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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许恋碟自南方赶回,见到被血雾缚住的秦双巧,眉宇间不禁浮起一丝煞气:“我道如何,原来阴阳窟竟然出了个元神!”
秦双巧先前还不怎的在意,待见得许恋碟手中那道气息奄奄的元神,才骇得浑身发抖!那元神赫然就是影老魔的样子!
影老魔可是正儿八经的元神高人,也折在这许恋碟手中,想到自家夫妇竟一直与这般对手纠缠,不禁一阵阵后怕,且阴阳窟沾染了不少苍山弟子的鲜血,也不知许恋碟会如何处置自身。许恋碟乃是许听潮亲姐,她要杀了自己,只怕许听潮不会说半个不字!
许恋碟却将目光从秦双巧身上移开,将手中元神抛给血妖:“听潮,这老魔就交与你处置!”
血妖顺手接过,封禁了不提。
一道金色遁光从东方而来,秦双巧顾不得害怕,面露急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遁光。
“师妹如此快就已回转,愚兄不及也!”
话虽如此,言语见却充斥说不出的畅快。许恋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可将那人擒住?”
“幸不辱命!竟是阴阳窟的元神‘高人’!”
话音未落,一个焦黑的人影就从他遁光中落下!
“许道友……”
秦双巧惊骇欲死,赶紧出声求救!
血妖一言不发,打出一道血光,将那人影摄到秦双巧身边。但见一个皮肉焦枯的人形,根本看不出原本形貌,却还勉强吊了一口气在。
“计师兄,你,你可还撑得住?”
见得道侣这般凄惨,秦双巧不禁泪如雨下,挣扎着想要靠拢来,却如何能够?
许恋碟心有不忍,别开头去,血妖法诀一动,缚住两人的血色雾气顿时合为一道。秦双巧赶紧将计成搂在怀中,将浑身真气缓缓渡入。不过片刻,计成身上坏死的肌肤便即重生,片片焦黑自行剥落,露出嫩红的肉色。盏茶功夫,计成一身沉重的烧伤就已痊愈,只不过浑身通红,混似一只蒸熟的大虾!
“妙极妙极!”褚逸夫拍手大赞,“阴阳罡煞大(蟹)法果然名不虚传!你等身负道门玄功,怎的却甘愿堕入魔门?”
“哼!”
“如此玄妙的功法落入你等之手,未免明珠蒙尘,不如索性传于我,也算回归玄门正朔,两位道友意下如何?”
“你……竟敢觊觎我阴阳窟秘传!”
“阴阳窟覆灭在即,你二人也束手成擒,莫非还要心生妄想?我苍山弟子流了这许多鲜血,自然要从你等身上讨个公道!”
“计师兄,就给了他吧!”秦双巧九神无主,“许道友还,还问我们,是要去太清门做地煞峰主,还是就此兵解,轮回转世?”
计成闻言,不禁颓然一叹:“若然转世,你我必然天各一方!还是去做那地煞峰主吧,纵然有凶险,至少也能时时相见。许道友,这玉简中便是本门法诀,还望道友找个合适的人传了,不使阴阳窟一脉传承断绝!”
血妖接住迎面飞来的黑白玉简,神念一探,便将其中法诀记住,顺手又给了自家姐姐。许恋碟手中的阴阳二气钟,正是按照这门法诀炼制,若参悟一番,大有好处。褚逸夫先前谋算,也是如此想法,因此见计成犹自与己作对,也半点不生气,只呵呵而笑。
秦双巧和计成已然下了决定,血妖便将两人封禁,和那影老魔的元神囚禁一处,不再理会。
三人刚要转入仙府,踏浪和墨鲤才脚踩翠山,自西方挪移而来。
见得三人都在,踏浪面子不禁有些挂不住,只讪讪道:“那酸儒明明一声阴气,怎的还会修出浩然天罡?我和鲤妹猝不及防,差点吃了大亏,很费了一番手脚,才勉强将他斩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秦双巧说阴阳窟所为,皆是被那阴书生强迫,这书生却使出儒门大(蟹)法,此事颇耐人寻味。
许恋碟和褚逸夫当时就变了脸色,几人商议一阵,就赶紧将此事以传音符告知太清门和苍山剑派诸位长辈。
数万年来,大夏朝儒道和谐共处,儒门执掌世俗,道门隐逸山林,互不干涉,共抗西方佛魔两门,如今却有修炼了儒门神通的修士与魔门搅和一起,此事不可不察!
阴阳窟门派驻地之下的阴阳灵脉,足有数里方圆,想要迁移,无比困难,即便轻车熟路,许听潮也足足用去月许功夫,才将其摄入仙府阴阳五行池中。
这般劳碌,好处自然不少,且不说阴阳五行池中灵气灵液更加充盈,那被安置其中的阴阳莲,得了两道阴阳灵脉的滋润,顿时精神了许多。如此下去,只须原先一小半的时间温养,就可用来炼制宝物。许听潮自忖没有这本事,但向来与自己亲善的清池峰陶师伯最善炼器,请他出手,定然十拿九稳!于他这等炼器成痴的修士来说,能亲手炼制一件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乃是天大的诱惑!
诸事既定,褚逸夫和许恋碟发传音符回门中交付差事,又通知驻扎在襄城的众位同门自行返回,便与许听潮一道,往太清门而去。许恋碟是不舍自家弟弟分离,褚逸夫也正好到太清门看望褚逸清和褚逸楠两个堂弟。
大半日之后,许听潮一行人就到了太清门西北方的山门之外……
第二四五章撮土焚香拜天地,从此便做亲兄妹(四)
许听潮再是不喜太清门,但门中毕竟有些亲近的尊长,因此也不托大,早早就仙府收入体内,将众人用摩云翅所化的五色清云载了,缓缓往山门靠近,到得近前,才降下云头。
踏浪墨鲤曾习得太虚衍光录开头数万言,数十年来,一身真气中的妖气早已化尽,连真气形态都转为清水一般,因此也算半个玄门弟子。两人头一次来这天下第一道门,不免有些激动,甚至心中还生出些许归属感。
敖珊却只满心忐忑,太清门不但是许听潮修道的地方,其中更有许多亲善的长辈,尤其那素未谋面的芍药,对许听潮倾心已久,如何应对,半点头绪也无。
久游归来,许听潮面上并无多少喜色,甚至还有些阴沉。许恋碟将自家弟弟的表情看在眼里,也只能暗暗叹气。
“来者可是许听潮师弟?”
“正是!”
山门内走出那道装男子面露好奇,目光在许听潮和血妖身上徘徊了几次,许听潮却仅仅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恭喜师弟元神大成!”道装男子倒也不生气,翻手取出一册竹简,笑道,“师弟还需在这簿册上留个名。”
许听潮也不啰嗦,一翻手,掌中忽然出现一枚黝黑的令牌。还不曾有下一步动作,令牌上陡然爆出一阵刺目的青光,山门内也飞来一个青蒙蒙的光团,倏忽没入令牌中!
这般变化,两个当事人并无半点惊讶,反倒是敖珊,踏浪,墨鲤,许恋碟,褚逸夫几人,先是愕然,继而恍然大悟。这太清门的身份令牌倒也精巧,主人修为境界提升后,竟还能与护派大阵感应,生出这般变化!敖琲却似乎被吓到不轻,光芒亮起的瞬间,就紧紧抓住许恋碟的裙角。
光芒敛去,原本黝黑的令牌已然变作青色,许听潮嘴角一翘,体内真气顿时注入令牌,只见这令牌上光芒一闪,一道青光射入道装男子手捧的竹简中。
道人见状,正欲将竹简收起,许听潮却忽然说话了:“这位师兄请了!”
“哦?师弟还有何事?”
许听潮抖手将秦双巧计成夫妇和那影老魔的元神放出,淡然道:“这三人皆愿到我太清门做那地煞峰峰主,还请师兄闲暇时将他们送到执事大殿,交与滕师叔。”
这道人一看,只见一对白袍黑裙的男女修士神色平静,那拳头大的黑色小人儿却面有怒色,尽管三人皆被封禁,但一身修为却均都深不可测,不正是元神境中人?道人面上露出一丝惊骇,不自禁地躬身道:“师弟尽管放心,师兄职司一过,定然亲自将三位前辈送到执事殿!”
“如此多谢了!”许听潮一拱手,又道,“这几人皆是我亲友,欲入门中小住。”
“师弟自便就是!”尽管早已看出除去许恋碟褚逸夫两人,余者皆是妖修,但这道人哪敢刁难半分,应付了许听潮,还对众人打个稽首,“见过许道友,褚道友,诸位道友!”
许恋碟等人自是纷纷还礼。
见得差不多了,许听潮脚下清云一起,将众人载住,再朝那道人拱拱手,就驾云遁入山门。
道人目送清云离去,伸手摸了摸胡须,面上满是感慨,半晌之后,才回身对影老魔三人躬身行礼:“三位前辈,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言罢,打出一道真气,将三人摄住,顷刻遁入山门之中……
不旋踵,许听潮云头就来到郁郁葱葱的碧秀峰旁。见到这熟悉的景致,他脸上不免露出一丝缅怀。
敖珊却显得焦躁不安,两手紧紧搅在一起,把裙角揉成一团。
许听潮身后好似长了眼睛,也不回头,就将敖珊纤手捉住,紧紧握在掌心。
“哼!”
一声冷哼从山腰那零星的阁楼群中传出,不正是祁尧的声音?
敖珊不禁浑身一颤:“许大哥!”
“别怕!”
许听潮柔声安慰,拉了她在云头上拜了下去,血妖也与两人一起拜倒。奈何祁尧半晌不应,两人好不尴尬。
踏浪墨鲤面面相觑,许恋碟和褚逸夫对视一眼,才面色古怪地说道:“你二人暂且回峰,姐姐和你褚师兄先去拜访祁师伯。琲儿,去找墨鲤姑姑!”
“哦……”
敖琲恋恋不舍,许恋碟宠溺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再扭头狠狠瞪了许听潮一眼,才取了几个盛有灵药的玉盒,与褚逸夫祭起剑光,往山腰处那阁楼遁去。
许听潮悻悻起身,也不去管踏浪墨鲤怪异的眼神,把云头一降,就落到自家居住那阁楼前。
这阁楼也在一处药圃边上,圃中一个年轻道人正自施展法术采摘灵药。
“葛骊!”
听得许听潮呼唤,那道人直起身来,看了几人一眼,淡淡一拱手:“原来是许师兄!小弟正为师傅取药,恕不能相陪了!”
当年入门时,葛骊和庄璐都还是祁尧门下的懵懂童子,与许听潮颇为亲善,如今却长成了这般偏偏青年,行止间自有气度。许听潮知晓葛骊如此冷淡,定是因为芍药之事,当下也不好说什么,朝他略一点头,就携了敖珊等人,踏入自家阁楼。
数十年未归,阁楼中一应摆设依旧,木床木桌,原木凳子,皆是一尘不染,桌上陶壶瓷杯光洁如新,屋内更有一股子类似草木清新的味道。
许听潮心中顿时生出浓浓的愧疚疼惜,曾与芍药朝夕相处,如何闻不出这芬芳正是她身上才能散发的特有馨香?香满盈屋,非得她日日在此流连方可!这窗明几净,定然是芍药时时打扫的缘故!
女人对这等事情,往往都有莫名的敏锐直觉,尽管许听潮面上神色不曾变化,敖珊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抓紧许听潮手臂,面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便即镇定下来,两只明眸沉静似水,如同在无声地质问。
猫耳小人儿和参娃突然从许听潮体内遁出,使劲抽动小鼻子,不旋踵,便一溜烟地飞出门去,跑得没影儿了。
许听潮和敖珊凝眸对视,半点反应也无。
敖琲两眼发光,想要追去,却又不敢。
“许兄弟,你就住这么个……”
踏浪把目光从门口收回,继续左右张望一阵,确定屋中陈设皆是普通物件,不禁大大咧咧地开口,却被墨鲤一把拉住。
墨鲤眼眸儿往许听潮和敖珊一转,踏浪看了半晌,也没有搞明白两人在干什么。
“许大哥,珊姐姐,你们早点歇着,我与踏浪就不打扰了。”墨鲤微微一笑,拉了欲言又止的踏浪和满脸好奇的敖琲,转身轻轻离去。血妖也是古怪一笑,化作一道血光无声遁走……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许恋碟和褚逸夫依旧不见踪影,晓寒轻雾中,却走来个翠裙曳地,腰挎竹篮的明媚少女。
芍药两眼泛红,眉目间蕴满愁意,见得阁楼前相携出迎的许听潮和敖珊,眼泪不自禁地扑簌簌落下。似乎是不愿意被人见到哭泣的样子,芍药赶紧低下头去,瘦瘦弱的肩头微微抖动,脚下潮润的泥土顷刻湿了一片。
许听潮心如潮涌,想要迈步上前,却被敖珊紧紧抓住。尽管心中也怜惜芍药的柔弱,但敖珊如何肯放手?暗中一咬牙,只当没看见!
“木,木头,我,我有话要,要单独和你,你说!不,不许旁人跟,跟来……”
芍药抬起头来,抽抽噎噎地说话,迷蒙的泪眼中,有无限期盼。
一边是柔弱无助的师妹,一边是心中眷恋,许听潮左右为难,恨不能也似当年齐艳师叔那般,将此身一分为二!
正自为难,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言蔓语:“去吧……”
许听潮侧头,只见敖珊眉目含笑,颇有几分雍容,握住自己的手臂的两只柔荑,也早已松开。
见敖珊并无异状,许听潮轻轻点头,便迈步向芍药走去。
芍药面上忽然现出一丝喜色,不过旋即收敛,低着头转身便走。腰间花篮中,两个小脑袋怯怯地探出,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许听潮也无心去管这两个小人儿,只顾闷头赶路,跟上芍药的脚步。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路转折处,敖珊才一改方才的大气,面上露出几丝焦急,一溜烟地顺着小路跑了过去,方才迈出几步,身形就隐逸无踪。
踏浪正自身伸长脖子偷看,见到敖珊的举动,不禁咂咂嘴,正要说什么,就见到墨鲤似笑非笑地面孔,赶紧打个哈哈……
芍药领了许听潮,来到个明秀的山谷中。但见群山环抱,绿水长流,百花绽放,蝶闹蜂忙。
选了个依山傍水的好去处,芍药在一株老树下敛起三个土堆,又拾了些枯枝插在上面,才拉了许听潮,面向土堆老树而跪,闭目祷祝:“大树啊大树,今天请您做个见证,芍药要做木头师兄的好妹妹,木头师兄也要做芍药的好哥哥……”
后面的话太过低微,许听潮神思不属,并未听清,半晌之后,老树枝叶才一阵沙沙抖动。芍药顿时大喜过望,睁开眼睛呼道:“您答应了?!”
老树并无动静,芍药脸上喜色更盛,有些心虚地看了许听潮几眼,才恭敬地拜了三拜,然后直起身来,定定看着许听潮。
许听潮心中叫苦,脸上不免露出几许踟躇,见芍药两眼又开始蓄水,只得有样学样,向老树俯身叩拜。芍药立时把泫然欲泣的样子一收,又高高兴兴地跟着许听潮拜了下去……
礼毕,芍药顾不得起身,一把将许听潮右臂抱住,惊喜地叫道:“哥哥……”
“……”
许听潮张了张嘴,看着黏在自己身上的芍药,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你肚子里蹦出来的两个小娃娃是我的了,休想要回去!”
“……”
许听潮嘴角连连抽搐,芍药这样子,哪里有半点方才的幽怨?我肚子里蹦出来的娃娃……如此“有趣”的事情,也只有这丫头能说得出来!
也不管许听潮如何难受,那猫耳小人儿眉开眼笑地从芍药腰间花篮中窜出,钻进他体内,捧出一根五色霞光闪闪的晶莹尖锥,一溜烟遁入芍药丹田,顷刻又跑了出来,坐在芍药肩上,一双小手紧紧抓住两缕秀发,向许听潮讨好地笑。参娃也从花篮中钻出,坐到芍药另一边肩膀上,乌溜溜的眼珠四处乱转,最后看着山谷口,面露疑惑。
不知何时,芍药已是满脸红霞,心虚地躲开许听潮的目光,向谷口得意地喊道:“珊姐姐,不用躲了,我早知道你会跟来!”
白光一闪,敖珊的身形在缤纷的花丛中显现,只见满脸笑容地款款走来:“潮哥哥果然好福气,又多了这么个娇俏可人的好妹妹!”
百花烂漫,有两美相携,许听潮却只觉如坐针毡,好不烦恼……
第二四六章自古玄门多英才,惜为妖女裙下臣(一)
“哼!”好不容易将芍药哄进了仙府,敖珊才横眉冷对,“你这个呆子,天地为证,老树做媒,你们这是拜堂成亲呢!”
许听潮讷讷无言。
敖珊不禁一阵气恼,若要许听潮习练法术,估计这天下谁也比之不过,但这等情爱之事,委实愚钝得很,还是不要指望他。
“有个如此乖巧伶俐的妹子哥哥哥哥叫不停,是不是很舒爽啊,潮哥哥?”
“你是本公主的夫婿,谁也抢不走!你那个‘好妹妹’也不行!”冷冷讥讽几句,敖珊忽然一咬牙,“先给你做个记号!”
这蛟美人话才说完,双眼中陡然亮起白蒙蒙的光芒!许听潮想要阻止,敖珊眼中的白光却陡然盛了三分,只得将抬起的手颓然放下。
敖珊想要施展的法术,许听潮心里有数,名字叫做“飞魂缠郎咒”。只听名字,就知这法术的根底,在龙族之中,此术只有确定了伴侣的龙女才会修行,好在成婚之时施加在爱郎身上,以为见证明誓!
当年从铜石诸岛归来,因那九曲熏风螺之故,两人得入龙族密库,敖珊特地将此法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寻了出来。因为记载这法术的珍珠中并无特别说明,许听潮拿起来看了几眼,就轻易修成了,还被敖珊笑话了好久。
就这片刻,敖珊浑身都冒出尺许长的白光,足足小半个时辰,一条豆粒大的蛟龙才从她眉心钻出,赫然正是她本体缩小无数倍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