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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哼哈老祖时,这老怪已然吞下了四名鬼车界虚境。血妖朝它一招手,这老怪便张嘴将四人喷出。
这四个老怪本就在冲出五色玄光和漫天风沙时受了轻重不一的伤势,如今又在哼哈老祖腹中受尽摧残!哼哈老祖的肠胃子城一方天地,饶是四人身为虚境中人,也得不到半点补益,几乎耗尽了真气!故而甫一出现,就不管不顾地破开虚空,摄来九幽阴气炼化!
血妖却不会给他们机会,屈指弹出四道血色符文剑气,射进四人眉心,而后把血灵幡一挥,四人连同那哼哈老祖一齐被卷进幡中。
又片刻,黄鸟飞回。
这庞然巨禽见得血妖,把身躯化作拳头大小,盘旋俯冲飞下,两爪中紧紧扣住一座金灿灿的小巧,一方漆黑的狰狞面具。
这两件宝物,血妖都认得,乃是那附魂的生死金桥和幽冥鬼面,只不见了这老怪的遗蜕。
黄鸟虽然被血妖以御兽台和一缕分神控制了驱使,但毕竟保留了本能,比不得血煞妖能够随心所欲地操控,它去追赶附魂,一个不小心,就把这老怪打得身死道消,除了两件宝物品质上佳保留下来,什么也不曾剩下。
血妖暗叫一声可惜,却是无法,只得挥手将两件宝物摄到手中,掌心灰气一闪,便即祭炼完全。
“咦?!”
血妖本还不大在意,只想将两件宝物把来充数,哪知甫一祭炼完全,便知其中不俗。幽冥鬼面也就罢了,类似通幽指环,虽说只能将五行灵气转化为九幽阴气,但效用却强出十余倍,那生死金桥就十分奇特,似乎是一件造化之宝!
此桥两端分掌生死,若将凡界生灵摄到主生一端,而后将其赶到另外一面,就会从血肉之躯变作阴魂鬼物,反之,鬼物就能变成有血有肉的生灵!
“好宝贝!”血妖赞叹一声,而后神色一垮,“可惜于我无用!”
话虽如此,血妖还是把神念放出,在山泽阴湿处捉了一头野鬼,摄上生死金桥,再运转真气一催,这野鬼便化作一头褐鳞利齿的丈许大蜥蜴!再将这蜥蜴倒腾至主死一方,又变成了鬼物。
尽管早知此宝效用,及至亲眼见得,血妖还是大感有趣,来回数次,把那蜥蜴折腾得晕头转向。
血妖哈哈大笑:“我且问你,可还要做鬼?”
一头蜥蜴能有什么灵智?许是做鬼时间太久了,这蜥蜴正在金桥上迈动爪子,别扭地爬动。
“不说就当你要做回血肉生灵了!”
血妖兴致勃勃地替它决定了前程,而后自语道:“看你这般笨拙,骇得有些保命的本事才好!”
这小子屈指一弹,一道漆黑阴森的光芒从指尖射出,没入那蜥蜴眉心!霎那间,一道微弱的玄阴真气在蜥蜴经脉中流动起来!
血妖传下的,乃是自天道界得来的一部鬼道炼气法门,只算得二流货色。他也不管那蜥蜴十分不习惯体内有东西钻来钻去,一抖金桥,将其抛到地上,化作一道血芒挪移遁走。
……
“师叔请看,幸不辱命!”
血府老人率领数千血府弟子,将鬼车界在东方立下的驻地围了,其中修士尽数成擒,之前大战时逃跑的虚境,也被捉来五个,如今正被血色锁链捆缚在半空,动弹不得!
这五个老怪,或是满面愤恨,或是脸若死灰,或是两眼无神,血妖看了看,不置可否,目光一转,落在血狂和他身边另两人身上。
这两人都有虚境修为,其中一个是身材娇小的女子,瓜子脸,柳叶眉,琼鼻瑶齿,十分美貌。另一人则通体上下一团血红,看不清楚面目,煞气极重。
“血灵与血嗜也是师侄不成器的徒儿。”血府老人赶紧把两人引见给血妖,而后对两人喝道,“还不快快前来拜见师叔祖?!”
“弟子血灵(血嗜),恭祝师叔祖鸿运通天,大道早成!”
一同行礼的,还有那血狂。不同于血狂亲身见识过血妖的本事,血灵和血嗜对这位突然蹦出来的同阶师叔祖有些不大服气。那血灵瞪了一双妙目,肆无忌惮地打量,因血妖和许听潮一般模样,都生得十分俊美,她眼中还颇有光彩;血嗜的语气就显得十分可怖,不愧名字中有个“嗜”字!
血府老人不防两个徒儿如此大胆,当即就变了脸色,大声喝道:“混帐东西,长辈面前,岂容你等放肆?!”
这老儿口中呼喝,手上也闪动起血色光芒,就要出手惩戒!
血灵花容变色,血嗜则身上血光微微闪动!
“不知者不罪,莫要动怒。”
血妖笑嘻嘻地捉住血府老人的手腕劝说,血府老人赶紧拜倒赔罪——自家徒儿,心疼还来不及,他哪里当真舍得责罚了?先前那般作态,不过是害怕血妖动怒,悍然出手罢了,他可没那本事抵挡!
“师侄请起。”血妖虚扶一记,也不等血府老人如何,就把目光移向半空那五个鬼车界虚境,笑道,“你却是好造化,竟捉得这许多!”
血府老人听见血妖称呼自己为“师侄”,已是心花怒放!后面的话,倒未曾听得太清楚,只含糊应了一句,他满脑子里想的,是如何才能求得眼前这位年轻的“师叔”传下血妖通天大(蟹)法(蟹)正本!
血妖似笑非笑地看了这红光满面的便宜师侄一眼,取出都天血灵幡,对准半空五个老怪一挥,五道嫣红的血光激射而出,将五个老怪包裹,片刻之后,五头通体血红的血煞妖便祭炼完全!
抖手将其中两头收起,血妖才嘿嘿一笑:“这三头血煞妖,就当是送给师侄的见面礼吧!”
血府老人早目光灼灼地盯住五头血煞妖,见血妖竟然留下了三头,已是满脸不可思议!此刻闻言,半晌方才反应过来,拜谢道:“多谢师叔厚爱!”
这话诚然发自内心,血府老人却颇有些不甘,收下了这等厉害的宝物,又该如何开口讨要功法?双方关系,他又不能主导,只好徒呼奈何……
五八九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九八)
血灵和血嗜“年轻气盛”,之前种种不服,此刻已被敬畏和惊骇击得粉碎!
斩杀五个动弹不得的虚境,两人自问也能做得这般干脆利落,但挥手之间将五人祭炼成血煞妖的手段,他们却仅仅在典籍中见过——本门创派祖师智角道人描述他授业恩师的时候提到过,并且深以不能学到这般法门为憾!
而如今,典籍中记载的事情,却真真切切地在眼前发生!两人惊骇敬畏之余,心头又升起浓烈的妒忌!
这百多岁的小子乳臭未干,凭什么能得到血妖通天大(蟹)法的真传?!
他们心头生出种种不甘,血妖似有察觉,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人一眼,便挥手摄来九个鬼车界元神修士,也抽出魂魄,送入轮回,将元神和躯壳祭炼成血煞妖。
“你等既然叫了一声师叔祖,我这做长辈的也不好吝啬,这九头血煞妖,拿去分了吧!”
且不提血狂、血灵和血嗜是那人如何欢喜,诸多鬼车界修士早都变了脸色!虽然自知难逃一死,但谁也不愿自家遗蜕被如此亵渎!好在就算落得这般下场,魂魄总还能投入轮回。
“师侄,快些带我去看你家师祖潜修之所!”
血妖送出东西,就对血府老人如此说道。血府老人应了一声,才面露为难:“师叔明鉴,经此一役,这妖域中的鬼车界宗门均都元气大伤,但也颇有些势力,师侄这一去,只怕事有不虞,弟子们应付不来。”
“这倒也是……”血妖稍稍思索,便说道,“我便留下些手段,以防万一!”
这小子话没说完,挥手就放出九头通体赤红的血煞妖,而后对血府老人道:“有这几个,可够使唤了?”
血府老人心头狠狠跳动了几下,方才在面上露出笑容:“尽够了!师叔这边请!”
……
九地血府自然是在幽冥血海之中。
与凤凰界的血海不同,这妖域中的血海入口,却是在一条幽深的峡谷之中。
血妖架起遁光,携了血府老人一路前行,足足半月时光,才来到九地血府之中。
随意应付了留守的虚境,血妖便催促血府老人前往血海老妖当年闭关调养的所在。
血府老人本还向让这位师叔与门中同辈和弟子多多亲近,听到血妖催促,不免失望,但也不敢违拗,引了血妖在血府中曲折前行,不一刻就来到一处简陋的洞穴。
血妖仔细打量,只见这洞穴长宽均为三丈多些,墙壁粗糙不堪,只中间处一数尺高的方形石台表面十分光滑,该就是血海老妖当年打坐的地方。
百万年的时光,沧海桑田不知轮回了几次。陋室依旧,斯人却已魂飞冥冥。
血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如今见到这石室石台,心头却堵得有些难受。
脑中诸般念头飞速闪过,在太清门中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还时常受些责难迫害,一直到被血海老妖强行掳走,再到凤凰界幽冥血海中的种种,血妖心中,异样的情绪萦绕不去。
“师叔,师祖可是……仙去了?”
血妖猛然回首,满面凌厉地瞪视血府老人,冷声喝道:“出去!”
血府老人心中低眉垂首恭敬一礼,缓缓倒退而出!
血妖这才收回了目光,几步走上前,伸手抚上石台光滑的表面……
良久,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石室中响起……
“五年之后,你来东极夸父族领地找我!那九头血煞妖,就送与你了!”
血妖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径自遁走,留下面色复杂的血府老人与一干血府门人凌空立在血色波涛之上。
此时已是第二日上午。血妖在那粗糙石室中逗留了整整一夜,才将石室整个迁走,摄入都天血灵幡中。
出来之后,他不愿再行耽搁,血府老人却百般挽留。
这便宜师侄心中打的什么主意,血妖怎会不知?吩咐他在妖域与鬼车界纠缠之后,就许下方才的好处,而后干净利落地离去。
血府老人想要求得血妖通天大(蟹)法真传,只会把事情做得万分漂亮。血妖之所以还留下九头血煞妖,一是担心万一鬼车界举界来攻;其二嘛,有了斩灵台和合道境的,虚境血煞妖就显得十分鸡肋,舍给了人也不心疼;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见到血海老妖生前闭关的地方,睹物思人,他多少对就地血府生出了些香火情分。
……
回转地面的路途还算熟悉,血妖遁行十分迅速,只七八日功夫,便从那深峡中冲天而起,稍稍辨认方向,往西南去了。
之前前往血海,血妖已问得清楚,这十余万年来,巨人界天地元气衰竭,地面之上深受其害,地下血海和幽冥却并无那般严重,因此尽管曾经遭受少陵荼毒,人才宗门尽皆凋零,但经过这许多年的修养,实力反倒远比地上诸大洲来得强横。
但不拘是血海生灵,还是幽冥鬼物,都不大愿意到地面上来,就算偶尔前来,也只为特定的目的,一旦达成,便会自行回转。无他,地上的环境不适合二者修行。似九地血府这般频繁前来妖域收取活血炼法,已是其中异类,巨人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血妖一面飞遁,一面思索,终是决定暂时不去招惹血海和幽冥之中的其余宗门。
“此界除了幽云、东极和妖域三洲,也只南荒尚有上古巫道传承,稍稍好些。北方俱芦荒凉,东北逸仙已毁于战乱,西南勾冕却是众多门派正自征战不休……”
这些讯息,都是从血府老人处得来,究竟是否真实,血妖并不全然肯定。其中幽云、东极和妖域他倒是清楚,与血府老人所说十分吻合,此番前去,就是要到南荒拜会一番王郑和郑婆婆两位。南荒究竟什么情形,介时一看便知。至于俱芦、逸仙和勾冕,血妖就没什么印象,更须得亲自前去查探一番。
如此遁行了两月多,才堪堪遁入南荒。
此洲不愧了一个“荒”字,其上随处可见上古凶兽横行,人族汇聚成部落散居山泽之间,虽然并非真个似夸父族那般只穿兽皮做成的衣物,却依旧刀耕火种,渔猎采集,部落中最受人尊敬的,便是大大小小的巫师。
血妖隐藏了身形,只在暗中窥伺,行出千余万里,就见到数百次巫师开坛做法、祭祀争斗、役兽治病种种情形,不禁啧啧称奇。
这南荒的天地元气不见得幽云、东极和妖域浓郁多少,上古巫道却如此盛行,当真算得异数。不过此种情形,与此洲的风物倒十分配合。
血妖把神念放开,不仅仅只是观察人族部落的活动,但凡见得感兴趣的古兽,便会挪移而去,摄取些精血精气来炼入自身。他修炼了千机变法,进境颇为缓慢,但借助诸般生灵的精气精血,便能把这法门使得惟妙惟肖,之前在妖域变作那金毛猿便是明证。
如此走走停停,又是月余时光,方才来到一庞大的部族之前。
还不等血妖现身,王郑和郑婆婆就联袂前来迎接,一眼就看破了他的行藏。
血妖暗自惊讶,只得现出身来,先行施礼:“小子血妖,见过两位前辈!”
郑婆婆瘪嘴一笑:“好孩子,我们两个老不死早早就盼着你来。今早老头子说你下午便至,果然不差半分!来来来,族中已然置下美酒佳肴,正好给你接风洗尘!”
手腕被这么个热情的老婆婆拉住,血妖不由自主地随了她凌空前行。王郑面带笑容,默默走在一旁,地面之上,不知多少蚂蚁般大小的民人正自仰头欢呼奔走,片刻功夫就点燃了熊熊篝火,男男女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仿佛在庆祝盛大的节日!
血妖也被这般情绪感染,放眼看去,只见这舞蹈粗犷劲道,不似江南水乡教坊伶人那般细腻温柔,却别有一番风味。
“如何?”
郑婆婆笑得很是慈祥,血妖也笑道:“甚好!”而后语气一转:“族人只怕并非在欢迎小子,而是庆贺有幸见到两位前辈真容。”
“你这娃娃忒也嘴甜!”
郑婆婆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线,一面缓缓而行,一面四下指点,说些族中的风物人情。血妖也十分凑趣,把这老婆婆逗得十分开心。
足足半晌,三人方才来到部族中心处一座粗糙青石垒筑而成高大殿堂之前。
早有百余位白发苍苍的巫师在等待。
血妖定睛看去,一眼就看出除了领头十一位年纪极大,堪堪有虚境修为之外,其余人等都只数十岁,修为高者,堪比元神大圆满,低劣些的,却仅仅相当于炼气境。
尽管如此,血妖还是恭恭敬敬地上前见了礼,以晚辈自居。
这般做派,却只得了小半巫师认可,余者或是冷淡,或是厌恶,或是冷漠,面上神色不一而足。
血妖多少猜出个中缘由,直起身后,就不再做声。
郑婆婆大好的心情已然坏去,冷哼一声,拉了血妖跟着王郑率先走入殿中。
众巫师窃窃私语,纵然大都心头不忿,也只能跟进。
……
五九零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九九)
郑婆婆看来看来慈祥,其实是个火爆性子,待得众巫师磨磨蹭蹭地进来,各自坐定之后,把双手一拍,便有身穿粗布麻衣,金环束发的美貌年轻女子用雕漆木盘盛来酒菜,依次摆在众巫师面前的石桌上。
“今日为血妖小友设下宴席,丑话说在前头,哪个想要闹事,休怪老身不客气!”
此言一出,大半巫师尽皆变色,但除了最上首的十一位中几人敢冷哼出声外,余者皆都噤若寒蝉,便是那不满冷哼之人,也被郑婆婆骇人的目光瞪得别开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小友,莫要理会他们,来,与婆婆喝一杯!”
郑婆婆举起了青铜纹兽樽,血妖一笑,也只得斟满一杯,向这位老妇人示意后,一饮而尽!
这酒液色浑浊,含在口中辛辣粗犷,其中韵味,与方才见到的民人舞蹈十分契合。
郑婆婆见血妖细细体味,呵呵一笑,也将樽中酒饮尽,而后目光扫过殿中百余巫师。诸巫师中多有心怀不忿的,却也只能强作笑颜,与旁人一般斟满青铜樽,捧起遥敬,而后饮下。
血妖向众人示意之后,才对郑婆婆笑道:“前番承蒙前辈传授上古巫道,小子无以为报,就献上偶然习得的一门巫族秘法,聊表心意!”
不待郑婆婆说话,血妖已然翻手取出一枚兽骨模样的玉简,双手捧到她面前。
殿中巫师闻言,已是轰然出声,不拘先前对血妖的感观的如何,此刻都把两眼黏在那玉简之上!眼中渴望之意,表露无遗!郑婆婆却面色复杂,她与老伴王郑好不容易才让血妖和许听潮欠下南荒部族偌大人情,如今若是收下这东西,就算是两清了。似这般,之前谋划岂非付诸东流?
这老妇恼恨族人不争气,面上却浮起笑容,佯怒道:“小友这是作甚,莫非瞧不起老婆子?”
血妖打个哈哈:“哪里的话!这巫族的法门,想要学会却是不易,前辈纵然拿到手中,也不见得能有何大用。”
他们两个在这里互相推辞,殿中众巫师眼色却愈加灼热。
郑婆婆往下方扫了一眼,才道:“小友有所不知,这南荒之上诸多部族传承的上古巫道,与巫族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能得来巫族法门,怎会无用?罢罢罢,这东西老婆子也心动得很,暂且愧领了!日后小友若有什么要紧事儿,不妨说一声,南荒众部定当竭尽全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