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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甄弗-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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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姨母忽然来看我。
  “阿洛,当日之事真是委屈了你,都是姨母不察,竟没发觉到那留香竟怀有二心。昨日接到你的信,我便审了她,这才知道,原来她打从一进府,就被卫珠恩威并施,给收买了去。”
  我并未在那封中多言,只说卫珠的贴身婢女行迹可疑,请姨母留意。姨母显然对我极是信任,一接到信便立时审了留香,知道其中内情。
  “想不到卫华那孩子,当时才那么点大,还不满十岁,就已经如此工于心计。难怪现在宫中的符皇后已快要被她逼得后位不保。她说符皇后在她的芙蓉殿埋藏偶人,行巫蛊厌胜之术害了她腹中的龙子,已经说动了丞相,只等明日就逼天子写下废后诏书,诏告天下。”
  “她有孕了?”我有些惊讶,“若当真如此,怎么一点消息都不曾听闻?”
  卫华有孕,跟着就流产,还是被符皇后所害,这哪一件都不是小事,怎么会如此波澜不兴,一点动静都没有?
  姨母有些迟疑,“丞相他也是昨日才说与我知道,说卫华是半个月前诊出来的身孕,因未满三个月,她便不许人说出去,想等胎相稳了再告诉给丞相知道。不想,就在三天前,恰巧就流掉了。”
  三日前,正是我被她害的身中媚、毒,险些自沉而死那天。
  怎么就这样巧,她也刚好在那天流产了?
  见我沉思不语,姨母道,“阿洛可是也觉得太过巧合?就连我也奇怪,她虽只是贵人,可因为丞相的缘故,后宫中的所有宫务皆是由她执掌,符皇后只虚掌了枚凤印,并无半点中宫之主的权威。”
  “便是以她所言,符皇后当真嫉妒她怀了龙子,又恨她夺走了掌宫之权,但以卫华的心机,只怕多半是不会给符皇后这样的机会的。”姨母细细分说道。
  我点了点头,除非卫华是有意设了这样一个局,就是为了把符皇后拉下来,自己坐上皇后之位。
  姨母向来温柔的眼中显过一抹怒意,“阿洛,这些年,我因为愧疚,觉得她和卫恒姐弟幼年便失了兄长母亲,多少同我有些干系,一直对他们照拂有加,百般容让。”
  “却不想,这一次,她竟把手伸到你和珠儿身上,在珠儿身边安插婢子,险些害得你……”
  “这一回,我定不会饶了她。”姨母恨恨道。
  姨母虽然温柔良善,但绝不软弱可欺。谁若是触碰到她的底线,她便会收起先前所有的慈悲心肠,不惜一切与之为敌。否则,她哪能在乱世里,在疑心极重的枭雄卫畴身边安然活到现在。
  这一次,卫华便触碰到了她的底线,亦触及了我的底线。
  我拉住姨母的手,“姨母是打算将我被吴桢非礼的真相告诉丞相吗?”
  卫华流产之事,纵然我和姨母再怎么疑心,没有真凭实据,便口说无凭。何况,卫畴也未必就不想借此机会,扶自己的亲女儿登上后位,让自己成为名正言顺的国丈。
  姨母若要同卫畴告她的状,便只能搬出她对我所做的那件下作之事。
  可若是姨母去同卫畴这样讲的话……
  我朝姨母摇了摇头,“姨母想为阿洛讨一个公道,阿洛自然感念,只不过以阿洛愚见,姨母若是直接去同丞相讲的话,怕是有些不妥。毕竟……且丞相又最是多疑。”
  虽然我未讲明,但姨母当明白我的意思,毕竟她的身份有些微妙,是卫华的后母,而卫畴与卫华又是亲父女,若是卫华到时反咬一口,反说是姨母故意设计想要害她,以卫畴的多疑,只怕难以全然相信姨母,除非……
  “姨母,您不要出面,我会去求见丞相,为我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卫畴见到我,并不意外。他看上去似乎很是有些不快,不知是因长女好容易怀了龙子,又突然流产,还是因为他的长子卫恒现正跪在书房外面。
  他倚在坐榻上,斜睨着我道:“阿洛此来,莫非是见不得你那夫君已在外头跪了整整一日两夜,心疼了,这才来找孤王求情?”
  卫畴这话说的有些微妙,透着一丝讽意。
  若是我当真心疼他儿子,早在昨日就会来找他这个舅氏求情了,而不是一直等到现在,让卫恒在雪地里又跪了一夜。
  我恭恭敬敬地回了他一句,“子恒他是父王的亲骨肉,他这样在门外长跪不起,难道父王就不心疼他吗?”


第60章 取舍
  “呵呵。”卫畴干笑了两声; “这才过了多久; 阿洛你这张嘴倒是更厉害了!说罢,你来见孤; 究竟所为何事?”
  “儿妇只是不愿见父子之间闹成这样,僵持不下。”
  “怎么,难道阿洛竟是来为那吴桢求情的不成?孤要杀他,可是为了替你出气。孤千挑万选的儿妇,岂可被人如此欺辱; 竟险些投湖而死?”
  看来卫畴不光知道吴桢平视于我,还知道了之后所发生的事,只是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又是否知道其中内情?
  “父王明鉴; 儿妇并不是来替吴桢求情的。父王对儿妇的爱护,儿妇不胜感激,这才来抖胆求父王查明真相,还儿妇一个真正的公道。”
  卫畴微眯了眯眼,“真正的公道?你是说; 当日之事; 另有隐情?”
  看来他似乎并不知道卫华在这件事中所动的手脚。
  我便道:“疏不间亲; 儿妇不敢明言,只求父王明察秋毫,替儿妇做主。”
  以卫畴那多疑的性子; 与其直接告诉他真相; 倒不如让他自己来查。
  旁人说的话他未必全信; 可自己查出来的真相; 总不会让他再心存怀疑。
  只是不知,当他查出是他送进宫的贵人女儿要害了他的儿媳时,他会如何决断。
  想来当不会轻饶。
  卫畴选我做卫恒的妻子,是为了日后的家宅安宁,希望无论是他的哪个儿子继承他的王位,另一个儿子都能得到保全。
  而卫华却要毁了我这枚他苦心挑选的棋子,还是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如卫畴这等枭雄,最要紧的便是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下,故而最恨的便是旁人坏了他的筹谋安排。他若是查出卫华所做之事,定会惩罚于她,只不知是轻罚还是重罚。
  我说完这几句话,便即告退。听说我去后不久,卫畴便召了卫恒进内殿,父子俩足足谈了有一个时辰之久。
  第二天一早,我便听到一个消息,芙蓉殿里的卫贵人病重。
  昨日姨母同我说起卫华有孕流产之事时,我便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不管卫华是否有孕,她未将怀孕之事说出来,倒是符合常理,可为何她三日前的“流产”之事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管那流产是真是假,自然是闹得越大,对卫华越有利,一则能借此将符皇后从凤座上拉下来,二则若是卫恒怒她又出手害我,进宫去找她对质,见她正失去了孩子,多半也不会再对她做什么。
  是以,她是绝不会将流产的消息藏着掖着的。
  看来,是有人在当日就将那个消息给按了下去。能封锁天子所居行宫的消息,放眼整个邺城,能办到此事之人除了卫畴,怕是就只有一个卫恒了。
  卫恒虽像不如他那些弟弟们侯爵加身,却身为副相,手中握有一定的实权,负责守卫行宫的羽林郎皆归他掌管。
  难道是卫恒压下了他这长姐“流产”的消息?
  可他会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吗?
  虽是白日,因天色阴沉,铅云密布,室内光线极暗,仍需点上蜡烛。我脑中满是这些个疑问,有些心不在焉地去挑那灯头的烛花。
  忽听身后低低传来一声:“夫人。”
  惊的我手一颤,用来挑烛花的那枚银签子就落到了地上,发出“铮”一声轻响。
  我定了定心神,转身一瞧,纵然对卫恒已无多少情爱,可见他这副样子,也仍是觉得有些不忍。
  他脸颊消瘦,隐隐泛青,从来乌亮深邃的眸子黯淡无光,里面布满了血丝,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之色,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透着几分虚弱。
  “公子这几日都不曾好生安睡,还是先回房好生睡一觉吧。”我轻声道。
  卫恒却摇了摇头,“无妨,我有几句话要同夫人讲。”
  他看起明明疲累已极,可看着我的眼神中却露出一抹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只得道:“公子坐下说吧。”
  想了想,还是吩咐采蓝去煎了一盏药端来。
  “公子在风雪里跪的时间太久,先喝了这盏药吧。这是仓公《苇叶集》里的方子,能祛风散寒,温养筋脉,免生一切风湿痹痛。”
  他这一跪就是跪了三十多个时辰,虽说卫畴到底心疼他这儿子,怕他跪坏了腿,成了废人,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命侍卫押了他起来,让他通畅通畅气血。还会时不时给他灌碗姜汤喝,可到底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在风雪中跪了那么久,若是落下什么后遗之症……
  我终究心软,不愿见到那个初遇时雄姿英发的少年将军,正值壮年便不良于行。
  “多谢夫人。”卫恒深深看了我一眼,一气喝了下去。
  “夫人如此待我,可我……却让夫人受尽了委屈。”他低垂的眉眼里满是愧疚之色。
  他紧紧攥着那盏空药碗,神色黯然,“我曾说过要对夫人好,可是伤你害你之人,一个是我的亲姐姐,一个是于我有救命之恩的至交好友。若是旁人,我早一剑斩了,可对他们,我却是……”
  我静静听着,淡淡一笑。
  自前朝周天子以降,这数百年来,世人最重的便是血脉相连的亲情,旁的各种情谊,均越不过它。
  而相伴一生的夫妇之情又比不过手足之义。
  我那位雍天子表弟有位拐了几道弯认下的皇叔刘玄,就曾有句名言,“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被普天下的男子奉为圭臬。
  卫恒若当真为了我这件可缝可换的衣裳而坏了他的骨肉亲情,兄弟之义,那才是离经叛道,为世人所不耻。
  荀渊的叔父荀煜曾有一子,名唤奉倩,爱极了他的发妻,为替妻子退热,不辞冰雪为卿热,将自己的身子在冰雪里冻得冰凉,再以身熨之。甚至在妻子病故后,也跟前一病而亡。
  结果这一情痴的举动,却被世人视为“以身殉色、不孝父母”而获讥于世,备受世人嘲讽。
  还有数十年前那位画眉尚书张畅,因为喜欢替妻子画眉,结果竟被弹劾到天子面前,虽颇有才干,却终生不得重用。
  不过是同妻子过于情深爱笃了些,便被如此诟病,更何况为了妻子而去伤害亲姐姐和好兄弟了。
  卫恒会将骨肉亲情与兄弟之义放在夫妻之情前面,不过是做了每个男子都会做的选择罢了。
  可纵然这是天下大势之所趋,我却做不到心中毫无怨尤。
  我正要开口让他别再说这些苍白的解释,往后同他桥归桥、路归路,最好面也别见,省得卫华以为我同他夫妻恩爱,动不动就想害我,也免得他夹在当中,左右为难。
  哪知他却突然说道:“可夫人因他们所受之苦,却绝不能白受。我是必会替夫人讨回这个公道,再如数奉还的。”
  “父王得知内情后,最终还是饶了吴桢一命,杖责他一百军棍,流放到石城,终生服劳役,不得遇赦。”
  “我昨夜同他喝了最后一次酒,尔后便同他割袍断义,往后我同他之间,他便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共欠他三次救命之恩,他对夫人无礼,我不杀他,算是还他一命,此番又求父王免了他的死罪,便只欠他一条命了。此后非关生死,我不会再同他有任何来往。”
  不意他竟会说出这些话来,我抬眸看了他一眼。
  卫畴不是一个是非不分之人,他会免了吴桢的死罪,可见已然查明其中内情,只是不知……
  不用我问出口,卫恒便主动道:“至于我那长姐,我会让她失去她最想得到的东西。如今众人皆知她病重,再过上几天,父王会借口她病重不宜再侍奉于天子身边,会将她送到丞相府的别院去住着,另送两个女儿进宫去侍奉天子。”
  卫华从来都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子,而她最想得到的,就是皇后之位。她费尽心思,眼见就能摘下那顶凤冠戴到自己头上,不想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落得个被遣送出宫,成为弃子的下场,卫恒的这个报复不可谓不击其要害。
  想到先前我心中的那个疑问,我不由问道:“卫贵人之病,可是因为小产,还是……另有旁的缘故?”
  卫恒终于将那药盏放到几案上,可一双手却仍紧握成拳,他语声冷冽道。
  “长姐她并不曾有孕,不过是她故意做的局罢了。自从她让任姬每日在你跟前用那迷迭香,我就有些不大放心,命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如何买通太医假孕、如何自己布置下偶人陷害符皇后,我都知道。”
  “但我本以为,她只是想借此除掉符皇后,取而代之,这其实也是父王想要的结果,于我们卫家并无妨碍,我便由着她去,不想,她竟这般心大,还将手伸到了你身上。我禀明父王后,他极为震怒,这才会直接将她从宫里接回来,另派别的女儿入宫。”
  想不到竟然真是卫恒封锁了她“流产”的消息,还在卫畴面前告了自己的亲姐姐一状。
  “那……那若是她当真小产,又或是你没发现她是假流产,可还会这样对她?”


第61章 惊喜
  之所以会这样问卫恒; 是我突然想到,在我仅有的那些前世记忆里; 卫恒虽然怒极了卫华害我流产,但他除了给了卫华一记耳光外,并不曾这样狠厉地惩治于她,莫非——是另有缘故?
  会不会当时卫华亦是用了这一招; 假装被卫恒那一掌打得流了产; 以此来平息他的怒火,让他觉得已然一命还了一命,或许还会生出几分愧疚来。
  可惜这只是我的猜想,而无法得到证实,最多也只能这样问一问卫恒。
  他剑眉深锁; 似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最终微微摇了摇头。
  “我不敢再对夫人有所欺瞒; 若真是这样的话; 只怕……我是不会再对长姐出手的。若她不是我的胞姐; 怎么惩治她都不妨事,可她却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亲人了……”
  “母亲临终前; 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我,而是长姐。她说我是男孩儿; 只要我敢想敢拼; 便自会得到应得的权势地位; 我又大难不死; 必是会有后福的。可长姐身为女子; 在这世上的命运便如浮萍一般,半点不由自主。”
  “是以,她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不是让长姐照顾好我这个弟弟,而是嘱咐我,一定要成为长姐最强有力的依靠。她说父王是靠不住的,长姐唯一能倚仗的便是我这个弟弟,若是她将来所嫁非人,那就只有靠我这个弟弟,护持她周全,免得她沦落到和母亲一般凄惨的境地。”
  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难怪人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实是这些“家务事”中所牵扯到的情感太过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沉默片刻后,卫恒又道:“再过两个月,父王准备发兵南下,亲自攻打荆州的章羽,顺便踏平江左,一统海内。明日一早,我就启程去徐州征集粮草,操练兵士。”
  “公子要去多久?”我问道。
  “怕是直到出征之前,都会待在那里。不过夫人放心,我每月必会回来一次。”
  我所中媚、毒,每月都需他的鲜血为药引,服药压制。可我那么问他,并不是担心他一走了之,我每月没了药引。
  “公子可是觉得这些烦心恼人之事皆是因我而起,才想要躲开我?”我有些闷闷地问道。
  不怪我会这样想,纵然我才是这些事情里真正的受害者,可是看在旁人眼中,只怕却不会这么认为。
  反会觉得我是那等搅得家宅不宁的祸水。
  若不是我言行有差,大姑姐怎么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弟妹?
  若非我生得太美,吴桢怎么会狗胆包天,置兄弟情谊于不顾也要来调戏于我?
  在不少世人眼中,不会因为你是受害者而同情你,反会觉得都是你自己不好,不然怎么这些祸事没落到别人头上,却偏偏降到你身上。
  卫恒似是没想到我会这样想他,愣了一瞬后,忙道:“自然不是这样的。我怎会将这些反怪罪到夫人头上。我只是……”
  “是我觉得愧疚,无颜再和夫人日日相对。归根结底,还是我没能护好夫人……”
  卫恒说完这句话,便快步离去。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时,他便已启程离去。
  我早知他是一定不会让我送他的,可知道他已然走了的消息时,仍旧心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惆怅,有些郁郁地发了好一会儿呆。
  可是这点惆怅很快就因为一个人而烟消云散。
  我再也想不到,我竟还能再见到嫂嫂!我曾向卫畴求了几次,想见一见嫂嫂和岩弟,可是卫畴从不松口,只许我同他们每月通一封书信。
  而且嫂嫂这次过来,竟不是只来看看我就走,而是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这简直是莫大的惊喜!
  很快,在和嫂嫂聊了几句后,我才知道这样的惊喜并非从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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