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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为妃-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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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棠问。
    青桐不解:“自先皇驾崩,皇上从未涉足牢狱来看娘娘,怎会……”
    锦月只是勾了勾唇,不想解释。
    弘凌,他从未忽略过这些事,这个男人心思极细,恐怕连女子也比不上,也最知道怎么折磨人。
    锦月亲手抱过小桓,脸上才浮现些许温暖。
    周绿影微笑着掖了掖孩子的小棉袄:“再过几日,小桓公子就要一岁了,日子可过得真快当。”她笑容一僵,浮现些许惶恐,小声道:“小姐,现在四皇子称帝,咱们的小黎公子和小桓公子,身份就更了不得了。可千万不能让太皇太后知道,否则……”
    秋棠、青桐闻言都是缩了缩脖子,太皇太后,一手策划了瘟疫和巫蛊之祸,多么可怕。
    “傅皇后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若是让她知道娘娘有两条天子龙脉,还得了……”
    锦月抱着孩子的怀抱紧了紧,唇咬出个白印。“她不会知道!若是知道,我也一定竭尽所能,护住小黎和小桓!”
    拼尽她所有!
    弘凌登基后的十日,改年号为元始,寓意重新开始,而后颁布诏令大赦天下,并减免农耕赋税一年,可谓普天同庆。京师长安爆竹声连绵,仿若新年。
    锦月与侍女几人从牢中出来。三月春阳落在身上,却感受不到半点暖意,关了再浴天光,恍若隔世。
    牢外已有一辆马车等着,那是一辆毫无装饰的陈旧马车,放在富庶些的百姓人家都会觉得寒酸,不过而今,也不是可以让他们来挑三拣四的时候了。
    “娘娘,上马车吧。”
    锦月回头望了眼刑部大牢,义无反顾上马车去。
    锦月被车夫押送着来了一处驿宅,新皇登基,兄弟皆要被分封去中土之外的封地为王,在京师中只有驿宅落脚。现在虽然旨意没下来,但锦月和弘允的身份也不是皇子妃和皇子了。
    甘鑫等在门口,现在他已经升任光禄大夫,只谄笑依旧,迎上来:“王后里头请,在陛下正式的册封圣旨下来之前,就劳烦您住在这处了。”
    进了门,他又道:“外头就是甘某的属下,有什么知会一声,侍卫就会传消息给甘某以及皇上。衣食府中已备,但请王后不要出府一步,否则……”
    他眼神如绵里藏针,锦月环视那层层包围驿宅的银枪守卫,显而易见是软禁。
    “王上在何处?”
    “五王清晨入了宫,现在估摸着正和陛下叙话。”
    “那好,本宫现在就吩咐你,本宫要进宫!”
    “这可不行,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擅自入宫。娘娘,您现在可已经不是皇城里的人了,再说,您阖府能不能安然,还得看皇上的意思,我劝您还是安分在府上等着五王回来吧!”
    甘鑫话中无甚尊重,他说罢就走。
    锦月虽冷眉却也奈何他不得,青桐跛着脚上前扶住锦月的手:“王后娘娘无需与这走狗置气,他不过狗眼看人低,奴婢相信老天是开眼的,总有咱们沉冤得雪、翻身的时候……”
    秋棠急忙捂住青桐的嘴:“嘘!”
    青桐才猛地警觉四周守卫重重,具是耳目,她们几人如同笼中鸟,插翅难逃,不觉立时噤声,有些后怕。
    锦月看了驿宅那副破旧的匾额,写着“代王驿宅”四字,道:“进去吧。”
    左右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坏多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弘允是夜幕时回来的。锦月翘首在门口等待了许久,才见一双武夫随从,跟随着一个高而清瘦的男人从暮色中走来。
    他发丝如墨,只用一根玉簪挽着,晚风微凉,吹得他衣袂摇曳,弘允步步走来,还是从前俊美、端正,只是暮色在他背后越来越浓,有一种沉重和哀凉裹在他俊美之上。
    “弘允,弘允哥哥!”锦月叫了好几声,弘允才听见了,有些木然的抬头。
    “你……”他才认出,“锦儿……你还在?”
    这问话让锦月心头立刻一算,红着眼,点头,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
    驿宅中物资匮乏,从前东宫的物品更是一件也不可能留下,连衣裳都不剩,锦月好不容易才让秋棠找到了一袭披风,拿过给弘允披上。
    “虽然春季了,可是天还冷着,披上披风,别伤了身子。”
    滴水檐下,一双灯笼左右轻轻摇晃,弘允定定看着锦月,有波光和红血丝渐渐爬上他清俊的眼睛,只是表情依然平静。
    “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锦月含泪摇头:“不苦,我说过我从未后悔过。”
    “可是,我后悔了……”
    弘允淡声说,已变得粗糙的手掌轻轻擦去锦月眼角的泪水,“我后悔,万分后悔,娶了你,害了你。当时我有很多种方式来帮你,可,我用了最不好的一种,不但没帮到你,反而连累你。”
    锦月脸颊的肌肤感受到一阵粗粝摩擦,不由心底一慌,忙捉住弘允的大手。
    檐下灯笼光晕照来,锦月看见那掌心一道道伤痕纵横交错,旧伤盖新伤,结的痂泛紫泛红,不由倒抽凉气。“这是……”
    见吓着锦月,弘允羞愧不已,忙抽回手藏在背后袖子下。“不碍事,只是小伤而已。”
    锦月眼尖,发现了他领口处蜿蜒出来的几角疤痕,又强行拉开弘允的袖子,小手臂上鞭伤、烙伤如荆棘密布,掌心那几道比起这些,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锦月咬牙切齿,泪水如注:“他们……他们这样折磨你。你却一直都没吭一声?”
    弘允侧开脸不看锦月,淡声:“为何一定要看我狼狈的样子,就保留一些美好的模样不好么?”
    锦月懊恼又懊悔。
    弘允强忍了几个月非人能忍的痛苦而不吭一声,为的便是他的骨气和尊严,不想让她知道,可自己这样清清楚楚地将他不堪展在眼前,岂不是让他的忍耐,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锦月忍不住从背后抱住弘允,弘允还是那样宁和、从容的模样,只是体温很低,有一种冷,从话语和气息间传出,让人心疼。这种自卑,羞愧,不该出现在弘允这样的人身上啊。
    “对不起,我……”
    “锦儿,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这三个字。不论过去,还是未来。”
    哪怕你一日离我而去,重新回到他身边。弘允心中说罢,便感受到背后那副柔软的身躯传递来一阵阵温暖,让他千疮百孔的心,仿佛有了些许活泛,也更产生了一些对温暖的眷恋,想要抓住这份唯一的温情。
    “我不会再对不起你,弘允哥哥,不论过去,还是未来。”
    沉寂许久,锦月说出这样一句话,弘允立时浑身一僵,他懂了,懂了其中的含义,默了许久,嗯了一声。

  ☆、第110章 2。7。0

锦月这一夜在代王驿宅睡得并不好。
    虽然现在已经开春了,城中雪也融去,可郊外的山岭沟壑中还有残血斑驳,夜来嗖嗖灌入城中,冷得如霜风割脸。
    冷风从明纸窗呼噜灌进来,将睡得本就不太踏实的锦月惊醒了。青桐睡在小隔间,听锦月下床的声音忙起身来看。
    “娘娘您快歇着吧,奴婢来关窗户就是。夜风寒,仔细别冻着身子。”青桐道。
    小桓与锦月同榻睡着,锦月怕风凉着他,紧了紧被子。小家伙睡得很香,丝毫没有感知四周简陋至极的屋舍和东宫的华丽抑或牢狱的阴暗有何不同。
    他睡得那样香,那样无忧无虑,锦月也生出几分羡慕,心里却想着大儿子:不知小黎在祁阳侯府过得可还好。
    “呀!”正此时青桐低呼了一声,锦月惊,循声看去,竟是行魏立在窗前,肩膀上扛着个小身子。
    “娘娘,祁阳侯让奴才把小公子送来了。”
    锦月望着他肩膀上那一团罩在黑斗篷里的小东西一喜,忙至床前伸手去接,却发现不对:“怎么一动不动?”
    行魏也吓着了:难不成是他一路飞檐走壁颠簸太狠,把小公子给颠坏了?
    几人焦急起来。青桐连声轻喊:“小黎公子?”
    然后行魏肩膀上那团小东西蠕了蠕,先露出一双白胖的小爪,接着这双小爪子利落地剥下帽子,露出可爱清秀的脸——
    “娘亲,舅舅说没有确定绝对安全,不能动,会被人看见。”
    锦月忍俊不禁,继而又热泪盈眶,伸手将久违的儿子揉进怀里。“娘亲的小黎高了,身子也硬朗了,只是瘦了一些。”
    “儿子没瘦,是长大了。”小团子懂事道。
    小家伙这一年来看见锦月的次数少之又少,听闻亲娘入狱,还可能被抄斩,怎能不担惊受怕,好几次半夜哭闹着要翻墙进宫找爹爹理论,幸而都被尉迟飞羽拦住。
    小黎只能呆一会儿。奴才们退下,锦月长话短说,抱着小黎胳膊郑重问:“这几个月爹爹来找过你吗?”
    小黎有些沮丧,摇头:“自从娘亲入狱,爹爹就再没来找过我了。”又黑又长的眼睛侵染了眼泪,低下去,“娘亲,我怀疑爹爹他不喜欢我们了。”
    “为什么这么说?”锦月心中知晓这个答案,可是她一直不想让孩子面对这样的烦恼。她希望她的儿子是在温情和宠爱中长大的。
    “因为爹爹当了皇上,他有皇后,还有好多小老婆,可是什么也没给娘亲,还任娘亲关在狱中不闻不问。小黎……不想要这个爹爹了。”
    锦月目中含泪,将孩子揉进怀中。“乖,小黎,你只需要知道娘亲永远爱你就够了。爹爹有爹爹的人生,其实,爹爹和娘亲早就已经分手,所以你也别记恨他,我们只需要各自安好就是,明白吗……”
    小黎横着袖子擦了漫出来的眼泪,应是扯出个笑容来,笑着点头,抱着锦月的腰:“小黎有娘亲就够了。”
    儿子的成长和懂事让锦月又心疼又感动,他迟早要知道自己身世和其中关系厉害的。
    其实,锦月听见弘凌这几个月都没来见小黎,心中反而是松了口气的。
    若是他将他们母子二人,不,是三人,忘记了更好。
    第二日卯时,皇宫来了一队车马,接锦月与弘允入宫。
    今日要宣布分封圣旨。
    马车得得地行着,锦月与弘允同车而坐,却没有说什么话。
    自从废后出事,弘允的处境一日不如一日,他从容而明秀的性子就变得有些阴沉寡言,锦月自是懂得压在他肩膀上的压力。若是换做别的男子,只怕早已倒下,幸而他性格沉稳坚强……
    思及昨晚弘允面上那丝狼狈,锦月小心拿捏着话中的关心程度,不至于太多而显得刻意、像施舍,也不至于太少,让弘允觉得她有离开的心思:
    “咱们住的是代王驿宅,而下胶东代国正好无主,兴许弘允哥哥会被分封到胶东。等咱们远离京师,一切就可以重新再来了。”
    佳人的声音温润清脆,如泉水叮铃,弘允自沉思中回神来,对上锦月眼睛勉力扯出个笑容来。
    “弘凌不是简单的人,虽然他没有趁着巫蛊之案一并将我处死,但我只怕他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我……”
    弘允说道此处觉得这话太过悲观,让锦月听了未免担心。“不过大赦天下的旨意已下,兴许我们能顺利去代国,远离长安便能重新安定下来。”
    然而他心中却想得透彻:弘凌没有趁着巫蛊之案将他斩杀,不过是觉得让他这样干脆地死了,太过便宜了吧。
    弘凌已是皇帝,有绝对自信胜过自己,接下来,他当会像猫捉老鼠一样,一点一点将他折磨至死。
    路上骤然一粒石子,马车一跳,车轱辘声和马蹄声乱了乱。弘允听着乱声,眼中、心中蒙起一层哀凉。
    他已是离死不远的人了。
    弘允看锦月,锦月正担心瞧他,目光相接她对他安然一笑,而后从未有过地主动伸手过来握住他的,那样的温暖,让弘允眷恋。
    “连死牢都走出来了,一定是上天庇佑着的,我们一起度过难关。”
    他不舍说拒绝,也适时笑道:“好,一起度过难关。”
    已经好几个月不见弘凌,锦月在弘允身侧后方一步立着,殿中央地龙椅还是空的。
    他们已经到宣室殿站等了一个时辰了,还不见弘凌来。锦月站得双脚发麻,却又不能动。
    伺候殿中的奴才个个将他们当空气,也无人搬椅子来给他们坐,有意旁观给他们难堪。
    殿外有连绵击掌之声响起,宣声的宣声、下跪的下跪,那尊贵的人物浓墨重彩地登场。
    杨桂安尖着嗓子道:“皇上驾到,五王和五王后还不快跪迎。”
    不顾那抹玄黑与赤金的颜色,锦月担忧看了眼弘允僵持、笔直的背脊,直到,弘允僵硬地撩开袍裾,跪下去:“秦弘允,跪接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锦月也一同跟随弘允跪下去。
    那抹尊贵的颜色却没有回答,似是不屑于回答,从锦月跟前毫不停留地走过去。沉水香熏的味道随他走过时所带的风,飘入锦月鼻息间。
    “皇上让你们起来吧,别跪着了。”杨桂安冷声,他从前对东宫何其热络,而今跟了弘凌仿佛为了表忠心而格外冷淡。
    杨桂安又呵斥一侧的奴才:“眼睛怎么长的,没见着五王和五王后没椅子么,还不赶紧地搬椅子来。”
    奴才却答,没有椅子。
    偌大皇宫怎会没有椅子,不过是故意刁难罢了,锦月心中冷笑,抬眼才看清龙椅上那个男人——秦弘凌。
    他似依旧,却又不同了,彰显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袍衬托着他冷俊的容颜,垂珠冠冕轻轻摇曳,朦胧了他看来的眼神。
    锦月躬身低头。
    弘凌将殿中一双夫妇收入眼底,龙椅上垫着牦牛绒垫,可他却连脊椎骨都感觉到一股冷刺感!每每想起锦月嫁给了弘允,是他的王后,这事实仿佛耻辱的疤痕,只要弘允还在,他们还是夫妻,那耻辱就烙印在他脸上、骨血中,哪怕身处高位也不能解脱。
    弘凌思及此处紧攥拳头,许久才松开。
    “朕自登基以来,感念先皇仁德治世之心,并时时引以为戒。先皇宽仁,托梦于朕,嘱咐朕要宽待手足,尤其提到了五弟。朕醒来一思,铭感先皇之意,便赦了你迷信巫蛊之罪,并封为代王,赐代王驿宅为居,希望五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才是。”弘凌幽幽道。
    弘允微垂着眸子,没回答。杨桂安:“皇上恩赐,还不快跪下谢恩?”
    “弘允哥哥……”锦月不禁小声提醒了一回。
    弘允闻声微微侧脸,是了,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责任需他承担、有人儿需要他的保护。弘允一咬牙,掀开袍裾跪下去,声沉如水:“皇弟,谢主隆恩!”
    弘允见锦月担忧地轻声喊弘允,本是不悦,但见弘允那般低眉顺眼地谢恩,又勾唇预约地没有发作。他隐隐的笑意被锦月看见,目光相接,锦月的鄙夷让他一怔,又含了怒。
    或许是她这个眼神,在册封宣旨完毕之后,弘凌留下了锦月。
    弘允被太监“请”离,他深深看了眼锦月,“担心”和一种深层的、不能说不敢深思的“惶恐”在他心底荡着。
    锦月回了他个安心的眼神,弘允思及昨夜锦月所说的永远不会对不起他的话,心中才稍安,出殿后又苦苦一笑,觉得自己竟如此窝囊,面对一个觊觎自己妻子的男人,他竟隐忍至此。
    弘允啊,弘允……
    “代王先出宫吧,陛下和王后本是旧识,想来有许多贴心贴肝儿的话要叙,等说完,陛下自会放王后归家的。”
    杨桂安一说,不仅弘允狠狠看来,连杨桂安身侧的小太监也不禁悄声喊了声“公公。”
    “吠犬,往往没有好下场,杨公公久在后宫沉浮、机敏过人,却独独不懂这个道理。”弘允冷道。
    杨桂安不畏弘允的警告,一掸拂尘敷衍道:“是,奴才谨记了。代王请吧,奴才就不远送了……”
    杨桂安本该送至大乾宫外,现在才是宣室殿门口,如此是大不敬。
    弘允冷睨了他一眼,如视蝼蚁,抬步走出宣室殿大门。朱门高阔,弘允走在其中,一身清贵,饶是穿着不似从前的华丽,气度也自非凡。
    小太监擦了擦汗:“公公,您为何要多此一举地得罪代王呢?您说陛下与王后旧相识、许多贴心话要说,这不是给代王添堵、惹怒他么,昨天您不还告诉小的说咱们做奴才的要小心伺候,不得留把柄么?”
    杨桂安瞥了他一眼:“难怪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个不长进的小太监。当奴才纵然要自保,但一味自保不进取,等旁人爬高了就得将你踩得死死的!”
    小太监挠挠脑袋,不懂,眼轱辘一转从怀中掏出一个玉镯子递过去。
    杨桂安掂了掂分量,满意,笑提点道:“你想想,现在这个皇宫、这个天下,谁最大?”
    “当、当然是皇上。”
    “那皇上最讨厌的是谁?”
    “最讨厌……代王?”
    “那不就对了。皇上喜欢的,咱们要爱屋及乌,皇上不喜欢的,咱们要恨屋及乌。明白吗?
    小太监诺诺答应,说明白了,跟着杨公公往宣室殿走了几步,“开窍”道:“那,那咱们现将车马藏一藏,等陛下和王后说完话出来,王后无车马可坐,势必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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