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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壳”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围着“蛋”透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唤醒赵括或者进入剑芒的方法,而体温的流失已经让她原本嫣红的嘴唇开始发白。
阿恬皱起了眉头,她有些生气了。
“再不把你的主人叫起来,我就掰断你。”她面无表情的对断岳剑说道。
或许是错觉也说不定,被威胁的断岳剑似乎抖了抖,然后突然飞起来,对着昏迷不醒的赵括露在水面上的屁股狠狠刺了下去!
“啊!!!”
哪怕是修士也承受不住如此攻击,赵括发出了一声杀猪叫,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好、好痛,断岳你在发什么疯!”他捂着屁股抱怨。
“赵仙长,”阿恬凑了过去,脸上一派关心之色,“你还好吧?”
“白姑娘!”赵括惊喜的叫道,在断岳剑失控坠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白恬表现的再怎么奇怪也改不了她是个凡人的事实,这么一摔万一有个好歹,别说大师兄了,师门也绝对不会轻饶他的。
因此看到出了变得湿漉漉也没什么大碍的白恬时,他是打从心眼里高兴。
看到赵括醒了,阿恬反而并不急于上岸了,她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指着远处的浮空岛,轻声问道:“赵仙长,那把剑……?”
被本命剑暴力叫醒的赵括还有迷糊,他揉了揉眼睛,“……你是说祖师爷的剑?”
“祖师爷的剑?”阿恬跟着重复了一遍。
“对,那是我们北海剑宗开山祖师的剑,”赵括点了点头,“相传,宗门所在浮空岛是祖师爷斩下了一条龙脉的龙头炼制而成,等到祖师爷飞升时,他留下了自己的佩剑继续镇压龙脉。”
说到这里,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后脑勺,“我是不知道传说的真假,不过我当初第一次见到这把剑的时候,被压的差点晕过去,这世上所有学剑的修士来了这里都要解剑,这便是万剑朝宗。”
“万剑朝宗……”阿恬看着那把贯穿了浮空岛的巨大断剑,顿觉目眩神迷。
白恬之前十八年的人生自暴自弃又随波逐流。白家养她,她便呆,北海剑宗唤她,她便来,怎样都可以,怎样都无所谓,她对未来早已没有了任何期待,
可现在,她仰视着这柄镇宗宝剑,却发现自己体内的每一滴血液,每一片骨头,都激动的发抖,彷佛这么多年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刻。
朝闻道,夕死可矣。
“哈。”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从一开始的闷笑到彻底放开的大笑,乐不可支。
阿恬反常的表现自然引起了赵括的侧目,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白姑娘露出这样的表情,不再是大家闺秀式的矜持笑容,而是真真正正开心的笑。
此刻的阿恬可以说的上是狼狈,额发胡乱粘在额头,衣衫紧紧贴着皮肤,可笑容,却是前所未有的灿烂。
赵括的心跳稍微快了一拍。
“赵仙长,赵仙长,”她笑眯眯的唤道,“我好高兴啊。”
这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很快也感染了赵括,让他也跟着高兴起来,要是他再细心点,就会看到,阿恬那双漆黑的眼睛,在瞳孔的边缘,悄然出现了一圈火焰。
第五章
二人最终还是坐着断岳剑飞到了岸边,唯一不同的是,大概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这一回的断岳剑出奇的听话,再也没有出现停不住和抖动的情况,让身为主人的赵括在惊奇之余感动的热泪盈眶。
要是再出状况,他也别当剑修了,直接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其实赵少年也是有苦难言,他刚从舞勺之年迈入了舞象之年,比阿恬都要小上几岁,修行时日尚短,剑骨将将初具形态,断岳剑是他的本命剑,来自于他身负的剑骨,是剑心根源所在,与普通的死器大不相同,有着灵剑本身的脾气和秉性。
每一个北海剑宗的弟子都会有这么一把以自身锻造出的灵剑,一生的剑道根基都寄托于此,而如何与这些本命灵剑相处也成了困扰着所有人的难题。
北海剑宗的宗主,如今的修真界第一剑修段煊就说出了广大同门的心声:
“有时候真想撅断它。”
赵括和断岳剑就处于最鸡飞狗跳的磨合期,一天到晚捅娄子,能派这样的他去迎接阿恬也能看出北海剑宗这个仙门的一个重要处事特点——心大。
“尽力,尽力就好,”把任务派给他的执事长老笑呵呵的说道,“反正结果最坏就是心离出关把你暴揍一顿嘛,你还能把人家小姑娘给弄丢了不成?”
长老大人,我没把人弄丢,但我差点把人弄死,很可能活不过这一顿揍啊。
赵括心有戚戚然。
但若是因此就觉得赵括赵仙长一无是处就大错特错了,作为一名被心大的师长放养长大的苦逼孩子,他的日常法术早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套清洁法术下去,就把两只落汤鸡收拾的光鲜亮丽。
“赵仙长,”阿恬目露崇拜,诚恳的说道,“您一定是家政专精的修士吧?”
心塞的赵括表示自己想静静。
然而已经走到了北海剑宗的门口,护送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垂涎欲滴的奖励就吊在眼前,他也只能强打精神,只求这最后一步别再出岔子。
作为四大仙门之一,北海剑宗自然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不提常年开启的护岛大阵,唯一的进出口也设有层层道法,虽说这些法术对赵括没什么影响,可白恬是来参与升仙大会的,总不能就这么直接把人家带进去,因此,北海边的中转站就成了必去之路。
在元光大陆,修真者高高在上,远离凡尘,可总有不得不跟世俗接触的时候,因此,修真界与世俗之间的过渡地带应运而生,而北海边的升仙镇就是其中之一。
升仙镇,顾名思义,发源自北海剑宗十五年一次的升仙大典,在多年的演变中已经彻底成为了北海剑宗的一部分,也是外人拜访浮空岛的必经之地。
“拥有剑修资质的人,万中无一,很多人被涮下来以后,不甘心离开或者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错过了典礼,就会留在此地等待下一次机会,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镇子。”
赵括带领着阿恬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眼前这个紧邻海边的港口小镇正因新一届的升仙大典焕发着勃勃生机,无数拥有成仙梦的人从齐夏国乃至邻国涌入这里,造就了它十五年一次的鼎盛与繁荣。
与阿恬已经开始模糊的记忆相比,眼前的小镇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从门口的驿站到最东边的港口,各类商家连牌匾都没有换过,似乎只要跟修仙扯上关系,什么东西都很难再有改变,小镇如此,规矩如此,人也如此。
早在一个多月前,全镇的客栈就连马厩都住满了,普通人家里也大多有了借宿者,七八个人挤一间的也不在少数,赵括自然不会让阿恬这个妙龄女子去跟陌生人挤一间,他直接带她去了北海剑宗位于升仙镇的据点,一旦把这位小姑奶奶交到了驻守在据点的负责人手上,他就算甩脱了烫手山芋,可以美滋滋的去领奖励了。
“成为剑修的资质到底是什么呢?”阿恬问道。
“资质……”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打了个哈哈,“就是资质嘛。”
阿恬闻言笑了,点头称是,“也对,毕竟赵仙长是家政专精嘛,是阿恬孟浪了。”
“……你能把家政专精四个字忘掉吗,”心塞到内伤的赵括一脸绝望,“我告诉你就是了,不要再伤害我了,我还是个孩子。”
阿恬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咳咳,”自知被摆了一道的赵括右手握拳放在嘴上,清了清嗓子,“首先,你要知晓,剑修和用剑的修士是不一样的,后者只是选的武器正好是剑,或者也会几套颇有名气的剑法,可他们只是‘用剑的人’,剑可以换成刀、枪、戟,乃至流星锤、宝葫芦之类的兵器,远远称不上一声‘剑修’,而修真界中大部分持剑的修士,都属于这一部分。而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当得上‘剑修’这个称呼。”
赵括自认这段话说的荡气回肠,正想要欣赏来自于美人的崇拜目光,却见到那位备受期待的美人正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自己,翻译成句大概是:“那你这只菜鸡是怎么混进剑修队伍的?”。
少年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连带着嘴上也跟着结巴,“你、你懂什么!我、我的资质可是上等!我可是有剑、剑骨的人!”
“剑骨?”阿恬抓住了关键。
“对,剑骨,”赵括挫败的说道,“成为剑修唯一的要求就是拥有剑骨,它并不是某块特殊的骨头,而是你指身体里有着一柄正在孕育的‘剑’。”
“身体里……孕育剑?”阿恬懵懂的眨了眨眼。
“每个人都拥有精、气、神,它们汇聚在一起,有时候就会发生质变,”他伸出了一根手指摇了摇,“普通凡人,光是活懂一生,就很是难得,而天生拥有质变的人,就有资格去追去更加高渺的天地至理,他们便是修士。”
“剑修有剑骨,法修有符魂,魔门有魔念,修仙的资质千变万化,并不拘泥于一种,可在验证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拥有资质,资质又是何种,因此才有了升仙大典的存在……”
“啊,到了。”
二人的脚步在一个算命摊前停了下来,摊主是一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道人,只见他坐在一把藤椅上,面前桌子上摆着铜钱、八卦图等物,左边立着一面写着“仙骨何在”的旗子,右边的旗子则写着“一摸便知”。
算命摊的生意不错,等着摸骨的客人排起来一串长龙,就算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算不得准,可也不介意在升仙大典开启前买个好兆头。
赵括正了正面色,两三步越过正在排队的人,走到正念念有词给人摸骨的道人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活神仙!”
被喊做“活神仙”的道人撩了撩眼皮,将手从面前的壮汉手腕上撤了回来,顺势把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铜钱匣子一关,对着等待的其他人摆了摆手。
“今日收摊,各位请明日赶早。”
正轮到的壮汉不干了,“活神仙!你还没说我的结果呢!”
“有什么好说的,”道人摸了摸胡须,“外强中干,房事不济,去对面的药铺开一帖吧!”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被戳破了隐秘的壮汉只得灰溜溜的走开,还真的进了摊位对门的药铺。
“散了!散了!都散了!”道人拖着唱腔喊道,把其余围观人等赶了个干净。
阿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稀奇的场景,小步挪到维持着鞠躬动作的赵括身边,蹲下来小声问道:“这位道长是谁呀?”
赵括细若游丝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这位是我宗的谭长老,外号活神仙。”
一个堂堂北海剑宗长老,在这里支着摊子给人摸骨算命?
阿恬愣住了,全然不知这一问一答已经分毫不差的落到了道人耳朵里。
谭长老捋了捋胡子,自我介绍道:“让姑娘见笑了,老夫谭天命,正是这个臭小子的师长,年幼时曾学过几手乡间把戏,也算是个爱好。”
“谭长老年幼时曾拜入太玄门,后因剑骨觉醒,才转为了剑修,因此也通符咒之术。”赵括在一旁解释道,还悄悄对着阿恬指了指脑袋,大约是暗示着眼前的谭长老脑子有点问题。
阿恬绷住了,她没笑。
“既然浑小子赵括出现在这里,这位想必就是白恬白姑娘,”一旁的谭长老眼珠子转了转,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册厚厚的账本,翻开其中一页,拿起沾饱了墨汁的毛笔在其中一栏上打了个勾,“我看看,白心离委托赵括前往齐夏国广开镇护送自己的未婚妻前往宗门,奖励嘛……研习指导一次。”
“啥?!”赵括闻言也顾不得行礼了,直接一蹦三尺高。
“哟,白心离的研习指导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小子这下子可走大运了,要好好把握啊,”谭长老摇头晃脑的说道,“老夫刚刚掐指一算,你这一路上也历经了不少险阻,待我详细的把过程写上,让你白师兄知道你有多不易。”
赵括瞬间面如死灰,整个人瘫坐在地,深切的感觉到了自家长老的恶意。
白师兄的委托是护送白恬平安的到达北海剑宗,他倒好呢?
他把人家的未婚妻扔!海!里!了!
“……我只怕是活不过这次研习了。”
第六章
“白姑娘是最后一个人了。”
谭天命没有理会如丧考妣的赵括,而是合上账册对阿恬和颜悦色的点了点头。
“如此,升仙大典便能如期举行了。”
“最后一人?”阿恬不解的问。
“老夫算了一卦,”道人捋了捋胡子,“按照卦象显示,本次参加升仙大典之人一共三千有一,加上姑娘,正好可以凑个偶数。”
他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黄铜令牌递给了阿恬,后者接过一看,上面刻着“洗剑”二字。
“这面令牌,是升仙大典参与者的唯一证明,姑娘可千万要小心保管好了。”
证明?发放令牌证明什么?
阿恬的眉头微微皱起。
对于北海剑宗来说,参与升仙大典的是谁都无所谓,有资质的留下,没资质的驱走便是,根本不必在认人方面多费心思,那么令牌就肯定不是给他们看的。
那是给谁看的呢?
三千有二,凑个偶数……
结合谭天命之前所说之话,阿恬心中突然对这次升仙大典有了一个惊人的推测。
凑个偶数,凑个偶数干什么呢?当然是方便捉对厮杀。
怎么捉对?靠令牌辨认。
“谭仙长,想要加入北海剑宗,就要打赢所有人吗?”阿恬冷静的问道。
“起码不能输。”谭天命笑眯眯的回答,算是默认了她的言中之意。
“好,我知道了。”她挽起了袖子,又弯下腰别起了宽大的裙摆,露出了藏在裙子里的一双精巧的绣鞋。这并不是一身适合干架的装束,不过比起平日里的闺秀服饰,她现在穿的外出服已经足够轻便了。
等到阿恬整理完毕,她才发现无论是道人打扮的谭天命还是沮丧的赵括都失去了踪影,唯有算命摊孤零零的留在原地,不光如此,原本熙熙攘攘的街坊也在一瞬间变为了空城。
川流不息的人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穿梭在街巷中的黄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对着阿恬滚滚而来,少女闭上眼,滚滚黄沙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纤细的身影吞没,再睁眼时,周围已是一片荒凉。
“剑者,百兵之君也。剑骨,剑骨,剑即是骨,骨也是剑,想要剑开刃,唯有一条路可行。”
谭天命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诸位如今身处我北海剑宗洗剑池内,是磨砺自身以求开刃,还是交出令牌以求自保,唯有顺应本心者方可跃池化龙。”
“心性、根骨、智慧、运气……那是法修才会考验斟酌的东西,对于剑修而言,观其剑便如观其人。”
“若是尔等体内有着一丝身为剑者的自觉,那便,拔剑吧!”
随着“拔剑吧”三个字在空中回荡,阿恬所处的整个空间都随之一变,头顶的天空变得浑浊昏暗,荒凉的大地上出现了一片断壁残垣,只见一道道光柱从天而降,带来了或茫然或兴奋的参与者。
不一会儿,阿恬所在的这片区域就运来了不少人。
……二十……五十……一百……
她趁着在心中默默数着能看到的光柱,眼前的参与者也不过刚刚过百,思及道人之前所说的三千有二,也只不过刚到了总人数的零头。
显然,洗剑池的范围大的有点惊人了,不过仙家手段,要是不惊人才令人失望呢。
阿恬想了想,把谭天命给她的令牌拿了出来,挂在了腰间。
他说要参与者顺应本心,她的本心很简单,就是加入北海剑宗,既然如此,便要努力去做。
“小姑娘,我要是你,可不会把这玩意儿挂出来。”
一道粗犷的男声从阿恬的背后传来,她微微扭头,就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绕到了身前,正用不以为意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瞧你这瘦弱的模样,还是乖乖的把令牌交出来,免得刮花了你这张漂亮脸蛋儿。”
随着出头鸟的出现,不少人也不动声色的向阿恬靠拢过来,显然都是把她当做了第一目标,这些人中不乏经常参加各类仙门收徒考验的老油条,虽然谭天命刚刚语焉不详,也不妨碍他们从中获得潜台词:“击败他人,并夺取对方的令牌”。
也不知道是因为本来就没有几个女性参加升仙大典还是她们都没被排进阿恬所在的区域,这一百多号人里,竟然只有她一位女性,比起孔武有力的同性,所有人的目标自然是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这位大哥的好意阿恬心领了,”被虎视眈眈的少女掩嘴一笑,抬起右手攒成拳头,温温柔柔的说道,“只是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阿恬的语调不高,音量也不大,可这语惊四座的一句不光传进了当事人的耳朵,也让法阵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