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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科长神色不变，微笑道：“那我回头，会派人告诉他的。”
“就该如此。”
一个老者，满意道：“小许，你是体制中人，更应该清楚，公器私用的利害，不该有任何的偏袒……”
“是。”
许科长一副受教的样子。
随后一帮人又聊了几句，就结束了会议。
当下，众人三三两两离开，只留下许科长在会议室中。然后咔嚓一声，会议室旁的小门开了，从中走出来一个人。
“一帮老而不死的……”
那人表情不屑，嗤之以鼻：“居然和你谈什么公平，公正，真是老不羞。他们完全忘记了，当初是怎么恳求、劝说、硬逼，让你把朱坚几个风水师加上名单中……”
“地方保持主义。”
许科长见怪不怪，淡然道：“他们是南京本土风水师，肯定要庇护自己的晚辈。”
“地域之见，害人不浅。”
那人摇头，叹气道：“可怜的叶川……我不信，那几个老家伙，看不出来，叶川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在践行证道，格局完胜朱坚他们。”
“就是知道，所以才要阻止。”
许科长轻笑道：“叶川才二十出头，如果真让他证道成功了，这么年轻的大风水师，至少有二十年的巅峰期……这对许多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所以他们肯定想，能压几年，就尽量压几年，直到压不住为止。”
许科长摇头道：“只要他们大节无亏，纵然有少许私心杂念，也是在容忍的范围内……”
“就是清楚这一点，他们才越来越肆无忌惮。”
那人没好气道：“老孔说得真对，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帮老家伙，倚老卖老，如果不是……真想把他们砍了……”
“别那么暴戾。”
许科长瞥眼道：“生气解决不了问题……他们的决议，你也听见了吧。你去告诉叶川，我最多还能拖十天……”
“十天之后，不管他有没有收获，都必须回来。”
许科长沉声道：“大局为重，他还年轻，纵然错过了这次时机，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不必急于一时……厚积薄发，才能走得更远。”
“……才怪。”
那人白眼道：“成名须趁早，二十岁的大风水师，是三十岁的大风水师，比得了的吗？哎，他早生了二三十年啊。如果是三十年前，有这样的苗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能把他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
“可是啊，时代不同了……大风水师多了起来，私心杂念也多了，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牵连甚广……年轻人表现太好，反而容易受压制。”
那人不屑道：“受打压也就罢了，还美其名曰……磨砺。呸，不要脸……说到底，就是一帮腐朽的老家伙，恋栈不去……”
“你吐槽够了吧？”许科长冷静道：“这些话，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有本事的话，当他们的面说呀。”
“哼，你以为我不敢？”那人哧声，然后不等许科长开口，他就果断道：“对，我真不敢……认怂成了吧，我走，马上走……”
那人摇头晃脑，慢悠悠离去。
见此情形，许科长无奈苦笑，也收拾文件走人。
与此同时，在荒凉的大山中，叶川与张扬匍匐而行，小心翼翼爬过了一片山崖，然后才抵达一个村子。
偏僻的山村，距离最近的乡镇，至少有四五个小时的路程。他们走来，可谓是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吃尽了苦头，才顺利抵达目的地。
还好之前的一周时间，也足够让他们习惯了这样的行程。张扬也从一开始的叫苦连天，再到现在的默默喘气。
毕竟再苦再累的事情，张扬也经历过……只不过进了城市之后，有些淡忘了而已。现在无非是重新捡回来，很容易适应……
叶川就不行了，他也不是娇生惯养，只不过从小家境条件不错，至少没吃过苦头，粗重活什么的，也从来不用干。读书的苦累，多数是精神上的折磨，身体还是健康的。
毕业之后，更轻松了，也没受什么罪。
哪怕上山下乡看风水，也是苦累一两天而已。哪里像现在这样，足足七八天时间，每天基本上是在崎岖的山路上度过。
这些天来，叶川基本在几十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打转，走访一个个村子。从地图上来看，每个村子间的距离，似乎非常的近。但是真正要走起来，绝对是望山跑死马。
有时候，明明是对山相望的两个村子，只有一条山沟之隔。但是要从这村，走到另外的村子，却要拐来拐去，走上大半天。
每当这个时候，叶川恨不能自己能长翅膀，直接飞过去。
他的双腿，更是酥软累痛，五味杂陈。脚底板的水泡，更是破了起，起了破，走起路来，扎刺似的，让他痛不欲生。
不过他却忍耐住了，小腿的位置，用布条缠了几十圈。脚底更是帖上了药膏胶布，缠绕了一层又一层……
其中的辛酸苦楚，他一个人默默承住，可谓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从来没有表露出丝毫。每天早起晚睡，甚至还在山里过夜，受寒风夜露侵袭。
说实话，这趟行程，太苦太累……
叶川的心弦，也被拉得很紧很紧。
什么时候，这线弦断了，估计他也要崩溃了。如果在哪天，他说要放弃了，也没人觉得奇怪，甚至也不会责怪。毕竟这本来该是一帮人协作，分散完成的任务，他却一力扛下来……
第588章 心如古井
八天时间，叶川与张扬撑了下来，说实话也出乎一些人的意料。
毕竟当初，听说叶川要走访各个村子的时候，向导兼翻译还以为，他是想作个秀，在附近找两个村子，随便看看就行了。
没有想到，八天过去……
叶川走访了十个村子，而且都是又偏又远，道路难行的地方。
基本来说，当抵达一个村子，探访几个小时，又离开的时候，天已经晚了。所以，为了节省时间，只能在村子过夜，再在第二天，前往别的村子。
所以连续八天，他们没有回到城市酒店了。
这样的待遇，向导翻译倒是习以为常，不觉得苦累。但是叶川与张扬却不同，两个人常年生活在城市，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向导可是看得清楚，晚上烧水泡脚的时候，热水中还冒出血丝来。但是白天起路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听见半句抱怨声。
或者说，哪怕听见了抱怨，身体却很诚实，依然在赶路。这样的情况，在持续几天之后，他也服气了，知道两个小领导，绝对不是作秀，而是真心办实事。
有了这明悟，他也十分的尽心，积极的帮忙规划路线，合理安排行程。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帮忙，叶川与张扬肯定还要受更多的罪。
当然，叶川与张扬，之所以受了许多苦累，却依然能够咬牙坚持下去，没有彻底崩溃的原因。不是他们毅力过人，精神力顽强不屈，而是……
他们在走访的过程中，亲眼目睹了蜗居穷乡僻壤中的百姓的生活。一对比之后，他们就彻底知道了，与贫困百姓相比，他们所受的苦累，根本不叫事儿。
尽管，在走访之前，叶川也看了许多资料，知道百姓生活很苦。但是资料只是文字，平面的直述，哪怕写得再详实，终究是隔了一层，哪有亲眼目睹来得直观？
真正的来到山村，亲眼看了环境，甚至于体验这样的生活。叶川的心灵，自然受到了无比的震撼。他也彻底明白了，有些事情再怎么道听途说，也无法感同身受的。
其实的细节，叶川也无法尽述，无法形容。再怎么描述，也不可能，把这些人的痛苦，直接传达到其他人的心灵中。
总而言之，在亲眼看到了，百姓面临的困境之后。叶川的心中，顿时燃起了火焰，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在这精神的支撑下，他打破了身体上的桎梏，再苦再累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到底年轻，浑身的热血，还未彻底冷却。有些事情，他没看到，也没机会参与其中，他自然可以不闻不问，不予以理会。
但是现在，他不仅参与其中，还有机会改变一些人的前途命运。
他可以清楚的察觉到，一些百姓饱受风霜，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似麻木不仁的表情中，却蕴含了一丝丝彷徨的希翼光芒……
只要是人，谁不想摆脱困境，憧憬美好的生活。问题在于，有人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到了最后，自然变得绝望。
心如古井，不起波澜！
说得再好再多，不如一次实际的行动。
叶川知道，如果再不行动，恐怕百姓心中最后一丝希翼之光，也会立即熄灭，然后整个人陷入黑暗中，仿若行尸走肉，再无半点光明。
他暂时的苦累，能与百姓一辈子的苦累相提并论吗？
就是明白这点，所以他不敢懈怠。
“到了……”
爬上了悬崖，向导大叔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回头道：“叶科长，这个地方，就是苦竹村，整个村子，还剩下七户人家……”
“这村里的人，就是靠着山沟沟里的十几亩土豆，以及新鲜竹笋为生。”
向导介绍道：“还有人，也种了一些草药，几年割一回，拿去城市里卖，勉强可以改善一下生活……”
“嗯。”
叶川点头，他站在高高的悬崖上，往四周望去。只见在附近的一片竹林下，却是稀疏的几间泥瓦房。几户人家，错落的分布，在竹叶中若隐若现。
另外还有一些破败的建筑，应该是废弃的房屋。
类似这样的情形，叶川也见多了。毕竟一些山里人，外出打工之后，赚到了钱，就直接在城市买房定居，不愿意再回来。
久而久之，一些山村也变成了所谓的“鬼域”。类似这样的村子，叶川见得最多的，无非是两种人。一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二是小孩……
一帮六七十岁的老人，带着几岁的孩子，就孤守在清冷的山间，默默的耕种贫瘠的土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乏味，还有无言的寂寥……
这样的场景，每见到一次，叶川的心底，就冒出了浓浓的凉气，把他们的骨骼都冻住了，可谓是身心俱寒。
特别是看着一个个小孩，他们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却没有半点神采，更没有半点灵性，只有木讷的神色。
看到这样的眼睛，叶川总是觉得尽头一悸，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抓住他的心脏，一点点的使劲，让他心痛之余，也觉得阵阵窒息，喘不过气来。
也就是在那时刻起，他就下定了决心。纵然他拯救不了世界，但是却可以尽绵薄之力，帮助这些小孩，改变自己的命运。
抱着这样的想法，哪怕他一开始心中有私，现在也变得格外的纯粹。践行证道的念头，他也已经置之脑后。
所以这个时候，哪怕叶川每走动一步，都会带动全身的骨头肌肉酸痛刺疼，但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就算炽烈的太阳，也无法掩盖其中的光芒。
“走吧。”
叶川举步，朝一户人家走去，张扬勉力跟上。
这几天，两人配合愈加的默契，一个人探问，一个人记录。然后再一起实地考察，仔细的收集全部的信息……
在三人快要走到山林之时，冷不防轰隆一声，空中有惊雷炸响。
一瞬间，向导脸色变了，大叫不好……
“打雷了。”张扬抬头，木然望着天空，只见四周流云滚动，从绵延的山头汇聚而来。
第589章 给我一次机会
雷声阵阵，流云如瀑飞动，这样的场面，在群山峻岭之间，却是充满了磅礴之气。
特别是三人，就站在高高的山上，一眼望去，底下的山峦座座，起伏如波浪。在万千波浪之间，淡淡的流云飘渺，不似凡间。
只不过，这样的景色，三人这些天来，也看得多了，也没什么感觉啦。但是当雷声霹雳，流云漫天飞卷，汇聚高空之时，却又是别有一番景致。
一瞬间，乌云盖天，一层雷云顿时成型。
“不好……”
向导经验丰富，乍看之下，脸色大变道：“要下雨啦。”
话音才落，就有丝丝雨水，从空飘落了下来。
“啊，倒霉……”
张扬打了个激灵，一张脸都黑了。他可是明白的，在深山之中下了雨，那艰难的道路，也更难走了。特别是在悬崖边上，一个不小心，脚下打滑，摔了下去，岂不是死定了？
“……今晚在村里过夜吧。”
叶川倒是冷静，反正现在是下午了，走访完之后，也到了晚上。不管下不下雨，都要留宿的。他不信，这雨能下一天……明天走的时候，肯定已经雨过天晴。
“……只能这样了。”张扬耸肩。
只不过，向导却依然黑着脸，锁住了眉头道：“叶科长，你……知道。下雨什么的，不是重点，怕就怕……河汛快来了。”
“什么？”
瞬时，叶川与张扬吃了一惊，有几分错愕。
“真的假的？”
张扬惊讶道：“河汛……这么快，不是还有一个月么？”
资料上，有这方面的记载。总不能说，资料的信息有错误吧。
“山里的汛期，比城镇早……”
向导摇头，慢慢解释道：“况且，汛期也不是，一下子就来势凶猛的，也有一个过程。先是在山里，慢慢地积蓄河水……”
“山中雨多，可以连绵下一个月的。一个月之后，山里的河溪水位，不断的上涨，最后冲破了群山的阻拦，直接破山而出……”
向导叹气道：“那个时候，就是所谓的山洪爆发。”
“……原来如此。”
叶川与张扬，这才恍然大悟。
两人对看一眼，如果他们留在荒野，专心研究荒野的地形，以及洪水的成灾原因，恐怕也早打听到其中的细节啦。
“这是天灾。”
向导继续道：“你也看到了，越是居住偏僻的山村，家家户户之中，都储存了大量的粮食，足够他们吃上几个月。”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一是由于山路难行，出行不方便。所以干脆一次性大采购，这样就不用天天走来走去，这么辛苦了。”
“第二个原因，就是由于……一旦到了汛期，洪水泛滥成灾，在无情大水的困阻下，山里人家真的要过上与世隔绝的生活。”
向导叹声道：“只有等到洪水退了，他们才能与外界联系得上。如果在这期间，粮食货储存不够的话，恐怕要饿死……”
“哦。”
叶川一听，若有所思：“所以从这个角度入手，是不是可以劝动他们离开山村？”
说实话，在这几天走访的过程中，他有了一定认知。
但凡有儿有女，带着小孩的老人，都是比较渴望搬出去住的。但是也有一些，属于顽固分子，死也不愿意离开的。
这些人，可能是儿女不孝，又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反正抱定了念头，就是要死在村里，葬于大山之间，与青山绿水作伴……
对于这样的人，还真是比较难搞。
不过叶川也知道，这些人不是真的老顽固，或许是怕吧。毕竟与世隔绝久了，肯定害怕接触陌生的世界，害怕自己融入不进去，所以干脆自我隔离。
对此，叶川无可奈何，也在琢磨解决之法。
但是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办法来，只能暂时搁置……
“或许吧。”
就在这时，雨势越大，向导急忙叫道：“走，我们快去避雨。”
“好……”
两人跟着向导，一溜烟跑进了山村中。然后他们也看到了，寂静的山村中，也有一些老人，在竹林、山间中轻快归来。
一场雨，倒是把村里的人召集了，不用再逐一联络，倒也是因祸得福。众人汇聚，对于叶川等人的到来，有人表示了善意，也有人漠不关心。
人心有异，态度肯定不同。
叶川与习惯了，全程笑脸相对，然后以才学到的几句土话，有模有样的与大家交流。在交流的时候，还帮着大爷大娘掰玉林棒子。
这是向导指点他的诀窍，只有帮着干活了，才能与百姓拉近距离……
俗套是俗套了点，但是胜在管用。
事实也是这样，看到叶川这样的接地气。一些冷着脸的大爷，也放缓了脸色，愿意与他交流下去啦。
屋外的雨势，也是越来越大，啪啦坠落斜打下来。
雨过穿林，芭蕉带雨……
连绵的雨雾，把群山笼罩了起来，天地白茫茫一片。小小的山村，视野朦胧，仿佛被神灵从天地中剥离开了。
一种孤寂的感觉，自然升起……
十几个老人，带着四五个小孩，聚在宽敞的茅屋中，点上了一堆炭火。
昏黄色的火焰，蒸得空气扭曲，形成了一个场。众人围成了一个圈，在炭火的四周烤火取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茅屋中寂然无声，静得可怕……
一帮老人，有人干活，有人吸着旱烟。几个小孩，爬在了一些老人的膝下睡着了。火光照在了他们的脸颊上，却在墙壁中投映一个个漆黑的，孤零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