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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顾,陈家怕是早就完了。
当初六六告诉武安候世子的金池墉的时候,武安候世子尚知道避着些人,别让外人以为陈家和武安候世子走得近。可后来太子出来了,武安候虽没有大张其鼓和六六来往,但也没有刻意避着人。
陈茂闵按按额头,权贵人家的心思,他猜不了。
现下他倒可以放心,武安候世子主动提出不让六六去,好过大家撕破脸。但陈茂玟是工部主事,除非有去不得的理由,否则是必然要同行的。难道真让陈茂玟生场重病?可在此时,才接到去晋中找寻无烟石炭的苦差事,原本活蹦乱跳的人就躺在床上起不来,是人都知道是怎么会事。
陈茂闵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法子来。从陈太太屋里出来,直接去工部衙门找陈茂玟商议去。在工部附近找了一个喝茶的小铺子,此时,正是上衙的时候,铺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掌柜的坐在柜前打瞌睡。陈茂闵进去找了角落坐下,等陈茂玟到来,才压低声音跟陈茂玟道:“今儿武安候世子派人来说不用六六同去。那你呢?怎么办?”
“去找无烟石炭,本来就是工部的事,而我作为工部主事,自是前往,不应推辞。”陈茂玟一脸的坚定。
陈茂闵听了,抬手捶他,沉声道:“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你还去。万一有个意外,你让爹娘怎么办?弟妹和瀚哥儿依靠谁去?”
“你不是说了凶多吉少,万一没事呢。”陈茂玟安慰着陈茂闵。
“你那来的胆子去求那万分之一的运道。”陈茂闵低声怒吼。
陈茂玟见这样不是个法子,骗陈茂闵道:“我有法子。”
陈茂闵经商多年,又比陈茂玟年长,岂能那么容易被骗。陈茂闵嘴角帯笑问:“说来我们商议商议,可行不?”
陈茂玟没辙,只得拧眉攒额苦思,倒让他想出一法子,就是把次行凶险告知太子。
陈茂闵低头思索片刻,的确没有比此更好的办法,遂同意。
入夜,陈茂玟才回到家,见过陈翰林和陈太太。就被陈茂闵叫去问此事后续。
陈茂玟吃了口茶方道:“跟太子说过了,太子仍是要按原定安排行事。”
陈茂闵拧眉,问:“太子脸色如何?此事他可提前知晓?”
陈茂玟摇头,“看不出。听了我的话,太子眼睛都没眨一下。镇定自若,有储君之风。”
“最后武安候世子提了一句,让我放心随行。”陈茂玟又道。
陈茂闵叹道:“早知这样,就不该叫你去。现下你就是装病不去也不能。”
“哥,你对太子太没信心了吧。都有了准备,还能让人给灭了,那太子也太没用了。以后如何镇得住那群老狐狸。”陈茂玟与之意见相左,颇是不赞同陈茂闵的说话。在他看来,太子比当今圣上强多了,既然当今能坐上九五之尊,想来太子也必定能登顶。
“你不晓得,眼下太子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陈茂闵突然顿住话,失笑道:“先皇后雄韬才略,岂能没给唯一的儿子留下后手。”
这样想来,这次远行未必会出事。但为防万一,陈茂闵还是给陈茂玟准备些保命的东西。
六六今日生辰,收到不少礼物。因年纪渐长,像陈太太郭氏薛氏送给六六都是首饰,金镶玉的鐲子,珊瑚头箍之类,很是让六六发了笔小财。睡前,六六把她所有的首饰拿出来再三清点,计划好明儿戴什么,后儿戴什么,才入睡。
过了生辰,六六虚八岁,算是脱离了孩童,可以做些简单的打扮。
六六因着一大堆的礼物高兴忘了薛柔的事。还是陈书潇掂记着此事,特意让武安候的人务必在六六生辰前行事,本想在六六生辰这天让六六高兴高兴。可陈书潇听武安候的人禀报此事后,闭口不提,深恐六六问起,好在六六高兴地忘形,早抛开此事。
倒是陈茂闵记得牢,六六生辰的次日,一大早叫来陈书潇问起此事。
陈书潇知晓此事的所有经过,心里颇是感慨万千,有一肚子的话想找人唠叨。凭六六的气性,听说此事,定会懊恼自责不已,好好的生辰怕也过得不舒爽,陈书潇只好憋着。而瀚哥儿,陈书潇这几天有些迁怒于他。六六在薛氏学堂上学,竟然让人骗,当肥羊宰。可见薛氏族里并没真正照顾六六,跟薛太太交好的于馆长也没有对六六有特别关照。总之,陈书潇迁怒所有的相关人员。然瀚哥儿却是个心大的,见陈书潇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以为陈书潇嫌他还是小童,不爱跟他玩。于是瀚哥儿故意趾高气扬,迈着小方步从陈书潇身边经过。把陈书潇气得暴跳如雷,真想问问他脸咋这么厚,他不应该在屋里好好反省他外家怎么没照顾好妹妹吗?陈书潇自个儿完全忘了这事瀚哥儿是压根一点不知晓。
此时,听陈茂闵要问起,陈书潇打算先告瀚哥儿一状。不想陈茂闵才见他就劈头盖脸问:“事情你上心没?怎么还要我来问?”
陈书潇深觉委屈,“前儿见你黑着一张脸的,怎敢跟你说?”
陈茂闵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道:“胡扯,你甚时怕过我?赶紧的,别说闲话。”
“这事说来话长。”陈书潇开口就是一句闲话。就见陈茂闵眼刀子甩了过来,陈书潇立时把事情说得分明。
武安候世子手下的能人不少,那天有一人出面装鬼,有一人在院子里守着,另有二人守着巷子的两端。从打听的情况来看,他们以为薛副使是个谨慎之人,怕是不容易吓着。不料事情出其的顺利,赵氏和薛柔并没把六六撞破的事告诉薛副使,故他仍旧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没有任何戒心。那天他在外面喝多了酒回来,无论赵氏怎么服侍,他都不愿入睡。赵氏只好由着他,自己下厨给他做醒酒汤。那个装鬼之人,趁机掌风辟息烛火,就着外面淡淡的月光,露出张鬼脸,阴森恐怖,伴着鬼叫:“还我房来,还我房来……”
薛副使居然不经吓,不过一个回合,就吓得屁滚尿流,酒醒了大半。再定睛一瞧,甚也没有。薛副使大着胆子点亮烛火,屋内一片亮堂,薛副使松了口气,方坐下。突然一阵风刮过,烛火熄灭,又响起鬼叫:“还我房来,还我房来……”
声音由远及近,薛副使吓得跪地求饶,直喊:“十三叔饶命,十三叔饶命。”
一番折腾,薛副使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原来薛十三和薛二十两家长辈关系甚好,院子又是对面,两人从小玩得比较好。长大后薛十三先谋得守仓之位,后又帮从小伙伴薛二十谋得守仓之位,而那时薛十三已是仓房的副使。因着两人的关系,两人的儿子薛副使和薛酒鬼也是从小交好。但薛二十偶尔会在酒后念叨自己并不比薛十三差,却总居于其下,他不服。有一次,这些话让薛二十的儿子薛副使听到个正着。从那以后,薛副使慢慢地引诱薛酒鬼喝酒,从一滴不沾到嗜酒如命。可薛酒鬼并没有继承其父的精明,在其父死去没多久,本该坐上仓副使之位的他,却让薛副使设计地喝了不少烈酒,睡了过去,而薛副使则点燃了仓房的一角。在别人提水来时,他正奋不顾身的扑着火。随后,借着为薛酒鬼求情的机会,用上了薛酒鬼父亲薛十三的人脉为自己谋得仓副使之职。
然薛楅使并不满足,他早就相中薛酒鬼家的院子,确切地来说,他是相中薛酒鬼家的后院,古井老树,此等幽静之处,自是该如他闺女般的美貌女子所待之处,岂是薛酒鬼家的洗衣娘住的,简直是暴殄天物。于是,趁着薛酒鬼上门感谢时,又设计出换房之事。事后,他原以为随便哄哄薛酒鬼就行,他原来的房子毕竟也不差,不想这次薛酒鬼并不买帐,反而揍了他一顿。两人才彻底地撒开脸皮,不再来往。此后,薛副使家面上由着薛酒鬼家漫骂,实则是扮猪吃老虎,捞了个老实巴交的名声,而薛酒鬼的名声则越来越差。
说到此,陈书潇已口干舌燥,端起茶水连连喝了好几口。
陈茂闵不悦,“你小子故意的吧。”
“爹,我那敢呀。”陈书潇道,“结局嘛,自然是伸张正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陈茂闵屈指敲着桌子,道:“实话。”
“实话就是,他们把薛副使引到院中,在院中,薛副使又哭又闹,隔壁的听到动静,都爬墙看。自此以后,这家子人的名声算是毁了。不知会不会被薛氏出族?”陈书潇放下茶杯道。
“没那么容易。这事扯到几年前的烧仓一案。我估摸着薛氏族里会封口,再想法把那家子人赶走。”陈茂闵想了会才道,“这事以后,你不用理了。你妹妹那边,你挑能说的说说。”
于是,六六和陈太太听到的就是删减版的故事。六六正靠在陈太太的身边,此时,抬头问:“祖母,你说这个薛副使怎么这么坏呢?我见过他呢,看上去,他可老实本分了,就像我们庄子里的佃户,老实巴交的。”
陈太太摸着六六的头道:“世上的人千人千面,有人面恶心善,有人面善心恶,有人面上老实,实则奸滑,有人甜言蜜语,实则包藏祸心。有人做了一辈子的善事,临到头却做了恶事,也有人做了一辈子的坏事,偶尔也会做一二件善事。所以呀,我们看人不能只是用眼睛,要用心。”
“嗯,就像圣人说以相貌取人失之子羽。”六六重重地点头,“我以后再不觉得长得好看就是好人了。”
“是这么个理。”陈太太道,“等你长大了,你会明白的更多。”
这厢,陈太太教导着六六。那厢,薛氏也在听薛太太提起此事。因着是沐休日,陈茂玟又要将远行。一大早,陈茂玟和薛氏带着瀚哥儿去了薛家。到了薛家,陈茂玟陪岳父,瀚哥儿和表哥们玩。薛氏则薛太太说起体已话。
薛氏抱怨,“前几日,六六和薛柔起了争执。嫂子给我甩脸色呢。”
“岂止是争执!”薛太太瞪了薛氏一眼。
薛氏睁大眼,道:“两个小姑娘,能有甚大事?之前,我也见过薛柔,长得弱柔的很,不像挑事的人。”
薛太太一巴掌拍在薛氏的背上,“长这么大还不会说话?你们家小姑娘像挑事的?”
闻言,薛氏的脸腾地红起来,辩解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六六性子活泼,薛柔文静且年长,总该让着六六些。”
“哼,亏你识文断字。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薛太太随手拿起本书扔到薛氏面前,“薛柔性子和其父类似,都是扮猪吃老虎。”
薛氏的小嘴张得溜圆,听着薛太太说着前几天发生的事。薛氏听了,直拍胸口,道:“要不是亲耳听娘的,我都不敢信。十多年来,提起这一家子,族里谁不说是老实厚道人家。就因这,大家待他们一家都亲近,对薛酒鬼家比较苛刻。没想到,大家错待了人。”
“也不完全是。换房的事到底让族长多了心眼,对薛酒鬼家颇有些照顾,要不薛酒鬼家早熬不下去了。”薛太太道。
“看来还是族长伯伯历害。”薛氏好奇地道,“那十七叔呢?”
“十七虽说耿直了些,但并不迂腐,亲自上门给薛酒鬼道歉了。”薛太太道,“你知道这些事就行了,不要往外说,为了之前的旧案,族里不准再提。女婿的行李,你收拾的怎么样了?”
薛氏俯在薛太太身上说着贴心话。
陈茂玟从薛家回来,知晓太子推迟了行程,改在秋闺之后才启程。这样一来,多出了几日空余。因想着这次离家的时日怕有些久,就请了几日假在家陪薛氏和瀚哥儿。
陈茂玟悠哉悠哉地过了几日,不是还安慰陈茂闵,无须担心,自称自己绝不是短命之人。为了阻止自己担心,也为了不在陈翰林陈太太面前露了行迹,陈茂闵给自己好了许多事来忙碌。
陈茂玟在家收到请贴,工部左侍郎牛侍郎母亲六十大寿。牛侍郎官风为人皆不错,陈茂玟作为下属,自然到场祝寿。女眷这边就由陈太太领着薛氏和六六去。
七月三十日,这天,陈太太收拾妥当,让人把六六带来。薛氏牵着六六进来,薛氏着桃红衫子,下身是白绫裙上绣着桃花。六六则是一身大红,头戴金冠,像个年娃娃似的。陈太太瞧了半天,仍是让人取下六六头上的金冠,换成花芯是红宝的金珠花。虽然同样好看,却没有金冠贵气。
薛氏小声道:“娘,让六六戴金冠吧。“
陈太太摇头,对着六六道:“六六呀,这金冠我们留着以后戴。这次我们是去拜寿,不能抢了主人家的风头。”
“好。”六六似懂非懂,依然乖巧地应道。
见六六虽恋恋不舍,仍乖乖巧地应了。陈太太松了口气。其实真正的原因,她并未说。前几日,陈茂闵跟她提起,陈家小门小户,还是跟武安候世子离远点,拘着六六不要往武安候府跑。陈茂闵说的时候,言辞闪烁,陈太太还是感到了阵阵不安,于是今天出门,陈太太下意识地不想六六戴着武安候世子送的金冠出门。
薛氏扶着陈太太上了车,又抱着六六上了马车,她自己方才在丫鬟的服侍下上了车。陈茂玟则骑马跟随。
车转过几条街,又穿过几条巷子,方来到牛家所在的胡同。这时候来拜寿的几乎都是如陈家这般六七品的人家,大家赶趟,都堵在牛家门口。牛家下人跑来跑去引着各家马车缓慢前行。
“哇,这么多人呢。牛侍郎是个好官吧。”六六从窗帘往外看,说来,这是六六首次参加这种宴会,见都来的人多,就以为牛侍郎是个好官。
薛氏听了,掩嘴笑道:“六六,人多就是好官吗?”
“如果不是好官,为什么这么多人来他家拜寿啊?”六六不解。
“这世上有好官,也有坏官,但更多的是不好不坏的官。但好官做的事不一定全是好的,官做的事也不全是坏的。”薛柔之事让陈太太害怕,六六还是太单纯,不识人心险恶。倘若薛柔不是小姑娘,而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六六又不会识别,六六岂不是要让人拆骨入腹。故如今陈太太是有机会就教导六六,想让她立马多出几个心眼来。
“就像上次祖母说的,有面善心恶,有面恶心善。”六六眨着眼睛看着陈太太道。
“那为什么这么多人呢?”六六又问。
“我们六六想一想。”陈太太指着六六的小脑袋道,“要自己多想想,用用这。”
六六拧着两条小眉毛,想了会,拍手道:“我知道啦。这些人中有亲朋好友,还有牛侍郎的下属,像三叔这样就是牛侍郎的下属,所以我们得来。”
“我们的六六就是聪明伶俐。”陈太太点着六六的小鼻子夸到。
说话间,外面传来吵杂声,探头一看,原来有辆车在牛家下人的指引下越众而出,前面的车辆纷纷让道,陈家也不例外,车夫尽力把马车往旁边赶。
六六睁圆了眼睛,小手指着外面问:“这是怎么会事?不排队?“
陈太太和薛氏脸色不虞,薛氏还轻哼了一声。
见两人不理,六六自以为是要让她自个儿想。她撑着圆脸想了想,严肃道:“这马车中之人定是牛侍郎的长官家眷。”
陈太太没说话,只是摸摸六六的小脑袋。
半个时辰后,陈家侯着前方的车慢慢来都牛家门口。
牛家人口不多,除了牛家老太太,就是牛侍郎夫妻及膝下几个儿女。故像陈家这样的就够不着牛太太亲迎。陈家的车在二门停了下来,陈茂玟在二门外让人引至男客处。
一个头脸整齐的婆子迎了上来,引着陈家妇孺三人入内。自垂花门穿过,转过穿堂,再绕过回廊,来道一处宽阔的院子。
院内丫头婆子来回忙碌,却鸦雀无声。
薛氏扶着陈太太,陈太太手牵着六六随着前面的婆子进入正堂。堂上中正坐着个六十岁的妇人,面相慈祥,头上白发戴着寿字碧玉簪,富贵雍容。
见陈太太三人进来行礼,见陈太太年老,牛老太太略起起身,让丫鬟们扶陈太太和薛氏起来。另有丫鬟拿来一个锦锻面的蒲团,放在六六面前。在陈太太的示意下,六六跪下给老寿星磕头并奶声奶气道:“祝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寻常的祝寿语,不出彩但寓意好。
牛老太太笑呵呵地让丫鬟扶起六六,又赏了六六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二个寿桃金祼子。
陈太太三人在屋里靠后的位置坐着,陈太太眼一扫,屋内大部分是官职低小的人家,好几人,陈太太和薛氏都认得,只是在屋中不好搭话,互相用眼示意。一群人奉承着老寿星,偶尔陈太太也搭上一二句,薛氏是全程抿唇儿笑。
日渐升高,人也越来越多了,品级高的家眷陆陆续续到来。此时屋中的众人由着丫头婆子引着往别的地方去,沿着回廊走了一圈,穿过月泂门,来到一处花园,有楼台,水榭。在中间一处空地摆了若干桌椅,大家都在此坐下歇息。
而六六是一路走,一路看,见到此处花园景色不错,想自个儿去玩,却让陈太太拉住。
六六似糖股儿在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