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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为妃-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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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暴雨骤然笼罩过来!
    “说完了?”
    弘凌就站在跟前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又沉又缓,锦月止不住有些害怕地发颤,亦觉得陌生——从前的秦弘凌绝不会有这样凌厉可怕的样子,杀气腾腾。
    “我……说完了。啊!”
    双臂骤然被一双大掌钳制住,锦月整个人被捧起、不得不踮起脚尖,弘凌俯下脸盯着她:“就用这么寥寥数语,轻描淡写解释你当年的绝情绝义?”
    “……虽然寥寥数语,但,但我没有骗你,当年分手确有苦衷。”
    “是真的我就该原谅你吗?感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弘凌身体里气息横冲直撞,止不住的抖——
    “你我重逢已四月余,你却也只字不提,现在却突然来告诉我这些。说吧,你想利用这几句话换什么?”
    “是后悔了想回到本宫身边当美人姬妾,还是荣华富贵、金银珠宝,只要你说,本宫便给你!现在,我都给得起你!”
    身形晃了晃,锦月险些站不稳,他竟是如此猜想自己。锦月咬了咬唇忍下轻颤:
    “我不做姬妾,也不要金银珠宝,只求你准许,让我和小黎出宫……”
    “你现在不过逆臣余孽,顶多也不过卑微宫婢,你凭什么让本宫帮你!”
    锦月被弘凌掐住双臂箍在在掌心捧起,艰难的垫着脚尖,身子随着他激动的颤抖而一起轻颤着。
    这样近的距离近到让人心慌,锦月压下乱得没有章法的呼吸,看向一旁:
    “就当看在……看在我们曾经彼此相…爱过的份上,帮我,可以吗?”
    她的低声下气让弘凌意外。跳跃的烛光映在锦月侧脸上,隐约可见水光淋漓,仿若很快就要全数滚落下来。
    弘凌的俯视着锦月,她的侧脸轮廓依然美得足以让任何男人心动,白皙的耳际、脖颈、微微颤动的胸脯、瘦削的肩膀、玲珑的细腰。
    这是他曾经用性命去爱的女人,也是几乎要了他性命的女人。虽时隔五年,这个女人不再绫罗加身、贵不可攀,可他依然清晰的感受到……此刻内心莫名地渴望。
    “你当真,决心要走!”
    锦月不敢转脸看他,泪水随着弘凌的话决堤,静静落下面颊。
    “是,这座皇宫,我已经呆够了……”
    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从我身边逃走?告诉我你当年不是无情义绝,然后转身又说要远离皇宫,给一颗糖再给一巴掌,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萧锦月你的心是石头吗!”
    锦月只觉要被大掌摇得散架了,整个人罩在男人的狂风暴雨里,无法招架,只能无助得握住他衣襟让自己站稳。弘凌血红着眼睛盯着她,令她心慌。
    “以我的身份留下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你也说过,那些旧情都过去了、已经完了,既然如此,何必再看见彼此徒增不快。”
    “当年弘允能给你的,我现在都能给你,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你,你为什么还要走?”
    男人话语中的哀伤和颤抖令锦月意外,更不知如何面对,默默撇开眼。
    “当年我便说过,此生不嫁帝王,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后宫女人众多,以后会更多,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弘凌蓦然松手,颤颤后退两步——
    “你……嫌我脏?”
    锦月张了张口,却久久不能成句,只能沉默垂泪。
    “萧锦月,究竟爱情对你来说是什么?究竟……是能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还是……仅仅是我,秦弘凌。”
    锦月心底蓦地一震,不由望向背着烛光的男人,他高大健壮英俊更胜往昔。
    爱情是什么……
    他的质问,锦月竟一时不能接口。
    颤颤地深吸了口气,弘凌敛去激涌的情绪,仿佛又变得和往常一样冷漠、坚硬。
    “你既决心要走,我亦不留。”
    “随你吧!”
    锦月缓缓福了福身,知道得到这句话便意味着解脱、意味着可以结束所有了。
    “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说罢,锦月决绝转身而去,走到门口,便听殿中背对她的男人说“等等!”
    锦月没有回头:“殿下还有何吩咐……”
    弘凌亦没有回身,声音深沉——
    “小黎,当真……当真是你和弘允所生吗。”
    锦月心口一窒,手心攥紧。若他知道小黎的身世,不光映玉不保,她也留不住孩子、离不了宫,事态会一发不可收拾。
    锦月咬唇仰脸,逼回眼泪平静道:“你也说过,你我……你我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
    伊人离去,风从门口吹来把烛火扯得支离破碎,弘凌沉默坐在案前,只觉浑身沉重,五脏六腑不能平静。他这条复仇路,走到最后会剩下什么……
    直到三更,李生路悄悄来报——“皇宫卫尉大人今夜举家暴毙于家中!二十余口,全部中毒而死!
    卫尉是他新培植的势力,最近几日他心烦意乱而疏于照顾,没想到竟让人钻了空子。
    二十几条性命,只因他为了私事而一时疏忽……
    夜风牵动弘凌长发飘舞,杀气凌冽、妖冶可怖,和对着锦月时的模样全然不同——那已是收敛了所有凌冽之后的模样了,眼下才是五年后的他真正的气势。连李生路都不觉打了个寒颤。
    “查!两日内,本宫要结果!”
    “诺,奴才两日内必查出凶手。”
    “不,本宫要的‘结果’,不是几句话,而是凶手的命!”
    李生路胆寒噤声,跪地领命。
    看来皇后并没有理解他的警告,那可不是说说就罢了!弘凌望向殿外西斜的钩月,寂寥地高悬在黑暗得让人生寒的苍穹。
    若这条路注定孤独,他也必须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自己的身后,牵连着名为“太子…党”的无数条人命,从今往后会随着他生而生,他死,而死。
    敌人的命他可以夺,可拥护自己的人,他决不能让他们无辜送命。
    那些高高坐在龙椅、凤椅的人,曾经鄙夷地把他踩在脚下的人,终有一天他要让他们跪在面前忏悔痛哭!
    回忆往昔旧事,弘凌捏紧了拳头。
    **
    半月一休沐,宫人才能被放出宫,这次休沐在三日后。
    为了不引人瞩目,锦月提前便叮嘱了香璇和映玉都不许来送,她一个粗使宫婢哪里经得起那么大的阵仗。映玉连哭了几日不让她走,昨夜锦月才将她劝服了。
    一早天刚擦亮,锦月便拿好包袱、牵着小家伙往通北门走。小家伙这些日子被锦月说得“外面”的世界引…诱得兴奋不已,迈着小腿儿走得飞快,使劲催促锦月“娘亲快点儿娘亲快点儿”。
    锦月望着近在咫尺的宫门心情亦有些迫切。在皇宫关了五年,她太渴望自由。
    尽管出宫后谋生还有翻辛苦,但有儿子在身边,到哪里她都不会寂寞、不会害怕。
    通北门要卯时三刻才开,现在门前已熙熙攘攘地排了一长队宫人,锦月拉着孩子再其中站好。回眸,却见有辆大马车停在宫墙角落,门帘挑开着,天光还暗着,只见个墨蓝色的高大剪影,远远望着她。
    那剪影一人,略显落寞。
    锦月心中咯噔一声,那影子她太过熟悉,熟悉到她只需要余光一眼便能认出是谁!
    赶紧收回视线低首,锦月驱散眼眶的湿意,假装没有看见那落寞的男人。
    “呀娘亲,小黎、小黎好像看见……神仙叔叔了!”小黎摇头晃脑,透过宫人们一片腿缝往宫墙角落看。
    锦月赶紧将小团子拉到另一侧挡住视线:“小黎看错了,那不是神仙叔叔。”
    “是,就是!就是神仙叔叔……”
    自上次弘凌在椒泰殿对他们母子冷脸色,小团子就一直伤心了很久没提弘凌,锦月也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提,没想到还是给儿子看见了。
    “神仙叔叔……神仙叔叔!”小黎忽然挣脱锦月的手,从一片大腿缝隙里转过去,朝弘凌呜呜跑去。
    “小黎,小黎!”锦月吓得不轻,赶紧找过去,等扒开人群出来,只见马车边立着穿黑斗篷的高大男人,儿子已经扑过去抱住他双腿,呜呜哇哇地哭着不走了。
    这番动静已经引来了周围宫人的瞩目,锦月心惊肉跳,赶紧过去。
    “娘亲我不走了,走了就看不见神仙叔叔了,呜呜……”小家伙开始耍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往弘凌锦缎袍上擦,鼻孔都打起了鼻涕泡。
    “那个‘外面’再好,小黎也不去了,我要神仙叔叔……神仙叔叔,我们和解好不好,小黎这些日子好想见你!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和你说……呜呜……”
    高大的男人被他紧抱着双腿,亦有些无措,尤其是听见这呜啦啦的娃娃哭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朝锦月看来。
    锦月比他矮一头,抬眸正好看见滚兽毛的黑斗篷帽檐下,弘凌一双眼眸映着晨曦的淡蓝天光,英俊如画,不觉心口一窒。

  ☆、第二十三章 鸿门夜宴(略改)

不知是否因为早晨空气凉爽,连带让人也更能心静了,连弘凌似也收敛了凌厉,变得温和了不少。
    锦月匆忙收回视线,把儿子从弘凌金贵的黑缎袍子上扒下来。
    “小黎听话!男子汉说出的话就要负责任,你答应娘亲要走就要走,明白吗?”
    “男子汉”理论是小团子无法悖逆的原则,不甘不愿地放下了张牙舞爪朝弘凌伸着求抱的胖爪,规矩地站在锦月腿边儿,只一双泪汪汪眼睛还瞅着弘凌吸着鼻子,小模样委屈极了。
    锦月松了口气,弯下腰抱孩子,却隐约嗅到弘凌玄黑色锦缎袍服和玉带,有血腥气浸过来。锦月目光闪烁了闪烁,暴室几年,她对人血的味道很敏感。弘凌夜里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嘎啦”一声,守门士兵打开通北门——卯时三刻到了,宫人成群往外涌。
    锦月把泪汪汪的小家伙往肩上一搭,转身走朝宫门走。
    宫人只有两刻钟的时间出宫门,再晚就出不去了。
    “走了,就永远别再回来!”
    他来,难道便是为了警告她这一句?锦月顿了顿,抿了抿唇:“这自不用你说!今生今世,就此……就此别过吧!”
    走了一步,锦月顿下,些许迟疑之后道了声:“珍重。”
    片刻的沉凝后,她听见身后的男人说——“你也是……”
    锦月抬眸说罢便便走入出宫队伍中,然而眼看就要轮到她,此时通北门却忽然吱吱嘎嘎关上了!
    侍卫赶奴才们分开——“让路让路”、“让开”!
    立刻锦月面前便空旷无一人,她正想抱着小黎躲入人群,却忽然面前横来一双青袍、黑帽的太监,上回太皇太后寿宴吩咐她打扫的太极宫的老太监,满头花发,阴测测笑着一扫拂尘,挡在她跟前——
    “云衣姑娘这是急着出宫休沐呢?”
    锦月一看竟有七八个太监在他身后,立刻心如擂鼓,回首看弘凌,却见那处已没了人。
    “太皇太后有懿旨,还不快跪下接旨!”
    锦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形势所迫,只能跪下去。
    “太皇太后有旨,今日戌时甘露台听戏,东宫宣婢子徐云衣随行伺候左右,不得有误,钦此!”
    老太监高声念罢,递给锦月。
    “杂家伺候太皇太后也有三十余年了,还不见哪个宫婢能亲得她老人家懿旨通传的,看来姑娘应当有和旁人‘不同’之处啊……”他阴测测袖子掩口一笑,上下打量跪在地上的锦月,“谢恩,接旨吧。”
    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宫门,锦月咬了咬牙,接旨,“谢……太皇太后隆恩……”
    缎子做的懿旨捏在手里,滑腻柔软,却让锦月浑身一寒。
    太皇太后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宣懿旨来!难道,是她查到了什么?
    懿旨到,锦月再出不得宫门,若不然就是藐视天家、违抗圣命的杀头大罪!
    锦月不得不赶回念月殿趁着天黑戌时之前赶紧准备。一路心如擂鼓,难道是李汤出卖了自己?可李汤为人正直真诚,应该不会,除非他发现小黎是弘凌的血脉而刻意报复,否则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犹记十二三岁时,太皇太后曾来过萧府一回,彼时萧府正风光无限,太皇太后为讨好萧家,便投她父亲所好——御封了一个“长安贵女”的誉号给自己。那回只远远见过一次,而今时隔七八年,上次寿宴她去打扫也并未引起谁注意,怎生现在突然……
    锦月想起李汤曾说太皇太后交代查当年萧家的案子,难道是发现了线索。思及此处,锦月满身冷汗淋漓,如履薄冰!
    回到东宫,锦月才得知,太子弘凌也受到了太皇太后懿旨传唤,今晚甘露台看戏,同去的还有皇族宗亲的之流。届时,她便随着东宫的人一起去甘露台。
    将孩子交代给香璇照管,锦月又找了映玉交代了些预防事发的话数,能做的准备都做了。
    转眼,天色便转暗。
    东宫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甘露台。锦月身份是奴婢,自不可能乘撵而行,混在宫婢之中,随在主子撵后,幸得人众,倒也不引人瞩目。
    太子华盖一左一右轻轻摇曳在蛟龙祥云撵上,皇宫中除了帝后,便无人敢用这尊贵的明黄华盖,可见太子储君地位之非凡,历朝历代为争储君而头破血流也是理所当然。
    甘露台在太极宫北,一行人从兴安门入,走过白玉石砌的云纹长街,几曲几折,便到了甘露台。
    天色已经暗下来,戏台在湖水中临湖而建,看台在岸边被半池的芙蕖花围着,与戏台之间以一条朱廊相连。
    已零星有几位亲王、皇子、皇子妃落座,见东宫人来都侧目过来打量,锦月只轻轻抬眼一扫,便看出那些天生尊贵的人物,瞧着弘凌的撵车眼神中满是嫉妒不忿、鄙夷,以及忌惮。
    望着从蛟龙撵上踏凳下来的弘凌,锦月心中幽叹:这可,莫要是一场鸿门宴才好。
    东宫各主子刚落座,侍立在看台外一排的太监便连声击掌,声音连绵——是帝后驾到前提醒众人早做准备接驾的提醒。
    锦月与东宫十来个宫女一道垂首立在众主子后,尽量隐没在人群里,片刻便听前头太监拖长尾音连连通禀——
    “皇上驾到!”一顿后,“太皇太后、皇后、童贵妃娘娘驾到……”
    “跪迎,接驾——”
    弘凌站在众皇子之首,领头跪了下去,其余皇子、皇子妃子才依照位分一一拜下去,锦月为奴婢自然是最后跪下去的,立刻“千岁”、“万岁”的一阵呼喊,气氛严肃紧张,没有一人敢出半点儿错。
    整个甘露台气氛立刻紧绷,锦月猜不透太皇太后的用意,更是提心吊胆。
    帝后并太后两位长辈在第一排,其后是太子极众皇子,他们之后才是妃嫔。
    湖心戏台灯盏摇曳,灿如莲花,戏乐声咚咚地起了,演着老虎咬人,人死后又一戏子披头散发跪在“尸首”前呜呜大哭……
    这出名为“拨头戏”,锦月曾看过,演得是父亲被老虎咬死,儿子上山寻尸后痛哭,打死老虎的故事。故事内容是身毒国传来的,在大周演变成了戏曲。
    牢狱之灾刚过,锦月尚还体虚,站了一会儿便有些累,脸颊和四肢都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抬眸竟见前头坐在众皇子首位的弘凌,也正回头来,两人视线对个正着。
    锦月正在不知是回应还是低眸当没看到,便见弘凌微微颔首、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锦月低头,心中的不安竟随着那个宁和的眼神,消退了不少。
    不一会儿,一旁有个小太监猫着腰过来,默不作声递给锦月个小东西,锦月接过一看,竟然是巴掌大的一个暖石锦袋——把烧汤的鹅卵石装在锦袋里,专门暖手的。
    锦月正要问小太监是谁给的,前头便有了动静
    前头弘凌之侧,穿暗红色、绣金团云纹锦衣的皇子突然站起来,对帝后席殷勤说话——
    “父皇母后、太皇祖母,这出戏讲的是儿子为父报仇的故事,儿臣稍作了些改进,当更精良,望父皇、母后、太皇祖母能喜欢。”
    锦月晓得这人,是弘凌之前的废太子,排行第六,弘实,弘允死后他顶班当了四年的太子,长得虽端正儒雅,却骄奢享乐样样不少。
    半年前皇帝迫于弘凌压力,才将他废了改立。
    “皇儿有心。”说话的是废太子的生母童贵妃,“陛下,弘实为了这出戏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研究呢,手手都是亲自督导,您可喜欢?”
    皇帝、太皇太后勉强赞了几句。
    这时戏台上,那孝子已开始打虎。
    片刻那“老虎”便丢了头套,变成了人,台词竟然是两兄弟!扮老虎的是兄长,它吃了父亲,弟弟报仇怒打兄长,棍棍到肉,竟是真打!
    老虎被打得满地找牙、哀声叫着求饶。
    然而,那弟弟口中却喊着老虎“四哥”!
    谁人不知,弘凌排行第四,这分明是含沙射影、当众羞辱弘凌!
    立刻满场人屏气凝神,连帝后都噤了声,唯有戏台上的“四哥”被弟弟打得嗷嗷痛叫求饶声,无比狼狈。
    弘实睨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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