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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念之间,王猛已作出取舍。“丁校尉,你即刻退兵,驰援东枋城。并告诉雷弱儿,南安羌人眷属已被新义军接出枋头,带到白马渡去了,请他不要三心二意,误人误己。”
丁析看出形势紧急,更不答话,应诺一声,率锋锐营及麾下义务兵、羌人脱离战场,向东枋城赶去。
“诸葛校尉、孙校尉、苏校尉,你三人即刻对刘国部发起猛攻,缠住敌军,待我部脱离后,即刻率天骑营、陆战营、衡水营撤往河西,援助石帅。”
王猛没有说明三人应该如何从战场上撤退,也没问他们能不能安然脱离;这个时候,伤亡不可避免,他只能期望,这三个营的士卒凭借水性和船只尽可能多地得到保全。
诸葛攸、孙霸、苏忘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率领部众攻击刘国部。
王猛迅速收拢部众,紧随丁析之后向东枋城赶去。丁析部和王猛部都是步卒,速度没法与骑兵相提并论。丁析部行至一半的时候,被黎阳骑兵迎头截住。此时,王猛部刚刚离开渡口,踏上归程。
黎阳精骑约莫来了三千骑。
段勤和刘国两人,一个出自衰落的刘部匈奴,一个叛逃出段氏鲜卑的,两人如丧家之犬在乱世中飘零流离,惶惶不安;是石赵收留了他们,并给予荣华富贵,高官厚爵,因此两人对石氏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杀胡令出,石赵灭亡;受石赵荫护的杂胡对冉闵又恨又怕。出于同病相怜的缘由,段勤和刘国往来甚勤,誓言结盟互救。刘国败于张遇,在河南没了立足之地,便想到黎阳安身,段勤欣然接纳。
官渡之上,老蒲洪与刘国一番深谈,言道大家都是胡人,身处中原汉人天下,当互扶互助,共抗大魏。刘国深以为然,他也希望借机攀上枋头这棵大树以为依靠,于是同意老蒲洪所请,出兵东枋城,并居中牵线,说和老蒲洪和段勤,请段勤忘记往日裂隙,出兵相助。
当然,两人不会凭白出兵,老蒲洪答应,东枋城所有缴获尽归刘国、段勤两人所有。另外,战后枋头将给两人牛马四千、猪羊六千合计一万头牲畜作为酬谢。对于段勤来说,这是个很诱人的条件,黎阳仓不缺兵甲器杖,不缺粮草布帛,也不缺食盐,唯独缺少牲畜。
几经考虑,段勤决意出兵,留下两千马军,五千步卒守卫黎阳仓后,他亲自率领三千骑兵、五千步卒赶往东枋城。
黎阳距离东枋城不过四五十里,战马一蹵就到。凌晨出发,太阳升起不久,五千步卒还在十里开外,黎阳前部精骑便已抵近。闻听渡口发生战事,刘国军岌岌可危,段勤顾不得攻打东枋城,先来救援刘国。在渡口和东枋城之间,三千精骑和丁析部相遇了。
“结阵!结阵!弓箭手准备——”面对来回奔驰的精骑,丁析不敢继续行军,打算立阵坚守。
木盾竖起,长枪架起,弓箭手持弓拈羽,对准黎阳精骑。
段勤望着对手阵势,又望望紧随而来的王猛部,目光来回闪烁,有些拿不定主意。对手两部合计至少有五六千,一旦拼命反击,黎阳精骑就算能胜,损折必定不小。
段勤沉吟之间,王猛率部赶了过来,他没和丁析部会合,而是从丁析部阵后穿过,继续向东行进。行了两百多步后,王猛命令队伍就地结阵,弓箭手对准黎阳精骑的方向。随后招呼丁析部靠拢过去,丁析部靠过去后,依照王猛之前的做法,从王猛部阵后穿过,向东行出一程后,结阵掩护王猛部撤阵行军。
两部一个结阵照应,一个缓慢移动,交替向东枋城挪移。行动虽然缓慢,却一步步地离东枋城越来越近。
段勤瞧见对方举动,猛然一凛:对手不是易于之辈,与这种对手攻杀,需先考虑清楚,是否值得?罢了,还是会合了刘刺史,弄清情况后再说吧。
想到这里,段勤不再理会王猛、丁析,呼喝了一声:“走!”率领黎阳三千精骑奔向渡口。
第四集 战火纷飞的岁月 第三十三章 值得
“撤!快跑——”
诸葛攸俊脸扭曲,扯着嗓子大声喊叫,没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温文尔雅。三步并作两步,他冲上河堤,对着刚驶离河岸的船只吼道:“衡水营!掩护——跳水!快跳!跳…”后面的喊声针对的是逃出渡口大营的新义军士卒。
天骑营、陆战营士卒从渡口大营蹿出,不要命地奔上河堤,下饺子一样扎进淇河。在他们身后,是紧追不舍,衔尾杀来的刘国军;对诸葛攸来说,被打惨的刘国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疾驰而来的三千精骑,一旦被他们缠上,天骑营、陆战营再难脱身。
眼见对手追上河堤,诸葛攸在顾不得断后,一跃而起,跳进滚滚淇河。
短短一瞬间,冰冷的河水浸透衣甲,开始与身体发生亲密无间的接触,冷冽冰寒顺着毛孔向骨髓里、向血液里快速扩散。所过之处,留下的是僵硬和麻木。
“奶奶的!”诸葛攸爆喝一声,双臂奋力前划,他很清楚,若是再不动弹,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冻僵。
皮甲经水一泡,变得似乎比铁铠还要沉重十倍百倍,无论诸葛攸如何用力划水,身子移动的依然是那么缓慢,十余丈外的船只总是可望而不可及。尽管如此,诸葛攸还是不敢脱甲;耳际嗖嗖之声不绝,箭雨从岸上向河中倾泄,追兵在河堤之上射出一轮又一轮箭矢;这件皮甲是他唯一的防护。
衡水营水手放下橹篙,拿起弓箭,与追兵对射。只是追兵太多,衡水营士卒太少,无法压制住对手的箭雨。河水中,哎哟之声不绝,不断有新义军士卒中箭下沉,在水面上留下一抹殷红。殷红越来越多,靠近堤岸的河水很快变得血红一片。
诸葛攸视若未见,只是没命地向前游,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现出一支竹篙,他伸手抓住,随后身子脱水而出,被竹篙带上一艘小船。
小船之上,苏忘持着长篙,淡然地看着诸葛攸,问道:“怎么样。可受得住?”
“无妨!多谢了。”诸葛攸打了个冷颤,咬着牙关回了一声,旋即看向河面,问道:“回来了多少?孙文直可好?”
“哪不是孙文直么?”苏忘指着北边说。北边二三十丈外,孙霸浑身湿淋淋站在小船船首,正持枪拨打着雕翎,掩护船上水手在河中捞人。
“难得他能带着铁枪游回来。”诸葛攸自嘲地笑笑。
苏忘道:“走吧,到河西去,能捞的都捞起来了。差不多还有四五百人。”
天骑营、陆战营合计两千人,现在只剩四五百人,算是彻底残了。诸葛攸一言不发,缓缓坐到船头,望着殷红的河水默默出神,任由船只悠悠荡向河西渡口。
河西渡口营垒的战斗一直没有停息,战况越来越激烈,石青却退了下来,独自站在淇河堤上望着河东出神。
黎阳段勤的出现,给了石青狠狠一击,打得他晕头转向,懵懂了许久。
之前石青和王猛合计,就算枋头能抽出两万青壮农兵投入到河东战场,东枋城有近八千人,也足可应付,甚至于只要逮住机会,河西与东枋城两下同时夹击,必定能击败对手,彻底稳住河东局面,如此以来,与枋头的实力对比会趋于平衡,河西营垒就会成为消耗枋头氐人的绞肉机。
石青万万没想到,杀到河东的不是枋头农兵,而是司州军和黎阳仓禁军,其中还有三千精骑。就算不计后续力量,单凭这支军队就不是东枋城能轻易击败的;更要命的是,为了便于两下夹击,联军主动将河东渡口让了出来,这个位置扼守河西与东枋城之间的联系,一旦被对方掐断,河西和东枋城联军全成了独力作战的孤军,再难彼此呼应了。
仗打到这个地步,没法再打了。石青希望的是滠头和枋头互拼消耗;为了维持这种局势,新义军可以做出牺牲,甚至可以做出很大的牺牲,但他没想将新义军全部搭进去,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新义军去做。
只是…退的下去吗?应该怎么退?石青望着对岸河水中扑腾挣扎的新义军士卒,眉头紧锁。战事发展到这般境地,想安然撤退非常地艰难。
诸葛攸、孙霸、苏忘…新义军将士们个个湿淋着身子,沉默着走上渡口。
衡水营辅助作战,一直没有正面冲杀,建制尚且完好,天骑营、陆战营的建制彻底废了,很多百人屯、五十人的队,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两个士卒,孤独的身影矗立在河堤上,他们悲哀地眺望河东。那里躺着他们并肩厮杀的袍泽、长久相伴的兄弟。
石青肃穆迎上去,在他们中间缓缓而行,轻轻地说道:“兄弟们,值得的,我们的付出是有价值的,我们的付出必有回报。兄弟们,不要忧伤,不要悲哀,牺牲的兄弟是真正的勇士,他们因为不屈而抗争,为了胜利而英勇战斗,我们应该为他们感到自豪,应该效仿他们,和敌人拼到底,宁愿战斗着死去也绝不屈辱地活…”
一道道静止的身影勾画出一座座挺直的塑像,渡口之上静寂无声,与喊杀震天的营垒战场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许久许久……
日头正中的时候,孙霸突然开口了:“天骑营将士听令!即刻架火烘烤衣物、进食喝水、抓紧时间休整。半个时辰后,集结待命,准备战斗!”
天骑营士卒素质均衡,单兵战力高,生存能力强,此时还有近三百人,占了两营幸存者的绝大多数;听到孙霸命令,天骑营士卒齐声应诺,纷纷走下河堤拾柴架火,休整歇息。
诸葛攸扫了一眼剩下的一百多陆战营士卒,随后一挥手道:“好了,大伙别担心,陆战营打残了,石帅还会再建。老兄弟走了,以后会有新的兄弟来。一个个大汉子的,别作那副娘们样了,打起精神,赶快休整去,别让天骑营的兄弟笑话。”
陆战营几个军侯、军司马统带一百多士卒下了河堤,诸葛攸踱到石青身边,直接了当地问道:“石帅。末将愚钝,始终不明白新义军为何要搅到滠头、枋头之间的争斗中?开战以来,新义军损失三千有余,却没见到一点好处,这样真的值得吗?”
“值得!非常值得!”
石青再次肯定地回答。随即解释道:“睿远。你知道吗?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没有强大之前,击败他、损耗他,让他永远成不了威胁。从这点来说,三千新义军的付出非常有价值,非常值得。”
敌人?石青为什么将北方其他强大势力都视为敌人?难道,他果真想在乱世之中…诸葛攸暗自揣摩一阵,随即蹙眉道:“石帅下一步打算如何做?这样下去,新义军损耗的可不会是三千。”
“我想撤。睿远可有办法让新义军安全地撤下去?”
“难啊…”
诸葛攸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一点点分析道:“河东敌军至少有一万五千人马,其中还有三千精骑,东枋城步卒很难摆脱。轻骑营也不在,否则倒可以牵制对方骑兵。河西还有三千多新义军,三千多滠头军,若是留一千多死士阻击追兵,衡水营正好载运五千人撤退。只是,留谁阻击?是新义军还是滠头人马?再则,从河西撤走后,东枋城怎么办?敌军合兵一处,东枋城势必难守,城内的新义军算上雷弱儿部,至少还有六千,怎能丢下不管?”
“没想到东枋城反倒成了包袱。”
石青叹了一声,掐指算道:“今日是第三天,一切顺利的话,轻骑营明日能赶到汲县。将他们渡到河东,协助王猛撤到卫河南岸,至少需要一日。也就是说,河西渡口至少还需坚守两天半。河西储存的箭矢和替换兵刃只怕支撑不到那个时候。”
“就算辎重足够,人呢?再打两天半,河西还会剩下多少人?”诸葛攸又泼了一盆冷水。
石青一听,再也无话可说。
两人站在河堤上思忖良久,却毫无头绪。
石青最后烦恼地一挥手道:“罢了!不用想了。东枋城是王景略负责的,应该由他动这个脑筋。”
诸葛攸顿时诧异起来,他对石青知之甚深,知道石青不会轻易推卸责任,能让石青说出这番话,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个王猛王景略确实不凡,石青相信他能够解决这个难题。
想透这点,诸葛攸很有些不服气:这个王猛是何来头,有何本事,能得石青如此看重?
“走吧。作战去。”石青不知道诸葛攸的心事,踱下河堤,随意地说道:“晚上我悄悄去一趟东枋城,想来王景略已经有了算计。和他商量妥当后再说进退。”
诸葛攸闻言,心里越发的酸了,他闷哼一声,紧走几步,赶到陆战营残部营地,吼叫道:“陆战营的汉子们,怂了吗?没有的话,随某杀敌去!”
一个与他亲近的军司马上前道:“校尉大人,你先将衣甲烘烤干爽,再进点食物。否则,待会儿上阵无力厮杀!”
“汝敢小觑你家校尉?本校尉怎会如此不堪!”诸葛攸恶声恶气地将那个一头雾水的军司马训斥了一通。
第四集 战火纷飞的岁月 第三十四章 分化
联军退走后,刘国收拢残部,还有七千余人,痛心之余,他分出三千步卒驻守渡口,以堵断河西联军退路;自己亲率三千步卒和一千骑兵驻扎于东枋城西寨门外,监视城内联军;两寨间隔三里,可以互为照应。
段勤和刘国商议之后,将黎阳军驻扎在东枋城东寨门外,两人一东一西,将城内联军堵得死死的。
初更时分,石青带十名亲卫悄悄上岸,绕到东枋城南,在寨墙下叫了一阵后,崔宦的身影露了出来,听到石青的声音,他放下吊篮,将石青等人吊了上去。
石青跨出吊篮的时候,借着灯笼烛火发现崔宦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当下开玩笑地问道:“怎么啦。担心被困死在这?”
崔宦勉强一笑,道:“石帅放心,末将是从征东军出来的,上阵厮杀,绝不敢退缩,绝不会丢征东军的脸面。”
石青有些不满,刚刚抬起的脚顿了一下,白了崔宦一眼后才漫步下了寨墙,口中教训道:“什么征东军征西军三义军的?把这些统统忘掉,以后不要再提,泰山只有一个新义军。”
听崔宦恩了一声,石青问道:“王景略呢?还在麦场吗?我有事找他去…”
问罢之后,石青却没听见崔宦回答,当下诧异地回过头。只见崔宦嘴唇蠕动,似乎正在斟酌措辞。“崔大哥,你这是怎么啦?好像有话要说?”
一声崔大哥让崔宦得到了鼓励,他抬眼正视石青,朗声道:“石帅。王景略靠得住吗?听说他原本不愿意加入新义军,只是受石帅勒迫,不得已才加入进来。这等人平时还好说,一旦到了危急关头,只怕…”
石青目光一凝,惊问道:“崔大哥。怎么回事?难道王景略有什么异常?”
“他刚出城不久,到黎阳段勤营里去了。”
崔宦的声音沉郁中带着深深的忧虑。“适才丁校尉派人四下通知新义军老兄弟,小心提防着,万一发觉不对,即刻示警,大伙聚拢起来突围。石帅,让王猛坐镇东枋城,弟兄们不放心啊。”
石青身子顿下,默立着沉思半响,心中忽然一亮,他隐隐猜到王猛去见段勤的用意。因为族际分野过于明确,石青意识里一直存在着一个盲区,那就是对胡人绝不妥协,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和胡人硬磕到底;从来没想过变通。
这个盲区是经过近代民族启蒙教育的石青独有的,受时代的局限,此时的英杰包括冉闵、包括祖狄、刘琨等等都不会有,他们固然痛恨胡人,固然希望将胡人驱逐出中原,但是,他们会根据需要变通,譬如祖狄与石勒联合开边墟,譬如刘群、刘启降赵,譬如冉闵在大赵朝廷中钻营,以谋取军权…
王猛更不会有石青的心结,该变通的时候他一定会变通。淇河战局遇到困境之时,因为意识盲区的存在,石青思考的和单纯,那就是怎么击败对手,突出重围。王猛不一样,他拜访段勤,定然是以一定的妥协和让步,分化敌人,保存实力。
想明白这些,石青顿时轻松起来,不以为意地说道:“崔大哥放心。我了解王景略,他可能会投靠他人,也可能会背叛新义军,但绝不会投靠段勤、刘国之流。他去段勤营,必有深意。到底如何,一会等他回来便知。”
王猛半夜子时才返回东枋城,进了东寨门看到石青,他似乎早有所料,不动声色地过来见礼。
石青目光粲然一闪,笑道:“景略兄辛苦了,此行收获如何?”
王猛还之一笑,再度作揖道:“托石帅福,一切顺利。”
“哈哈哈。全赖景略兄大才,怎会是托石某的福。”
石青哈哈大笑,挽上王猛意欲和他并肩而行,哪知道王猛抵死挣扎。“猛不敢僭越,请石帅先行,猛骥附尾随就是了。”硬是落后石青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