下。原本都是大夏朝堂之上充门面的样子货,这个时候也都争先恐后的跳了出来,纷纷上奏劝谏。近贤臣、远小人、休兵罢战、与民休息、广施仁政……,这些任何一位皇帝坐朝当政都极具保鲜度的话题,如潮水一般涌来。
  再怎么英明睿智的皇帝,也是人而不是神。赵启由最初不以为然的不屑一笑,到强作镇定的置之不理,再到怒不可遏的头痛欲裂,这是一个几欲令人抓狂的憋屈过程。
  所谓流言止于智者。多是针对受害人的劝慰之语。唯恐天下不乱、添油加醋的八卦好事者,这个世上从来都不缺。而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居心叵测者,显然也不乏其人。
  赵启登基不久,对突厥发动战争的本意,是想藉此树立威权。何曾料想,南楚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与大夏死磕?损兵折将,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朝野不宁。遑论威权。就连先帝选立储君的眼光,甚至赵启继位的合法性都受到了捕风捉影的质疑。
  古语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损兵折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见、摸不着、如云雾、如棉花一般令人无处发力,却又暗潮汹涌的刺耳流言。窝心的是不可能将苍蝇一般嗡嗡乱叫的御史言官、清流文臣简单粗暴的一巴掌拍死,背上“堵塞言路、忠奸不辨、刚愎自用”的骂名。
  如何应对与化解危机。对赵启的政治智慧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好在执掌禁军的周挺,其忠诚度毋庸置疑。而且早在上年九月。赵启就擢升、调动了一批青年将领,牢牢抓住了护卫宫禁、拱卫京畿的大权。只要刀兵在手,何惧小丑跳梁?是以赵启心中倒也并不十分慌乱。
  记得杨致曾言:这世上真正最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遇事摊到了自个儿头上,怨天尤人或是一味逃避,屁用都没有,只能冷静的去面对、积极的去解决。
  泰然自若的照常临朝署政视事,是最起码的,也是必须的。
  密令禁军大将军周挺,禁军副将军严方、张安,禁军骁骑将军朱大为、陈准、胡智雄,内廷禁卫府将军韦志高,潼关守将王文广,暗中严加戒备,非奉旨不得擅调一兵一卒。
  密令内侍金子善广派耳目,严密监视朝中文武百官的一举一动。
  明旨昭告天下,大胜突厥,索力可汗畏罪自刎,斩敌近二十万众,俘获突厥王公贵族数千人。命讨虏大将军曾英明班师回京献俘,命董坚、凌开阳、肖刚、郭锐诸将亲自护卫耿超、李为灵柩,回京述职受赏。命襄阳守将于化龙暂代杨耀之职,接掌前线军务,派兵护送杨耀灵柩回京。命宁王赵当、康王赵敢会同枢密院与兵部、礼部,于忠烈祠中操办杨耀、耿超、李为的丧葬事宜。
  明旨诏令调遣淮南驻军一万、金陵驻军两万,移师吴越,交由平南大将军叶闯帐下节制。调遣中州驻军三万,南下增援襄阳。
  哥手里有刀兵,有打手,有鹰犬,当用则用,且不忙急着拿出来显摆吓唬人。哥也没怎么慌神,有条不紊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流言的散播,言官御史、清流文臣们的蹦跶,或是南楚的离间乱夏之计,背后似乎隐约也有老牌豪强氏族,废太子雍王的余党,以及宁王与康王几位宝贝哥哥的影子。管它呢!哥打小就混迹于市井街肆,自有办法。容你们过一过嘴瘾就罢了,但谁若胆敢揭斯底里的撕破脸,那就逮谁灭谁!再找几个枪手,将哥小时候不同寻常的神奇事迹,耿超、杨耀、李为的忠勇义烈编成话本,在长安的茶肆酒楼间广为传播、反复演绎,还怕糊弄不了最好糊弄的老百姓么?
  在人老成精的王雨农、陈文远、刘秉德、周挺等人眼里,比较百战艰难的先帝而言,应对手段相对比较温和,只是给出了中规中矩的及格分数。令他们颇感费解的是,先帝视为万金油的杨致,似乎有意无意的被新皇忽略、或者说是选择性的忘却了。
  南北两线的战事虽然无关那位大爷的切身利益,但他这一方势力的能量实在惊人。皇帝若能效仿先帝善加利用,必可事半功倍,无往不利。这等牛人,弃之不用,岂不可惜?
  杨致。杨致!皇帝早就想到了杨致,乃至早在开战之前。密谕耿超卸任平南大将军之后,“途径”金陵前往拜会问策,便是明证。先帝是在武成二十一年才听说杨致这个名字,之前的大夏不也照样是所向披靡、顺风顺水?你好了不起么?朕就偏不信你那个邪!与其说赵启是在与杨致较劲,还不如说是在与自己较劲。
  可人家并不都是像他那么想。
  这一日散朝之后,陈文远与王雨农在出宫路上并肩而行。王雨农叹道:“老陈,你说我们俩都这把年纪了,还在没头没脑的苦熬。杨致那小子天高皇帝远的倒是过得逍遥自在,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能混到他们这个份上的老臣,自然听声知意。陈文远比王雨农还多了一层顾忌,他是赵妍的义父,名义上也算是杨致的岳父。虚晃一枪的接口应道:“谁说不是呢?”
  二人同朝共事数十年,心中早有默契。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
  陈文远啐道:“你这老货!想要老夫做什么?有话尽可直说嘛!”
  王雨农嗤笑道:“老夫的日子莫非比你过得差了?我能让你做什么?我只怕你我百年之后,无颜去见先帝!杨致那厮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就是什么。今日我们不妨打个赌,就赌这一次杨致会不会回京吧!切勿拿什么外任重臣非奉召不得回京的借口搪塞,你也知道那厮胆大包天,根本不在乎。”
  陈文远笑道:“既是如此,我们还赌什么?那厮不仅胆大包天,也是重情重义、至情至性之人。老夫大半辈子都是活在马背上,且不说杨致平日与耿超、李为的私交如何,但能理解他们在战场上结下的那份情谊,在心底永难磨灭。不管皇帝是否相召,杨致必会回京吊唁。”
  王雨农不无忧虑的道:“老夫亦与杨致相熟已久,你说的这些,岂能不知?若是仅论私谊,倒也罢了。可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么?先帝对杨致又打又拉的尚能驾驭,皇上原本自幼与杨致交谊深厚,后来又结为郎舅之亲,但关系却日渐疏远,登基之后愈发如此。由此足以可见,皇上比先帝对杨致更为忌惮!让杨致留任海关总督乃是稳定朝局的无奈之举,实际上是有意将他晾在一边坐冷板凳啊!”
  “杨致惊才绝世,时过境迁,今非昔比,早已自成势力。这方势力汇聚的羽翼暂且不论,除了杨致自己,徐文瀚、秦空云、卫飞扬哪一个不是万中无一的当世人杰?外间传闻杨致声言永不称王,你以为他是说给别人听的么?绝对不是!那就是为了说给皇上听的!那厮素来是说得出就做得到,深知永不称王胜似称王,老夫信他!”
  陈文远沉吟道:“那你的意思是……?”
  王雨农落寞的道:“你我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念想?早该知足了!老夫既怕愧对先帝,更怕负了大夏!都说岁月不饶人,你我以及诸多重臣皆已老迈,还能为皇上撑持多久?杨致不召而归,君臣之间便又会留下一道坎。虽说这道坎提起是千斤,放落是四两,但总归是道坎啊!何况先帝在位时有意无意的打压杨致等兄弟四人,其实是为身后计,为了将他们留与子孙用!此时不用,更待何时?皇上只是年轻气盛、不够老到,老夫相信他的智慧,更相信杨致绝对不是那种不知进退的人!”
  陈文远郑重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日我们便将一切顾虑尽皆放下,联袂劝谏皇上召杨致回京吧!大不了以你我两条老命为杨致担保便是!”(未完待续。)


'邪云曲 第362章 劝谏

  若是早在半年之前,陈文远与王雨农这番话传到了赵启耳中,赵启恐怕会乐出声来。俗话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活人有的是。想要跻身朝堂、位极人臣的才志之士何其多矣?死了王一还有王二,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缺了谁不行的这一说。你们风光了一世还在这里倚老卖老,我还巴不得你们早点给别人腾地方呢!
  朝堂重臣,善始者易,善终者难。陈文远与王雨农一个帮助先帝打天下,一个协助先帝治天下,堪称大夏武成一朝的左膀右臂。因为一直谨遵公忠之道,恪守人臣本分,而得官至极品,行将功德圆满。也就是说,无论是对新皇还是杨致,他们都已无所奢求。若非出于公心,原本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文远声言舍命劝谏皇帝启用杨致,并非小题大做,言过其实。皇帝与杨致都还十分年轻,来日方长,谁敢保证日后能够一直君臣相谐、不会反目相向?其中本就暗藏不可预知的风险。自古以来触犯圣忌、因言获罪者,史不绝书。即便皇帝一时佯装大度的不予计较,谁敢保证日后不会秋后算账、拿你的子孙折腾出气?耿超实际上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上了死路,杨耀等于是万般无奈之下故意自杀。二人身居高位数十年,自然看得十分清楚:新皇非但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而且演技比先帝犹胜一筹,手段比先帝更为阴狠!
  然而,他们同时明白也理解:想要做一个有所作为的乱世强国之君。终其一生都要不停的与人奋斗,与事奋斗。而且只能赢,不能输。就算是一个秉性纯良的好人。也会被磨砺成一个为达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的疯子。
  次日早朝,陈文远与王雨农两位辅政重臣,如约一同呈上了举荐杨致的奏章。皇帝粗略扫了一眼,二人的陈奏的内容大同小异,顿时眉头微皱,不置一词的放在一边。随即连“众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这句例行公事的话都省了,只是冷冷吩咐,众臣再有奏章,呈交至相关内阁大学士的公事房即可。尔后径自扬长而去。
  皇帝龙颜不悦,原在意料之中,陈文远与王雨农都不以为意。散朝之后,二人既不多说什么,也不急着出宫回府,来到王雨农的公事房默默的安心等待。皇帝详阅奏章之后,还须思虑权衡,应该给他一定的时间。二人在大夏朝堂之上的分量不言而喻,之所以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呈上奏章。不过是借以施压、力求不让皇帝刻意拖延罢了。
  皇帝岂止是龙颜不悦?简直是憋了一肚子邪火。两份奏章如出一辙,何须细看?杨致!又是杨致!杨致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以至于让你们对他这般念念不忘?平日你们出入御书房如同自家后院一般随便,居然用当庭上奏这一招来压朕?两个蹬鼻子上脸的老东西!
  其实赵启并非不知好歹。正如王雨农所言。只是年轻气盛、不够老到而已。
  先前以为,王雨农门生故吏遍布天下,陈文远旧属将佐广布军中。二人同为辅政重臣,恐有掣肘之忧。登基之后于风平浪静之时。二人镇国柱石的作用还没怎么显现出来。此番遭逢危机,若非两位老臣坐镇。王雨农竭力压制文臣,陈文远尽心威慑武将,朝堂内外只怕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宁王与康王本来就是一有机会就唱反调,这段时日更是每日必来上朝,而一大把年纪了的两位老臣也是风雨无阻的全程奉陪,这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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