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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致默然呆立片刻。尴尬地笑道:“公主若是想要我罚站。或是要打要骂都行。只是你地身子要紧。咱们能不能先进屋再说?”
赵妍恍若未闻地喃喃念道:“冤家!真地是你!我就知道你会来地。你一定会来地!”
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隆起的腹部,又满脸通红地吱唔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
你什么你?不是因为我稀里糊涂的播了种,你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吗?赵妍不知所措的羞涩,令杨致更为心痛。闪身进屋掩好房门,不管不顾的将赵妍抱起,因为顾忌她身怀有孕。动作幅度甚是轻柔。
“冤家。你这是干什么?……快放我下来!”赵妍只象征性的略一挣扎,便像一滩水一般软软窝进了杨致怀中。
杨致轻轻将赵妍抱回暖炕。替她掖好被子。男女之间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两个人有时候会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反正不该省的也省了,也不必再假惺惺的讲什么客气,太累。
稍微理了一下思绪,直言不讳的道:“公主,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跟我说,但这里也实在不是在说话地地方。我先长话短说吧,我奉旨巡查山东已有数月,事情刚刚有了眉目,因中途生出了十万火急的变故,今日才赶回长安。也不是我矫情有意要向你卖好,事实上我直到现在还没好好喘口气,也还没来得及回府。办完了该办的一些事,便径自来这里接你了。”
希望得到心爱的男人的足够重视,是每一个正常女人与生俱来的天性,赵妍也未能免俗。心下窃喜之后,心疼的道:“傻不傻呀你?就不知道回去好生睡上一觉明日再来么?”
又幽幽摇头道:“我是日夜盼望着你来接我不错,可你就这么接我回去,那合适吗?你在玉儿面前该怎么说?母亲会不会答应?将来我们在父皇那里如何交代?日后你让我在悠悠众口之下又如何自处?……其实我已想了许久,只要你能来,我便已经很高兴了。我只想平平安安的为你生下这个孩儿,纵是死也无憾了。”
赵妍所说的正是杨致最担心地,但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从赵妍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和所受的教育来看,她给自己制造了一个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有这种跟自己较劲的矛盾心态实属正常。
杨致不忍心骂她是脑子进水了自己找罪受,不置可否的问道:“现在这里也没第三个人,咱们暂且抛开别的不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我吗?你是不是愿意跟我过一辈子?”
赵妍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低声啐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如今我肚里都有了你的孩儿,还来问我这些疯话!”“那不就结了?人是为自己而活着,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日后我不会把你当成什么公主,我只知道既然你是我地女人,那就不能委屈了你。你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不必有任何顾虑,一切由我来应付就是了。将来咱们再多生几个孩儿,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难道不好吗?你只要能时刻想着这一点,那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女人天生都是敏感的,赵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你从前极少正眼瞧过我,若不是上次小五那般胡闹,我们断然不会有今日。现下如此待我,是不是因为我有了你的孩儿的缘故?”
杨致不想也不愿糊弄她,赵妍也不是那种能够随便糊弄的女人。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对赵妍有多么重要。
想了一想,认真答道:“如果我骗你说我对你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男女之爱,那就是对你的不尊重,事实上你也不会相信。现在我只能说对你有好感,而孩子确实是将我们联结在一起的重要纽带,我对你和孩子有一份无法推卸的责任。怎么说呢?我们来日方长,这世上有种成就美满姻缘的方式叫做先成婚后恋爱,咱们这是……先生孩子后恋爱,那也差不多。既然这是上天赐予的缘分,那我就去好好珍惜,希望你也是。”
握过她的手,极为诚挚的道:“孩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是来接你,不是来求你。跟我回家吧!好吗?”
这个年代爱认死理的女人一旦认准了一个男人,只要这个男人不是太过混账,通常会吃了秤砣铁了心的终生不再动摇。强横的男人也更容易令女人产生踏实的安全感,杨致谈不上有什么情调的一番大实话,赵妍非但无法拒绝,反而对未来信心百倍。
本来杨致还有几句话想要点醒赵妍的,终究还是忍住了。比较而言,三个老婆中也只有沈玉是个有点大大咧咧的马大哈,赵妍虽不像玲珑一样久历世事谙熟人情,但她绝不是个愚蠢的女人。若是她到了杨府还不能放下公主的架子,那将会把她自己推到一个艰难的境地,日子将会十分难熬。
到了这个时候,杨致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可以不在乎面子,但想要赵妍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时半会跟他一样的不在乎,似乎不太可能。如果等到天明之后招摇过市的带赵妍回府,未免也显得太过嚣张了。
杨致估摸着天色已至丑时,屋外仍是风雪弥漫,他索性连人带被将赵妍一把抄起就走。
赵妍惊道:“冤家,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杨致嘿嘿笑道:“还能去哪儿?咱们回家啊!”
第161章 家事不足虑
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一句极具偶然性、可信度不高的预言,所以人们又在后面加上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以自圆其说。
沈玉初到长安不久便听闻杨致殉难的噩耗,那是一段最感孤苦无依的灰暗日子,是在赵妍的悉心陪伴与安慰中支撑过来的。所以在杨致与赵妍的关系无从遮掩的时候,爽朗泼辣、心地善良的沈玉虽然颇为懊恼,却还是对赵妍报之以理解与宽容。但自家男人与这位处境堪怜的公主这段孽缘将来如何收场,那就明显超出沈玉的思维能力范围了。她只能在或许有些无奈的宽容中,不安的等待杨致的归来。
丑时初刻时分,杨致在两名侍卫百般小心的引领下,带着赵妍离开了水云观。道家本就讲究清静无为,对皇权的畏惧很容易战胜窥探皇家秘辛的好奇心,即便观中道士有所察觉,也很自觉的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杨致顾及到赵妍身怀有孕,为了让她免受颠簸与寒冷之苦,用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又把自己的大氅也给她披上,共乘一骑走得极慢。二人紧紧相拥一路无话,赵妍在心爱的男人怀里迎着漫天飞雪徐徐而行,享受着二人世界满是柔情的静谧。用前世的话说,这是一段极具小资格调的风雪归程,其杀伤力之巨大,足以令赵妍留下终生难忘的记忆。在赵妍心目中,杨致这个负责任的强悍男人,就是令她无畏无惧的保护伞。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肚子里地孩子就是抵挡一切流言蜚语的挡箭牌。
杨致没有心情去品味眼前的风花雪月,接赵妍回府只是了却了压在心头的一桩心愿。至于日后是否会被卫道士痛心疾首的列为恬不知耻伤风败俗的典范,还是会被文人骚客众口传诵为偷香窃玉的风流佳话,他懒得去想那么多,也不在乎。只要抱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纵然皇帝又能奈我何?
对于飞虎侯这么一位矫若神龙地人物来说,他干的任何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都可以用神奇二字来解释。杨府上下经历了杨致死而复生与规模空前的婚礼两次重磅级洗礼,心理承受能力已然大大增强。飞虎侯离京数月。在一个风雪交加的黎明突然回府,还大模大样带回来一位一脸梦呓般迷醉的公主,众人虽无不惊讶,但并未引发什么出格的骚乱轰动。所谓秘密永远只是相对的,杨府侍卫众多,对杨致与公主地暧昧关系早有耳闻,如今只不过是证明传言变成了现实,有什么好奇怪的?谁敢乱嚼舌头根?你丫是不是不想过年了?
回到飞虎侯府邸。杨致绷紧的神经才真正得以暂时放松。他接连数日全力赶路与昨夜通宵未眠,熬得两眼通红,直觉得浑身疲惫不堪。强自打起精神,将赵妍径直带到沈玉房中。
沈玉的肚子比赵妍似乎还要大上一号,脸色在这一瞬间可谓变幻万千。初时是一脸睡眼惺忪的迷糊,乍一见到丈夫是又惊又喜睡意全无,见到赵妍后满脸喜色随即就被冻住,两眼瞪得溜圆。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赵妍又何尝不是满脸通红心怀忐忑?
杨致心知自己必须还要充当一回强力浆糊,将两个女人粘在一起之后,才能去睡个安稳觉。当着赵妍的面拥过沈玉重重一吻,轻抚着她的肚子肉麻的道:“我很想你,也想孩子。”
牵过赵妍地手与沈玉握在一起:“你们俩就不用我再介绍了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公主,既然进了我杨家的门,那你便什么都不用去想了。此刻天色还未放亮,你暂且在玉儿这里歇息。玉儿,你明日一早将公主的房间与诸般用具好生安排一下吧。我实在累得狠了。有天大的事也得等我缓过来再说。”
沈玉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对自己与贵为公主的赵妍在杨家日后如何定位,显然心存顾虑,发梦一般念道:“一家人?我安排?相公,大伯早些时日跟我说起还有一个北燕的郡主,你这是……?”
关于杨致与玲珑地故事。赵妍比沈玉更早听说。她与杨致春风一度后。对自己地归宿至少已在心中想过了千万遍。杨致近乎霸道地负责方式。令她感到由衷庆幸。严格说来。豪门大户妾室地地位实际上比为奴为婢好不了多少。现在想起来。赵启当日让她放下架子给杨致做平妻地提议简直是无比英明。玲珑如不称病暴卒。现在也是敌国地公主了。却为了杨致可以舍家弃国。她赵妍纵然不愿放下公主地身段又能怎么样?
赵妍很清楚。她之所以能在杨致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很大程度上是当初赵启异想天开地撮合和肚子里孩子地功劳。公主地招牌不但吓唬不了杨致。反而成了一个沉重地累赘。能被杨致接纳已经是她以前能想象到地最好结局。如果日后不能在杨府摆正位置。并不是和杨致与沈玉为难。根本就是与自己过不去。
紧握沈玉地手。满面羞惭又十分诚挚地道:“你既是这个……这个夫君明媒正娶地夫人。便永远都是杨家大妇。府内一应事务自然只能由你安排了。我能得夫君垂怜已是万幸。又岂敢还有非分之想?北燕地玲珑姑娘连父皇都知道了。想必也是懂得长幼尊卑地通情达理之人。夫君。玉儿。日后公主二字切莫再提。你们叫我妍儿就好了。”
赵妍摆出这样地姿态。心地单纯善良地沈玉是万万招架不住地。杨致登时放下心来。打着哈欠道:“俗话说家和万事兴。这些事你们慢慢商量。我先去厢房睡了。玉儿。巳时左右一定要记得在叫醒我。”
在这个男尊女卑地年代。做女人实在是件很无奈也很吃亏地事。杨致与这方面是顺其自然讲究个两厢情愿。既不做“世人皆醉我独醒”地伪君子。也不是那种视女人为玩物地纯种色狼。与玲珑成婚之前便请徐文瀚给沈玉打过预防针了。只略有歉疚。并不以为耻。沈玉再怎么善良大度也不是傻瓜。要找个机会抚慰一番好好哄一哄倒是真地。
确实累极了地杨致无意在这个时侯还去惊动自家老爷子。钻进厢房刚一沾床边酣然入梦。家事不足虑。一觉醒来之后。还有一幕好戏在等着他。
第162章 高难度游说
沈玉一点儿都不伟大,却也不笨。自家男人不仅伟岸俊朗文武双全,而且重情重义名满天下。无论用这个年代的什么标准来衡量,都堪称男人中的极品。只要他有那份心气,想要祸害多少女人都不成问题。抛开这些不说,杨致虽然凶名在外,可从二人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对她很好。若不是两家老爷子当年机缘凑巧订下了儿女婚约,自己铁定做不上这个“杨家大妇”。横摔了只能去竖想,人家长秀公主一样挺着个大肚子,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进了杨家,那位金陵醉香坊的红牌名妓玲珑摇身一变成了北燕的郡主,至今尚未进门。连她们都顶多只有做平妻的份,就知足吧你!
沈玉本就性情爽朗,心里没什么太多的弯弯绕。一事想通,就事事都通了。次日起了个大早,煞有其事的招呼下人们腾出两家大房,连将来玲珑的房间都一起预备了。出于对赵妍的怜惜,也不去惊动她,竭力回忆她宫中闺房的诸般布置,亲手列了长达几页的单子,吩咐阿福只管拣最好的去尽快买齐。
其实沈玉大大低估了自己在杨府的地位。她是杨致的结发原配,未嫁而甘愿终生为杨致守节,义烈之名天下皆知。这年头什么都讲究正统,况且还有个先来后到。自那天起,杨府正牌少夫人的宝座便已无可撼动,阖府上下众多仆婢倒是对突然冒出来的赵妍颇有些腹诽。
老爷子杨炎虽然圆滑市侩,但并非不知轻重。儿子不声不响的就把公主的肚子搞大了,还堂而皇之的领进了家门。寻常人家的女儿弄回来做妾倒也罢了,人家是皇帝的宝贝闺女啊!那能莫名其妙的就往家里领吗?杨炎自儿子奇迹般生还后便不知烦恼为何物,这天却一大清早就愁眉不展,诚惶诚恐地假作嗜睡未起,缩在房中不敢出来。万一与公主碰面,君臣乎?翁媳乎?仅见面的礼数都是个天大的难题。暗暗叮嘱阿福:等少爷一起来。马上叫他来跟老子说清楚,到底算怎么回事?
一大清早杨府上下人等都知道侯爷领着公主进了门,但人人讳莫如深不敢妄自议论一字,只是神色怪异的以目示意。买猪买狗尚且得有个正儿八经的交割手续,何况是一大活人?皇帝老儿能跟那狗胆包天的飞虎侯善罢甘休?满门富贵而一夜之间大厦轰塌的王侯重臣大内侍卫们见得多了,杨府这个年能不能过得去都悬乎着呢!
老爷子与侍卫仆婢们所担心的事,杨致当然也想到了,但并不太过在意,他在意的是皇帝乃至整个大夏这个年能不能过得去。
自家男人好端端地又冒出来两个老婆。样貌不比自己逊色半分还犹有过之,论家世与脾性似乎还不是强了一点半点,在这样的情势下,任谁都高兴不起来。尽管如此,沈玉还是十分心疼杨致,直让他足足睡到巳时末刻才去厢房叫他。她心情郁郁之下,能为捍卫杨家大妇身份而在外人面前强装大度已是难得。夫妻独处时,自然对杨致没什么好脸色:“姓杨的,起来了!再不起来就到午时了!”
杨致一骨碌爬起来。笑嘻嘻的搂过沈玉啵了一记:“孩子他妈,公主与玲珑的事我不是有意要瞒你,晚间有空的时候再向你赔罪。你嘴巴撅那么高干吗?你放心好了,我是喜新不厌旧,你永远是老大。”
“谁稀罕了?”一声孩子他妈叫得沈玉酥到了骨子里,佯怒着挣脱出来,丢过一身崭新的长衫啐道:“那边还有一位孩子他妈呢!你总不能让阖府上下都跟着你这么叫吧?……离家几个月心野了人也变野了,把这身新衣换上!”
杨致看了看天色,不再与沈玉纠缠调笑。洗漱一番换上新衣,牵起沈玉就出了厢房:“公主起来么?这不要脸的人只能由我来做了。我有话跟你们说。”
赵妍初来乍到又没个光明正大的名分,当然不可能睡得安稳,也自觉不便出门见人,一早起来就任由沈玉忙活,只在房中枯坐发呆。她被杨致自水云观接来杨府,母亲梅妃是肯定知道了,至今都没有遣人过问。必定也是对此事如何料理颇感棘手。
正在魂不守舍地想着纷繁地心事。杨致拖了沈玉进来直言道:“公主。有道是事急从权。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就别讲什么大夏礼制了。其实你对我府上也不算陌生了。但总归身份特殊。所以这个……特殊情况只好特殊对待。我有两个主意任你选择:一是你暂且住下。我尽快在府中收拾出一间独立地别院供你居住。总比坐牢似地呆在那水云观要好。二是彻底随我老了脸皮。大大方方做我杨家地儿媳。”
问题地关键实际上是赵妍能不能彻底放下公主地脸面。杨致虽然没有说破。但她怎会听不出来?事实上这个时侯再死要面子无异于自欺欺人。等于把自己在这个大家庭里推向孤立。
决然道:“昨夜我……夫君都叫过了。夫君何须还讲求什么折中让我另居别院?我早已是你杨家地人了。事已至此。一切便由夫君做主罢了。”
杨致点头道:“那就好。待会儿委屈公主做个样子。向我老爹与玉儿行进门之礼。我再向府上人等公然言明此事。日后大家相处便不会感觉尴尬了。随后我便会进宫。向梅妃娘娘请罪。如此一来。便是向世人昭示我们业已生米煮成了熟饭。各方各面好歹都有了个交代。”
杨致与沈玉地婚礼轰动长安。赵妍曾经羡慕之极。那样无限风光地婚礼对她来说已成了可望不可及地奢望。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地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