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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们说的白师妹是新来的小师妹的话,就不用找了,”一旁的穆师兄拍了拍赵括的肩膀,抬手指了指已经被火焰吞没的院舍,这时候还不停的有人从高层跳下来,“她恐怕还在屋子里,因为火焰就是从二十层烧起来的。”
此话一出,赵括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师兄的童养媳要被烧死了肿么破?!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把白师妹救……”
嚷嚷到一半,他自己反而说不下去了,二十层一共就住了四个人,素楹师姐今晚夜值,陈芷师姐不在山门,刘嫣师姐常年待在剑经阁,那么火焰是谁引起的就显而易见了。
“……她的时机到了,这也太快了吧?”他喃喃说道。
“有时候时运就是这么奇妙,咱们这位小师妹真是搞出了一个大动静。”穆师兄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搞清楚了着火的原因并不意味着就能松口气了,对于剑修而言,锻剑是重中之重,因为在剑骨即将破身而出的时候,也是最无法控制的时刻,一个不好就可能闹个根骨尽毁的下场,因此一般都会有师长在旁监护,况且,再这样下去,北海剑宗大概就真的要重建弟子院舍了。
赵括急的额头直冒汗,“偏偏这个时候师父不在!快去叫大师兄来!哦不!白师妹是女的!还是叫素楹师姐……”
穆师兄赞同的点点头,就在二人准备前往演武场找白心离的时候,就发现原本望着火场叽叽喳喳的弟子在瞬间陷入了寂静,又在一下秒激动的喊了起来:
“都让开!大师兄来了!”
大师兄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给在场的北海剑宗弟子注入了主心骨,他们顿时自觉的向两边靠拢,让出了一条足以让一人用过的道路。
没有人能在祖师爷的剑下御剑飞行,因此白心离是一步步过来的,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稳,连带着让在场众人的心也稳了下来。
“大师兄!”
赵括大喜,连忙凑上前去,没想到被身旁的穆师兄冷不丁的一把推到一边,后者不仅占据了他的位置,还接着把他的话给说完了。
“大师兄!白师妹出事了!”穆师兄顶着自家师弟的怒瞪凑近了白心离。
“嗯。”
白心离闻言解开头上月白色的束发带,蒙在眼睛上系到了脑后。
然后,他便踩上了被火焰占据的台阶,自觉遭到挑衅的火焰瞬间迎风猛涨三尺高,却在快要碰触到他的时候被无形的力量结结实实的挡了回去。
他每走一步,火焰便回缩一步,就这样,他顺着台阶一步步的走到了白恬的屋外,火焰也被他压制在了这一间屋子周围,只留下其他屋舍上的焦痕证明了它曾经的肆虐。
“咚!咚!咚!”
白心离抬手敲了敲门,已经被烧灼到极限的木板在接触外力的刹那就变成了飞灰,露出了屋内的景象。
阿恬穿着一身单衣跪在房间的正中央,而一把漆黑的长剑正悬立在她面前,少女的右手放在剑刃上,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勾勒出了剑身上的铭文。
像是听到了声响,白恬回过头来,看到蒙着眼睛的白心离,眼睛顿时一亮,她的唇角勾起了类似于笑容的弧度,有些蹒跚的爬起来,单手握住了黑红相间的剑柄。
“大师兄,可愿……接我一剑?”
白心离闻言顿了顿,回答道:“……白师妹,请。”
第十五章
“大师兄可愿……接我一剑?”
白恬的手握上了黑红相间的剑柄,表面上的她与平日里无异,内里却已经充斥着杀意和战意混合而成的跃跃欲试,而这股跃跃欲试正是来自于她手上的这把黑色长剑。
真不愧是我的剑啊。
她漫不经心的想着,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像是有人在脑海里偷窥你的想法,又像是知己在向你倾诉心声,无论哪一种,都令人无法抗拒。
这时候无论谁来到她身边都只有一战这个结果,因此当她看到白心离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时,她欣喜欲狂。
白家夫妇口中的白心离。
十五年未见的白心离。
改变了她的命运的白心离。
一眼就能全面压制自己的白心离。
太强了,太强了,太强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要对白心离拔剑了!!
阿恬知道自己在发疯。
清醒的发疯。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天生就注定做不成循规蹈矩的好姑娘,发发疯又有什么不好?
手中的剑柄由凉转热,两抹潮红悄悄爬上了脸颊,一心把阿恬往大家闺秀方向培养的白夫人当然不会花钱为她请武师来习教,她那些打架招式都是街头野路子,连拳头都握不对,更别说手持武器了。
然而对于剑修来说,最没必要学的就是如何持剑——天生就会的东西,还用人教吗?
白恬,自然也是如此。
白心离那句“白师妹,请”一出,她想也不想的反手一剑刺出,火焰汇聚在漆黑的剑身上形成了一道漩涡,配合着剑尖直指白心离的心窝。
她持剑的手很稳,剑身也很稳,直刺的动作准确而有力,就像是经过了千万次的练习,连剑尖微微的侧旋都给人一种妙到毫厘的感受。
这便是剑修,他们生而为剑。
然而,剑修也是有高下的。
这一剑在白心离胸前寸许被看不见的墙壁拦住,月白色的发带蒙住了他的视线也遮盖了他的表情,不过阿恬猜测,他一定像那日一样,高洁的犹如当空皓月。
然后,她就被强大的冲力击飞了出去。
被重重的砸在身后的墙上,阿恬整个人滑倒在地上,撕裂的痛感从右手虎口传来,有粘腻的液体从中涌出,并顺着剑柄往下滴。
疼。
前所未有的疼痛从背部袭来,霎时间就席卷了她的五脏六腑,把里面捣的乱七八糟,而她却想放声大笑,连手指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白心离并没有拔剑,他甚至都没有移动,仅仅是护身剑气就狠狠的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她之于白心离,就像宋之程之于她,蜉蝣撼树,不值一提,可偏偏,可偏偏,这样才对!
她剑骨已成,宋之程却刚刚萌芽。
白心离剑道有成,她却连门都没入。
宋之程想成为她,而她,想成为白心离。
而这又有什么不对?
白恬依着剑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甩了甩右手残留的血珠,对着白心离灿烂一笑,“再来!”
她又刺出了一剑,比上一次更快也更刁钻,然而火焰依然无法穿过看不见的墙篱,而她又一次重重的跌落在地。
“哈哈……”她用左手手背抹掉了嘴角溢出的鲜血,又抬起了剑,“再来!”
想也知道,等待她的是下一次被击飞。
阿恬用剑撑着爬起来,白色的里衣已经沾上了点点红梅,而她却朗笑着说道:“再来!”
一次次举剑,又一次次被击飞,到了最后手上的鲜血让她握不住剑,只能任由剑柄滑出手心,身体被剧痛包裹,再也无法执行大脑发出的指令,她就这么依靠在墙上,对着渐渐靠近的白心离羞涩一笑。
像是为了防止她再次不管不顾的冲上来,白心离伸出一只手,用食指轻轻点住了她的额头,他的体温微凉,与这间充斥火焰的房间格格不入。
而阿恬呢,她喘息了片刻,缓缓伸手,微垂的指尖划过他的胸膛,在月白色的衣衫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啊,刺到了。”阿恬笑眯眯的说。
昏迷前,她仿佛听到了白心离叹了口气。
等到阿恬再次醒来,她还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只不过变成了躺在床上,周围的一切如常,只有墙壁与屋顶上的焦痕和身上的疼痛证明了肆虐的火焰并非是她的一场梦。
“你醒了。”
坐在床边的素楹对着手中的铜镜直皱眉,她最近总觉得自己眼下出现了一条干纹,并为此烦恼不已,不过就她的真实年龄而言,满脸褶子才算正常。
“疼吧?疼就对了,让你长长记性!挑衅大师兄,真是不要命了!”
素楹头也没抬,可这不妨碍她说教。
“话又说回来,我听说你昨晚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啊,幸亏我值夜,要不然昨晚对上你的肯定是我,我可没有大师兄的本事,不一定能制住你。”
在床头找到了自己的的本命剑,阿恬伸手摸了摸才稍觉安心,又觉得胸前有些凉飕飕,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仅仅只穿了一件单衣。
“呀!”她惊叫一声,缩进了被子里。
“呀什么呀,”素楹放下镜子,语气里有挥之不去的幸灾乐祸,“你昨夜可是穿着这件衣服缠着大师兄不让人家走,现在害羞有什么用!”
“大家闺秀是一定要害羞的。”阿恬认真的反驳道。
素楹对她的敬业精神表示惊讶,并感动万分的给了她一铜镜,“醒醒!我从来没见过大半夜拉着男人比试还放火的大家闺秀!”
阿恬揉了揉被打的额头,有点委屈。
“话又说回来,帮助师弟师妹度过锻剑所带来的躁动也是大师兄的职责之一,你也不用过意不去。”
“躁动?”完全没有过意不去的阿恬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
“剑,是凶器,一旦出鞘,必然会战斗欲高涨,而你的本命剑与你自身息息相关,会被影响是无可避免的。”
素楹认真的解释道。
“一把剑,刚出鞘的时候最为锋利,靠的就是一往无前的锐气,若是不让你在当时就彻底把锐气发泄出来,只怕日后剑心有损。”
阿恬不好意思告诉师姐自己平日里也这么疯疯癫癫,只好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
“既然你已经锻剑成功,那么有些话就不得不说,”素楹说到这里,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感受到了吗,你的剑心?知道了吗,你的剑名?”
剑心和剑名,一名剑修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白恬温柔的抚摸着手中长剑,嘴里却提起了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素楹师姐,大师兄他,很强啊。”
“怎么突然说这个?”素楹皱起了眉头。
阿恬笑了,“因为我也想变得那么强啊!”
素楹闻言却陷入了沉默,她思索了片刻,最终以大马金刀的姿势叉开腿坐在了床边,对着白恬说道:“白师妹,你知道大师兄的剑叫什么吗?”
阿恬想起了白心离腰间佩带的那一把漂亮的红丝白玉剑,摇了摇头。
“大师兄的剑……叫做‘无我’,”素楹的脸上一片肃然,“道法三千,万法无我,便是这个‘无我’。”
“大师兄被盛誉为‘年轻一代最接近天道之人’的原因就在于此,旁人终生的追求,他一开始就得到了,可越高的起点也意味着接下来的路越难走。”
“如何才能把持好‘无我’?失去自我会沦入永劫,太过自我则寸步难尽,剑心失守,这其中的艰难和困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已经快要忘记白心离了。”
那句阿恬百思不得其解的话回响在了耳边。
说到这里,素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说起来,我比大师兄的娘亲还要大上几岁,将他自小带大,可惜自从他开始养剑藏锋,就连我也搞不太懂他了。”
然而,自艾自怜的情绪没持续多久,总是忍不住破功的素楹师姐就愤愤不平的拍了一下床头,“臭小鬼怎么隐瞒慈母一样的师姐我,实在是太没有孝心了!简直岂有此理!”
阿恬把头点地像小鸡啄米。
平复了一下情绪,素楹又把称呼改了回去,“剑修无法选择自己的剑心,也无法改变自己的本心,纵然这条路万般难走,大师兄也只能知难而上。”
“我说这些便是想让你知道,想要跟大师兄一样强大,怕也只能——知难而上。”
“修仙一途,没有捷径,唯有信守本心,感悟大道,才能从千万人中搏出一条通天仙途!”
她说着说着,便柔化了眉眼。
“我再问你一次,你的剑名是?”
“万劫,”阿恬也笑了,“万般劫难,方得始终。”
她歪了歪头,清丽的面容此刻看上去竟有几分天真烂漫。
“我喜欢这个名字。”
第十六章
锻剑成功了,阿恬也有了新烦恼。
锻剑以后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按照赵括的说法,她跳过了练气的打磨直接筑基成功,四肢百骸都被无以名状的力量所充满,阿恬甚至能听到火焰在经脉里涌动燃烧的声音,这意味着她已经正式踏上了这条求长生的不归路。
然而,她等于是还没考童生就成为了秀才,字都没认全就要学四书五经,想要更进一步必然要疯狂补习。
“李恪长老的开蒙课要继续上,”素楹拿出了一卷袖卷在桌子上摊开,然后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嗯……师父的星相、八卦与幸运指南谁选谁煞笔,划掉划掉。”
阿恬乖乖的坐在一旁看着慈母般的素楹师姐帮她选课,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按理来说,已经成功筑基的她已经能承受住“白驹”的力量,而问题就在于,她是个野路子,糊里糊涂就筑基了,空有一身筑基修为却半点不会用,而直接的表现就在于——万劫没有剑鞘。
本命剑没有剑鞘,就证明了剑修对自己的力量无法收放自如,再加上万劫一看就不是善茬,这时候素楹对着她来一剑,真真是后果难料。
反正不是她倒霉,就是白恬倒霉,从实力差距来看,还是后者倒霉的可能性更大,
当然,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北海剑宗,既然收放不自如,练到收放自如不就好了嘛!
“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条是接受洛荔长老的特别习教,另一条是跟着大师兄学养剑藏锋术。”素楹掰着指头说道。
“洛荔长老?”阿恬眨了眨眼睛。
“哦,对,我都忘了你还没见过她,”素楹一拍脑门,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洛荔长老是咱们宗门五大长老中唯一的女性,她的本命剑是非常罕见的双剑,为人嘛……你见到真人就知道了。”
“哦,那我选她。”阿恬爽快的给出了答案。
如此迅速的决定让素楹愣了愣,反应过来以后才在袖卷上写了几笔,只见她咬着笔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问出来了,“说起来,你和大师兄有婚约对吧?”
“嗯。”阿恬点了点头。
素楹闻言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只是感慨,就算是我带大的,大师兄果然还是北海剑宗的弟子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复杂。
“跟未婚妻见面,第一次把人吓趴下了,第二次把人打了一顿,这可真是太北海剑宗了。”
“所以?”阿恬不解的歪了歪头。
“所以……”素楹破天荒的吞吞吐吐起来,“你是因为他下手太重……才不选他的吗?”
北海剑宗这一岛光棍一直就是修真界老大难,好不容易等来了一只煮熟的鸭子,她几乎要冲白夫人竖起大拇指,要是因为白心离不知轻重就让鸭子飞了,她一定要冲上演武场掐死他。
“不。”阿恬干脆的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这下换素楹不明白了。
就在素楹以为白恬又要说出类似于“未婚夫妻婚前要减少见面”或者“大家闺秀不能长时间与男子相处”这样的鬼扯理由,就看到她的脸颊突然染上了两道飞霞,竟一下子羞涩了起来。
“其实……”阿恬用袖子遮住了半张脸,“……我加入了拜大师兄邪教,再天天面对他的话,可太让人害羞了。”
“……哈?”素楹这回是真傻眼了。
“因为我很喜欢大师兄啊,”阿恬笑的眼睛弯弯,“喜欢到想要打飞他。”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状似怀春少女,眼睛却亮的吓人,整个人在霎时间变得锋利又危险,一如她抱在怀中的那柄黑色长剑。
素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能深究。
虽然发出了要把白心离打飞的豪言壮志,二人之间天堑般的差距依然摆在那里,阿恬首先要做的就是乖乖去上课。
于是她背着万劫,左牵赵括,右擎宋之程,在其他师兄惊恐的眼神里,再一次出现在了李恪的课上。
“昨日,我讲了要解放天性,当晚就有人锻剑成功,吾甚感欣慰,”李恪递给了阿恬一个赞赏的眼神,“如果你们都能这么轻松的开窍,我能省多少心!”
身为师兄的男弟子们被说的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活像霜打的茄子,想到自己被烧糊的院舍,更是悲从心中来。
虽然也是师兄,但完全不在波及范围的宋之程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脱掉了鞋,抠了抠脚。
同样已经拥有本命剑的赵括面无表情的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既然有人更进一步了,那我们今日的内容也深入一些,”李恪不动声色的抽了抽鼻子,“主题就叫做‘破除迷信,走进修仙’吧。”
“锻剑成功后,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松一口气了,剑修们往往面临着一个更重要的关卡,那就是确定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