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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配角,文武百官跟着皇帝打了一回酱油。对于杨致与卫飞扬来说,唯一实在的好处,只是不用去灞桥官驿捱上一宿了。
当日午时,皇帝在宫内大宴群臣,以示君臣共庆灭楚之功。宫中御宴向来是象征性的样子货,貌似气氛热烈,实则令人浑身都不自在。杨致与皇帝以及几位宰辅重臣喝了几杯酒,扯着毫无营养的寒暄闲话,好不容易熬到了席终。
出宫之时,自然是与徐文瀚、卫飞扬结伴而行。
杨致摇头笑道:“皇帝郑重其事的全套铺排应付下来,竟是感觉比上阵厮杀还累!——大哥,天色还早,一同与四弟回去看看叔父?”
杨致与卫飞扬并不知道徐文瀚发生了丧妻的变故。在二人眼里,时隔近三年不见,徐文瀚愈显清瘦,似乎也比以前多了几分暮气。淡淡应道:“好啊!”
卫肃确实病得很重。卧床不起已近两月,每日仅靠几口清粥与参汤续命。见到儿子终于回来了,两位义兄也结伴前来探望,眼神中陡然焕发出异样的光彩。想要开口说话,却又是力不从心的细不可闻。
陪着满面戚容的卫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杨致与徐文瀚自感不宜久留,起身告辞。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卫肃半生征战,叱咤风云,名扬天下,得以善终,也算不枉此生了。
出了卫府,杨致说道:“老徐,如今我在长安已是孤家寡人了。你我兄弟久未见面,不如到你府上去蹭个晚饭,小酌几杯?”
徐文瀚苦笑道:“如今我府里也冷清得很,我们还是二弟府上吧!”
杨致已然看出徐文瀚有点不太对头。听他话里的意思,秦空云这段时日也在长安。
兄弟三人聚首之后,徐文瀚才主动向杨致说起,妻子田氏服毒自尽的前因后果。杨致乍一听闻,大为震惊,顿时唏嘘不已。想要开口劝慰,一时又不知从何劝起:这笔账到底该算到谁的头上?
反倒是徐文瀚释然道:“命该如此,死者已矣,只能引以为戒,多说无益。”
岔开话题道:“三弟,皇上有意为你晋爵一等忠武公,加太子少保衔,你之四子不分嫡庶,尽皆恩荫封侯。明日定会召你入宫觐见,后日便会明旨昭告天下了。”
“一等忠武公?”杨致不屑的笑道:“他们父子俩对这个封爵都很热衷啊!老子十多年前就已封过一回了,儿子锲而不舍的又接着来!难道就不能换个新鲜一点的字眼么?”
秦空云叹道:“皇上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个一等公到顶了,总不能封你为王吧?你们父子五人一公四侯,大夏还从未有人享有过这等恩遇。虽说皇上与你早有约定,但在没见到你的请辞奏章之前,定然不会放心。封赏还是小事,如今我所担心的是,皇上会不会这么放你离开长安?”
杨致反问道:“凭什么?难道他还想把我当成菩萨似的供起来?他就不嫌闹心么?”
秦空云面带忧色的道:“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就是在你破楚之后的第四天晚上,皇上以探望家父为由,微服来访。有意无意的问及,秦氏这几年来都做了些什么。这几年指的是哪几年?秦氏为大夏做了什么,他真的不知道?”
徐文瀚皱眉道:“二弟的担忧,不无道理。我时常相伴帝侧,明显能感受到,皇上的心很大。心机之深沉,手段之冷厉,行事之圆熟,较之先帝尤胜一筹。三弟是皇上的一块心病,秦氏当然也是。”
秦空云附和道:“家父业已老迈,随时可能仙游。虽然十分思念我家老二与老三,却一再叮嘱,非到万不得已,不让他们回京。”
杨致挑明道:“咱们把话说白了,皇帝那小子就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耿超与杨耀是怎么死的?他们难道非死不可吗?大嫂的死,他也有份!”
“二哥,各地的秦氏分号在这几年已经收缩不少,你除了加大收缩力度,再把所有秦氏分号的详情登记造册呈送给皇帝。把整个家底透给他没关系,但秦氏与诸多钱庄、商号的往来牵扯,一个字都不能写!皇帝现在还不便公然清查核实,就算他回过神来了,没个两三年他能查得清楚?你秦氏若是这一点都做不到,与皇帝父子两代打交道的这几十年,也真是白混了!夹紧尾巴只是权宜之计,就当是为你家老爷子买几天清静日子吧!”
徐文瀚沉吟道:“你既是为二弟想到了这一节,应当不难料想,皇上此番为何不会痛痛快快的放你走了。”
杨致稍一思索,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帝盯上了夷州?他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吧?”
徐文瀚点头道:“你应该最为清楚,皇上盯上夷州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何谓天真?你是没有据岛自立的心思,然而口说无凭,皇上暂时奈何不了你,却至少想迫使你在官面上明确表态。日后事有万一,若是兴兵征伐,你便是乱臣贼子,他也出师有名。”
杨致冷笑道:“夷州关乎家国大义,我自会言出必行,但绝对不是现在。我今日回去,还是会像上次辞官返乡那样,一次写好四道奏章,给他半个月的时间来唱独角戏。若是给脸不要脸,我也只好奉陪到底了!”(未完待续。)
'邪云曲 第404章 谁怕谁
但凡是我看上了的东西,那就都是我的。这是一个看似荒谬的强盗逻辑,千百年来却一直大行其道。
皇帝打你的主意,那叫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若不甘愿、或是反过来想打皇帝的主意,那叫心怀不轨、妄图谋逆。怎么?不服气?绝大多数的人只能背着石头去打天。
杨致与秦公早在多年之前便已达成共识,想跟皇帝讲道理,需要有足够的本钱。秦氏为大夏父子两代皇帝充当了数十年的提款机,到头来落得个连阖家团聚都成了一种奢望。这足以说明,若是对皇帝再抱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幻想,不仅只是可笑,简直是愚蠢了。
杨致原本没打算与赵启翻脸,至少在表面上做到善始善终,如今却只想跟他好好说一说道理。你不是喜欢试探别人的底线么?这回换了我来给你试试?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确实不错,可是一旦爽过了头,恐怕就未必那么令人愉快了。
正月十四日一早,金子善奉旨前来相召杨致入宫觐见。宣达了皇帝口谕之后,皮笑肉不笑的道:“洒家在此为杨侯道喜了!过了今日,满朝文武便该改口尊称为杨公了。”
杨致明知金子善或是婉言提醒,并无恶意,但心情却实在好不起来,嗤笑道:“杨公?我还杨母呢!”
金子善望着杨致径自前行的昂扬背影,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
与皇帝打交道,堪称是个技术活儿。除了玩心机,还得拼演技。一到进了御书房,皇帝固然是热情洋溢,杨致也是满面春风。
金子善冷眼旁观,心下不由暗自感叹:这二位大爷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谁都不好惹。但愿切莫擦枪走火才好!
见面的寒暄毫无悬念,仍以灭楚大功为主题,皇帝稍显夸张的表彰,杨致聊以应付的自谦。
赐座奉茶后,赵启亲切的问道:“杨卿,家中老父妻儿可还好么?你举家返乡一转眼已有数年。朕怪想念他们的。”
杨致轻笑道:“应该还好吧?其实微臣比皇上对他们更为想念。”
“应该”还好?赵启拍了拍脑门,恍然道:“对,对!杨卿统军在外,同样已有数年不曾归家。朕确实忘了这一茬了!”
杨致顺势将四道奏章一起呈上:“微臣奉旨统军伐楚,侥幸建功,不辱使命。如今委实归家心切,恳请皇上成全!”
赵启接过奏章,随手翻了翻便放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笑道:“杨卿还是从前那个性子,倒是一心图个省事!挂念家小,本是人之常情,朕亦感同身受。但是此番不同以往,朕恐怕要留杨卿在长安多住上一些时日了。”
杨致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皇上日理万机,微臣此举并非只图自己省事,而是为皇上着想。即便皇上不加恩挽留。微臣原也打算在长安住上十天半个月再走的。”
“十天半个月?!”赵启脸色一沉,强笑道:“杨卿建此奇功。朕若不厚加封赏,岂不会遭世人诟病朕乃刻薄寡恩之君?甚至腹诽朕或暗行鸟尽弓藏之事?朕昨日亲率满朝文武郊迎杨卿还朝,明日对杨卿后加封赏,皆是国之重典盛仪,莫非杨卿便这般瞧不上眼么?”
拿起杨致请辞的奏章道:“杨卿,你的第一道辞章请辞征楚大将军一职。交割兵权由叶闯暂代,这还说得过去。可另三份辞章一股脑儿呈上不说,只是笼统声言辞却一切官爵,你连朕会如何封赏都不知道,也只字未提。是不是太离谱了?朕记得当日你曾说过,给不给是朕的事,受不受是你的事。但你这么个辞法,又将朕置于何地?你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一点?”
杨致毫不犹豫的答道:“微臣正是顾及到了皇上的脸面,所以才决定在长安逗留十天半个月。若非如此,微臣只需遣人送来辞章便是,何必不远千里再来长安?微臣以为,说到心急,也应该是皇上更为心急才对。”
杨致这话,只是半真半假。因灭楚而成神,却可因功成身退、辞却一切官爵而入圣。成神也好,入圣也罢,如果得不到官方承认,通常只会以悲剧收场。岳飞够牛逼了吧?可他冤不冤?所谓武穆、忠武都是追谥,鄂王也是追封。什么追谥、追封都是假的,力争好好的活在当下,那才是真的。当年杨致不也被先帝追封为忠武公么?那可是半点都没耽误安贵侯家的死鬼孩子当街拦轿调戏沈玉!
没了官爵又怎么了?日后哪怕是见了杨家的一条狗、一只鸡,谁不得小心掂量掂量?
但在赵启听来,那就满心不是滋味了。敢情你卸任来到长安,还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面子是吧?……你还当我是皇帝么?
赵启从被册立为太子到登基继位,执掌大夏国政足足五年有余了,心性与涵养经过磨练,早已过了实习期的生涩,日臻圆熟老练,确然长进不少。
为了平息心头升腾的怒气,抿了一口茶,问出了两句废话:“哦?杨卿当真以为,是朕心急了吗?”
这次召见,赵启并未令金子善退下回避。君臣二人话到此处,金子善不禁暗暗叫苦,心知或会就此谈崩,翻脸相向。轻咳几声,向杨致躬身问道:“杨侯,茶水已凉,可须换过一盏?”
“金兄有心了。不用。”杨致当着皇帝的面称其为“金兄”,表示了对金子善的尊重。一句“有心”,算是理会了他良苦用心,但今日这事实在不是一个内宦可以掺和的。
一语双关的道:“人还未走,怎会茶凉?冷茶冷水,我前前后后喝了十几年,也喝得习惯了。我还不老,相信总有一天能喝上一口热的。我有一个视若叔伯的长辈,眼见行将入土,在去日无多的有生之年想要喝上一口热茶,只怕是难咯!”
赵启就算涵养再好,也难以忍受杨致夹枪带棒的话外之音。登时脸色一冷:“杨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朕说清楚!”
我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徐文瀚之妻田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死于皇帝眼里的“杨党”之患。杨致故意挑起话头,但在皇帝首先翻脸之前,绝不会轻易上当,让赵启坐实结党之名。
一脸无辜的道:“微臣只是有感而发,如若因此而导致皇上不喜,也是无心之失,还望皇上恕罪。”
作势起身道:“皇上威权日重,微臣不胜惶恐。皇上国事繁巨,微臣不便久坐相扰,就此告退,静候旨意。”
赵启语气生硬的道:“杨卿这就想走了?朕若非要留你呢?”
杨致笑问道:“敢问皇上还有何事吩咐?微臣洗耳恭听。”
赵启不禁一时为之语塞,将早已放凉的茶水送至嘴边吹了吹,面无表情的道:“杨卿只打算在长安逗留十天半个月,朕实有不舍。杨卿暂且安心在长安住个一年半载再说吧!”
杨致眼睛都不眨的道:“好啊!微臣正好也想领略皇上的厚赏加封是何等的风光!反正在长安别无挂碍,哪里都想去看一看,哪里都想去走一走。在辞却官爵之前闲来无事,与朝中诸多臣僚走动走动,去军中与诸多将士切磋一番武技,与文人士子谈一谈诗文,去市井街肆之间逛一逛,实乃求之不得。什么时候住腻味了,什么再回信阳也不迟啊!”
杨致的回答令赵启为之气结,瞬间无语。用前世的话来说,您以为是下基层体验生活吗?您还嫌名头不够响亮?你以为长安是你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这么呆在长安,是为了恶心谁?鬼才愿意留你呢!
赵启在皇帝这个极具挑战性的工作岗位上干得熟溜了,心气自然见长。有时候难免想当然的认为,无论是谁都应该无条件的服从我的意志,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赵启还没有意识到,杨致已经完全摒弃了幻想,把他当成了对手,似乎也不怎么在乎二人的关系恶化升级为敌人。
杨致好整以暇的蔑视之意,一时之间在赵启心目中竟是无比可憎。冷哼道:“杨卿方才既是提到了秦氏,就应该知道,朕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话明说,或许还可平心静气的商量。端着皇帝的架子一味装逼?你不嫌累的话,有本事就接着装。
杨致继续挑战着赵启的耐心:“皇上听错了吧?不知皇上哪只耳朵听到微臣方才提到了秦氏?请恕微臣愚钝,微臣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不敢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意。”
杨致水浸烂牛皮似的应对,令赵启很难再强装镇定:“你?!……你今日是专程前来与朕叫板的么?”
杨致不以为意的道:“皇上何出此言?微臣不过是奉旨觐见,怎么就惹得皇上不高兴了?街头的泼皮无赖想要无端欺负人,都知道不管好歹总得寻个借口。瞧皇上这架势,不会是连个勉强说得过去的借口都想省了吧?”
杨致的言下之意,就差没指着赵启的鼻子骂他连街头的泼皮无赖都不如了。不怕你来气,就怕气不死你。
信誓旦旦的扯什么断然不会“刻薄寡恩”、“鸟尽弓藏”,唬谁呢?小样儿!难道你不是?自己挖的坑,劳您大驾还是自己往里跳!所谓的功高盖主、居功自傲,那他妈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本来可以有,但是真没有。
想发作也是你先发作,要翻脸也是你先翻脸。老子连扣大帽子的机会都不给你,尽管放马过来吧!谁怕谁啊?(未完待续。)
'邪云曲 第405章 豪赌
遑论赵启与金子善,连傻子都能感受到,杨致一番言辞颇具挑衅意味,偏偏始终还能言笑晏晏,好像一心只盼着你发火。
赵启的心机头脑或许不逊杨致,只是对于杨致今日的应对态度,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这厮平日不是脾气挺大么?怎么突然成了黏黏糊糊拿不上手的牛皮糖了?
与人叫板,尤其是与皇帝叫板,不一定非要揭斯底里。赵启感觉杨致的“反常”似曾相识,反倒冷静下来。
不自觉的换了称谓道:“姐夫,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正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皇上的意思是之前所说,都是为了涮着微臣玩的?”
你这是当我是人还是鬼?赵启忍气说道:“朕承认,年前去探望秦公,确是公私参半。姐夫,我们暂且都不意气用事,只是凭心而论。如今之势,秦氏是否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朕眼下并未打算拿秦氏怎么样,未雨绸缪,稍事敲打,有何不可?”
你做都做了,而且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没错。我还能说什么?
“秦氏于大夏之功过,自有公论。皇上圣心烛照,对秦氏如何处置,实与微臣无关。”
赵启冷声道:“你当真不管?”
“秦氏既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儿子。微臣凭什么要管?”
“是吗?那朕问你,你又凭什么为秦氏叫屈?”
“微臣还是那句话,皇上哪只耳朵听到微臣为秦氏叫屈了?”
赵启语含苦涩的道:“姐夫。我们何必如此生分?这般与朕说话,你觉得有意思么?”
“微臣不擅揣摩圣意予以逢迎。还望皇上明示。”
赵启勃然作色道:“杨致!你是什么人,朕还不清楚么?秦氏富可敌国。耳目遍布天下,你们两家素有勾连,以为朕不知道?秦氏若是老老实实为朕所用,尚可苟存。如若不然,休要怪朕不讲往日情面!”
杨致悠然道:“微臣以为,情面二字用在皇上身上,早已不太合适。不讲就不讲吧!关臣何事?”
杨致本来还想与赵启好好说道一番,眼见赵启摆明了一切不容违拗的态度,心知说什么都是多余。翻脸好啊!这样一来。无论秦氏还是杨致,将来各行其事都不会有半点心理负担。
杨致明显感觉到,赵启对秦氏从大夏抽底撤出导致的严重后果,还没有足够清醒的认识。秦氏不久之后将会呈送的各地分号的详细清册,无疑是一剂强效的烟雾弹。你既是至高无上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