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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为妃-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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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允读不懂弘凌这个笑,不,不只这个笑,其实他心里还有许多疑点。为什么,他能这么顺利攻入长安……这比他预想的,少花了许多年。
    弘凌并不将弘允放在眼中,他目光放远,旌旗、士兵、城池、江山……都不在他眼中。
    模糊视线里,只有一个疾驰靠近的女子,耳朵里,只有明明听不见却仿佛响在他胸口的马蹄声。
    她来了。
    终于来了。
    可是,她是来找底下那个人,还是他呢……
    弘允之侧有士兵上前来簌簌说了几句,弘允眼眶微红,压抑着迫切:“快,快请王后!”“锦儿,锦儿来了。”
    弘皙道:“嫂子定是听闻风声得知五哥还活着,迫不及待来找五哥了,哈哈。快去将代王后请来!今日总算阖家团圆,五哥,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弘凌目光锁着那道纤细的影子,迫切与渴望在看见士兵将锦月截住往弘允那方引的时候,尽数熄灭了。
    “既然是你的选择,那朕,便尊重你的选择……”
    锦月被截住,在兵营中失去了方向,而后便见远远的皇城上,弘凌似乎有冷淡的一笑,寒彻心扉。
    弘凌颤颤,拔出腰间长剑,朝天一挥。
    立时,城头信号烟火燃及天际,立刻四方有杀声传来,却独独不见一个士兵。
    人还远,可声音已经先行传来,可见士兵数量之多!
    弘皙:“这,怎么回事!”
    弘允也顾不及与锦月重逢,耳中杀声阵阵。这就是他心中的疑点,所以弘凌究竟谋划了什么?“别慌,我们已经攻入长安,不怕!”
    燕兵立时慌了,他们不过数万人,难道,难道朝廷一直溃败退缩是在此设了埋伏?
    定是埋伏,不是埋伏怎会如此大阵仗?
    锦月被马颠簸得头晕眼花,先是耳朵里弘允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让她更不知情况,而下又是不知哪里传来的杀声,浑身神经的都绷紧了。
    终于,看见一大片黑云密密麻麻靠近。
    不,不是黑云,是身着黑甲的士兵,跑着整齐的队列、拿着盾牌三面包围而来。皇宫城头弘凌之侧的士兵也多了起来,立刻情势反转。
    “该死!”弘皙慌了。
    弘允尚且镇定,隔空与弘凌对视。所以弘凌,你究竟要做什么,在车裂之刑下偷偷将他换下关押牢狱,又放任他攻入长安,又突然出现这么多军队。
    所有喧嚣,在天子挥袖之后,万籁俱寂。
    “代王,朕已经等你很久了……”
    锦月看清形势反转,城头弓箭手对准弘允的阵营,急道:“不要杀他!”
    弘凌听见了锦月无意脱口的这句话。
    他只冷冷看来,不住的冷笑,从未有过的冷。锦月浑身一颤,从未见过弘凌这样冷漠、杀戮的神情,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可他终究一句话没再说,众人正在奇怪,便见皇帝一口鲜血从嘴角汩汩溢出,猝不及防坠下数丈城头。如断线的风筝,撑到极致而断裂的琴弦。
    “陛下!”
    “陛下!”
    锦月心头猛一跳,失神坠下马来,由不敢确定那不远处落在血泊中的男人是谁……
    “弘凌……”锦月不顾腿上,跌跌撞撞跑过去。
    “弘凌!”
    ……
    变故突如其来,不容让人弄明白缘由。
    弘允亦然,看着锦月跪在弘凌身侧,一瞬间,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弘凌的用意,心头气血翻涌。
    **
    这个冬天的雪花又大又饱满,皇帝驾崩的报丧钟是半月前敲响的。
    让人恐慌的内战风波终于在七日前圣旨传召下来的时候,平静下来。
    竟……竟都是误会!
    长安迅速有恢复往日的热闹,因为没有硝烟战争,街道只是有些乱,建筑并未被破坏。
    酒馆又重新繁荣,说书先生生意极好,说着最近的战事——
    “原来竟是代王弘允秘密接受了先皇削藩的任务,假死以南下去燕国,先说服了燕王,领兵护卫长安,秘密帅兵各自去九位诸侯王封地,兵压城下,下旨削藩旨意。”
    “原来竟是如此?那么说什么战争,其实是假的了,难怪我听说这一路来朝廷军一直退让并未发生什么实质冲突。”
    说书先生嫌他打岔,将他轰走。“去去去。”喝口水继续道:“代王和燕王这回可是大功臣,诸侯王战乱时不两年就要发生几回,这次削藩可永绝后患,先皇这一招声东击西可谓用得极妙啊。”
    “代王仁德,心怀天下,先皇遗诏封为晋阳侯,七日后便继位新皇,王后尉迟锦月为皇后。而且我听说,那遗诏中还写明,代王不得立后宫,只能一妻,否则群臣可废立,不知真假……”
    “说起来,先皇虽然行事有些荒唐*常,但剪出朝中几大家族势力、平衡各家,又削藩稳定朝纲,其实很是了得啊,扫除了所有障碍,新皇继位后便是一片坦途了……”
    “可惜了,重病不治啊……”
    ……
    长安如旧,皇宫如旧,宝华殿焚香漫漫,迷了锦月的眼睛。
    冬日雪大,锦月身上素白的丧服与脚底的雪融为一体。凤袍长而宽大,沉重的金丝银落,让行走也也极为缓慢,也或许不是金丝银落,而是“皇后”这两个字,让人沉重迈不开腿。
    秋棠还了栖凤台尚宫的女官服,上前来:“皇后娘娘,奚官局的人来禀说出殡所用的物品都已准备妥当,皇陵那边也准备好,只是……”
    “只是什么?”锦月语速冷淡,目中映着白皑皑的世界,仿佛人也跟着苍白下去。
    “只是先皇遗诏,让淑贵妃陪葬随侍地下,淑贵妃抵死不从,在昭云殿又哭又闹,宫人们也奈何不得。”
    锦月眼中一狠:“不从?由不得她!他要的东西,本宫必为他准备好……”
    锦月冷肃的眼眸泛了一层水光,又迅速凝结成薄冰,碎成眼中光点。
    锦月走进雪里。
    秋棠一怔,捡起伞催青桐赶紧跟上。她们不敢在锦月沉思时上前叨扰,就远远随着。
    二女就在后头小声搓着手、哈着白气说话——
    “先皇丧事,娘娘事事亲自操办,不容得一点疏漏,先皇喜欢的东西每一样都准备了,大大小小竟然装了几大间仓库。娘娘心里还是记挂先皇的。”青桐道。
    “何止是记挂这样简单啊……”
    秋棠说着、换位想着,立时便红了眼眶。
    “娘娘与先皇本是一对,娘娘一直因为先皇有三妻四妾而不愿与他复合。不曾想,先皇竟病逝前立了遗诏让代王殿下继位,并只准许殿下有娘娘一妻……”
    青桐不解:“秋棠姑姑,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先皇要如此做?”
    秋棠叹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先皇一直想给却不能满足娘娘的。这样做大概是个偿还,给娘娘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日子,不需要争宠,没有姬妾,夫妻平等,白头偕老。”
    “原来是这样……”青桐再也说不出话,感同身受,哭了出来。
    “娘娘都没哭,你哭什么,让娘娘看见心里多难过?”
    “娘娘是皇后,不能人前落泪,我是替娘娘哭……”
    不远处朱红宫墙转角,曹全立在新皇身侧,看着主仆几人一前一后往昭云殿去。
    弘允眼中含了丝阴郁:“弘凌交代你转达的话,究竟是什么。先前朕未登基你誓死不说,现在朕已在祖庙接了印绶、受百官朝拜,你可以说了!”
    曹全躬身如同寻常奴才对主子说话,自是不如对弘凌的恭敬、由衷的爱戴,却也恪尽礼仪,跪下道:“奴才斗胆,请陛下先恕奴才死罪。”
    “好,无论你说任何话,朕恕你无罪。”
    曹全吸了口气,回想了弘凌所交代,道:“先皇要奴才转达陛下的原话是:弘允,你的性命、你的荣耀、你的太平江山,都是朕所施予。朕将所有都施给你,所以……”
    曹全看了眼锦月消失的方向。“所以,用朕所给你的地位与荣耀,照顾好她。”
    弘允大笑起来,愤怒、快意,又转苍凉。“他竟将我算计了,弘凌,你竟将所有人都算计了!我何时要你施舍?!”
    可……
    这份施舍,他终究无法拒绝……弘允望着锦月留下那串脚印,心中钝钝的痛。
    弘凌是死了,可他死的那一日却永远活在了锦儿的心里,而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走进她心里。
    弘允骤然明白了那日皇城上弘凌的笑容,那不止是个冷笑,更是个胜券在握的笑容,睥睨天下、睥睨他的笑容。
    这个从小不爱说话的哥哥,到底把他算计赢了!
    他竟输给了个靠服毒过日的疯子!
    弘允仰望苍天白茫,雪花片片。这江山万里,他实在得之亦无味……
    “呵。他拥有一切,却独独活不长,也是可悲。”
    弘允自是知道了弘凌病入膏肓而死,心下既是藐视,又是苍凉,五味陈杂,终还是没有跟去锦月的方向,而去了宣室殿。
    余生,他只怕都要孤老那处了。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雪大起来; 秋棠、青桐跟在锦月左右; 替锦月打了伞遮雪,片刻就到了昭云殿。
    昭云殿把守严密,此时上官氏与侍卫拉扯; 乱作一团。
    上官婉蓉闹着要进去见女儿; 侍卫不敢放行又不敢伤她。
    “你们凭什么拉我,我是淑贵妃的母亲; 你们这些狗奴才这是以下犯上!”
    “尉迟夫人请自重,没有皇后娘娘的口谕谁也不许进出昭云殿。”
    里头尉迟心儿又哭喊着救命,场面极为混乱。
    凤袍映雪,白皑皑中分外庄丽、醒目。
    侍卫头子见锦月正看着混乱场面; 立时一个哆嗦不敢再对上官氏手下留情,三两下将上官氏制服押在雪地里跪着。
    一地残雪,散着脚印和衣物碎片,女人的簪环。
    上官氏披头散发,一见是锦月来; 恨得直将牙龈咬出血来:“尉迟锦月你这妖妇毒女,害你娘的是我你要杀便杀,为何要害心儿?心儿可是你亲妹妹,你就不怕被天下人非议吗!”
    “杀你?”锦月冷眼扫她面,上官氏只觉如寒风刮过,不觉瑟缩。“本宫都不急,你倒是急了。”
    “你如此狠毒有什么资格脸面做皇后?!害死亲妹……你永世被后人唾骂!你以为你能善终?”
    上官氏跪在雪地,锦月蹲下身长甲掐住她下巴:“令淑贵妃陪葬是先皇之意,可并非本宫的意思。‘狠毒’二字可从何说起?难不成,你这‘狠毒’是说先皇,你到底有多少脑袋才够砍?再说,先皇让淑贵妃陪葬,那是对她的恩宠。”
    “你,你!”
    锦月嘴角蔓延的笑意如爬上人脊背的冰寒,上官氏不住发颤。
    “放心,先皇遗诏令陪葬的是你女儿,不是你。你的两个乖儿子七日后斩首示众,本宫可不会让你死得这样早。”
    锦月笑了声丢开上官氏的下巴,拿侍女递来的手绢擦了擦手嫌恶地丢在地上,朝昭云殿去。
    “尉迟锦月,你、你不得好死!尉迟锦月……”
    浅荇一脚踩住上官氏,刀柄抵在她咽喉:“皇后名讳岂是你能直呼?以下犯上,拖下去,收押延尉监!”
    昭云殿中未烧炉子,冷如冰窖,殿中狼藉。
    “我不穿!本宫是淑贵妃你们敢如此对我,滚开!”
    “娘娘请穿上吧,莫耽误了送葬时辰,那是大罪啊!”
    “滚,我不穿……”
    尉迟心儿哭喊叫嚣如疯妇,抵死不从,金银玉饰摔碎了一地,奴才毫无办法。
    跟随锦月进来的左右随扈乖觉,立刻领命上前就是几巴掌将尉迟心儿打得发懵,压制在地上。
    奴才见皇后来,赶紧给尉迟心儿套上入葬衣饰,只怕再僵持下去落个办事不利的罪名挨板子。
    “皇后娘娘,淑贵妃的衣饰都穿戴好了,只差一会儿梳个好看的发髻就可送上门外的白柳车。”侍女禀。
    白柳车是送葬的,尉迟心儿听见“白柳车”如被当头泼了冰水抖作一团。身上衣裙华丽无比,是她最喜欢的缎子,可现在裹在身上她只觉如裹尸布般可怖,骇得她手脚发软。
    尉迟心儿如蛆虫爬过来,拉住锦月的裙裾:“皇后、皇后娘娘您饶了我吧,我、我我知道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三番两次算计太子和您,以后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洗心革面,绝不再也不犯……”
    锦月冷冷俯视。
    侍女吓坏了生怕尉迟心儿伤到锦月,忙将尉迟心儿拉过去摁住,尉迟心儿拼命挣扎。
    “不、我不要被活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我求求你……不要活埋我!”
    她又爬过来,涕泪和着地上沾染的灰尘蹭花了脸。
    锦月蹲下身,鎏金点三色宝石的长甲抬起尉迟心儿下巴:“瞧,你现在多凄惨、多可怜?本宫都动恻隐之心了。若是你早些这般悔悟,或许本宫真会心软就不计较了。”
    尉迟心儿随她话起了希望,容色乖觉讨好。
    长甲骤然缩回,尉迟心儿下巴上留下两道红痕,锦月收住袖子,“可惜,现在晚了!”
    尉迟心儿脸色大变,急怒悲恸交加:“求你行行好,放过我一条贱命吧,就当看在爹的面上。你已经拥有一切了,放过我好不好……”
    “拥有一切?”
    锦月扬眸止住蓄积在眼中的泪水,权力地位、荣华富贵、后宫独宠,她拥有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可……独独失去了那一个人。
    挥袖拂去泪痕,转瞬悲凉不复、只余满目阴冷:
    “先皇要你陪葬,你便是跪断双腿、磕破额头,本宫也断不许你活过明日午时!”
    尉迟心儿大骇:“不!先皇他根本不爱我,他从不碰我,不会喜欢看见我的……皇后、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找人验我的身子。先皇只喜欢和你气息相似的人,他不会喜欢我陪葬的……”
    锦月怔住。
    心中的触动一瞬而逝,锦月旋即明白了陪葬的根由。
    “既是他说的,你便必须入葬!”
    锦月说罢拂袖而去,尉迟心儿被丢开,骇晕过去。
    锦月急匆匆走出殿,胸口压抑得透不过气,仰望茫茫大雪,重重宫阙尽成水墨淡影。
    锦月无声落泪,低泣间红唇吐出的气息遇冷凝成白雾,让她的脸也淡在雪中,褪了颜色。
    锦月失魂落魄走了许久,奴才远远跟着不敢打扰。等回过神来,锦月才发现情不自禁来了祖庙之侧的灵堂。
    那殿中白绫绸花似更大朵的雪花,也仿佛如从前那男子行走间飘动的洁白袍裾。
    殿中隐约可见弘凌棺椁,棱棱角角,比重屋的脊梁更坚硬冰冷——他就躺在里头。
    锦月颓然瘫坐雪中,掩面低声抽泣,渐渐放声大哭,守灵堂的奴才被吓住都悄悄退下。
    “弘凌,你用所有铺就了这一切强加给我,甚至连报仇都替我省了杀亲妹的污名。你便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每一日都活在你编织的生活里,每一日地记住你,每一日折磨我……”
    “弘凌……弘凌!”
    锦月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四肢百骸都与心头一样冰冷了,可眼泪偏偏热得滚烫,提着她一口气昏不过去、清醒地看着那口棺椁。
    一柄伞遮在她头顶,明黄龙袍映雪,如初阳照在脚边,锦月立时一喜抬头。
    见锦月眼中的喜悦冷却,弘允心中钝痛,勉强笑道:“锦儿,是我。”不是弘凌。
    锦月忙收回目光,掩去那些“异样”。“你……你来了。”
    “为何不看我?”
    “……没有,我只是……”锦月编不出接口,一看就这一身同样的龙袍,同样的装束,她总会联想到弘凌,眼睛便开始发热。
    “你不敢看我,是因为我现在很像他,是吗?”弘允眼睛映着苍白的天地,浅浅一笑,“我以为我赢了,却没想到……罢了,不说这些了。”
    他拉起锦月的手,把伞递给锦月,看了眼灵堂。“你忙前忙后许多日了却没有进去看他一眼。明日就下葬了,进去看看吧……”
    锦月怔愣,看着弘允。
    弘允淡淡一笑,如少时抚摸她的头发。“自与你相识,你便总是让我头疼。其实当年我想过,娶你还是只将你当妹妹,而今想来……还是该将你当做妹妹。”
    他轻轻吻在锦月发间,而后只身走入雪中,不停留,不回头,如旧的从容不迫,骨子里透出的高贵,骨子里透出的……寂寥。聪明如弘允,早已看了明了。
    锦儿,我终于完全得到了你,也终于,完全失去了你。
    锦月第一次踏入灵堂,弘凌遗诏吩咐不许太多人吵嚷,是以只有他的几个心腹手下在堂中烧纸钱。
    小黎和小桓这会儿被领下去了,也并不在。
    “皇后节哀,先皇若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看见您难过。”兆秀道。
    空气中仿佛还能嗅到弘凌身上的清冽味道,锦月心中些许的抽痛。“他是什么时候病的,为何要瞒着我……”
    兆秀瞟了眼李生路、江广、冯廉几人,意思让他来说。
    “十年前,先皇初到大漠沙场,负伤累累为了止痛,便服了毕节粉末,经年累月也就越来越重,待回长安时已时常病发,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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