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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便是褚逸夫心头的魔障,想要化解,大半还得靠他本身,即便自己这亲密之人,也不能提供多少帮助……
踏浪墨鲤和冯粱赫等一干老怪进入阁楼之后,再没有将大门关闭,因此门外守望的众人纷纷前来探望。褚逸夫乃是正主儿,与许恋碟和钟离晚秋一道,迎来送往,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许听潮和血妖悄然离去,筹备两百六十七名弟子,以及天尸门三名元神的丧葬祭礼。
正自领着一干弟子忙碌,许听潮和血妖忽然神色微动,交待了众弟子好生操办,便联袂往周天星辰大阵之外而来。
阵外一个光头和尚和三个道人前后而立。
那和尚许听潮认识,正是凤凰界灯承洲大夏朝西域汨州善法寺的住持济厄。前番钧天上院开派,许听潮也曾投上拜帖,请他前来,只是这老僧不知什么缘故,婉言推辞了。此刻出现在这里,定是乘坐太清门中那接引仙阵跨界而来。
后方三名道人,其中一个是褚逸夫的授业恩师宿璇玑,面上颇多急躁和担忧。另外两人,一个生得一副好皮相,教人见了就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正是在太清别院任职的元神长老赵君遥;另一个却鼻头上翻,露出两个硕大的鼻孔,身着褐色道袍,很是丑陋,其名唤作桑一平,也是太清别院长老。
赵君遥和桑一平都为太清门中玉虚一系的重要人物,外貌互为对照,正好彰显美丑两个极端,但许听潮和血妖却对丑恶的桑一平抱有好感。赵君遥因许听潮和血妖刚刚回转巨人界时一番长袖善舞的做派,彻底恶了两人,而桑一平却识得大体,多方周旋调解,不愿太清门中生出争端,以免步天地玄门的后尘……
六六一烈火焚魂铸魔剑,周天星斗炼玄黄(五)
“见过济厄大师、桑师叔,宿师伯,赵师叔!”
许听潮和血妖齐向济厄和桑一平施礼,对宿璇玑就不怎样恭敬,目光转向那赵君遥时,就更是略略拱手,算作打过了招呼。
“许师侄,你褚师兄现在如何了?”
宿璇玑顾不得许听潮和血妖失礼,也不等济厄等说话,便抢先开口询问。
济厄神色淡然,桑一平和赵君遥都面带笑容。
暗骂了赵君遥一声笑面狐狸,血妖才对宿璇玑道:“师伯放心便是,褚师兄情形尚好。”说完也不管这老道如何反应,径直伸手肃客:“大师,诸位师伯师叔,请!”
“有劳小友了。”
济厄合什一礼,方才凌空迈步,踏入周天星辰大阵之中。
宿璇玑方才抢先说话,已是失了礼数,此刻听得自家徒儿尚算安好的消息,便不肯再做出违礼的举动,待得济厄和桑一平赵君遥都动身前行,才赶紧跟上。
“前番承蒙小友相约,奈何老衲适值闭死关,有弗美意,还请小友恕罪则个。”
“大师哪里话来?小子未成道时,受奸人迫害,以致天魔入体,幸蒙贵寺济难大师传授金刚佛魔咒,方才得脱大难!大恩若此,不及言谢,岂能因区区小事而心生怨怼?”
济厄老和尚厚着面皮推脱,血妖一番也话说得漂亮。
当日请帖已然送到善法寺,济厄和尚心有顾虑,不敢亲身前来恭贺钧天上院开派也就罢了,连个弟子都不曾派遣,哪里是一句“闭死关”就能说得清楚的?
血妖知晓这老和尚修好的打算,便也笑脸相迎。当年在天尸门,济难传授一道金刚佛魔咒,便换回一部五蕴譬喻经,虽说这部佛经乃是善法寺空慧和尚寻得,但其时空慧已死,只剩躯壳,许听潮得来后并不敝帚自珍,遍与同门研读,最终才被滕伯望拿来做为交换,但无论如何,也是善法寺占得了大便宜。血妖以此事相谢,给足了济厄面子,当然要他真个像说的那样,把这事儿当做天大的恩情,却也不可能。送回姑且算是你善法寺的高深佛经,好歹也该拿出些有分量的谢礼吧?区区一道金刚佛魔咒,就算当时起了莫大的作用,也远远不够!
济厄也知血妖不过说说而已,但面上却已露出笑容。
“闻听令师兄身遭魔劫,老衲夤夜赶来,若有驱遣,必当全力以赴。”
这老和尚仗了自家佛门出身,最善降妖伏魔之术,想要卖个偌大的人情,但终究要失望而归。
宿璇玑虽然早知济厄和尚的来意,但此刻亲耳听到他说出来,已是大喜!有这等佛门大能出手,自家徒儿定然能驱除魔氛,化险为夷!可惜血妖的话传入耳中时,这老道立时就变了脸色!
“大师好意,小子心领了。奈何褚师兄被那合道境的无相天魔侵染了神魂,想要恢复康泰,几乎无法可想!”
济厄闻言,不禁微微一怔!
就不知这老和尚是因为听说了褚逸夫的情形,还是知晓此番下手的乃是合道境的凶魔!
他不过区区虚境修为,可罩不住这般凶残的积年老魔!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宿璇玑失心疯一般喃喃自语,拳拳舐犊之情,委实教人感慨。
血妖见他如此摸样,也有些过意不去,便又道:“师伯无须担忧,褚师兄说,既然身上魔性难除,索性趁此机会转修了魔道!那幻日大(蟹)法乃是肆契洲魔玄宗秘传,精微奥妙之处,不在太虚秘录之下,转修之后,说不得还能因祸得福。”
宿璇玑先是大喜,继而连连跌足:“堂堂玄门正宗,奈何坠入邪魔!”
“阿弥陀佛!”
济厄亦无话可说,只能高宣佛号。
血妖嘿嘿一笑:“通天大道多有,又何必拘泥玄门一条?”
“你!”宿璇玑忽然觉得这小子委实面目可憎,戟指便要喝骂,但又生生忍住,只拂袖道,“黄口小儿,如何知之!”
血妖亦是冷哼,不复言语,只顾遁行向前。
桑一平和赵君遥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无奈。他们费劲心力将济厄请来,便是想要趁机与钧天上院亲近,如今却是诸般盘算尽付流水。不过事情并非没有挽回的余地,不到最后关头,也不好放弃。褚逸夫神魂遭魔气侵染,拔除虽然困难,但若能舍去今生成就而转世重修,自然能得一身干净!只是,此事还需宿璇玑配合……
一路无言,顷刻已在仙府中。将要到许恋碟和褚逸夫居住修行的楼阁时,血妖与许听潮忽然停住脚步。
“大师,褚师兄转修魔道之意甚坚,仙府中虚境多有,正合坐而论道,也算一桩美事。”
济厄却笑道:“人各有志,无须勉强。然老衲既为此事而来,自当前去探望一番。”
“多谢大师高义!”
血妖拱手做礼,心下却对这老和尚如此豁达十分诧异。自古佛魔不两立,乃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就不知这和尚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暗中留了个心眼儿,血妖和许听潮引着四人继续往前。
宿璇玑决不愿自家弟子修行魔道,尤其褚逸夫还是他选定的下任掌门,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正需济厄帮忙,见这老和尚并未被血妖支走,顿时大感放心。
片刻之后,一行五人就来到地头,与聚集的众人寒暄不提。
待得入了阁楼,宿璇玑见到化作常人大小,浑身上下虚虚荡荡,红黑交杂的褚逸夫,顿时悲从中来!
“徒儿!”
“恩师!”
褚逸夫见自家师傅如此模样,也是动容,当今就拜倒在地:“徒儿不肖,累恩师忧心了!”
许恋碟也与褚逸夫一同拜见,钟离晚秋则只是满面愧疚地唤了声“师兄”,不过宿璇玑全副心神都在褚逸夫身上,并未理会她,让这苍山剑派长老神色黯然。
“师叔不必如此,宿师伯并非有意。”
许听潮传音劝慰,钟离晚秋才稍稍好过了些,带了褚逸楠褚逸清兄弟二人上前,与济厄和桑一平、赵君遥相见。不过这三人却先自往堂中一角的冯粱赫、太虚二人去了。
两个合道老怪功参造化,收敛了浑身气息,便丝毫不露,又有多人喧闹,是以济厄三人不曾第一时间发现,此刻察觉,自然不敢怠慢。
而宿璇玑却犹自不觉,只急急将褚逸夫一把拉起:“快让为师看看!”
不等褚逸夫说话,这老道已将自家真气渡入,面上神色顿时阴晴不定。半晌之后,方才收回真气蓦然长叹:“逸夫,转世去吧!”
桑一平和赵君遥面有喜色,转世轮回,少不得济厄出手!似这般,倒也不需再去做那恶人,便能让钧天上院收下偌大一份人情!
褚逸夫却面色微变,显是早已料到,一咬牙,再次拜倒:“弟子此生已有牵挂,再难割舍,转世之后,我已非我,还请师傅收回成命!”
许恋碟面现红晕,也随之拜倒。
宿璇玑如何不知他言语所指?当即怒道:“糊涂!元灵转世,记忆尚存,不过换具躯壳而已,有甚妨碍?!”
“恩师容禀!”褚逸夫直起身来,“我苍山剑派传承虽然亦妙道,但若想凭之壮大,却无可能。如今弟子得许师弟相赠幻日大(蟹)法,乃天大机缘,又有冯师伯和太虚师伯诠注,可为镇派宝典!”
“太虚师兄?!冯前辈?!”
宿璇玑被骇了一跳!太虚他自然熟悉,九年前晋阶合道,为十余万年来凤凰界第一人,名副其实!而冯粱赫他也有所耳闻,乃是百万年前这巨人界一方大宗天工楼硕果仅存的合道长老,修行已是圆满,只差一步就能举霞飞升的厉害人物!
这两个老怪一齐为幻日大(蟹)法作注,好处大到了天去,更重要的是,他们这般做法,实为对魔道的认可!
宿璇玑之前还坚若磐石的信念,此刻却砰然破碎!
且不说桑一平和赵君遥如何沮丧,宿璇玑反应过来,立时就发现了静坐堂中角落的冯粱赫和太虚,慌不迭地上前见礼!
“苍山剑派宿璇玑见过太虚师兄,见过冯前辈!”
冯粱赫满面带笑,虚扶一记:“老夫与太虚师弟同辈相称,宿道友若不嫌弃,也唤一声‘师兄’便是。前辈二字,万万不敢当!”
宿璇玑却不曾料到冯粱赫如此好说话,以师兄自居,分明就是做足了亲近的姿态。这老道大喜过望,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礼,口称师兄。
冯粱赫捻须受下,而后挥袖一拂,记载幻日大(蟹)法那金光灿灿的玉简便凌空飞起,飘到宿璇玑面前。
“师弟且看,这幻日大(蟹)法虽属魔道,却以太阳精气为根基,些许魔气,不过用来中和太阳精气的燥烈之性,顺便增其暴虐而已,仔细算来,当属我道门大(蟹)法!其中一门神通呼为‘幻日焚劫焰’,于渡过凝元神、合天道时的劫数有莫大好处,实为不可多得的成道法门。既然令徒愿转修此法,师弟倒也不必太过苛责。”
宿璇玑早已听得心花怒放,甚至动了自己也改修的念头,自是应承逊谢不迭!
褚逸夫和许恋碟大喜!
桑一平和赵君遥却各自苦笑,分明一门魔道邪功,这老道金口一开,却生生成了道门大(蟹)法!就算那幻日大(蟹)法以祭炼太阳精气为主,但毕竟须得魔气辅助,且修炼此法,断然不能似道门一般,须得保持谦淡冲和的心境契合功法,反倒要沦为妖魔之属,但凭心中所想,率性而为!苍山剑派的法门杀性本重,再加上这魔功,不出三代,必然沦为彻头彻尾的魔道!
盘算成空不说,反倒又要提防一个大敌长成!
也不知太虚师兄是如何想的,竟然还会亲自为这等高深的魔功作注,也不怕养虎为患?
或许正是因为还派苍山剑派沦为邪魔外道,掌门师兄方才苦心孤诣,与冯师兄一道,将幻日大(蟹)法修改一番,意图拨乱反正吧。说到底,这事儿还是因为许师侄牵扯其中,掌门师兄心有顾忌,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径直送那姓褚的小辈去转世,岂不一了百了,怎还会有这许多麻烦?
他两人心中有这许多想法,旁人自是不知。
济厄说是要来探望褚逸夫,但到得此时,也不曾和正主儿说上一句话。因此趁机走上前来,道贺劝慰一番,便算尽了人事。反倒许恋碟身上佛气充盈,让他多看了几眼,不过事涉隐私,也不好多问。暗自记下之后,这老和尚便告辞离去,出了阁楼,找一干虚境谈玄论道去了。
前来探视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冯粱赫和太虚招来许听潮,道:“师侄代我二人在诸弟子灵前上柱香,西神都乃紧要之处,须得早早赶回坐镇,也该走了。”
许听潮自是应下,两老怪一个面露微笑,一个略略点头,而后忽然就没了踪影。这一番动作,竟不曾惊动任何一人。
“冯师伯得了太昊无极钟,太虚师伯精修诸般虚空神通,两人合在一起,当真是绝配。若不用心留意,我也断然不能察觉他们的行踪。”
略作感叹,许听潮便与许恋碟和褚逸夫告辞,叫上血妖,往设立的灵堂去了。出得阁楼时,还叫上了陶万淳,祁尧,唐季甫和鞠扶子一起。
此时,敖珊敖凤也已自周天星辰大阵中回转,见状叫上踏浪墨鲤、皇甫睿、江半落两家,一同跟了来。
众人焚香祝祷完毕,便在灵堂中分列坐定。
钧天上院中的修士,大都讲究个逍遥,因此也不曾排布什么座次。
“师伯,那无相天魔的分神尽数被擒,弟子欲将之明正典刑,以告慰众弟子在天之灵!不过这老魔毕竟有合道修为,单只尽数炼化了,委实浪费,如何区处,还需您老劳神!”
此话自然是对陶万淳说的。
陶万淳已知晓许听潮的盘算,便点头道:“师侄尽管放心便是。老道管教那魔头每一道分神都受尽磨练而死,祭炼后的元神,正好把来给逸夫师侄的新兵刃注灵!”
“师伯答应为褚师兄炼制飞剑了?”
陶万淳哼了一声:“除了老道,谁还有这等本事?”
“契合幻日大(蟹)法的魔剑,师伯亦能炼制?”
“如何不能?”
陶万淳微微把脸一板,质疑他的炼器术,就像怀疑摩陀老道的阵法造诣一般,着实惹人生气!不过这老道很快便摆正脸色,轻咳道:“此事尚需逸夫师侄从旁辅助,你也莫要吝啬,多将太昊精金拿些出来,十年之内,管教一口仙府奇珍级数的好剑出炉!”
这般做派,让一干人等都面色古怪。
许听潮却不动声色,只道:“弟子已将太昊金母炼化,只要舍得耗费神奇,太昊精金便不会缺了。不过师伯可否提前兑现当年许下的承诺?”
太清门如今和钧天上院颇有些“如胶似漆”,趁机将这位师伯挖过来,相对要容易得多。
陶万淳听到太昊精金不缺的时候,就已然心中大动!似他这等器道宗师,能比绝品灵材更有吸引力的东西委实不多。
“你这小子当真可恶!”
陶万淳气呼呼地瞪了许听潮一眼,而后两眼微眯:“你若应下老道一事,便是答应了又何妨?”
许听潮精神大振:“师伯请说!”
“可还记得当年你孝敬老道那玄黄戊土神砂?”
“怎会不记得?师伯的承诺便是由此而来!”
“此等玄黄之宝,炼制着实不易,百多年过去,老道一直拿它毫无办法,不过最终却还是想到了办法!”
这老道眯缝的双眼中已是精光熠熠!
他已打定主意要将那玄黄戊土神砂炼入自家三阳一气炉之内,一旦成功,此炉便能晋升到连上界真仙都要稀罕的至宝!
众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关键就在你这周天星辰大阵!”
“借助周天星力催动星辰真火,足以将玄黄戊土神砂缓缓熔炼,只须花费数百年苦功,必定大功告成!到得那时,老道这鼎炉便无物不能熔,勉强可算做器道至宝!”
陶万淳眼中精光忽然收敛,看着许听潮叹息道:“又要欠下如此大的人情,老道焉能不提早将一身老骨头卖与你?”
“周天星辰大阵大都空闲,师伯尽管动用。小子另外再奉上一朵坤德元火……”
陶万淳顿时面露奸计得逞的笑容:“便是你不说,师伯拼着老脸不要,也会找你讨来!”
“恭喜师兄!从今而后,你我兄弟又可共处一门了!”
祁尧率先道贺,惹得陶万淳连连摇头。
“还是师弟利落潇洒,收拾收拾东西都随这小子来了。”
祁尧嘿然一声:“仙府中偌大一座药园,可算得小弟的命(蟹)根子!”
“你呀……”
陶万淳指了指祁尧,并未多说,他知晓自己这位师弟早年丧妻丧女,看似平和,其实心性远较旁人极端,堂堂丹道中人,偏偏炼制了一口飞剑作为本命宝物。
“……若非焦师妹已然晋阶虚境,孟言师侄也有了帮衬,愚兄便是再心痒,也断然不会舍弃别院,来供这小子驱使!”
许听潮和血妖却顾不得这老道说什么,焦璐师叔也晋阶虚境了?当真是天大的好事!
……
六六三烈火焚魂铸魔剑,周天星斗炼玄黄(七)
祁尧与陶万淳吹胡子瞪眼,似是不喜这位师兄数落自己,还将焦璐师妹晋阶的事情都瞒到现在。
许听潮和血妖却不理会这两个老儿,只欣喜道:“敢问师伯,焦师叔何时晋升返虚之境?”
晋阶虚境不同于凝结元神或者元神合道,反倒与凡人初初修行有些相似,个中变化,只有自己清楚,断然不会惊动了旁人。因此焦璐晋阶虚境无声无息,也还说得过去。
陶万淳伸手捋须:“就在阵中擒捉那老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