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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王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这处罚之法,便由世子便代孤拟定。”
九辰变色,道:“儿臣不敢擅自干涉戍卫营事务法度,请父王收回旨意。”
巫王眼底多了丝审视,道:“既是孤的旨意,何来擅为之说。说起来,怀墨所犯之事,也不止这一遭,世子若觉得为难,不仿将前些时日的欺君之罪一道替他定了,也省得孤再费力气。”
九辰总算明白今日巫王怒从何来,默了片刻,道:“朱雀道之事,全是儿臣授意,与怀墨无关。”
巫王挑眉,道:“世子眼中既然只有国法,便跟孤讲讲,欺君该当何罪?”
半晌,九辰道:“死罪。”
晏婴垂首侍立在一侧,只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里。巫王却并未露出愠色,反而极有耐心的道:“若不是暗血阁查出此事,世子打算糊弄孤到何时?”
九辰沉默,无言以对。
巫王脸色陡沉,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九辰只能实话实说,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王,只是,儿臣确实没有想好何时将此事禀告父王。”
巫王似乎也并未打算深究,只让人换了盏茶,道:“朱雀道之事,孤要看到结果。”
九辰平静道:“儿臣遵旨。”
当夜,巫王依旧去章台宫用膳休息。
九辰誊写到夜半时分,实在熬得眩晕,便伏到案上小憩。
晏婴悄悄赶回垂文殿,甫一靠近九辰,冰席散出的寒气便裹挟而来,生生让他打了个哆嗦。
九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人却十分安静的伏睡在那里。这场景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晏婴几乎以为眼前的少年依旧是多年前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在无数个漫漫黑夜里,痛苦挣扎。
他双目酸胀许久,让人取了厚实的披风,轻轻的替九辰盖上,便复又悄然离去。
九辰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侧枕在臂上,静静的盯着晃动的烛火许久,才起身继续誊写案上竹简。
次日,巫王在章台宫用完早膳,并未回垂文殿,而是直接带了文时侯子玉去戍卫营蹴鞠为乐。
九辰一直写到中午时分,才誊完案上所有奏疏,待将它们一一搬回原位后,便昏昏沉沉的离宫回府。
日光炙烈,西市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九辰已经临近虚脱,步履踉跄的混迹在人群之中,缓缓向着安巽坊的方向行去。
一骑快马穿街而过,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毁了不少货架摊位,惹得行人纷纷避让到街道两侧,唾骂不止。
一片混乱中,只有九辰依旧毫无所觉的向前走着,几个眼尖的路人见街道中央尚有一个黑衣少年,俱是变色,想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九辰这才察觉到异样,耳畔轰然掠过急促的嘶鸣之声,那马正迎面风一般扬蹄冲了过来。
九辰皱了皱眉,没有动,周围人立刻失声尖叫起来。
风驰电掣之间,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了过来,快到至极,却又轻到极致的将他拽了出去。
疾风旋影擦身而过,九辰转眸看了眼身旁眉目清秀的年轻公子,微微一笑,道:“多谢。”
那年轻公子将他打量一番,道:“没想到,战无不胜的黑云骑主帅亦有坐以待毙之时。”
九辰望着那马消失的方向,默了默,道:“名驹「追风」,虽是千里良马,却颈弱腿硬,不善变通。弱易伤,硬易折,我若一箭斩马首,双箭断马腿,此马必死无疑。只可惜,这马上之人,乃是风国使臣,他若死了,一则麻烦甚多,二则后患无穷,三则于我无益。”
年轻公子眸间含起一丝笑意,道:“如此,九幽受教。”
九辰复又看他,道:“幽兰公主独挡边关数载,胆魄过人,机谋无双,想必,能将此事看得更加透彻。”
九幽被他一言拆穿身份,也不慌乱,反而淡静作礼,道:“既是故人,殿下也该将故物归还幽兰。”
九辰想了片刻,道:“你不辞千里来沧冥立市卖马,想必不止做生意这么无趣。我听说,风国的女子最重名节,那件故物,不妨留作印证。”
说完这些,他点头为礼,便径自离去。
阿鸾从人堆儿里跳出来,嘻嘻笑道:“公子可讨回东西了?”
九幽斜瞪她,道:“鬼丫头。”
阿鸾满是遗憾道:“公子,咱们真该让明染大人的马儿碾了他,到时,看他还如何嚣张!”
九幽摇首,道:“他不是嚣张。”
阿鸾极是赞同,道:“没错,他是无耻。”
九幽看着她,道:“东西拿出来。”
阿鸾缩缩脑袋,摊开手,掌中赫然是一枚刻着精致麟纹的黑玉玉佩。
九幽盯着那玉佩,眸间秋波流转,渐渐生出溶溶笑意。
这一日,宫中恰恰传出消息,含山公主于采绿湖游玩时,不慎坠水,幸而戍卫营及时施救,才免遭大难。公主体弱,因久滞湖中,寒气侵体,便生出一场大病。
巫王爱女心切,诏令杏林馆悉心医治,并取消本定于三日后举行的国宴,暂缓两国求婚之事。
三日后,楚王再遣国使赴巫都沧冥,携神女枝并楚王亲笔书信,昭示求娶含山公主的决心。
神女枝,生于楚境神峰巫山,传说凤神栖于其上,死后化灵,以血滋养神树,使其参天繁茂,枝枝交错而生,衍息不止。
在楚国,神女枝不仅代表着无上的高贵与圣洁,更是「凤」与「后」的独特象征。
楚王以神女枝为聘,其心昭昭,九州俱惊。
………………………………
16。风雨欲来
楚国国使抵达巫都之日,巫王恰好在东阳侯季礼的陪同下巡查驻守在沧冥城外的威虎军。
威虎军乃昔时巫王启为世子时一手操练,善长兵,精骑射,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场,以“枭冷好战”闻名于世。因巫启铁腕治军之故,遇战时,威虎军按所获敌虏人头计功,杀戮无节制,所过处,血漫荒野,寸草不留。也正因此故,九州各国对威虎军评价褒贬不一,诟病者甚多。
巫王坐于马上,甲胄在身,黑色龙纹披风飘飞展动,指着烈日下黑压压一片的将士们,道:“恺之,孤的威虎军,比剑北男儿如何?”
季礼听着耳畔震天操练之声,眸中泛光,由衷叹道:“若是威虎军出战,拿下剑北,何须浪费十载光阴?”
巫王明白他言中肺腑之情,笑道:“恺之此话说的不对,剑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兵家必争之地。兵家制胜之道,在于谋,而不在于勇。恺之西挡风国,南制蛮楚,北灭鬼方,以剑北为基,纵横大漠数百里,护佑巫国,不过用了十载。如此功业,何人可复为之?”
这番话,让年迈的东阳侯血脉沸腾,他嘴唇动了动,却又极力忍住,最终,只是恭敬惶恐道:“王上谬赞,臣愧不敢当。”
巫王每次巡查完威虎军,总要在校场上与众将士一起较量箭术,并设彩头,获胜者奖励颇丰。军中将士跟随他多年,素知他们王上的性情,因而比试时从不避讳身份,均是拿出十成的真本事,力争头筹。
校场上,各营将士携弓带箭,均是跃跃欲试。威虎大将军列英更是亲自捧了青龙弓,奉与巫王。
巫王拉了拉弓弦,一边试着力道,一边吩咐列英:“去给东阳侯取把良弓。”
列英斟酌片刻,道:“末将这里只备了王上常用的青龙弓和世子殿下常用的麒麟弓,不知,东阳侯所用弓的规格――”
未等他说完,巫王便打断,道:“将那把麒麟弓取来。”
列英一愣,尽量委婉说道:“殿下向来不喜别人随便碰他的东西,尤其是弓箭,末将担心――”
说到这里,列英便有些为难的看向巫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闻言,巫王眉峰一皱,道:“孤倒不知,他还有这些毛病,你只管取来,威虎军没这条规矩。”
季礼在一旁听得明白,忙道:“王上,臣从不挑弓,普通弓箭足矣。更何况,此弓既然是殿下心爱之物,臣岂可擅自使用?请王上收回成命。”
巫王抬手止住他,似是想起什么,微微笑道:“恺之只管放心,孤的这位世子对你可是仰慕已久,他若知道你要用,高兴还来不及。”
季礼还想推辞,巫王却已经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季礼只能悄悄向列英道:“烦请将军替季某另换副弓箭,殿下之物,臣实在不敢僭越。”
列英想了想,道:“既然是王上旨意,侯爷就不要推辞了。而且,殿下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这弓闲着也是浪费,倒不如让侯爷松松弦。”
季礼微有困惑,道:“听说,殿下重病缠身,身子弱的厉害。难道,以前殿下还会来威虎军练习箭术?”
列英忍不住笑道:“侯爷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殿下自小就呆在威虎军,由王上亲自指导训练,论起箭术,这里无人能比得上他。近些年,也不知怎么回事,殿下倒不跟着王上过来了,许是又喜欢上别的新鲜东西了罢。”说完,他便径自去取麒麟弓。
季礼听他言辞之间对他们巫国那位神秘的小世子颇为了解,关于麒麟弓之事,倒也释然许多。
从威虎营出来后,巫王特意留了季礼在垂文殿用晚膳。膳后,左相南央与右相桓冲应巫王诏令,先后到了垂文殿。
巫王命他们坐了,才开门见山,道:“楚国来使之事,诸卿有何看法?”
桓冲笑道:“想必是听闻王上暂缓两国求婚之事,楚王坐不住了。”
南央却皱着眉,道:“西陵衍老谋深算,绝非那等沉不住气的人。单因求婚之事,风国未动前,他便送出神女枝表达诚意,引得九州注目,绝非此人行事做派。”
说到这里,他恭恭敬敬抬袖道:“神女枝之事,定然不止于此。西陵衍素为豺狼之性,臣恳请王上派人严密监视楚使一举一动,万万不可给其可乘之机。”
巫王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季礼,道:“恺之如何看待此事?”
季礼斟酌道:“臣同意南相的说法。只是,过犹不及,楚使中不乏高人,若贸然施行监视,必会打草惊蛇。臣以为,与其先发制人,不如欲擒故纵,请君入瓮。”顿了顿,他道:“恕臣冒昧,求婚之事,不知王上究竟作何打算?”
巫王展眉笑道:“恺之所言,正和孤意。至于打算,不论公主嫁到何处,孤都不允许有人趁机从中渔利。”
此话说的模棱两可,三人一时猜不透巫王究竟何意,便也不再多言。
桓冲忽道:“臣无意间听说,端木氏的族长,近日曾经现身沧冥。”
南央闻言,心头蓦地一紧。
巫王双手负拳,像是忆起了什么,眉间有些怅惘,道:“孤记得,端木氏的族长,是位女子。”
桓冲笑道:“王上记得不错,只不过,世上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季礼听到此处,便道:“听说,被各路商客奉为至宝的《行商纪》,便出自端木氏一族。”
桓冲点头,道:“昔日,臣家中也曾收藏过一本,小女时常翻阅,爱不释手,以「字字千金」评价此书,想必,其中自有锱铢大道。”
季礼抚须道:“端木族掌控九州商路命脉,财力不可估量,所撰商经,自然有可取之处。”
桓冲倒露出几分愁色,道:“小女嗜读如命,自从阅过此书,便对撰写此书的「西陵公子」与「端木小生」倾慕不已,恨不得早生几年,以文相会,着实让人忧心不已。”
巫王与南央听到此处,俱是脸色煞白。
季礼不知内情,道:“王上可是担心,端木族也卷入这场求婚风波之中?”
巫王没有回答。
桓冲忧心忡忡道:“若真是那样,这场风波怕是更难平息了。”
殿内陷入异常死寂,君臣四人,仿佛都从这短暂的平静中,嗅到了暴风雨的气息。
片刻后,巫王有些疲倦的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季礼快出垂文殿时,犹豫半晌,终是折回,道:“王上,既然公主身体有恙,想必这段时间无法练习箭术。九辰在王宫叨扰这么多时日,臣怕他不懂规矩,不如让他先随臣回去。”
巫王认真听罢,才明白季礼话中之意,片刻后,笑道:“原是此事。恺之不必担心,这段时间,辰儿规矩学得不错,孤正有意将他和剑儿调到威虎军去历练一番。”
季礼惊得双目圆睁,猛地跪倒在地,道:“王上,这万万不可,他们年纪尚小,在剑北疯野惯了,哪里有资格入威虎军?”
巫王淡淡一笑,道:“恺之多虑了,威虎军现在最需要剑儿和辰儿这样的少年将材,孤已经决定了,恺之勿再多言。”
季礼哑然,只能谢恩告退,步下垂文殿长长的石阶时,一阵夜风吹来,竟让他堪堪打了个哆嗦。
东阳侯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
17。父子嫌隙
七月中旬的天气,晚间虽然暑热已经消散大半,却依旧闷热的厉害。
相府大管家南福,拖着肥胖的躯体,一边忙碌的张罗着晚饭,一边不停的擦着冷汗。
相府的下人们看到他们大管家汗落如雨的样子,只当是他是热坏了。
此刻,南央正襟危坐在食案之后,一张脸黑沉如锅底,直看得南福心惊胆战。
从王宫回来后,老爷便一直保持着这种神鬼莫敢靠近的状态,南福暗自琢磨,准是哪个不长眼的又让自家相爷在王上跟前受了气。
这时,相府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月色淡淡,树影摇曳,一个锦袍公子翩然步入,凉凉的月光洒在他的袖上,宛若一副流动的水墨画卷。
南福眨巴着眼睛一看,心头大喜,连忙迎上去,嘿嘿笑道:“公子回来的正好,这面刚出锅一会儿,正调卤呢。”
南隽嗅着满院香味,眉间立时舒展,道:“是芥菜豆干。”
南福涎着脸,道:“还有一味川香辣子。”
南隽对这味汤料显然十分满意,缓步走到厅中,施施然在案侧坐下,道:“盛大碗的。”
南福乐呵呵的应下,正要去捞面,便听南央冷声道:“你站着,谁准你给他弄饭了?”
“啊?”南福瞅着自家老爷的脸色,大是愕然,只能识趣的止步。
南隽蹙了蹙眉尖,道:“孩儿不知何处得罪了父亲,还望父亲大人赐教。”
南央看他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语调,胸口便闷堵得难受,暗暗压抑片刻,才直入正题道:“立刻让端木族的人离开沧冥。”
南隽唇边溢出一丝冷笑,道:“巫国百姓人人皆知,左相大人刚正不阿,耿直善谏,凭着满腔凛然,助王上革除积弊,扫压奸佞,朝中百官,莫不惧上三分。而今,不过小小的端木一族,左相若看着不顺眼,自可将他们赶出沧冥,何须特意知会区区一个兰台令?”
南央气得血气上涌:“只要我南央在朝一日,便绝不准有乱臣贼子祸乱巫国!我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也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警告你,从今以后,不准再跟端木族有任何来往!”
南隽淡漠的看着怒火喷薄的父亲,道:“若是孩儿难以从命呢?”
南央双目陡然一睁,震惊片刻,竟是渐渐平静下来,一字一顿道:“要是做不到,你就滚出南府,我南央福薄,当不起南隽公子的亲父!”
南隽隐在袖中的手,缓缓捏紧成拳,一双眸子,却淡定如初。
南央吩咐一旁的南福:“将家规和家法取来。”
南福明白自家老爷正在气头儿上,须得顺着他的意,才能平复他的火气,立时便应了下,急忙去取。
南隽卷袖而起,抬脚便向外走去,正与回来的南福撞了个满怀。
南央瞥着他背影,道:“今日,只要你敢迈出府门半步,我南央便再不认你这逆子!”
南隽闻言,脚步猛地一滞,再难动弹。
南央心头暗暗松了松,神色却依旧沉着,道:“你既然还认我这个父亲,就去院子里跪着,捧家法,诵家规。”
南福听了这话,忙打圆场,道:“老爷,这大热天儿的,好歹让公子先吃口饭,再背不迟啊。”
南央狠狠瞪他一眼,道:“你在旁边给我看着点,他若敢懈怠,立刻报我!”
南福苦着脸,颇是幽怨。
南隽自他手中取过黑黢黢的藤杖,拾起一片袖角拂掉上面的灰尘,便撩衣在府院正中跪落,双手将藤杖举过头顶,对着空中一轮明月高诵起南府那本颇是厚实的「家规」。
从王宫回来后,九辰在世子府堪堪闷了三日,到了第四日,便再也闷不住。
因此,孟梁大早晨刚刚从睡梦中纠结着醒过来,就看到他的小殿下已经在后院的马厩里喂马刷马,忙得热火朝天。
孟梁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