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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钩-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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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女的外挂修真。”说着,她不动声色地给殷染身后的两名仆妇各塞了一只钱囊。段云琅将这动作看得分明,心头却愈加不忿,重重地哼了一声。
  原来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过是再下一次掖庭?父皇对许家的亲戚,当真是心软得很!还有太皇太后,怎么也向着她?!
  他掩下眼帘,转过身去,突闻身后一声低呼:“小心——!”
  一个温热的身躯刹时拥住了他,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已遭一下沉重的撞击,身子与抱着他的女子一同不由自主地往船边滑去!
  ***
  她死死地抱紧了他,本来比他娇小得多的身躯,却张开双臂护住了他的头脸。
  “有刺客啊——”
  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杂沓的脚步声、错乱的叫喊声、诡异的风声和浪涛声,那一下重击是砸在了她的身上,带得他们都往后滑去——
  他看不见后方,也看不见前方。后方,半步之外,已是太液池不知其深几许的浩淼烟波。前方,三名扮作普通内官的刺客围成一个半圆,正步步紧逼而上!
  船上禁军不多,此刻已全都聚拢在船头,手执弓箭,一触即发,却因刺客与皇子站得太近而不敢动手。高仲甫气喘吁吁自另一艘船赶来,看见一个宫女正护住了五皇子,当机立断:“放箭!”
  兵士们只是短暂地怔了一怔。
  而后,铺天盖地的箭雨,俱朝船头射去!
  刚从船舱中匆匆赶出的皇帝,正看见高仲甫冷酷的眼神。他的身子忽然晃了一晃,许贤妃连忙扶住了他,发觉他竟在克制地发抖。
  ***
  听见“放箭”二字的刹那,殷染的身子明显地一颤,却没有放开怀中的少年。段云琅急了,高仲甫这是什么脑子?这样时刻放箭,岂不是要害死阿染?!他想挣脱开殷染的束缚,却不知她哪来的气力将他箍得死紧——
  放开我!他困兽一般挣扎。
  要死让我死,你这个傻女人!
  她抱着他,仿佛完全不知他心底的痛苦,还如无数个漆黑的夜晚里一样,攀附他全身,温存他全身,他忽然恐慌地发觉自己竟是如此眷恋这个怀抱,眷恋得宁愿她不要松手,宁愿她哪怕为自己而死了也不要松手……
  太久了……太久了啊。
  他已经离开这个怀抱太久太久,她的芬芳,她的柔软,她的挑衅和撩拨。此时此刻他重归于此,仿佛婴孩重归母体,一切都是那么地妥帖合适,她该是他的,他该是她的……
  大庭广众,青天白日,这一个拥抱,在生与死的边际上,竟显出奇特的坦然来。众目睽睽之下,他与她抱得这样紧,可是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有多么深重而痛苦的秘密……
  那长风浩荡之中,一缕鲜血的腥味隐约飘入他鼻端。由零星飘忽,渐至闷天闷地,他几乎要眩晕了,却终于从那眩晕中拼命抽出了一丝神智——
  他咬了牙,就着殷染的怀抱,将她一同往后拖!
  “呲啦——”长靴刮过船板的刺耳声响,两人不受控制地往船外滑去!
  她骇然变色,终于撑起身子看了他一眼——
  无法辨别的无数种感情,那么多那么复杂那么深沉的感情,在这一刻仿佛从土里水里翻搅出来喧腾不休的渣滓,在她那双幽暗的眼睛里升起又落下,最后又全数妥善地敛藏reads;我的夺命小情人儿。
  她纵容着他,即令他要拖着她一同去死,她也纵容他。
  因了这一眼,他全身都在绝望中颤抖起来——
  “哗啦”——
  水波溅起。
  两人一同落下了深不可测的滔滔池水之中!
  (下)
  昏暗的斗室里,只有一盏飘忽的豆灯,将少年的身影投在床帘上,像一个巨大的鬼影,把床上女子苍白的容颜都笼罩了。
  他就这样站在这床边,呆呆地看着她。
  他没有想到,他们阔别一季之后的重逢,竟然是这个样子。先是她为他挡了一刀两箭,他将她拖下了太液池水,后是他站在她的床前等着她醒,可她就是不醒。
  你在惩罚我吗,阿染?
  惩罚我的任性妄为,惩罚我的权欲熏心,惩罚我在那重逢的一刻没有走上前去轻声安慰你,反而还怀着恶意地待你,是吗?
  “不……”忽然间,床上的女人苍白的唇微张,发出了一个干哑的单音,“不……”
  段云琅目光微动,想往前去,腿却忽然失了力,一下子跌坐在床沿。
  大约是感觉到床板一震,殷染突然咬住了牙,许久之后,才又自齿缝间迸出一个字:“走……”
  段云琅闭了闭眼,忍受住腿上一阵一阵僵麻的疼痛,嘶声道:“走什么?走哪里去?你还想走?”
  不知她有没有听见他这气急败坏的反问,也许她没有。可她的牙关竟开始打战:“你走!”
  段云琅只觉一股火气从心底一下子窜到了喉咙口,他蓦地站起来往外走,也不管腿脚如火如荼的痛楚,便砰地推开门——
  “哗啦!”
  刘垂文端来的茶水,就这样溅了他一身。
  “——啊呀!”刘垂文定睛一看,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给他衣襟上拼命擦拭。他顿了顿,却拂开了刘垂文的手。
  他看了一眼刘垂文放在桌上的茶,泼得还剩了半壶。
  “你出去吧。”他叹口气。
  ***
  段云琅重又坐在了吱嘎作响的床沿,一手拿着水碗,一手环住了殷染瘦弱的身子,仰头喝一口水,又慢慢给她渡入口中。
  起初只是单纯喂她喝水,后来……后来不知怎的,他竟流连不肯去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的嘴唇是如此柔软,甚或含着芳香,在夏末初秋的空气里,无意识地散逸出梦幻般的回响。他从未亲过她,此刻这样的唇舌碰触,令他感到新奇,也令他感到困惑。
  这就是她一直在抗拒的东西吗?
  他舔了一下,抬起头,思考了片刻,然后重重地亲了下去。
  无孔不入的流水,无孔不入的温柔。

  ☆、第55章

  第55章——女之耽兮(一)
  那一日,叶红烟站在乱七八糟的人群之后,目睹了殷染为段云琅挡箭的全过程。
  一场游宴不欢而散,红烟与众妃嫔随着小艇上岸,终还是忍不住,回头去望大船上的圣人。
  这一回圣人却没有先走,他站在船舷边,看着水淋淋的侍卫们将段云琅和殷染从水中救起,各各包扎用药呼喊来去,一团乱象。隔了沧波浩渺的距离,红烟只看见圣人身躯挺得笔直,脸上木无表情。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可谁又知晓帝王的无奈?
  有人在她身后咳嗽两声,红烟转过身,见是高方进,连忙侧身往荒僻处走。
  一直走到御花园里了,看看左右无人,她才低声对慢悠悠跟过来的高方进道:“高小公公有何吩咐?”
  高方进道:“没有吩咐就不能找您了?”
  看他一副混赖样子,红烟心头有些烦乱:“不是,高小公公每回来找我,我总是荣幸不胜的……”
  高方进眯了一双细小的眼,轻轻哼笑一声,“今日那殷小娘子舍命护了陈留王,您心中是何感想?”
  红烟一怔,“我……”
  “只差一点点,”高方进细声道,“只差一点点,我阿耶就帮你把她除掉了reads;修仙忙农场。谁知道陈留王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呢……”
  红烟沉默了片刻,道:“这回高公公做得太显眼,夫人那边怕不会乐意……”
  “昭信君算什么啊?”高方进蓦地抬高了声音,“昭信君能定策新君吗?能掌军参政吗?能监临藩镇吗?更不要提昭信君家里那个拖累人的殷状元……叶娘子,你究竟向着谁,这你可得想清楚啊!”
  红烟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
  此时两人已走到了御花园的深处,旁边就是荒废已久的百草庭了。夏日里草木葳蕤,将沉未沉的天色将叶红烟的脸映得有些幽暗。
  高方进竟晃了晃神。
  “我自然得向着高公公啊。”她柔声道,“只是昭信君那边抓着我一桩把柄,委实让我犯难……不过这样的小事,于高公公自然就不在话下了吧?”
  ***
  殷染睁开眼时,已是十日之后。
  她并不知道时辰,只是睁眼所见仍旧是一片黑暗,她便要以为自己瞎了,用力眨了眨眼,才看见侧前方虚掩的门缝透出一隙微光。清醒了,才觉出身下的床硬得硌人,自己的肩背不知受了怎样的伤,与床褥相贴尤其难受,不由得渐渐蜷起了身子侧躺着。
  意识慢慢回流到空无一片的脑中,她想起了自己受伤的缘由。
  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呢?她苦笑。
  她确实已经想清楚了,自己对段五……可是人家毕竟已能够放下前尘,乃至与青陵都……自己这样,岂不是以命相胁,死皮赖脸?这样的自己,莫说他会嫌弃,便她自己都嫌弃。
  可是梦里那个声音,又是谁的?
  还有……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有些迷惑。
  那么笃定、蛮横、恶狠狠地,拉扯着她的生命与他同赴深渊里去……那是不是他?
  身体的痛楚令人脆弱,她疲倦地想,他若是在就好了。
  若是自己一睁眼便能看见他,就好了。
  呆呆躺了不知多久,直到那门缝的光芒渐渐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五……”她下意识地唤,却在看清来人面孔的刹那住了口。
  男子身材高大,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他走到床边,方伸手进怀里摸出了两只饼来,衬着油纸,放在殷染的枕边,“吃吧。”
  殷染先是努力辨识了一下那饼,热腾腾的,男子已再度开口:“宫外买的汤饼,肉的。”
  她这时候才觉出腹中饥饿,仿佛火焰往心上直窜,烧心一般地难受。伸手便欲拿那汤饼,却不知牵动了什么伤口,冷不防痛哼了一声。男子眉头一动,伸手来扶她,她将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撑着床,慢慢地坐了起来,才得以喘上一口气reads;梦回清明上河图。
  “为何是你?”一出声,才发现声音干涩难听,不知是昏迷了多少日了。
  钟北里站在门边,听她发问,仿佛有些局促地回答:“我救你们上岸后……圣人便让我送你到此处来。我看也没有旁的人照料你,下了值便顺道过来……”
  殷染听着、听着,一颗心渐渐地往下沉。原来……又是自己在做梦了?梦里有那个人,温柔的样子,蛮横的样子,无聊的样子,快活的样子,那么鲜活生动有鼻子有眼的,怎么自己一醒来,就全没了踪影呢?
  如果他给自己的温暖都是梦境,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这是……又回到掖庭宫了?”渐渐习惯了黑暗之后,殷染环视这一间极窄小的斗室,不过容得下她所在的一张床和墙角的一张桌子,桌上一盏豆灯,此外一无他物;钟北里高大的身形在此处都须稍稍弯下腰来才能方便行走。
  他点了点头,“你犯了事,虽然救下陈留王,但罚还是要罚的。”
  殷染的目光微微一动,这才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那陈留王如何了?”
  ***
  钟北里告诉她,陈留王毫发无损,只是呛了点水。倒是她自己,一开始就为陈留王挡了一刀,而后高公公下令放箭,她肩上又被扎了两箭……
  钟北里不能理解:“你为何要救陈留王殿下?”
  殷染一边啃着汤饼,话音淡淡的:“当时未及熟虑,立时反应出来罢了。其实若待思量过了,我才不会救他的。”
  钟北里不说话了。片刻后,殷染吃完了,擦了擦嘴,道:“那几个刺客,可查出什么?”
  钟北里道:“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信物,而且都被高公公乱箭射杀了……”
  “唔,”殷染满不在意地截断了他的话,“那你为什么救我?”
  钟北里感到很不自在。
  从这个女人醒来到现在,她一直操控着话题方向。她问什么,他就必得回答;他说不过三句话,便要被她打断。一个冷淡、警醒、毫不在乎他人想法的女人。一个变幻不定、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的女人。
  对方久未答话,殷染也不由得抬起头来,审视他的脸。在小窗透入的极微弱的光线下,男人的侧脸是刀削般的深峻,但也隐然露出疲惫的风霜。
  鹊儿倒着实是有眼光的。
  “我是平康里出身的人。”终于,他开口了,“你的母亲,当年曾救我一命。”
  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倒在了平康里一家妓坊的后门前。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走出来,给他送去了一碗饭。他后来再去寻她,她却已经不在了,听闻,她嫁入了殷状元家。
  三句话就能说完一个故事。
  而钟北里也的确,只用三句话就说完了它。
  殷染侧首,看见男人微微低了头,声音因回忆而染上了些微不可知的迷离颜色,竟赋予了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一份不可多得的魅力。她撇了撇嘴,男人记忆中的母亲与她所知的实在相差悬远,不过毕竟男人被母亲救起时尚只是个孩子,自己现在还要靠他带吃的呢,还是不要打破他的幼年幻想了吧。
  “那么,”她扯了扯嘴角,换上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我可以叫你阿兄了?阿兄,谢谢你救了我。”
  她这一笑,钟北里立时更显局促,“不……不必reads;重生修真食为天。若不是陈留王当机立断带着你落水,只怕你……性命不保。”
  殷染闻言不语,仍是盈盈地笑着。她何尝不知段五的盘算?若在船上,死的是她一个;若在水下,死的是他们一双。不就是比狠么,谁怕谁来?
  “可是你的伤口沾了水,当时就没处理好。”钟北里又道,“你多躺几日,圣人准你休息半月再去做活。”
  做活?
  也对,掖庭里的宫人都要罚贱役。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她又发笑了。
  钟北里怔怔地看着她笑。
  “阿兄,我须劳您一件事情。”她很认真地盯着他道,“劳您帮我送点钱……”她在床上衣物里翻找一番,找出了一些零星通宝,“给许贤妃。”
  钟北里接过了,不解道:“这点小钱,许贤妃也看不上的吧?你这有点……”
  “你就帮我这一回吧,”殷染笑吟吟地道,“就说,毕竟是亲戚,我还要劳她多多照应呢。”
  ***
  兴庆宫中,少了一个人,仍旧一如既往地安谧而清平。
  鹊儿将太皇太后用剩的午膳小心地装进食盒,向太皇太后请示过后便提着出了金明门。宫墙下行不了几步路,身后便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转过身,段云琅双手负后,优哉游哉地踱了过来,数日前那副挠心剜肺的癫狂情状是再也见不出了。
  他走到鹊儿面前,右手一伸,道:“给我。”
  鹊儿小声道:“这是太皇太后吩咐了送给阿染……”
  “我知道。”段云琅眼眉微挑,“给我。”
  鹊儿只得将食盒递给了他,嘱咐道:“鱼要赶紧趁热吃了,点心不能经饿,一定要吃饭,几个冷盘吃不完可以放着,我下回去收……”
  她唠叨,段云琅却也听得认真,一边听还一边点头。直到鹊儿终于受不了了笑着打他一下:“快去吧!献殷勤,冷剩饭,亏你做得出。”
  段云琅盯了她半晌,直将鹊儿盯得心中都发毛了,方幽幽叹口气道:“不知那个教坏七弟的人,查出来没有?”
  鹊儿一怔,牙齿咬住了下唇,缓缓摇了摇头。旋而,她又问:“那几个刺客,可有线索?”
  “没有。”段云琅深深看她一眼,“想也知道,我这些日子风头太盛,遭了许多人的嫌忌。只是寻常的人,哪有那个手段登上太液池的龙船?”
  ***
  这一间斗室邻着掖庭宫的浣衣房,墙壁又薄,昼夜不息地闻见捶衣捣衣甩衣的声响,还有污水自墙缝地底渗过来。殷染一向是最懒的,她晓得这种事情无法解决,索性成日都在床上过活,躺着坐着站着跪着,偶尔下床都赤着脚踮着脚尖过去,回来再打水洗脚。
  段云琅这次来时,站在门槛外,踌躇了好一阵子。
  他提着衣摆又去了隔壁,许久后回来,污水停了,捣衣声停了,一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拎着笤帚点头哈腰地过来将房中积水全哗哗扫了出去。
  殷染仍在床上,因伤口在左肩,所以她朝内侧躺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第56章

  第56章——女之耽兮(二)
  她被他蹭得有些痒了,尤其肩背伤口,因按在床上,枕褥摩擦,痒不可言。她不耐地动了动身子,他反而恶人先告状:“别乱动,不然……我可把持不住。”
  她怒笑:“陈留王,婢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半抬起身子,端详她一晌,道:“不错,救命恩人,可要小王以身相许?呐,小王有良宅半顷,封地五县,官爵三品……”
  “五郎。”她忽然唤。
  他一怔,而后,仿佛便有一团火,被她这一声悠悠唤醒,在他的身体里来回游窜。他有多久不曾听见这两个字了?轻轻,袅袅,如井上烟,如石下泉,女人下颌微扬,眼神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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