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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杀证道-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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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定自己此去凶多吉少的青霖在高喊时声线都在颤抖,可他更清楚的是,要是被紫微大帝带走,自己的身份必然再也瞒不住,到时候他身死事小,只是那天晚上的事情就真的会变成永远的秘密。
  因为参与者全部殒命,没有人知道其实那日五庄观里还有一名幸存者,那是一名溜进宴会偷酒喝的小小仙童,在惨剧发生的时候被廉贞星君一把塞进了半满的酒缸里,香醇的酒液掩盖了他的气息,以至于到屠杀结束,残忍的刽子手都没有找到这条漏网之鱼。
  “木隅,”廉贞星君倚靠在酒缸外壁,他的胸口破了个大洞,半块命牌露了出来,“一会儿发生什么都别出声,只要你不出声,他就看不到你,出去告诉所有人……小心……小心……啊!”
  “小心什么呀?”
  令人胆寒的声音插了进来,叽叽咕咕的声音传入酒缸,像是有人在掏着什么,青霖浸泡在酒液里,双手捂着用嘴巴,整个人都被恐惧包围。
  “啧,真能跑,废了我老大功夫。”
  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木鱼?目鱼?真是个古怪的名字……算了。”
  “木隅?木隅?你在哪里呀?”这个声音用甜蜜的语调呼唤道,“别躲了,快出来吧。”
  发觉声音近的可怕时,青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偷偷的看向缸口,就看到一张只露出了一半的狰狞人脸出现在了那里,布满脸上的是长长的绒毛。
  “木隅?木隅?你是吗?”人脸露出了可怖的笑容,嘴巴一开便是锋利的獠牙。
  青霖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在他快要被吓哭的时候,廉贞星君最后的嘱咐滑过脑海:
  “只要你不出声,他就看不到你。”
  从来没有一刻,青霖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提前捂住了嘴巴,若是没有这样做,他一定会忍不住惊叫出声。
  也不知道这么对视了多久,就在他快要崩溃的前夕,那人突然咂舌一声,一下子把酒缸踢的老远,“啧,也不在这里啊,到底躲在哪儿。”
  唯有青霖知道,在那一刻,自己泪流满面,廉贞星君最后的把戏成功了,对方真的看不见他。
  从那天起,他苟延残喘的唯一目的就是帮廉贞星君复仇。
  而在大仇得报之前,他绝对不能死。
  “我不服!”他梗着脖子冲紫微喊道,“帝君虽然贵为万星之主,可我并非星君,并不受帝君约束!”
  “若想审判我!必须掌管万物的勾陈陛下亲至!”
  青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急智和勇气。
  “我要见勾陈陛下!我要见勾陈陛下!”
  围观的众仙人一片哗然,紫微的脸顿时变得铁青,他猛地站起身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双眼目露茫然之色。只不过,茫然之色在他脸上一闪即逝,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又恢复了常态。
  可只有紫微自己知晓,开口说话的人,已经不再是他了。
  “大哥已经闭关了。”
  大哥已经死了。
  “没有因小小的仙童就去惊扰他的道理。”
  是我杀的。
  “既然你口出狂言,不如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
  “紫微”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着强撑着的小仙伸出了一根手指。
  快跑啊!
  就在这根蕴含着玄妙力量的手指即将碰触到青霖的时候,一声清脆的鹤鸣响了起来,随着鸣叫越来越近,一只拥有着洁白尾羽的仙鹤自远处飞来,落地后优雅的整理了一下羽毛,扭头时竟口吐人言:“陛下且慢,昊天陛下已经得知了刚才之事,壁垒破碎绝非小事,急需商议对策,特命我来传信。”
  “紫微”依然没有收回手指。
  “东王公已经面见昊天陛下了,”白鹤童子说道,“您还要继续耽搁吗?”
  东王公?那个自天道崩解就闭门不出的东王公?
  感觉到身体的控制权慢慢回到自己手上,紫微抬手盖住了自己复杂难辨的表情。
  如果没有白鹤童子打岔,自己已经杀了这名唤作“青霖”的仙童了。
  为什么?
  他明明没有任何理由去杀他。
  从记忆迷糊到听见幻音,从沉浸幻觉到失去控制……
  紫微放下了手臂,此刻的他面色如常,脸颊上甚至有几分红润。
  他在安静的、理智的、无人察觉的渐渐发疯。
  “我知道了,既然是昊天陛下的意思,我这就去。”
  紫微笑着说道,只是声音里带着一丝淡到极致的绝望。
  他发疯也好,痛苦也好,挣扎也好……无人听到。
  因为,就像那个讨人厌的声音所说的那样,会为他遮风避雨的人,已经死了。
  是他亲手杀的。


第120章 
  赵括望着满天的火海; 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从下巴上滑落,觉得自己大概是还没睡醒。
  回首过去的一年,过的比他之前十多年都要刺激; 每天睁开眼不是在搞事就是在去阻止别人搞事的路上; 或许剑修天生就不太安分,明明一直疲于奔命; 他竟然还过的挺惬意。
  也是,按部就班的修炼—飞升; 终究算不上跌宕起伏; 也没法满足扎根在他骨子里的冒险欲和破坏欲。
  毕竟; 他上辈子可是破军星君呢。
  “我的祖师爷呀。”
  跟他一起趴在土坑里的穆易抖了抖身上的冰凌。
  “一门双飞升,就算是画本都不敢这么写。”
  方才另一边渡劫的声势太过浩大,直接把演武场的动静给盖了过去; 大概全门派只有他们三个才知道石室里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种悄无声息的改变,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天地变色的异象,有的; 仅仅是脱胎换骨的改变而已。
  无声,无息,却瑰丽绝伦。
  “不知道为什么; 我现在激动的想嚎几嗓子,”宋之程压低了声音,“咱们这算是化险为夷了吗?”
  “难说,你看着天上这架势; 祖师爷的剑都回去了,天晓得后面会发生什么,你说对吧,赵师弟?”穆易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赵括,然而后者并没有给他反应,他就又补了一句,“赵师弟?”
  赵括还是没有回应。
  觉得奇怪的穆易支起上半身,就发现赵括躺在坑里,正望着被火焰烧红了的半边天哭泣。
  “你……”
  穆易愣在当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赵括哭的很平静,他没有啜泣,脸上甚至没有悲伤,泪水从眼眶脱落,划过没有波澜的脸颊,最终没入衣领,如果不是红彤彤的眼眶,他看起来更像是被风沙迷了眼。
  可穆易就是莫名觉得,赵括其实很伤心。
  “我没事的,穆师兄。”
  赵括开了口,但眼睛依然直直看着天空,仿佛能够熊熊燃烧的烈焰看到万里之外的仙界。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他的声音很稳,稳到根本不像是在哭泣。
  “只是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
  “赵师弟……”
  “不,”他轻轻摇了摇头,“伤心哭泣的并不是赵括。”
  仅此一句,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很清楚,有些事情,永远只有他自己能体味。
  对于赵括而言,他以前对破军星君的印象就是单薄的“神仙”,若是加上话本的演义,或者还能还能变为“不吉利的神仙”,是以,当所有人都告诉他,你以前是这位“不吉利的神仙”时,哪怕他自己也清楚胸口跳动的不光是心脏,也没有任何实感。
  他没有破军的记忆,也没有破军的感情,不知道破军以前做过什么又经历过什么,恨过谁又爱过谁,可以说,他对于破军星君一无所知,他又怎么可能是破军呢?
  赵括就是赵括,哪怕拥有了破军的知识,他也无法变成破军。
  可现在,破军在借用他的身体哭泣。
  这股悲伤来的毫无缘由,却让他招架不住。
  赵括能够感觉到,就在大师兄渡劫的时候,破军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人,重要到哪怕他毫无记忆也止不住泪流。
  这让他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想,又在快要切入的时候及时抽身而出。
  赵括不是破军,他也不打算变成破军,为此,他必将割舍掉曾经的自己。
  话虽如此,在这万般悲伤的时刻,他却做了一个与初衷背道而驰的决定。
  他决定,当半柱香的破军星君。
  起码,在眼泪停止之前,他作为破军哭泣。
  这是赵括所能给予的最大的让步。
  三人没有再说话,直到宋之程发出了一声低呼,他指着石屋的方向,“大……大师兄?”
  穆易应声抬头,果不其然,原本覆盖在石屋之上的冰雪在逐渐融化,初化的雪水甚至汇聚成了一条小溪,顺着崎岖的地势蜿蜒而下,失去了冰雪屏障的石门被人从内推开,从越来越大的缝隙里能看到推门之人修长又白皙的手指。
  他曾千百次的见到这五根手指握剑,也曾千百次的被手指主人毫不留情的掀翻,大概没有一个北海剑宗弟子会不认识这只手——这是白心离的右手。
  宋之程猜的没错,大师兄要出来了!
  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穆易习惯性的想去摇赵括,却在手指将将要碰到的时候又缩了回去。对于穆易少见的识相,赵括内心是感激的,虽然非常不可思议,但他眼下确实一点也不想见到白心离。
  就在二人做小动作的时候,石室的大门彻底打开了,身穿月白色衣衫的青年走了出来,然而,这只是视觉上的看见而已,宋之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白心离明明就只敢在眼前,他却有一种看到了幻影的错觉。
  相比较于修行尚短的宋之程,穆易则有另一套辨别办法,只见他干脆闭上了眼睛,没有了视觉的干扰,真相反而更为直观——天、地、山川、河流、生灵……在这短短的一瞬,穆易感受到了万物,而这浩瀚之感震撼到了可怖的地步,逼得他立即睁开眼睛,中断了感知。
  “哈……哈……”
  喘着粗气,穆易低下了头,手指深深扣入沙土,与其说前面站着的是一个人,不如说那只是这三千世界的一个缩影。
  这种感觉,这种恐怖……除白心离外,再无第二人拥有。
  像是察觉到了来自他人的窥视和试探,青年偏过头,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沙坑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可还没等里面的三人反应过来,他就迈开步子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呼……”
  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穆易把自己摔到了地上,他不愿意承认,在被发现的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跑”。
  无我,无我,万物无我。
  白心离的剑道是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他走的越远,失去的就越多,越贴近大千世界,保留的自我就越少,只是不知道,在渡劫成仙之后,他所熟悉敬仰的大师兄还会残留多少?
  这个问题的答案,穆易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知道,干涩的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被感染了赵括的情绪。
  如果能够大哭一场就好了。
  白心离在前进,他已经多日没有踏出石室,随着力量的突飞猛进,压制剑意变成了一件万分痛苦的事情,可当他突破了成仙这道坎以后,那些毕露的锋芒,又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就像是他已经变为了这世界的一部分,他是风,是雨,是雷霆,也是朝露,他与天地相融,与万物共存,一呼一吸,都随心所欲到了往日想也不敢想的地步。
  他解放了,他被从那间寒冷而潮湿的石室里解放了,或许还从名为“白心离”的躯壳中解放了。
  但这是不行的。
  白心离不能消失。
  他继续前进,目标是已经空无一物的洗剑池,头顶的漫天火海隐隐传来了熟悉的气息,让他想要立即调转步伐去寻找气息的源头。
  可是不行。
  起码现在不行。
  青年在残破的洗剑池旁站定,往日里清澈的池水统统顺着断剑消失后露出的缺口流走,露出了干涸的池底,他弯下腰,捡起一块从断剑上崩下的碎石,闭上了眼睛。
  从石头上传来的是不绝于耳的海潮声,一声叠一声,延延绵绵,像是能持续到地老天荒。
  那是祖师爷残留的剑意。
  相传,祖师爷枯坐海边数年方才悟道,而成就他的北海,就在他们的脚下。
  青年抬起了手,一股海水透过断剑留下的窟窿冲天而起。他一只手摩挲着石块,另一只手则控制着海水,两厢配合,原本的水柱竟渐渐有了长剑的模样。
  一丝一丝品味,一点一点雕琢,一柄完全由北海之水塑造的断剑就从他的手中诞生,代替了原本的佩剑矗立在了洗剑池之中,就在断剑成型的那一刻,浮空岛开始缓缓上升。
  做完了这一切,青年丢下了手中的碎石,终于任由脚步将自己向着火焰的源头牵引。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不大也不小,宛如被人用尺子丈量,维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他一步一步的走着,就像是十五年前在父亲的陪伴下走过升仙镇的小巷,而在那里,他与尚还年幼的白恬有了一次漫不经心的对视。
  他能够鲜明的描绘出那一刻,甚至包括自己究竟走了多少步和白恬看过来时颤抖的睫毛……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来着?
  哦对,向右微微一偏头。
  于是他向右微微一偏头,就看到同样向这里望过来的少女,她穿着月白色的罗裙,表情与十五年前分毫不差。
  于是他放心了。
  只要她还看过来,白心离就还存在。


第121章 
  成仙的感觉很奇妙。
  起码阿恬是这么认为的。
  她觉得自己完全变成了一团火焰; 吐纳之间火星四溅,而天地间的灵气则从朋友变成了手持镣铐的狱卒,正从四面八方对她进行挤压。
  这大概就是人们飞升后会迫不及待进入仙界的原因——凡间确实在实打实的排斥着仙人们远超界限的力量。
  按照惯例; 现在的她应该立马被接引至仙界; 但显而易见,后者现在并没有要招待她的意思; 特别是在她在天上放了一把火后。
  说不定这样反而更容易混进去呢。
  刚刚荣升为仙人就客串了一把纵火犯的阿恬毫无悔意的想到,彼时她正贴在戴着斗笠藏身在万劫化作的火海里; 等待着驻守壁垒缺口的天兵天将疏忽的那一刻。
  “仙界的壁垒一旦被破坏; 以昊天玉帝现在的状态; 很难在短时间内补好它,毕竟天道崩解后受到影响最大的人就是他。”
  九天玄女冷静的分析在脑内响起,阿恬又给自己身上的伪装盖上了一层火焰。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按照玄女那个冤家的指示行动; 还要追溯到数日之前,她渡劫飞升的那一天。
  北海剑宗的危机在白心离模拟出断剑剑意的时候就被解决了,可后续产生的一系列问题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好不容易接受了输给白恬的残酷事实的段煊在见到同样渡劫成功的白心离后明显受到了更大的打击,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像是一朵干瘪的小花,因缺水而无精打采,吓的郭槐和谭天命围在他身边一个劲的端茶送水、嘘寒问暖; 生怕宗门的顶梁柱就这么一蹶不振。
  然而北海剑宗里受到打击最大的并非沉浸在“历代宗主,段煊最菜”里的段某人,最起码陈芷的状况就比趁机偷懒的他要糟糕的多。
  陈芷自断剑重续之日起,就发起了退不下的高烧; 李恪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外甥女,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充分显示了啥叫又当爹又当妈。
  而作为不速之客的九天玄女,就是在这个当口找上了白恬。
  “我有一个计划,你要不要听一下?”
  她拦下了正打算去鲲鹏码头一雪前耻的阿恬,而后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拽上了大师兄,以至于玄女看到与勾陈长得一模一样的白心离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左眼皮子就一直跳个不停。
  就算一直把“拜见勾陈大帝”挂在嘴边,可在九天玄女的内心深处,她却对于勾陈转世的白心离秉持着能躲就躲的策略。
  原因无他,就是单纯的怯场。
  多稀奇啊,运筹帷幄的九天玄女会害怕深居简出的勾陈帝君,她明明连玉皇大帝的谕令都敢在执行的时候耍花样。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玄女忌惮勾陈,甚至在忌惮里夹杂着浓浓的恐惧,可归根结底,她会有如此反应并不是勾陈如何凶狠,而双方职责不同导致的结果。
  勾陈帝君掌管天地人三才,统御万物,他的神权决定了他的行为中保留的自我部分被压制到了最低,一举一动贴近的是天地万物。
  换言之,勾陈是仙灵里最为贴近天道的一个,而九天玄女,偏偏计算的便是人心。
  聪明的人大抵如此,他们习惯了掌控全局的感觉,是以对于无法掌控的事物格外敏感,而当所谓的“无法掌控”远超出自己的能力限度时,就会转化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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