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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正好差不多，这个时候他听到楼上阳台开门的声音，知道时候到了，他低下身蹲在地上，把地上的落花一片片捡到起来，又缓缓装进了布袋中。
一边捡拾着花瓣，一边背诵着林黛玉的《葬花词》：
“尔今谢去俺收葬，未卜俺身何日丧？
俺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俺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去，花落花开两不知！”
楼上吴语真古怪的看着江寒那动作轻柔优雅，甚至有点，柔情似水，这怎么看到都是一个女人才能够做出来的动作，他只是闹哪样。
大吴在吴语真陪同下刚出门，忽听得花园中传来一阵装腔作势的古诗朗诵，感觉有些不伦不类，这首词他闭上眼睛都能倒背如流，自然知道江寒背的错误百出，也看到了下方江寒摇头晃脑的动作，只是跟吴语真不同，大吴眼神呆住了，随后看着江寒把装满花瓣的布袋埋下后，竟然放声笑了出来。
听到了爷爷的笑声，吴语真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微张开，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爷爷竟然笑出了声。
自从大吴出现这种异常行为之后，他已经足足有两年多没有笑过了，更别说笑出声，今天破天荒的，他竟然笑了。
这当然是江寒的功劳，不用说她也知道，但她明明看到江寒只是做了几个女人葬花的动作，难道有这么大的魔力？
吴语真不敢相信，那是因为别人的心思她没法彻底洞悉，哪怕之人是自己的亲爷爷，但他内心总有些领域，是只有他自己能够涉足的。
而这种领域在龘龗的帮助下，被江寒涉足了，心病需要心药医，江寒的心药已经送到，大吴笑出了声，这病算是好了八成。
龘龗能够通人心，他告诉江寒了老头心中的事，告诉他为何如此，相思相思，全起于思。
大吴心中的那个女子，是一个大家闺秀，文艺爱好诸多，雅趣更是不少，不过却钟爱《红楼梦》，更钟爱梦中林黛玉一角。
她也经常会捡起花园中落红，刨土葬下，那女子跟大吴年轻时候在一起共渡了很多甜美时光，大吴更是把她葬花的身影牢牢烙印在了心中。
他不知道林黛玉葬花有多惹人怜，但他清楚，那个女子葬花的身影，在他心中会成为永恒，事过境迁，天总不遂人愿，佳人才子最终并没有走到一起。
各自在各自的天涯老去，谁的路途，从此不见谁的苍老。
大吴老年放下了梦想追求之后，只剩下催人肝肠的相思如潮水涌上心头，积思，成疾。
而江寒对此的治疗方法，则是“以喜治相思”。
………………………………
第86章 相思病愈
对于情感致病，医界有很多秘闻，相传三国年间，有一大官因至亲逝世而哀伤过度，终成顽疾，请了天下神医华佗前往救治，而当时华佗没有开下一个方子，也没有说一句话，反而马上给他索要巨额的医药费。
之后更是留下了一封书信大骂此人不是，这人看到书信之后气得快冒烟了，直接带人去拿华佗，要砍了他脑袋。
不过来到华佗临时住处的时候，却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有找到，这人更是气得不行，竟然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过了不久之后，那人疾病痊愈，他才知道，华佗不是没有给他治病，而是那些本就是治病的手段。
所谓怒则气上，哀则气下，这就是典型的以怒治哀。
还有三国时期，长沙太守孙坚因连年战乱，水旱成灾，忧思成疾，整天郁郁寡欢，日渐消瘦，终于因病请辞。新任长沙太守的医圣张仲景见状，把脉之后，郑重其事的写了一个处方：月经不调，宜服用调经四物汤。
孙坚一看处方，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什么名医？一个大男人竟然诊断出月经来了。”
之后，孙坚一想起这张处方便要笑上一会，几天之后，顽疾竟然不药而愈，这才叹服医圣，果然名不虚传。
而江寒此番治疗大吴，也用了一个喜字，关于相思之病，黄帝内经云：思则气结。江寒通过龘龗的读心术，得知大吴的心结，通过模仿葬花，唤醒大吴几十年前的记忆，以喜剧的方式让喜悦之意直达心结之病所，却是喜则气缓以至气消了。
像大吴这种顽疾，想要让他彻底开心起来，那简直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要想办法让他一笑，这事就好办了。
大吴边笑边摇头，他转脸靠向了吴语真，而目光则是看着楼下花园里的江寒，同时他伸出手指着江寒说，“他那种葬花，太粗糙了，哪称得上一个葬字，纯粹就是刨坑种土豆嘛，连一个葬花词都记不住，漏洞百出，要是……”
大吴笑呵呵的开口，但说着说着却眉头渐皱，最后竟然流下了眼泪，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吴语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爷爷为什么突然这样，她能做的只是随机应变搂住了自己的爷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吴语真再抬头的时候，江寒已经不在花园中了。
他这番做为，是模仿大吴心中人儿的模样，因为龘龗能通人心，它告诉江寒的自然就是大吴内心最深处真实的情况。
江寒模拟起来自然毫无违和感，最后在最关键的地方他故意出错，就是要引起变现形象和大吴心中形象的冲突，这样的话能够引起他心中情绪的变化。
效果意外的好，本来江寒也不确定就一定能够让老爷子发笑，那样的话就需要在辅以其它手段，循循善诱，最终是要让大吴笑出来。
没想到计划进行超乎想象的顺利，大吴直接就发笑了，那一切就水到渠成，省去了很多麻烦，直接就一步到位了。
接下来的善后便简单多了，老爷子积思成郁，积郁成疾，现在病根已除，只要饮食和起居上合理分配调控，他的身体自然会慢慢好起来。
江寒自己把出的绝脉，自己已经解决。
清醒之后的大吴，老泪哭花了脸，他记起了几年来每天失神的那段时间，更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人老多情，人老多情，闲下来之后，他只是想要再看那曾经的人一眼。
只是此生，只怕是无望了，看着旁边的吴语真，他自然明白，这个大孙女为了自己离开家，一去就是一年多，离开这一年，她错过了什么。
心中除了轻松，也有写悔恨，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给他身边的人带来了这么多的困扰。
他自然也明白了花园中那个年轻人用意如何，他从心底里感谢他。
“小语，那个小伙子是什么人？”长长地吸了一大口气，大吴渐渐平静了下来。
“爷爷，他是我一个朋友，听说他精通古中医，特地让他来……”后面的话吴语真没有说下去，她知道爷爷自然明白。
“哦，中医古术，难得难得，要不你叫他过来一趟，我见他一面。”
江寒上楼，运用灵气给老爷子做了一套头部按摩，心神疲惫的大吴终于彻底放松，沉睡过去。
这一觉整整睡了十几个小时，连吴语真都有些担心了，中间打了几个电话给江寒，江寒总是讲没事，直到第二天才悠悠醒转。吴语真刚到爷爷卧室，发现爷爷神清气爽的站在窗前，似乎年轻了十多岁：“这样，你跟小江说，晚上务必过来吃个便饭，爷爷要亲自下厨，略表谢意。”大吴点点头，他是上个时代的人物，对中华瑰宝技术流失太有感触。
得知江寒竟然肯投身到中医古术中，也是颇为赞赏，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急功近利，别的不说就医术而言，确实西医有了完善的理论支持，技术等等也是尖端。
治病救人确实来得很快，也相对容易掌握，而比起西医而言，中医弊端似乎就太大了，各种理论体系，各种手段方法。
没有经年累月的沉淀，谁敢说自己是个好的中医，或者说，在某个时期丢失太多的医学文化精髓，导致这个体系已经不完善。
现如今放眼天下，谁又敢称自己是真正的中医大师？
另一个，江寒对他的治疗有效，他明白，那是救了他的命，他是不知道自己之前脉象已绝，但他知道正常人变成这个样子早晚要完。
就像他说的，亲自下厨设宴，智能算是略表谢意。
实际上，大吴亲自下厨的宴席，代表得意义太重大了，就算功成名就回乡，大吴担任主厨，偶尔会限量提供一道菜。
但就那一道菜也只有早些年是大吴亲自下厨，实际上多数时候，只是打着大吴的称号做出来，只有真正的自己人，大吴才会下厨。
而近些年大吴身体抱恙，这大吴的称号，实际上是由吴字心来顶着，他已经多年没有为大吴宴做个菜。
如今他说的，亲自下厨设宴，说的那就是完整的一桌子菜，全部由他亲自烹调，这种规格的宴席，放眼世界都是一等一等的美味了。
当然，江寒对此还一概不知道，他兄弟被警察带走，他学妹又昏迷不醒，而他什么都做不到，不能去带回自己兄弟。
更不能救醒自己的病人，现在的江寒内心极度煎熬，却无一人可知。
回到了自己房间，看着苏雨歆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真的只是像睡着了，等她休息够了自然就会醒来，可江寒知道，这不可能，不可能了。
之前按照救治吴语真的方法对苏雨歆施展阴阳无极针，一切本来都很顺利，但江寒展开金银针刚下，立马遭到了灵气反噬，几乎伤到了他。
之后他赶紧展开了透筋秘术，发现了一个极度可怕的现象。
看到了那个景象的时候，江寒全身颤抖，整个人脑海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话，还怎么救人，人还怎么能救？
江寒看到了，苏雨歆体内黑气根本就不是之前看到的那样，现在她体内，不光是肺部和心脉附近有黑气。
………………………………
第87章 伪善
江寒发现苏雨歆全身上下，周身经脉之中全部都充斥着和之前看到一样的那种黑气，这无疑就是病毒在人体内的表现形式。
发现了这种情况之后，江寒非常震惊，如果说肺部经脉感染或者只有别的少量经脉被感染的话，他还能靠着阴阳无极针来进行治疗。
可眼下这种情况，黑气已经充满了苏雨歆全身上下，这种情况，江寒自问自己根本没有本事处理，手中金针银针落在了床上。
当时江寒仰起头，闭上了眼睛，看着重要的人在眼前生命正在受到威胁，而他自己却没有能力来拯救，身为一个医生，面对疾病束手无策，这种感觉，只有当事人才懂。
“小子，你想不想救她。”不知道什么，龘龗已经出现在江寒肩旁。
他的出现从来没有预兆，而江寒如果想要主动找他的话，那就得看缘分，现在他既然敢跳出来，那只有一种可能，他能够救苏雨歆。
“龘龗，你能救她吗？”江寒下意识地开口，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想什么才是正确的了。
“哼哼，你问这个问题就是在侮辱我。”龘龗还是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非常得意。
只是想在江寒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情跟它开玩笑，甚至都不管它是不是在嘲讽，直接开口，再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
“大哥自然能够救她。”龘龗抱着手，小小的头高高昂起，样子说不出的高傲。
“你快救救她，算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江寒正辞严肃开口，表情很坚决。
“哈哈哈。”龘龗放声大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够欠我人情？”
龘龗的话传入江寒耳中，果真如同惊雷在白天炸响，这是一个事实，江寒很快就意识到了，龘龗会留在自己身边，只是因为想要自己的巫医传承。
可能在这个虫子眼中，江寒本就是一文不值的，他又凭什么可以有人情欠它。
苏雨歆睁开眼来看了江寒一眼，她第一时间并没有看到江寒肩膀上的龘龗，自然也不知道江寒在跟谁说话。
她很好奇，本来想要开口询问的，不过她看到了江寒的脸色之后，选择了沉默，江寒脸上是深深的悲哀，这种表情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可怕。
通过刚才听到的话，苏雨歆大概也有一些想法了，无非就是自己身上的状况可能非常糟糕，而江寒却没有办法救治，不知道在求什么人。
这一切听起来都是神叨叨的，不过苏雨歆本就觉得江寒不寻常，或许现在就是在展现那不寻常的地方，他没说，她也就没问了。
龘龗说话只有江寒能够听到，苏雨歆只能听到江寒说的话，听起来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再看到江寒的脸色，她心中有底。
从山洞把她揪了出来已经算是救了她一命，这一次的恩情她都不知道拿什么来偿还，现在再次需要江寒付出什么来救治她，她已经做不到泰然，就要开口让江寒算了。
只是这个时候苏雨歆刚一开口，意识就一阵模糊，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暗了，紧接着她头一偏，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床上。
“小子，我知道你善良，或者在我看来只是一种伪善，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评论好坏，你想无私，你想救所有人，你想要完美，你想的可真美。
现在摆在你面前就有一次选择，你没本事救她，而我能，如果你想我救她，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现在我给你时间考虑。
你自己想好，是要留着这可能马上也就不属于你的巫医道传承，用它来悬壶济世，还是把这传承送给我，我帮你治好这个小女娃。
我这次不提别的任何条件，所有的决定都交给你来做。”龘龗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江寒耳中，江寒知道它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看着倒在一旁的苏雨歆，江寒陷入了思维的挣扎之中，巫医道是让他踏入另一个全新世界的根本，如果给了龘龗，他从此将再次与那个神奇的世界无缘。
而苏雨歆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几次施以援手，恩情不小，同时也是他重要的好朋友，而现在她身陷危机，自己却没有本事来救她。
江寒现在脑中只有一句之前无意间听到过的台词“世界上所有的不利局面，都是当事人能力不足所造成的”，江寒紧紧握着拳头。
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如果自己修为能够再强大一些，如果中医古术能够学到很多，如果……
没有如果，自己就是一个弱小的存在，救不了朋友，救不了恩人，救不了所有人，更别说整个世界。
原来梦想是这么的可笑，说什么无私奉献一生，说什么人命重于一切，如果那些都是自己本心最真实的想法。
为什么自己现在会挣扎？为什么会犹豫？
眼前有人命和巫医道，这两样东西现在正放在一个天平上，怎么选择全看自己的意愿。
江寒啊江寒，在警察局的时候你不是选择了告诉队长他儿子有事吗，那不是生命和清白选一个吗；
在看守房的时候你不是选择了告诉光头有生命危险吗，那不是生命和自身安危选一个吗；
在中央街区你不是选择灵力扶起光头胖子吗，那不是生命和自己面子选一个吗；
你不是一直都选的生命吗，如果那些不是伪善，你为什么现在不能坚定不移的选择苏雨歆的生命，用巫医道来换？
说到底，以前你肯付出的一切，说到底实际上是你根本就没有的东西吧？
一番话是江寒自己对自己的质问，是对内心的拷问。
当时的清白由不得自己，当时的安危由不得自己，当时的面子由不得自己，是啊，从没有拥有的，舍弃当然容易。
而现在巫医道是实打实自己的东西，用来交换就犹豫了，就需要挣扎了，这不是龘龗说的伪善，那又是什么？江寒一咬牙，“只要你能救她，我可以把巫医道传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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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算计
江寒当时也不能确定，自己这样的算不算是伪善，用这种方式活着又到底算不算是正确的方式，不过他也想通了。
现在他年纪刚刚二十出头，就算这种活在世界上的方式不正确，那又有什么关系，比起什么都不做，比起当形形色色的行尸走肉，他宁愿一次又一次因为错误而碰壁。
江寒初入社会，还没有彻底完成学生到社会人员的转型，他还有梦想，有自己的想法，或许可以说是天真，但绝对不能说他有什么错。
就像没有梦想，或者曾经有过梦想但已经破碎的人，看到怀揣梦想步入社会的学生，多是嘲笑。
嘲笑他们少经世事，嘲笑他们不懂现实，嘲笑他们天真……却不曾想过，当年他们也曾是那样的人，如今不再认同。
只是因为自己没有把那个梦想坚持下来，怕新来的后来者，真的成功，那样的话他们再面对他，提及曾今的时候将没有一点颜面而言。
江寒不认为自己想法有什么不行的，天地之大，人心之多，凭什么谁不能有自己的方式？
如果这种独特的方式注定要是失去很多，江寒已经决定，要看看到底自己有多少能够失去。
他对自己的决定，坚定不移。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