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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根本不明白。
如果这真是事实，他绝对不能接受。
毕竟刚才，他布置的螺形局，叶川能轻易识破。
换了叶川的布置，他却茫然无知，这其中的差距，已然十分明显。
这样的念头，才在唐龙心中浮现，就被他掐灭了，他不信，也不愿意信。所以，他只能咆哮，怒吼道：“什么懂不懂的，你别岔开话题。”
“你这破船形，能有什么风水布局？”唐龙叫嚷道：“你信不信，类似这样的形局，我一天能摆出百八十个来。”
“这个，我还真不信。”
叶川一笑，然后也不再理会唐龙，而是转头道：“这位……赵师，你是裁决，在你看来，我这个船屋，与唐龙的螺形局对比，哪个更胜一筹。”
“嗬，这个还要问，当然是我们唐师兄啊。”
“你这是什么玩意，怎么可能赢？”
一帮福缘斋的弟子，自然是旗帜鲜明，站在唐龙这边。
与之相反，张扬、叶七等人，想要反驳，却让叶川安抚下来。他目光灼灼，看向老道士，在等待一个回答。
“这毛头小子，是在将我一军啊。”老道士人老心不老，心里隐约有些明白。叶川这是在试探自己，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作为判断。
年纪轻轻的，心思就这么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老道士微微翻白眼，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了沙盘旁边，负手游走一圈，边走边看。
众人的注意力，也跟着他转动。
片刻之后，在众人的关注下，老道士开口了，慢条斯理道：“据我研究，两个风水形局，以……船屋更妙，更胜一筹。”
“什么？”
“这不可能……”
“为什么？”
随着老道士的裁决，一帮人感觉自己要疯了，很怀疑自己的耳朵。甚至于有人在怀疑，是不是老道士与叶川之间，有什么黑箱暗幕。
不然的话，凭什么叶川能赢，不可思议。
有猫腻，肯定有猫腻……
“赵师，我不服。”唐龙闻声，更是呼吸粗喘，鼻息加重，他涨红了脸，大声道：“我不服气，他凭什么能赢我？”
“因为……”
老道士目光一转，指向了叶川：“你自己说吧。”
哼，这点小事，还想劳累老人家出马，真是没眼力。
老道士悠悠回到座位上，犹如泥木塑像一般，好整以暇的观望下去。
“为什么？”
唐龙看向叶川，心里有几分发虚。他可以不信叶川，但是不能不信老道士。事实上，其他风水师，也是同样的心理。
因为数十年来，老道士以他坚挺的人品，还有扎实的风水之术，绝对没有出现过任何徇私的先例。想必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毕竟大家也想不出来，老道士徇私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叶川的来历，在一些人的眼中，也不是什么秘闻。
括苍叶氏，尽管千年之前，祖上阔气过。但是一代不如一代，特别是近百年来，更没出过什么有名望的人物。至少与杭州的老道士，肯定没有任何的交情。
没交情，没往来，大家真的想不出，老道士会牺牲自己一辈子的清誉帮他作伪证。所以事实很明显，叶川摆出来的船屋，其中必有玄机。
这玄机是什么，大家非常感兴趣。
在众人的注视下，叶川从容一笑，心里也确定了，老道士这个裁判，确实是很尽职，不是有德无才之辈，难怪受人尊重。
他淡然一笑，随即转身道：“唐龙，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的风水局，没有大局观。到了现在，你还没明白过来吗？”
“……不明白。”唐龙表情阴暗，咬着牙，冷着脸道：“我想不通，我哪里有问题？还有就是，你这个破船屋，究竟哪里比我强……”
“想不通，又不明白吗？”
叶川轻轻叹气道：“唐龙，看来你的磨砺，还是不够啊。如果连这些问题，你都没看清楚透彻，还想挑战天下，简直就是……太嫩。”
“你……”唐龙气得发狂，但是一颗心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刚才的张狂、傲慢、意气风发，早骤然消失不见。
“……活该，他也有今天。”
旁边的张扬，却是眉开眼笑，觉得一阵扬眉吐气。
“且不提风水大局观的问题。”
这时，叶川又是一笑，招手道：“沈先生，你过来一下，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呃？”
沈靖愣了，走来迟疑道：“叶……叶师傅，什么事呀？”
说实话，如果的场景，可谓是风云突变，让他这个业主，整个人迷迷糊糊，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现在，我们两个人的方案，也摆在你的面前了。”叶川微笑问道：“你说实话，要是抛开风水的层面不提，到底谁的方案，更符合你的趋向？”
“啊……这个……”
沈靖呆了，有些猝不及防，一时没反应过来。
第168章 情怀的胜利
对于叶川提问，沈靖压根没心理准备，所以有些慌张，在仓促之间，根本回答不上来。但是叶川却不着急，让他慢慢观赏，凭心而论……
“沈先生，你看好了。”
叶川徐徐道：“两个方案，其实各有优劣。唐龙的方案呢，十分的明白，就是把全部的旧宅推倒，在空白一片的土地上，肆意的修建你想要的房子。可以是别墅，可以是高楼大夏，甚至你想修个美国白宫，他都能帮你实现。”
“至于我的方案，甚至变动极少。就是在原址之上，稍微的调整，大致上是保留了镇子原有的风格、结构。”
叶川直言不讳道：“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修旧如旧。我恨不能把整个镇子，都恢复到当年的风格、形制。”
“一新，一旧，两种方案，你到底更喜欢哪个？”
叶川坦诚道：“要是你喜欢唐龙的方案，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哪怕我的风水布局，再有什么玄机、含意，也没实施的机会。”
“咦。”
在叶川的提醒下，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等人，忽略了一件关键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业主的意愿。
要知道，风水师向来是受业主的委托，才开始办事的。这其中，要有职业的操守，讲究受人之禄，忠人之事。
说到底，就是按理业主的意愿，实现他的想法。就算有什么主张，也是在业主的同意下，才能够实施落实。要不然，一切都是空话，相当于纸上谈兵。
想到这里，众人看了叶川一眼，也有几分惊叹。
因为从开始，再到现在，大家差不多，只是记得两人的风水之争，基本已经把沈靖这个业主忘记得一干二净。每一个人，都没有想到过，要征求沈靖的意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叫无视业主，自作主张，很霸道的行为，没有职业道德。再厉害的风水师，只要背上了这样的指责，恐怕诺大的名声，也要毁于一旦。
毕竟对业主来说，你风水再厉害，却不考虑我的意见，完全不把我放在心上……好，我招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反正天下很大，风水师也不少，我不求你，还能求别人。没有了业主的关照，就算是身怀屠龙术的大风水师，也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这些道理，每个风水师，一想就明白了。
唐龙也是这样，本来阴沉的脸色，变得更黑了。他也想不通，自己今天怎么魔障了，尽犯下低级的错误。
所以哪怕他再高傲，也不得不加以弥补，涩声道：“沈先生，我这个方案……其实也是考虑到，你是从外国归来，对国内的一些建筑，应该住不习惯，所以干脆推倒重建……”
“嗯嗯。”
沈靖点头，他看着两个沙盘，左顾右盼，好像很纠结的样子。
“怎么？”
叶川笑道：“沈先生，两个方案，让你挑选其中一个，感到很为难吗？或者说，你觉得这两个方案，都不符合你的心思？”
“不不不……”
沈靖连忙摆手，同时得罪两个风水师的事情，他可不干。
“那你就选一个呗。”
叶川随口道：“不管你选了哪个方案，就算最后是我出局了，我也不会记恨你的。毕竟，这是审美观的问题，与风水的优劣无关。”
“没错。”
唐龙也点头道：“我与他之间的争端，与你无关。哪怕最后，你选择了我的方案，但是在风水布局上，我……没赢，也不妨碍什么。”
“……两位的方案，都很好。”沈靖犹豫了下，才开口笑道：“不管是哪个方案，我都无所谓的。所以……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沈老哥，你打什么太极。”
就在这时，艺术家站了出来，拆台道：“想当初，你在美利坚的时候，就非常感叹中国古建筑之美，总是在说……如果有一天回国了，一定要住在大宅院中，感受一下古人的生活乐趣之美……”
“所以说，两个方案之中，你恐怕更倾向于叶小友的方案吧。”
艺术家评价道：“叶小友的方案，实际上就是把当年的古镇，高度的还原，这才是你的本意吧？要不然，你干嘛要花四五个亿，把一栋栋老房屋，全部买下来？”
“有这个钱，直接到郊外，圈四五里地，弄个大庄园，岂不是更好？”
艺术家笑道：“你这个老滑头，分明是听见叶小友已经赢了，干脆自己不做任何选择，最后来个顺水推舟，不用得罪人……”
“咳咳咳！”
突然间，沈靖好像犯了病似的，一阵咳嗽。他佝偻着腰，眼睛避开众人的视线，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姿态，却是让大家明白过来，艺术家所言无虚。
原来在沈靖的心目中，更欣赏叶川的方案。
“……为什么？”
一时之间，唐龙又羞又急，忍不住问道：“沈先生，你又不早说……”
“他早说了啊。”
叶川代答道：“他一开始，早就说了，他想恢复祖上的荣光……如果就钱而论，沈先生的身家肯定很丰厚，就算超不过祖上，也相差无几。”
“所以这个荣光，不可能是钱财、地位。”
叶川微笑道：“那么就可以得出结论，沈先生想要的是情怀。他肯定是从爷爷的口中，了解到当年小镇大宅的繁盛之况，所以心生向往……他要的就是这个，而不是什么大别墅，大庄园，大楼盘。”
“嗯嗯。”
沈靖连连点头，大生知己之感。
没错，他就是这个心思，就是所谓的情怀。他在祖、父的教育下，从小就仰慕中国的文化，而且对于爷爷口中的家乡，更是充满了憧憬。
问题在于，当他回到祖国，发现爷爷口中的小镇大宅，已经破败不堪。
这让他失望之极，然后也心生一个念头，要重建小镇。十年时间，他花了整整十年时间，疏通了各种关系，打通了各个关节，总算是如愿以偿。
愿望达成了，他怎么可能，把房屋全部推到，破坏自己多年的情怀呢？
第169章 一江之隔
实际上，在看到唐龙的方案的时候，沈靖心里就觉得不满意，但是在众人的围观下，他又不好不给面子，直接驳回。
幸好叶川的方案出来了，这让他眼前一亮，十分的满意。当然了，还是由于面子的原因，他要照顾唐龙的情绪，也不好直接赞同，免得回头不好向唐英商交待。
但是呢，艺术家这个知己好友，太了解他了，直接一语戳破。
这让沈靖不好意思之余，也索性承认道：“陈老弟说得对，按我本心来说，还是比较喜欢叶师傅的……提案。”
作为老一辈人，沈靖对于中国古老的建筑，肯定有一定的偏爱。再加上他外国，什么豪华建筑没住过，早不稀罕庄园别墅了。
他想要的，就是情怀，一种复古的情怀。可惜的是，唐龙没能理解他的心意，反倒是叶川心知肚明。从这个角度来对比，也算是高下立判。
又被打击了……
一时之间，唐龙的脸色阵青阵红，不是该羞，还是该怒。
“差距啊。”
“没有想到，业主竟然喜欢这个。”
“叶师傅琢磨人心，也算是十分的透彻。”
一帮风水师，也是感叹之极。
不过，也有人轻声道：“方案是赢了，但是风水局呢？我到现在，还是弄不明白，叶师傅的布置，到底好以哪里？”
“咳，别说你，我也糊涂。”旁人道：“不过赵师都说了，是叶师傅更胜一筹，应该不会错的……这其中必有玄机。”
“废话……”一个风水师白眼道：“我就是想知道，有什么玄机。”
这是众人的心声，但是又不好催促。
就在这时，唐龙在羞怒之间，忍不住大声道：“叶川，你不要再拖延了，赶紧说吧，你的风水布局，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唐龙也有几分，自暴自弃的心理。他懒得自己研究，直接开口询问。可见在情急之下，他顾不上这样做，有向敌人“低头”、“服软”的嫌疑，一心知道答案。
“好。”
叶川也利索点头，干脆道：“我这风水局，秉承的理念，也是四个字，继往开来。”
“继往开来？”
一瞬间，众人愣住了，也有人若有所思。
“这四个字，也很有理解。”叶川微笑道：“你们看到了，我对镇子的改造，十分的简单，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来小镇的特色。”
“当然，在改造的过程中，我更会建议工程队，剔除镇子上的一些现代化形貌，尽量让镇子恢复到古风古貌的格局。”
叶川娓娓而谈：“我希望工程结束之后，呈现在我们眼前的，那是一排排黛瓦白墙，飞檐斗拱，古色古香的街道小巷民宅。”
“民宅之中，也会沿袭当年的一些风水布局。比如说，添丁旺财的丁字巷，以及象征子孙绵延的丁字路纹。”叶川笑道：“当年葫芦形中的许多风水细节，完全可以保留下来，不需要什么更改。”
众人听了，脸色变得古怪。风水细节，都沿袭以前，没有丝毫的变动。那么这个船屋的风水布局的功劳，又到底算在谁的头上？
唐龙更是不客气的打断道：“我知道，你这些就是所谓的继往……那么开来呢？你在原来的基础上，让葫芦变成了船，又是什么想法？”
“你怎么能保证，改变之后的形局，可以达到你的预期，比当年的风水形势更好？”唐龙沉声道：“如果不能保证，所谓的继往开来，无非是一场笑话。”
旁人闻声，也不自觉的点头。对于风水布局来说，单纯的沿袭，肯定不够的。要是没有一些创新，肯定不能让人信服。
最关键，最核心的精髓，不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话，所谓的船屋就相当于空架子，根本不可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个问题，确实就是关键。”
叶川从容不迫，淡定道：“事实上，只要大家明白了，我这个布置的奥妙，就可以知道，我为什么说唐龙的螺形局，没有大局观了。”
“……为什么？”唐龙憋气，发狠，不服。
“因为……”叶川笑了，淡然道：“谁告诉你们，风水师一定要自己布置风水局，然后福泽一方？难道就不能借势吗？”
“借势？”众人呆了、愣了、傻了，一脸的茫然无知。
怎么借势，借什么势？
一个个人，抓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
叶川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你们的眼光，不要局限在一地好不好，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想过，小镇的对岸，是什么地方啊。”
“对岸……”
有人一愣，旋即脱口而出：“对岸是之江商业广场啊，才开业的……”
“什么？”
一瞬间，有人悟了，脸色顿变，吃了一惊。
“……我明白了。”
“哈哈，大局观，原来是这样……”
有人又哭又笑，手舞足蹈，近乎于癫狂。
与此同时，唐龙却如受雷击，整个人蔫了，脸色一片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看样子，就好像风中的杨柳，随时可能倒下。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几个小弟，见势不妙，连忙去搀扶。
“……让开。”
唐龙低吼一声，推开了几个小弟，他勉力站稳，一双眼睛透红，就好像输急眼的赌徒，在垂死挣扎，寻求最后一线生机。
“就算对岸有广场，也有风水大局，那又怎么样？”唐龙声音沙哑道：“一江之隔，未必会有所影响。”
“唐龙，你这样说，太外行了，有耍赖的嫌疑啊。”
叶川轻叹道：“你知道对岸有风水大局，那么肯定清楚，那风水大局的精髓是什么。龙龟镇四方，可谓是吞江吸水……”
“章大师的风水布局，其中的精髓，也是一个吸字，目标是之江的水气财气。”
叶川直接挑明道：“你的螺形局，精髓也是一个吸字，同样在打之江的主意。问题在于，你觉得是你的螺形局厉害，还是章半夏的龙龟厉害？”
“啊……”
霎时，一些风水师，这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