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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与耿超他们有关那就免了,你应该知道我也没那个本事。如果不是,那就说来听听。”
“当然不是。”杨致拿了谪仙居的地契递给他:“我有个朋友最近手头紧,想把这处庄园卖了应急。我想托王爷牵个线,看太子是不是有意置下?”
“哦?”赵启接过地契仔细看了看,嗤笑道:“杨大哥,这是耿进还是皇叔送给你的?我看是你想把这庄园脱手吧?——你别这么看着我,这一点都不难猜。你昨日才回来今天就装病,哪儿有那心思和闲工夫帮朋友卖庄园?飞扬和沈重了不起是个罚金流放,在这当口最紧张耿超性命的,除了耿进与皇叔还会有谁?”
这小子……真的只有十一岁?梅妃非常幸运的扼杀了一位天赋极高的天才阴谋家!杨致掩饰着心底的错愕,不置可否的问道:“王爷,你就说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吧?”
“我只能试着跟太子去说说看,成不成我不敢保证。”赵启毫不含糊的把进出杨府的月票折成了劳务费:“但我答应你家老爷子的那五千两必须吹掉,而且从今往后我还是跟以前一样,任何时候都可以在你府上免费出入。”
“成交!”
赵启对这宗房地产交易的前景明显很不看好,连连摇头道:“你卖给谁不好,干嘛非得卖给太子啊?若真想拍马屁,还不如干脆送给他。我如果是太子,别说是买,连看都懒得看。”
“……为什么?”
“这太简单了!”赵启嘿嘿笑道:“太子是将来的皇帝,整个大夏江山都是他的,还用在乎那么个破园子?就算他想卖个好拉拢你,就不怕招人闲话?再说给你的这个面子是不是也太贵了点?”
第069章 端阳节快乐
在安贵侯丧子一案中,任何人都不会留意远远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越王赵启,他才真正是一位眼光犀利的看客。整件事在杨致脑子里原先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大致轮廓,赵启几句无心之言,犹如一阵及时的微风吹散了笼罩在身边的轻烟,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可赵启说的又全都是废话,因为他不是太子,也幸好他不是太子。谪仙居必须卖掉,——替福王与耿进卖掉,哪怕是高价卖给秦空云。卫飞扬、耿超与沈重虽罪责不同,三人却如同一体。且把谪仙居这档事撇到一边,杨致也必会尽力而为。
对杨致来说,其实太子买不买都无关紧要,他只想借此向太子传递一个重要的信息。但如果太子真的把谪仙居买下,杨致今后将对自己重新待价而沽,而且将会对耿超感到十分痛心。
赵启终归是小儿心性,虽如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嘴上说得硬,却也怕在杨府逗留太久回去受梅妃责罚,在掌灯之前赶回宫去了。
晚饭时分,杨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杨炎原本不过是得意忘形之下一时胡闹,不想儿子竟还嫌他定价太低,收钱愈发收得理直气壮。不仅足实过了一回忠武公老爹的瘾,而且这天的门票收入居然多达二万余两。儿子称病谢客,老子大发横财。沈玉有夫万事足,也看得有趣。杨致看在眼里不由心生感慨:一家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为惬意的事?
徐文瀚这半天也没闲着,晚间便将代笔写就的密奏送交杨致过目。秦空云并未一同前来,杨致随口问道:“二哥呢?”
“今日秦氏二公子自蓬莱回了长安,加之你我还有些琐事尚需二弟奔走处置,他这几日怕是无暇过你府上了。你且看奏章写得如何?”
秦公自秦空云以下还有二子,秦空云往常极少提起两个弟弟,只偶尔言及秦公命次子秦骄阳长驻山东。秦氏架构庞大秘辛甚多,杨致与徐文瀚都很识趣的从不主动打听。
徐文瀚早年便享有信阳第一才子盛名,做这样主题明确的官样文章自然不在话下。杨致一目十行的看了看,不禁哑然失笑:老徐生花妙笔下的耿超与杨致,就像前世战斗老电影中的团长与政委一般惺惺相惜配合默契。对杨致的杰出表现更是精彩纷呈,破敌斩将之神勇不逊常山赵子龙,跳崖迎敌之悲壮堪比金刀杨令公,孤身远赴王庭行刺之胆色犹胜荆轲,绕道燕京之行则被演绎成了李靖与红拂女似的动人传奇。字里行间无处不是心怀大夏,无时不是忠字当头。
摇头笑道:“大哥将来若是辞了鸟官不做,去写戏文与评书大概也饿不死你。”
很干脆的叫阿福将奏章用火漆封了,唤了府上为首的侍卫进来,郑重其事的交待他即刻进宫送呈御览。又将今日名曰谢客,实则宾客盈门的状况仔细说了,笑问道:“大哥是何看法?”
徐文瀚沉吟片刻。霍然起身道:“耿超杀人乃是经精心算计之后有意为之!飞扬与沈重根本就是他有意拉去垫背地!”
“你我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你以为他真拿自己地命不要紧么?”杨致叹道:“可这些只能以后再说了。”
徐文瀚神色凝重地道:“安贵侯丧子一案不宜久拖。必须尽快了结!你明日上午祭拜忠烈祠。回城之后径直前往侯府吊唁。后日一早上朝告御状!”
皇帝虽对杨致大加追封。但并未想到要给死人授予相应地冠带袍服与车驾仪仗。杨致只求将祭拜与吊唁之事闹得长安城内人尽皆知。根本不在乎这些花架子排场。二人一合计。遣了两名侍卫连夜知会长安府尹:忠武公明日“抱病”祭拜忠烈祠。请派人随行护卫。以肃清街道维持秩序。
早几天忠武公还是“死人”时。因为安贵侯府小侯爷对其夫人不敬便闹得长安城内风云激荡。禁军与大内侍卫尽皆出动。皇帝地圣旨接连颁下。害得长安府尹一整夜两腿直打摆子。至少默念了一万句阿弥陀佛。现在活人说要出行便愈加不敢怠慢。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就调集大批衙役在杨府门外守候。
杨致于卯时末刻时分便出了府。神色肃穆地骑着高头大马。前有大队衙役举着“肃静”“回避”地宪牌鸣锣开道。后有上百大内侍卫压阵。虽显不伦不类。却也威风凛凛。这位盖世英雄如此煞有其事地招摇过市。长安岂有不万人空巷之理?随行地一众侍卫与衙役。莫不倍感荣光。
生者的祭拜追思,是对死者的怀念和尊重。杨致大张旗鼓再度祭拜忠烈祠,并不全是做给别人看。活着的人加官进爵前途光明,战死的人已不知身后是何尊荣、会有恩恤几何,可留给活人的痛惜与哀伤却是最真实的。中元节前来忠烈祠祭拜者甚众,营监官对全套祭奠之礼已然熟稔,风闻杨致要来便早早备齐迎候。杨致一丝不苟依足规矩扎实做齐,直到午间礼毕,在祠内用了素斋才回城。
进城之后杨致按既定行程,摆足架子让开路的衙役领着向安贵侯府而去。大多数平头百姓对皇亲贵戚没什么好感,在不少看出端倪的好事者鼓动下,抱着幸灾乐祸心理想看安贵侯如何“霉开二度”的人,像初春斗水的小鲫鱼一样密密麻麻跟了一大群。
原本自感沾了几分威风浩气的侍卫与衙役们发现苗头不对,一个个心里七上八下的直发毛:您老的夫人纵然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人家现在儿子都没了,您还想要怎么着呢?安贵侯再怎么招人恨他还是当朝国舅,总不能像韭菜似的任人割了一茬又一茬吧?
为首的侍卫调动所有的脑细胞琢磨了半晌,上前赔笑着问了几句大实话:“公爷,您去侯府有何贵干,能否请您示下发个话?待会儿小人也好向侯爷通报。您身份贵重又这个……病体未愈,若是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无论宫里还是长安府的弟兄们这点萤火虫一般的前程都无法担待,还望公爷体恤。”
您那小老弟卫飞扬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冲进侯府都是又打又砸跟玩过家家似的,您老怎么看都不像“抱病”的样子,若是亲自出马发飙,还不得杀得鸡犬不留保不准连侯府都顺手一起拆了?如今三岁小孩都知道您忠武公惹不起,可安贵侯也不是什么善茬。真闹出大事来,光是弄顶“知情不报、拦阻不力”的帽子往侍卫与衙役们头上一戴,那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你叫弟兄们尽管放心。”杨致笑道:“待会儿通报的时候你就照直说:我今天不偷不抢不打不杀,只为吊唁小侯爷而来,顺便恭祝侯爷多子多孙多福多寿!”
原来只是上门吊唁小侯爷啊!为首的侍卫登时放下心来,旋即又大皱眉头:公爷这几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安贵侯听了今晚还能睡得着吗?
第070章 死得不是地方
近日长安城内业已无人不知,自大夏开国以来,能享受大内侍卫充当看家护院这项荣耀的并非杨致一人。安贵侯在爱子横死之夜,便同时享有了这项待遇。
从精神压力上来说,派驻忠武公府的侍卫起码要轻松了八百倍。尤其是杨致回来以后,即便是疯子也不会担心杨府上下人等的人身安全。虽然也有人背地里觉得老爷子人品很是一般,但只要摸准了他的胃口巴结得好,一不留神还能落个几十两打赏。
派驻安贵侯府的侍卫的感受就大不一样了。事发当夜小侯爷若不是丢了小命,很难保证董坚那个愣头青不会纵兵屠府!整个侯府凄凄惶惶死气沉沉,侯爷整日脸色阴森可怕,侯爷夫人连日哭闹不休,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触霉头。非但如此,最让侍卫们感到头痛的是还得时刻提防着:有可能在任何时候、从任何方向飞进来的诸如烂泥巴、臭鸡蛋之类小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袭击。
一听说杨致“抱病”前来吊唁,安贵侯李益聪也不禁有点腿肚子发软,定了定神给自己壮胆道:“本侯还真不信了,他杨致杀了几个突厥人就没王法了!有本事今日他连本侯一起杀了吧!”
听了杨致的跟班侍卫一字不落的将“先头悼词”通报后,安贵侯顿时稍感心安。外强中干几乎是每一位皇亲贵戚的通病,他们一般只会在自己迫切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世上还有“王法”这么一回事。安贵侯暗自寻思事情虽因杨致而起,但人总不是他杀的,或许这个一步登天的奸商家的小崽子是来为耿超等人来乞命也说不准。他虽贵为国舅,但明面上的爵位品级比杨致差了一大截。当下不敢大意,竭力按捺心头的惊疑骇惧,强自镇定着依照官仪到侯府门外迎候。
安贵侯世代富贵养尊处优,作养得十分好气色。若非爱子新丧面带戚容,其仪表风度倒与北燕定北王有几分相仿佛。杨致占了做死人时得来的高官显爵的便宜,在门前只象征性的略一拱手道:“杨某听闻侯爷爱子新丧,特地抱病前来吊唁,望侯爷节哀顺变。”
这几句话倒是说得中规中矩,安贵侯心神不定的冷冷还礼道:“有劳忠武公大驾了。我儿死不瞑目,本侯一定会替他在皇上那里讨还一个公道的。”
小侯爷虽已装殓入棺,但既未发丧亦未下葬,仍然停灵在堂以待“伸冤”。由于天气炎热,远远就闻到厚重的石灰味中透出的一股尸臭。杨致也不多话,径自走到灵前皱眉连连叹道:“小侯爷风华正茂,不想竟落得如此下场!正所谓早死早超生,免到凡间变畜牲。可惜啊,可惜!”
几声感叹表面上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安贵侯怎么听就觉得怎么恶毒,愤然咬牙道:“小儿因何而死,忠武公想必心知肚明。又何必在此冷言冷语?本侯纵然拼得这条老命,也断不会让小儿白死!小儿尸骨未寒,请恕本侯无心相陪,忠武公这便请了!”
“我不是可惜别的。”杨致悠然笑道:“而是可惜小侯爷死得不是地方,没被明正典刑,绑缚西市枭首示众!”
见安贵侯气得浑身打颤愕然色变,立马很无辜的声明道:“这只是杨某愚见,侯爷不必动怒。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侯爷要报杀子之仇尽管找耿超就是,大可不用给我面子。——明儿见!”
一众侍卫与衙役见杨致一脸同情地进去。和和气气地出来。高悬在嗓子眼地一颗心才算放回肚里。而在府外围观不肯散去地诸多好事百姓见忠武公似乎果真是“诚心吊唁”。一时也是众说纷纭。以至于后来流传开来地关于杨致与安贵侯见面情形地版本多达数十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条件允许地话。侯府地侍卫们今晚最好能身穿盔甲值夜。安全系数绝对会高上许多。
安贵侯咀嚼着杨致最后那句话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明儿见?……难不成你明天还要再来一次?细想之下虽然恨得牙痒痒却是无可奈何。儿子死地时候杨致还是“死人”。就算想把这笔帐往他头上赖。也找不着那个由头啊!
杨致回府之后神清气爽。心知跟他跑腿地侍卫们无不出了一身冷汗。很大方地让老爹每人派了五十两压惊地脚力钱。脑子里明天告状地路数已基本理清。唤过阿福去请了徐文瀚来。
不想徐文瀚一见面就给了厚厚一叠文稿。杨致接过愣了一愣:“奏章昨晚不是已送呈御览了么?这又是什么?”
徐文瀚笑道:“你明日告状之时若是言之无据。岂不会差了许多成色?这都是那小侯爷平日里欺压百姓地恶行。昨日我让二弟派人搜集地。仓促间虽然未及整理。但也是人物两证俱皆俨然。”
“大哥还真是心细!”杨致笑道:“还用整理什么?我明日在金殿之上只管埋头照读是了。也让皇帝和满朝文武看看。这小侯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我对朝臣上朝议政地规矩一无所知。请你过府就是想让你跟我说说。”
徐文瀚答道:“按大夏官制,四品以上京官俱可上朝听政言事。近年来皇上用心兵事,已将一应民政放手交与太子和四位辅政大学士处理,朝议远不如早年间冗长琐碎。你官爵均至极品却无实衔,是大夏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特例。也正因如此,无论何人都不能说你不能上朝!朝中列班是左文右武,明日你我一同上朝,好在枢密院只有三位太尉,你站居武班前列第四位亦无越位之嫌,那便总不会错了。”
大夏的辅政大学士相当于内阁宰相,枢密院相当于国防部。杨致苦笑道:“皇帝就给了我这个死人两顶空头大帽子,好像连配套的衣裳都没打发一身。既是憋足了劲将细尿当作好屎去拉,穿便服上朝总归寒碜了点吧?”
“这倒说得也是。”徐文瀚沉吟道:“便是赶工现做那也来不及了。不如就穿那禁军五品参军服色上朝如何?就算寒碜也不是你寒碜!”
对呀!明天预定上演的第一个节目就是诉苦加表功,穿什么会比那身五品参军行头更能狠狠恶心皇帝?
徐文瀚笑道:“三弟,有了你这个原告,也不用担心被告不会到场。安贵侯比我们要急,这几日他对皇上不好明催便只得暗催,每日上朝时那副伤心戚绝的神情,只怕有七成是摆给皇上看的。愚兄自问熟读大夏律法,于诡辩之道亦略窥门径,便专一为你补漏罢了!”
第071章 生猛大菜
如徐文瀚所料,次日一早,包裹一身严整鲜亮的五品参军服色的杨致出现在宫门外时,聚集在此侯朝的文武百官无不为之惊艳。他刚一出现,当值的侍卫就像死了爹娘似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进宫向皇帝禀告去了。杨致自我感觉似乎极好,一众文武官员十个虽有九个不认识,却是见人就微微颔首一笑。穿了这身标志性的行头一亮相,谁还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忠武公?
官员们能熬到有资格上朝的品级,智商大多不差,是人就知道今天八成有好戏看了。在诸多颇具政治头脑者的眼中,杨致多少有些沐猴而冠的意味。大夏自从立国至今,掠地灭国开疆拓域的名将不乏其人,比杨致功高而赏有不及者,奥妙尽在死活二字。既然活着回来了当以赏过其功为忧才是,似这般打扮不是有意要恶心皇帝么?第一次上朝就敢来上这么一出,胆儿够肥的!
鹤立鸡群换个角度来说就叫哗众取宠,杨致自己倒是暗暗有点往小丑的角色上靠,可其他人都没敢这么想。你说谁都以为他死了吧,他冷不丁又活蹦乱跳的回来了。说他想缩头避嫌吧,称病谢客又满打满算不到一天。大张旗鼓的去祭拜忠烈祠还说得过去,公然去安贵侯府吊唁又大大出乎人们意料。今日又以这番做派前来上朝,他到底想干吗?
杨致这几天的举动,就如同正在收看一部热播的悬念大剧时,中途突然间切换了五六个频道,难免让观众感觉眼晕。在没摸准皇帝的心思和杨致的用意之前,没人会拿头上来之不易的乌纱帽开玩笑。是以宫门外的气氛显得颇为怪异,只有徐文瀚与杨致并肩而立,其余人等都是离得远远的三两扎堆小声议论。福王赵行与禁军大将军耿进,以及一干军方高级将领虽心下窃喜,却不便当众过来与之搭讪。眼圈发青的安贵侯李益聪总算明白,杨致昨天为什么说明儿见了,与安乡侯李中敏、安宁侯李若松兄弟三人及其一系官员,紧张的商量着是否要借机奏请皇帝作个了断。
大夏崇尚武风,朝仪相对较为简单。至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