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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爷-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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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白毅正要令他们过去,从后院的二楼上慢慢走下了一位老太爷。
  他和秦白毅一样拄着拐杖,对秦白毅道:“小叔,你这是带谁回来。”
  秦白毅道:“堂叔爷的弟子,来为堂叔爷上香。”
  这老人便忍不住皱眉,开口道:“堂叔爷离家那么久,没留下半点音信,这两个人来路不明,说是堂叔爷的弟子就是了?就算是弟子,也不该随便进咱们家的祠堂。”
  秦白毅没有反驳,只是问:“秦家是我在管,还是你在管。”
  以他的年纪,对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这么说有些过分,但秦白毅的辈分摆在这里,这位住在老宅的秦家人也不能说什么。他沉着脸道:“你是族长,我说不了你。但总有人能说的了你。”
  “你这些年,不顾祖宗乱来一气,断了条腿还不知退,连累着冷沁——”
  秦白毅脸部的肌肉猛地抖动了一瞬,他重重敲了自己的手杖,神色发冷:“你就算不满,也先将三叔他们叫回来吧。他们不回来,你说了不算。”
  这老人被他气得要命,又奈何不了他。他身旁的年轻人见状连忙扶住了他,低声叫着“爷爷”。
  秦白毅却不再管这件事,更不愿意让陈寒他们看更多的白戏,便对他们俩道:“请吧。”
  过了半月门,便能瞧见秦家的祠堂。
  祠堂同样是黑砖青瓦,只是门扇并未上漆,柱子也是漆黑的。祠堂上挂着两幅不知多少年的绢画,画上画着的是一位红顶清官和一位诰命夫人。画像前是香樟木的台阶,一连三排,供着牌位。
  秦白毅先敬了一香,接着才拄着手杖,一步一顿的接着往里走,对陈寒道:“堂叔爷在后面,过了头七,等家里的晚辈们都到了,吊唁过,就火化下葬。”
  秦青的尸体停在祠堂右后边的屋子里。这屋子半新不旧,外面还用着半黄的泥土稳固着。陈寒瞧着眼中隐有疑问,赵明直接过来问出了声:“秦家也不缺钱,怎么停灵的房子这么破,连水泥也不用?”
  陈寒也觉得很奇怪啊!门口都能刷漆,房子不能用水泥重新稳固一下?而且这屋子看起来,修了也没两三年啊?
  陈寒忍不住又多看了这屋子一眼,隐隐的,她似乎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人影。
  陈寒想要往后面去看,却被秦白毅叫住,赵明有些好奇的看向她,陈寒思忖了一瞬,跟着秦白毅先进了屋子。
  屋子里放着具制冷的冰棺,秦青便躺在里面。
  陈寒上前去看了一眼,确实是秦青的尸体。并且这尸体里干干净净,连一点儿残魂都没剩下,是死透了。
  秦白毅问:“如何,是你的师父吗?”
  陈寒对赵明道:“给师父磕三个头吧。”
  赵明一惊,他看向陈寒,陈寒却面色平宁,替他拿了一串纸钱。赵明咬了咬牙,便跪在了冰棺前重重磕了三个头,烧了纸钱,恭恭敬敬道:“弟子赵明,来见师父。”
  秦白毅在一旁看着,陈寒道:“秦先生,有些话我和我师弟想和我师父说,您能先回避片刻吗?”
  秦白毅思考了一瞬,点了头:“我就在门外。”
  陈寒道了谢。等秦白毅走后,方对赵明道:“起来吧。”
  赵明的眼睛还有些红,他觉得秦青真是太可怜了,好不容易有了自己这么一个徒弟,结果连面都没见上,师父礼都没收到,就这么死了。
  陈寒见到他这幅样子,哽了一瞬,接着才道:“他没死。”
  赵明:“???”
  赵明:“你不是说他是师父吗!”
  陈寒道:“确实是师父没错,但又不是师父。”
  赵明:“啊?”
  陈寒道:“这尸体死了快要有七十年了,不过是被人一直用别的方法吊着了最后一口气,才看起来像是最近死的。”
  赵明诚实:“说通俗一点,我听不懂。”
  陈寒更直接的说:“秦青,你和我的师父很可能是个建国后的妖精,借了人家的皮在世上招摇。他回秦家,很可能就是为了还这份恩,结果遇上了大麻烦,就干脆抛了身体跑路了。”
  赵明:“……啊?”
  陈寒不管赵明的莫名,她更在意点别的。如果秦青只是个借了别人肉体的妖怪,那他为什么要来收自己为徒?昆嵛山还收妖精的吗?
  她将视线盯在祖师爷身上,祖师爷面色平静,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
  陈寒看了一会儿,又有些无力,心想,她问祖师爷又能得到什么结果。祖师爷都在紫府两千年不问事了,哪里还知道昆嵛山后来怎么样了。
  赵明站在那儿,仍然纠结着“秦青”到底死没死这个问题,他最后放弃了,干脆直接问:“师姐,那师父到底死没死?”
  陈寒:“没死,现在应该在哪儿躲着呢。”
  陈寒想着便有些生气,觉得自己被秦青骗了。秦青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不是人,只是披着人皮呢?她作为秦青唯一的徒弟,难道连这点承受里也没有,连这点也不能被信任吗?
  就在陈寒生闷气的时候,祖师爷突然叫了他们俩一声。
  陈寒从自己的思绪中拖出,祖师爷一直在观察这间祠堂边的小屋子,此刻将手从袖中抬起,指着屋里的承重柱,目光微凝:“你们看。”
  陈寒顺着他的手看去,见到的是被昏暗的日光照着的老柱子。
  老柱子上朱漆斑驳,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木的原色。陈寒心想,柱子和墙的年纪对不上也没什么奇怪的啊,以着老柱子修缮外墙,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她正这么想着,视线突然顿住在冰棺上。
  这里是祠堂,这屋子是用来停灵的。
  而这屋子住着的,是死人。
  “红住活人,黑祭死人。”祖师爷收回了手,看着那红色的漆柱声音淡淡,“陈寒,秦家有问题。”


第38章 骨祠05
  无论天南地北; 修老宅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房柱刷成黑色,是用来祭奠死者,作祠堂用的。房柱刷成红色; 则是给活人住的。一黑一红; 泾渭分明,就是再不讲究的人家也不会住进黑柱子里; 正如没人会把尸体停在活人住的地方一样。
  现代人不信神魔,这点观念淡薄; 一切按着方便来; 也没什么大问题。但像秦家这种老宅子; 原本就要讲究的多,规矩也多得多。哪怕自己不懂,老人家见了也会提醒一句; 给活人住的屋子里是不能住死人的。这会坏了阴阳分界,惹上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回魂都是好的,万一因此招来了游魂厉鬼,甚至是迷路的亡灵; 才是灾难的开始。
  这种事情几乎是大家心知肚明的老规矩,人们心中多少都有数。便是实在来不及,要将死人停在活人住的地方; 也会挂上白色的帷幔遮了红柱子,避了忌讳,以免发生些难以挽回的糟糕之事。
  秦家甚至都知道围着老柱子,护着气运修缮祠堂而不是重启; 甚至注意了祠堂的漆色,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况且也没人家会在祠堂的旁边修红柱子的屋子。这红柱子看起来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陈寒发现后去墙角蹲下拨了拨,果然发现除了三年前左右新刷的黄泥外,里面那层砖头已经有些裂变走形——至少也有近百年了。
  这么一算,这屋子便陡然诡异了起来。起在祠堂旁的红柱屋,若说是当年起了专门给负责祠堂的子弟暂住——虽然令人咋舌,也并非完全说不通。但到了现在,尤其是祠堂尚在,秦家也不是不讲究乱来的人家,完全说不通将尸体停灵在一处本该是活人住的地方。
  ——这地方甚至连白幡都不挂,仿佛就在一心等着出事。
  赵明从祖师爷那儿弄清楚了关窍,再看冰棺里躺着的秦青,表情便有点而僵硬,吐出一句:“他们难道不怕半夜起尸吗?”
  祖师爷道:“或许他们就等着这一刻呢?”
  赵明:“那得脑子有病吧!谁知道起来的是什么东西!”
  这么说着,他只觉得后背发凉,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得出了一手的白毛汗。赵明心里发虚,连秦青的尸体都不敢多看了,只是说:“师姐,咱们出去吧。”
  陈寒点了头,起身便要跟着赵明走,临走前,被她掰开的黄泥下的砖头突然裂了一声,陈寒回头,见转头的缝隙间似乎塞了什么,小小的,有点儿发黄。她好奇,便又走了回去,伸手将黄泥拨的更开了写,伸出指头往那缝隙里够着,总算触到了那点儿东西。
  就在这时,秦白毅回来了,他道:“三位好了吗?家里长辈回来了,想要见一见三位。都是堂叔爷的后人,便也是秦家的亲人,家里人想看一眼,弥补对堂叔爷的亏欠,还希望不会打扰到各位——”
  秦白毅的话说了一半,瞧见了蹲在墙角的陈寒。他的语气一顿,不由的压沉:“陈小姐,这墙怎么了吗?”
  陈寒道:“没什么。”她极为镇定的站起了身,“墙角被我不小心踢开了一块,希望您不要责怪。”
  秦白毅道:“老房子,难免的。”
  说着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陈寒,陈寒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经过赵明的时候,在秦白毅看不见的角度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了赵明,赵明极为配合,看也不看就放进了口袋里——这一套流程行云流水,瞧得祖师爷不免陷入深思,开始思考他们两人先前是不是也用过这种手段对付过自己。
  比如在祖师爷强调了“不许吃外卖”这种情况的时候。
  秦白毅见陈寒落落大方,身上也没有藏着或是拿着什么东西,脸上原本凝肃的表情便送了些许。他给众人引路。陈寒在迈出这耳房的最后一刻,又回头看去。
  秦青的冰棺停在靠红柱的左侧,他的案前点着藏香,香线袅袅的聚在屋子里,映得冰棺都有些模糊不清乃至妖魔。
  陈寒收回了视线,又往屋外的拐角看去。
  这次的拐角轻悄悄的,除了祠堂中心那颗榕树落下的树叶被风吹着,打着转掠过,便什么也没有了。
  秦家的正堂很有气势。
  楠木为厅,烘漆圆柱,坐北朝南,横匾竖联。匾上以苍劲有力的书法烫金写着“天地乾坤”,两旁的对联也极有气魄。陈寒跟着秦白毅从正门走进的时候,两侧已经坐上了三位染了白发的老人。
  其中一位老人穿着黑色的唐装,看起来便在这家中既有地位。
  他喝着茶,见秦白毅拄着拐杖回来了,方才搁下了白瓷的茶杯,不轻不重的开了句口:“家主回来了。”
  秦白毅看起来对这位老人也有三分惧意,他顿了顿,叫了声:“三叔。”
  三叔没有抬头,过了会儿反而将视线放在了陈寒等人的身上,说了句:“是青叔的后人?”
  陈寒本想说是。但到了这时候,秦白毅忽然强硬了起来,他冷冷道:“不是,只是堂叔爷的徒弟,早已出师了,看了新闻得了消息,来上柱香。”
  三叔闻言皱眉,将视线投向了末座。末座上的正是先前和秦白毅呛声的那位老人,他年纪虽大,但辈分却略低,以至于被秦白毅压上一头。
  但他也只是从秦白毅口中知道这三人是秦青的徒弟,出没出师,还真的不清楚。
  三叔见得不到答案,便干脆直接问:“这孩子怕是连十岁也没有,也出师了?”
  陈寒虽然不明白秦白毅的说法怎么前后完全不一致,但她能察觉到秦白毅没有恶意,便也顺着他的口说了下去:“出师了,这是我们大师兄。”
  三叔:“……”
  秦白毅闻言有些惊讶,他默不作声回头瞥了陈寒一眼,见她面色都不该,忍不住便在心里开始怀疑起陈寒先前对自己说话的真实性——但陈寒可管不了那么多。
  她瞧着这位“三叔”身上比唐之棠还要可怕的怨气,瞧着他眉心几乎要成刻印的黑雾,心里不免有些好奇。
  她的视线停在这位三叔公身上,便瞧见了从那黑屋里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小手,那是只婴儿的手,勾成了爪,想要掐向他的脖子——可还未触碰到这人的皮肤,便先被这人脖子上系着的金珠给刺了回去,尖叫着缩回了他身后的那团雾气里。
  这位老人喝着茶,神态安然,全然不以为是。
  陈寒的目光看向了他脖子上那串金珠。
  她怔住了。赵明也看见了,赵明傻得更厉害。
  赵明忍不住看向陈寒的手腕,陈寒也忍不住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秦家三叔脖子上系着的东西,和陈寒手腕的琉璃金珠极为相似,甚至连系着珠子的结,都像极了凝魄结。
  这人为什么会有凝魄结,他又为什么会有琉璃金珠——这人,难道和昆嵛山也有关系吗?
  陈寒忍不住低头道:“祖师爷……”
  祖师爷的眼睛也凝了起来,他的手指捏紧,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才先对着陈寒摇了摇头。陈寒只得先将满肚子的疑惑按下。
  秦白毅等人看不见这些奇诡的影像,所以说了句:“他们已经敬完了香,大概要回去了。”
  三叔闻言挑眉,开口道:“青叔当年被除籍,我不能帮他,一直引以为憾。如今青叔没有后人,他的徒弟自然就相当于他的后人,秦家自然要后代补偿。别的不谈,地主之谊总要尽。明天七他们都回来给青叔起灵,这三位便作为青叔的后人,一并帮忙做了后事再走吧。”
  秦白毅看起来神色有些挣扎。
  陈寒因为觉得秦家诡异的很,正想要弄清楚,秦家既然有人留,她便巴不得留。便点头道:“可以的话自然好。”
  三叔便笑开眉眼,夸赞陈寒孝顺,直说让先前的老人给他们安排房间,就住老宅里。
  秦白毅咬着牙,手紧紧的攥着手杖,三叔瞧见了,眉眼间冷了下来,咬重了音节问:“白毅,你有别的想法吗?”
  秦白毅几乎流了满身的汗,过了会儿,他低声道:“没有。”
  三叔便又柔了表情。他对秦白毅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家是你撑着的,有些事情,早点想开也好。”
  碍着陈寒等人在场,他也没有说的更深,只是又和陈寒等人聊了几句秦青,便说自己人老了精神不好,在另两位老人的陪同下离开了。
  秦白毅拄着手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寒道:“秦先生,有句话我一直忘了问您,我师父是怎么去世的?他身体健康。”
  秦白毅回过了神,冷漠道:“人都有旦夕祸福。”
  陈寒便说:“新闻上说是凶杀。”
  秦白毅道:“但警察最后也证明,这是意外。不然这遗体我领不回来,堂叔爷是不小心走夜路摔倒,被路边的铁钉穿了脑袋——不信的话,你也可以去警察局调档。”
  陈寒定定瞧了秦白毅半晌,知道秦白毅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对他们实话实说,就不打算白费这个功夫。她说了两句,便跟着秦家的子弟往他们安排的屋子走。
  陈寒他们三个人被安排在了后院的一处大院,院里有四五间房,可供随便住宿。带他们来的那名应该比陈寒要大的青年表示有事情可以叫他,他也住家里。
  陈寒问了他名字,知道他叫秦庆跃,是秦家最小的一辈。大学的专业是建筑学,方向的是中国古建筑。学校老师给了实习假,让他们各自去找个古建筑研究。秦庆跃第一个想到了自己的老家,便乐颠颠的回来。结果回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老家氛围压抑的很,和G市分出的那支全然不同。
  秦庆跃老实道:“如果不是我堂爷爷在,他脾气有差,我真的第二天就想走。这地方让人觉得太不舒服了。”
  陈寒便问:“哪里不对吗?”
  “也不能说不对,就是结构奇怪。”
  秦庆跃便指着秦家的院子和陈寒道:“你看,这里都还是坐北朝南对吧?”
  陈寒点头,然后秦庆跃的手便指向了祠堂那便——“那便是西北方向,那耳房也很奇怪。如果算上祠堂的话,整个秦家其实是很完整的长方形,而长方形也是我们国家老房子经常选择的造型,以中轴线划分两周。”
  陈寒站在二楼,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见秦家的院子以祠堂为最后方的中轴线,两段对称,四四四方方。
  秦庆跃的手指最后指向那间耳房:“但那间房子就很奇怪对不对?西北向,而且突了出来,完全在中轴线外,就像是骨头上站了块骨瘤——让人看着就不舒服,真不知道起房子的时候家里是怎么想的。”
  陈寒问:“这房子是新起的吗?”
  秦庆跃道:“不清楚,不过我去给祖爷爷上香的时候看了一眼,是个老房子了,但近几年应该翻修过。不过我也看过家里房子最早的图谱——那时候秦家还没有这个耳房,这里原来是小厮们住的地方,祠堂另一边也有对称的,完全不是这么个样子。”
  陈寒听了道了谢,秦庆跃摆手说不用。他见四下无人方才对陈寒道:“叫我秦跃就行了,我户口本上就是秦跃。我们家其实早就分出去了,回来怕堂爷爷不高兴才改回辈分的。”
  年轻人在一起总要轻松很多,秦庆跃为了课业回了老家,终日活在秦家老一辈讲究的“规矩”里也挺要命,如今陈寒他们来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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