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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潮见山猪一脸魂飞天外的样子,索性抱住双臂,饶有兴致地观察起五鬼来。
片刻之后,老猪就回过神来,一阵磨皮擦痒,但依旧强行耐住性子,再没有半点挑拨的言行。如此过了数个时辰,老猪终于耐不住发了狠话:“兀那外乡来的小子,可知这是何地?”
许听潮面上笑容依旧:“自是猪爷您的家乡!”
碰了个软钉子,老猪也不生气,皱纹纵横的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容:“既如此,你怎不害怕?”
“为何要怕?”
这老猪面上笑容变作狰狞:“看你一身功法出自道门,正需那五行灵气滋养补益,老猪这‘家乡’么,嘿嘿,五行没有,阴气倒多得很!”
“既如此,猪爷为何不动手?”
“不急,等你真气耗尽的时候,拾掇起来才好少费些力气。”
老猪眼珠转了转,见许听潮始终一脸笃定,最终没敢动手,扔下一句话,故意别开头去。
许听潮哂笑,淡然道:“许某却是等不及了!”
言罢,右手五指并拢成掌,对准老猪狠狠挥下!一道绚丽的五色清光剑气激射而出!
老猪骇然失色,双手一举一甩,身上那黑得发亮的衣衫就被褪下,挡在肥硕的身躯之前!
呲啦——
裂帛声响起,那猪皮好似纸糊,被剑气轻易割开!
老猪额头青筋暴跳,只来得及往左方稍稍一偏,就被剑气斩中,右肩以下,连带小半边身躯和半片右腿跌落半空,污血喷涌,好不凄惨!
“嗷——”
陡然被重创,老猪忍不住哀嚎出声!
一直阴森沉默的鬼狼乘机身形一晃,瞬间就接近许听潮身边,墨绿色的爪子挠向许听潮脖颈!
“哼!”
许听潮向后疾退,一朵金灿灿的莲花凭空凝成,正正印在鬼狼的额头,顷刻隐没不见!鬼狼立时跌倒哀号,坠落半空,砸进下方两座丘陵之间的沟壑中!
老猪早已“面无鬼色”,招来阴气把身上创口敷住,跌跌撞撞地架起阴气,往远处飞遁!
许听潮冷眼一看,屈指弹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剑气!
老猪左冲右突,竭力躲闪,还是被剑气穿胸而过,陨落当场!
那十丈巨汉一直不曾动手,直到许听潮斩杀了老猪,把目光投向它,才恭敬抱拳一礼,带了两个女鬼急速退走!
许听潮也不追赶,伸手连抓两记,老猪两片尸身被摄到面前。这小子皱眉看了两眼,便失了兴致。
正当这时,鬼狼地面沟壑中那鬼狼战战兢兢地驾了一到阴气腾空而起,停在许听潮正前下方,双膝一软,凌空跪倒:“老奴参见主人!”
许听潮却不曾给它好脸色,冷然道:“我且问你,这方世界,何人为尊?”
“启禀主人,是回魂山的阴甲大人和赤炫原的火魑大人!两位大人都有虚境修为,已统领此界九十余万年!”
“很好!”许听潮随口赞了一声,又问,“如何才能离开此界?”
“老奴不甚清楚,只听见过火魑大人的道友说,此界被两位大人联手布下禁制,若外界来的鬼道修士,想要离开轻而易举,其余人等,非以力破之不可!”
许听潮皱眉,似这般,却是麻烦!他倒不怀疑鬼狼说谎,这恶鬼被种下了妙品莲华咒,便是想要生出异心都不成,只会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
皱眉在云头上来回踱了几步,许听潮已下了决定!此界中有两头活了至少九十多万年的老鬼,并非易与之辈,委实不好招惹,虽说就这般离去,有些划不来,但胜在安稳。
“带上那东西走吧!”
许听潮目视鬼狼,一指半空悬浮的老猪尸身。
鬼狼大惊,慌不迭地连连叩首:“还请主人慈悲,莫要赶走老奴!”
许听潮眉头一皱,就要呵斥,鬼狼却抢先说话了。
“老奴这般做,也是有私心的。此界之中,有火魑、阴甲两位大人压制,就算有一天老奴侥幸修至元神大圆满,得了晋阶虚境的机缘,也会被无情抹杀,想要求得大道,只能脱离这方世界!”
许听潮这才神色缓和,不过还是劝道:“你可知离了此界,凶险便接踵而至,若没点本事,十成十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老奴得主人庇护,定能化险为夷!”
“哼!许某何时说过要庇护你了?”许听潮冷眼而视,见这鬼狼依旧神色坚定,便不再多作劝说,只道,“把此物吞了,待出去之后,也好多点保命手段!”
鬼狼闻言大喜,恭敬谢过,才张嘴一吸,把老猪的尸身吸入腹中,浑身阴气滚滚,就地炼化起来。
许听潮随口(蟹)交待完毕,就不去管它如何行动,只暗暗沟通体内仙府,从阴阳五行池中引来几丝灵气,先转化成自身真气,再以符剑术祭出,片刻之间,就凝成一道长达千丈的符文剑气,对准半空狠狠斩去!
三九九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四)
区区一镜中界的虚空能有多坚固?
早在前一个小世界中动用符剑术时,许听潮就心中有数,此刻已是笃定,凝结自身十成真气的符文剑气,定能斩破这方世界的禁锢!
果不其然,千丈恢宏剑气破空激射,瞬间就把虚空拉出一道数万丈长的巨大裂口!透过这巨缝,可见另一边山明水秀,鸟语花香,远非这阴森森的幽冥死地能比!
许听潮心中一喜,脚下云头清光大盛,直往裂缝中投去!
那鬼狼知晓这新认的主子神通极大,却哪里想到竟如此吓人,一时间惊骇欲死!许听潮乘云遁走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慌不迭地架起一道滚滚阴风,投入那裂缝之中!
半边身躯已然没入,鬼狼却面色大变,猛然回头,只见左右两方天地交接处,各自射来一道千丈遁光!一呈赤红,一作黝黑,气势惊人至极,远非元神境修士可比!
这两道遁光,自然就是它口中的阴甲、火魑两位大人!只不知两个虚境老鬼哪根筋不对,要跑到此处来掺和!
鬼狼如何敢与这两个煞星照面,也不顾损伤元气,把身上小半精血,连同吞入腹中的老猪尸身同时催动,化作一道七八百丈长的黑红遁光,倏忽穿过缝隙,激射出数万里!
“哈哈哈……”
黝黑遁光中传出嚣张畅快地大笑!
“当真天助我也!”
话没说完,阴甲老鬼已然穿过虚空裂隙,来到另一方世界!火魑只稍稍慢了一步,在它身旁千丈现了身形,却是赤发红衫,头生独角的俊秀年轻人模样!
那阴甲是个须发坚如钢针,身披玄黑重铠的老者,此刻已双手掐诀,嘴中喃喃念动阴森诡异的莫名咒文!
火魑面色一变,两手虚抓,一柄阴气森森的赤红长矛顷刻凝成,对准阴甲投去!
阴甲根本不作理会,等那长矛将要触到身躯,才微微一动,用背部承受了下来!
“轰”地一声闷响,长矛碎裂,散成漫天星星点点的火焰,阴甲却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而火魑似乎也早已料到此举根本伤不得阴甲,已是身化火蟒,裹挟着头顶那尖锐的独角激射过来!
阴甲并未回头,但面上神色已然变作凝重,并无多余举动,身上阴气却陡然喷薄而出,在黝黑铠甲之上镀了一层又一层!
两个老鬼转瞬就撞在一起,在令人牙齿发酸的金铁扭曲声中,阴甲布下的防御层层碎裂,最终被那火蟒裹挟的尖角刺到铠甲上,深入半寸!
但也仅此而已!
虚空中蓦地响起一声历喝,阴甲身上腾起一尊黑色烟气组成怒目魔神,四只手臂连环击下,片刻就把火蟒打得形体溃散!
四散的赤红阴火慌忙退避,在数里外重新凝聚,现出火魑的身形来!只是这独角俊秀的老鬼,面色白得吓人!
阴甲也不好受,身上四臂魔神轰然溃散,“哇”地吐出一大口腥臭漆黑的精血!
这老鬼却似乎早有预料,手中法诀一引,正自喷溅的精血扭曲排布,顷刻变作数个阴邪符文,朝裂缝所在飞去!
原来就在两个老鬼争斗的几息时间中,阴甲之前那番举动已然起了作用!前方的裂缝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一面尺许大的漆黑镜子,看来好似半透明的黑色晶石,并无实体!而阴甲以自身精血凝出的符文,就是朝这黑镜奔去!
见得这般情景,火魑面色惨白!而阴甲则仰头狂笑不已!
眨眼间,血色阴邪符文已然尽数没入那黑镜!
透过正自缓缓合拢的虚空裂缝,即便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许听潮都看得清楚,那方阴司一般的世界正自飞速缩小,盏茶功夫,就变作一面数十丈大的阴森黑镜,发出阵阵欢畅的震鸣!
许听潮却是有些明白了!这黑镜,八成就是幻化那阴司界的宝镜,而阴甲、火魑两个老鬼,生于其中,数十万年来日夜祭炼,已把这面宝镜炼成自家本命法宝一般,如今甫一脱出,就各自争抢,要把宝镜收入囊中!到底是阴甲皮糙肉厚,敢当着火魑的面收取,而火魑先前出手干扰,事败之后,就不敢再行乱动,大概是怕惹恼了阴甲,被人家祭出即将到手的宝镜斩杀!
阴甲此刻却被获得至宝的狂喜充斥了心间,暂时顾不得理会旁人,正两眼火热,暗自凭借心神联系,催动融合了自家精血的镜灵与本体融合!
许听潮心中也是凛然,若这老鬼得了那黑色宝镜,还不知会强横到何种地步,应付起来,十分棘手!然而心中某个念头一转,就放松了大半,反倒面带戏谑地负手观看。
似乎是应证这小子的猜测,眼看阴甲就要得手,它身旁却忽然出现无数横斜交错的镜面,各自映出不同的景色!这老鬼方才面露诧异,就蓦地惨叫一声,身躯顷刻被割裂成无数块,各自落入相邻的镜面中!
火魑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有若死灰!
摩陀老道说过,这藏镜阁其实是一座残损的仙府,其上有一座玄奇的仙家镜阵,能借镜类法宝之力,幻化万千世界。阴甲的举动,却是要将这仙阵中的一面宝镜取为己用,无异于剜人筋骨!若是他有天仙修为,说不定还有几分可能,否则就只能死在镜阵反噬之下!
半晌之后,火魑老鬼才回过神来,后怕之余,又自庆幸不已!如果方才收取宝镜的是自己,此刻定然也逃不脱身死道消的结局!
这老鬼并非什么善类,惊惧之后,不好生修养一番,却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住数千里外抱臂静立云头的许听潮!
它哪里知道,许听潮之所以呆着不走,未尝没有打它的主意!但这老鬼做一界之主数十万年,早就骄横惯了,如何肯相信区区一个元神小辈,能够威胁到自身?尽管心底也觉得许听潮如此满不在乎有些反常,但正值心绪起落激荡的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狞笑一声,架起一道千丈赤光,就向许听潮遁去!
许听潮冷笑,挥手间,赤红、青紫、纯白、赤金、透明似水、灿若星辰诸般色泽的八道火焰剑气就已凝成,布成一座剑阵,对准火魑老鬼绞杀而去!这方世界似乎更是薄弱,剑阵过处,虚空尽被搅得七零八落,现出诸般光怪陆离的景象颜色!
火魑先前被心头窝囊憋屈冲昏了头脑,但毕竟是虚境中人,此刻见得许听潮的手段,冷不防激灵灵一个寒战,凛然之下,再不敢半点小觑!
这老鬼停了遁光,两手舞动如轮,顷刻间也不知打出多少道法诀,身躯随之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就密密麻麻地充斥方圆数千里的虚空!这些分身,个个面露狞笑,发一声喊,齐齐往许听潮涌去!
许听潮不料这老鬼竟使出如此手段规避剑阵,略微一怔后,便把玄元癸水旗祭出,护住周身,同时催动体内那黄皮小葫芦!
火魑老鬼本体躲在众多分身之中,远远看去,只见许听潮好似忽然变作一轮浑身长满尖刺的炽烈太阳,万丈五色氤氲的清水样光芒,尽是凌厉剑气!这老鬼大惊失色,慌不迭地收了法术!尽管见机得快,但靠近许听潮百里之内的分身,已被那清光剑气尽数斩杀!
这老鬼来不及心痛,慌不迭地一拍额头,头顶那尖角激射而出,敌住翻翻滚滚绞杀过来的剑阵!
许听潮也不再催动体内歪嘴小葫芦,伸指虚点了几点,布成剑阵的八道火焰剑气上,顿时浮现出无数豆粒大的符文,威能陡增数十倍!
火魑猝不及防,犄角已是陷在剑阵之中,左右冲突,上下挣扎,都不得脱出!
这老鬼惊怒交集,忽然张嘴一声怪啸!许听潮只觉魔音灌脑,好似无数柄锋锐的小刀在胡乱切割,好不痛楚!百忙中催动体内佛门真气,霎时间浑身金光大作,梵唱隐隐,脑中不适顷刻消解!
火魑也趁此机会,将自家独角收回,往头顶一插,转身就走!
许听潮也不追赶,散去剑气,收回玄元癸水旗,认准另一个方向遁走。
如此遁行了数日,许听潮没有遇见半个傀儡或者修士,山水树林间,也多是些强壮的鸟兽,连化而成妖的都不多见。
这般情形,委实不寻常,许听潮左思右想,也只这方世界才成型不久,或者衍化的宝镜品质不佳两个可能。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多作停留,把全身小半真气祭出,炼成一道符剑,望虚空一斩,顿时划拉出一道万丈长的裂缝!
裂缝才开,就有盈盈幽香浮动在鼻尖,靡靡乐声灌入双耳!举目望去,只见红罗粉袖,环肥燕瘦,数百娇艳美人或怡然抚弄丝竹,或伸展娇躯藕臂,翩翩起舞,好不动人!
许听潮一时间面色极为古怪,幻化这方世界的,莫非是一面美人镜?
正思量间,裂缝那方的大小美人,已是频频送来媚眼秋波,丝毫不以虚空忽然裂开为异……
(感谢霜舞妹纸羲和童鞋捧场,一个666,一个888,当真吉祥!俺就借花献佛,把这两组数字送给童鞋们,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个个都是这样!)
四零零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五)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面对这等娇软的尤物,许听潮自认狠不下心来,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萌生了到那方世界后,不管不顾,径直破开虚空遁走的想法!但见到一干美人跑来的媚眼,忽然就改了主意。
皮相再美,终究只是过眼云烟,真的佳人,还需应在“品行端洁”四字之上!
对面这些个“美人”,若只是遇见陌生男子就行挑逗的货色,终究不过庸脂俗粉,何惧之有?
许听潮嘴角一扯,脚下云头清光闪闪,倏忽遁入裂缝之中,落到最近一十七八岁模样的女子面前。
这女子正端坐在一张石桌之旁,桌上平放一具形制奇特的九弦怪琴,见得许听潮到来,抬起圆润白皙的下巴,露齿微笑:“公子请安坐,且容妾身为您抚上一曲!”
许听潮满面欣然,一撩衣袍,便坐在她面前,两眼肆无忌惮地注视。
这女子恍若未觉,柔柔一笑,便微微低头,两只春葱般白皙的纤手抚上琴弦,霎时间,乐声叮咚,好似空山幽泉闲自流淌,三分欢快,几许清愁,道不尽的少女心事!
许听潮本抱着游戏的心态,陡然闻得此曲,却有些恍惚。虽然他不识音律,但天下间的事情,殊途而同归,修为到了他这般境界,只要用心,自然能体会其中意境。依稀间,仿佛又回到当年被芍药带着拜入太清门的情景,芍药,瑶琴,玉箫,姐姐,敖珊,秦烟等熟识的女修,一一出现在眼前!
及至醒转,一曲已然终了,对面那女修一双眼眸,好似一泓秋水,许听潮与之一触,顿觉浑身清凉,些许愁绪,顷刻就被冲洗得一干二净!
如此这般,却让许听潮大惑不解,这些女子似乎并无恶意。
“公子,可否再听妾身奏一曲?”
“仙子请!”
这一回,许听潮不再似之前那般无礼,绿衣女却依旧浅浅一笑,抬起双手,放在琴弦之上,十指拨弄,奏出的曲子变得缠绵低徊。许听潮闻之,只觉一缕愁思萦绕心头,如被捆缚,好不难受!
来了么?这小子暗自冷笑,体内两道真气往复流转,把不适感驱除,面色淡然地静坐。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绿衣女又停下,秀气的眉头已然纠缠在一起,抬头看来,竟是满眼幽怨。
“公子,听妾身最后一曲,如何?”
“好!”
许听潮面露戏谑,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少女。
绿衣女却好似依旧没有察觉,自顾自地伸出纤白玉指,搭在琴弦之上,抚按之间,有浓重的怨气裹挟在琴音之中。含而不露,却比那直白的宣泄更能动人心魄!
她这是在怪我。
没来由的,许听潮脑中忽然浮现出如此念头!但思及这女子前后的表现,总有许多疑惑,一时三刻,不能尽数看透。
琴声滚滚,暗流涌动,奈何许听潮心已不在此,无论绿衣女琴技如何高超,也起不到半分作用!正所谓盈不可久,这琴音中的情绪如此炽烈,也是片刻便告完结!
绿衣女又自抬头,露齿微笑:“公子请安坐,妾身为您抚上一曲!”
许听潮一怔,先前酝酿了半天的东西,竟无半点用武之地!这女子口中所说,与最开始一模一样,就连动作神情,也半点不差!
正惊疑不定,明快的琴声又自响起,果然与最先那一曲分毫不差!
万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