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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颜策-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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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迟没有立即出东宫,而是去了凤凰西苑。
  他落身站在院中,方嬷嬷发现了人,连忙走上前见礼,“太子殿下!您……”
  云迟打断她的话,“秋月呢?”
  方嬷嬷一愣,连忙回话,“回殿下,还在醉睡着未醒。”
  云迟温凉地吩咐,“泼醒她。”
  方嬷嬷虽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但见云迟脸色不好,连忙应是,去了秋月房里。
  秋月本就睡了两日一夜,也该快醒了,如今冷水一泼,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很快就醒来了。她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方嬷嬷,纳闷,“嬷嬷,你干嘛泼我?”
  方嬷嬷立即低声解释,“秋月姑娘,对不住了,是太子殿下要见你。”
  秋月激灵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立即下了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凉水,问,“殿下要见我?可是我家小姐出了什么事儿?”
  方嬷嬷摇头,“尚不知道,太子妃半个时辰前去逛园子了,不让人跟着,殿下是刚刚突然来的。你既醒了,殿下就在院中,快出去见礼吧!殿下脸色不好,别让他久等。”
  秋月一听,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麻溜地出了房门,果然见云迟负手而立站在院中,她连忙上前见礼,“太子殿下!”
  云迟瞅了秋月一眼,眼神有些凉,问,“据说你自小便跟在太子妃身边,可有什么法子能尽快追踪到太子妃的踪迹?”
  秋月一怔,脱口问,“我家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云迟淡淡道,“她被人劫走了。”
  秋月面色一变,脑中混沌了那么一下,立马想谁会来东宫劫走她家小姐?难道是小姐自己要走?但是怎么会将她扔在了这里?要走也该带上她啊!
  她心里打着转,奈何刚醒来,什么状况也不明,见云迟脸色温凉,凉中透着冷,只能对他摇头,“奴婢刚睡醒,小姐失踪,奴婢不知,奴婢没法子能尽快找到她。”
  云迟眯起眼睛,“当真?”
  秋月点头,“不敢欺瞒太子殿下。”
  云迟盯着她,“不敢吗?”话落,周身气压骤然一沉,“我看未必。”
  秋月胆颤了一下,顿时跪在了地上,不再言语。
  云迟温凉地说,“临安花颜,从小到大,喜欢带着一名婢女常年混迹于市井,多年来,不但不曾吃过亏,还十分吃得开。无论是三教九流,还是地痞无赖,都与之称兄道弟,交情斐然。能跟在她身边在市井中混了多年,你让本宫如何相信你没有找到她的法子?”
  秋月脸一白,心里顿时拔凉,抬起头,咬着唇看着云迟,横下心问,“请殿下告知,是谁劫走了我家小姐?”
  云迟也不隐瞒,“苏子斩。”
  秋月一惊,想着花颜砸了顺方赌坊的场子,苏子斩转日送来一坛酒,如今将人劫走,他不会是要对小姐下杀手吧?想起苏子斩面对人时一身冰寒凛冽的寒气,她有些拿不准。
  但跑来东宫劫人?他这胆子大得也未免太能撑破天了些!
  苏子斩果然名不虚传。
  她揪着心挣扎了片刻,见云迟等着她的答复,心下为难起来,是告诉?还是不告诉?告诉的话,以后一旦找不到小姐,太子殿下就会拿她试问,她就会成了小姐的软肋,若不告诉,万一小姐出了事儿可怎么办?
  云迟见秋月久久不语,慢慢地凉声道,“她如今是本宫的准太子妃,将来便是本宫实打实的太子妃,你可想好了。”
  秋月心下一紧,猛地警醒,垂下头,沉重地摇头,一字一句地说,“回太子殿下,奴婢没有法子追踪我家小姐的痕迹,请殿下恕罪,尽快派人找我家小姐吧!”
  云迟看着秋月,她头低得低低的,发丝被凉水打湿,些许拧在一起,周身有一股子打死也不会说的倔强和执拗以及忠心,他将排山倒海的压力砸向秋月。
  秋月的脸唇都有些青白了,但依旧稳稳地跪着,一声不再吭。
  片刻,云迟收了寒气,转身出了凤凰西苑。
  秋月身上山海一般的压力散去,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想着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在苏子斩身上吃亏,奴婢这一次真真是在龙头上拔胡须了,敢挡了太子殿下逼问,她觉得以后她头上的天都是灰蒙蒙的亮不起来了。
  云迟出了凤凰西苑,足尖轻点,踏着楼阁殿宇,也出了东宫。
  小忠子在书房里给陆之凌端茶倒水,陪着说话,刚说几句话,陆之凌聪明地便觉出不对劲来。忽然开口,“太子殿下是不是有要事儿急办?既然如此,本世子就改日再来叨扰。”说完,便站起了身。
  小忠子想也不想立即否决,“没有的事儿,殿下稍后便回,世子稍等。”
  陆之凌才不信,挥手推开了书房的窗子,转眼间,衣袂卷起一阵微风,人便出了书房。
  小忠子暗叫不好,连忙大喊,“快,拦住陆世子!”
  可是陆之凌是谁?四大公子的名号他坐了一席之地,没有个厉害的茬子,是拦不住他的。尤其是如今云迟将云影和十二云卫都调派了出去,东宫的一众侍卫虽然也都是高手,但还是拦不住陆之凌,再加之,消息刚送进宫,七公主还没来,自然更无人拦阻得住他。
  几个起落,陆之凌便踏着屋脊高墙,飘然地出了东宫。
  小忠子眼见着人溜走了,对着空气直跺脚,无奈地对府卫挥手,“罢了罢了,都撤了吧!”说完,招手,“来人,再去告诉七公主一声,别来了,人走了。”
  话落,他连连哀叹,想着陆世子也太狡猾了,他刚进去跟他说几句话,就被他看出了破绽,怪不得敬国公用尽法子都看不住他整日里不着调地在外面乱跑。
  他不停地拍自己脑门,暗骂自己笨蛋,真是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安排了。


第二十八章 冷梅香暖
  苏子斩带着花颜出了东宫后,没察觉到身后有人立即追来的动静,他便没立马出城,而是停在了东宫后街一处荒废许久无人居住的院落房顶上。
  院中杂草丛生,房顶上也长着草。
  花颜打量了一圈,挑眉,笑问,“不是说去半壁山清水寺吗?怎么来了这里?你不会是让我与你坐在这破房顶上,对着一院子杂草饮这一坛好酒吧?”
  “急什么?不安排一番,今夜如何能陪你好好饮酒?云迟可不是吃素的,如今没人追来,不代表稍后没有。”苏子斩说着,挥手,“青魂!”
  “公子!”一人无声无息落在了院中。
  花颜瞅着这突然出现的人影,惊异其隐藏的功夫,明明是人,就如一个魂影。
  苏子斩吩咐,“传令十三星魂,每人抱一坛醉红颜,给我骑最快的马出城,沿着四面八方,跑出百里。”
  “是!”青魂应声,瞬间离开了。
  花颜惊叹,“好俊的功夫!”
  苏子斩笑了一声,手扣住了花颜手腕,正巧把到了她的脉搏,须臾,凝眉,“你没有武功?”
  花颜笑看着他的手,白皙如玉,是一双极美的手,只是可惜,手骨太凉太冰了。若是夏季,可以帮人握手解酷热,若是冬季,贴着怕是就会冻结一层冰吧?
  她诚然地点头,“我一个女子,要什么武功?能学好一手赌技,走遍天下,不会穷困潦倒没银子花就够了。”
  苏子斩闻言大笑,“有道理。”
  说完,便抱着她足尖轻点,飘离了这处荒废无人居住的院落,很快便出了北城。在城外,拇指和中指放在唇边,打了个口哨,一匹马来到近前,他带着花颜翻身上马,不隐蔽地走上官道,纵马疾驰,前往半壁山清水寺。
  花颜坐在苏子斩身前,疾驰的骏马带起疾风,她有些受不住地将头扭回身后,对苏子斩说,“我受不住,恐怕到了地方,我这脸也被风吹裂了。”
  苏子斩想说娇气,但看着坐在他身前的女子,纤瘦娇柔,没几两肉,将话憋了回去,随手脱了自己身上的衣袍,裹在了她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奔驰的马速却丝毫未停。
  衣袍挡住了风刀子,花颜顿时觉得舒服了些,窝在苏子斩的袍子里,口鼻间是他清冽寒凉的冷梅香,背后是他坚硬如铁的胸膛,暗暗想着,明明是从内到外都透着让人齿骨发冷的人,偏偏这一刻,让她觉得温暖。
  苏子斩,真是一个矛盾到了极致的人。
  三十里的路,苏子斩骑快马,风驰电掣,只用了两刻。
  来到半壁山下,苏子斩猛地勒住马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驻足。
  花颜今日来了葵水,本就身体不适,如今这一番颠簸,她胃里不好受,身子便更是软得跟没骨头一般了。
  苏子斩抱着花颜下马,松开手,花颜便软软地坐到了地上。
  苏子斩随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骏马转了个弯,撒欢地向别处驰去。他回头瞅着花颜,不客气地嘲笑,“这么弱不禁风?”
  花颜抱着他的衣袍,看着他脱了外袍后露出的一身劲装,宽肩窄腰,瘦峭挺拔,再加之隽逸绝伦的面容,因纵马疾驰微微散乱了的几缕青丝,好看得不得了。
  她看了片刻,扁扁嘴,有气无力地说,“我来葵水了,走得匆忙,忘记带垫着的布包了,你有没有办法找到这种女人用的东西?”
  苏子斩闻言身子一僵,顿时木里当地,没了反应。
  花颜暗叹,如今她不是故意的,是真的走得匆忙忘了,此时与他在一起,羞臊什么的,也顾不得了。反正如今天黑了,她脸皮厚得很,若是不让他帮着找到那东西,她如今腿软脚软外加胃里难受,是哪里也走不去的。
  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怎么好好地喝酒?
  倒霉催的!
  苏子斩的面色在夜风里冷一阵热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紫一阵,有生以来,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棘手的事儿。
  天下的诸事放在他面前,苏子斩自诩从来没有为难过,全凭心性喜好,他素来行事干脆。哪怕是跟东宫太子抢人,劫他的准太子妃,他都利落不拖泥带水。
  可是如今,在这半壁山下,方圆三十里,除了山上住着的一群和尚,十里外一个孤寡老头带着个傻儿子开设的茶棚,再没一处有女人居住之地,他去哪里给她找劳什子见鬼的女人用来垫葵水的布包?
  花颜瞅着苏子斩,在夜色里,欣赏着他脸色变化,奇异地觉得真是赚了,原来苏子斩的脸上竟然除了冷寒冷冽冰啸,还能看到这么多颜色。
  这可是苏子斩啊!
  天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苏子斩!
  苏子斩木立了片刻,对上她的视线,忽然恼怒地瞪着她,“你那是什么表情?”说完,盯着她死死地满带杀气地问,“你是在拿我开涮?开我玩笑?糊弄我好玩?”
  花颜无力地耸肩,“用不了多久,你不管我的话,我身下的衣裙就会透湿,我巴不得与你好好喝酒,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你玩笑?我又不是傻透了!”
  苏子斩闻言仔细地打量她,见她神色认真,不像说假,脸色苍白虚弱,坐在地上没骨头一般,他面上又难看了起来,愤怒道,“这种事情,你身为女人,怎么不想着?如今你让我哪里去给你想办法找那种东西?”
  花颜自是知道方圆三十里,没女人居住,他说得没错,着实难为他了。她揉揉眉心,也拜服自己地说,“突然见到你提着酒出现,见了美酒,一时昏了头,真是忘了。”
  苏子斩气急,转身就走,“你自己待在这里等着云迟吧,他总会找来,让他带你去找。”
  说完,当真走了,转眼就没了影。
  花颜抱着苏子斩的衣袍,坐在地上,一时间在夜风里哭笑不得。
  这苏子斩,如今也是落荒而逃了?
  她郁闷又好笑了片刻,转头瞅见一旁的酒坛,醉红颜未开坛,酒香却扑鼻,她松开衣袍,拿过酒坛,抱在怀里,想着不管怎地,这酒还是要喝的,否则今天就白遭了一场纵马疾驰的罪了。
  既然苏子斩不再管她,云迟早晚要找来,一旦他来了,这酒定然是不让她喝了,趁着他还没找来的空档,不管布包漏不漏,还是先将酒喝了才是上策。
  她刚要拧开酒坛,苏子斩一阵风似地刮了回来,伸手一把夺过酒坛,气怒道,“你这女人,如今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喝酒?你就不怕血漫半壁山?”
  花颜抬眼看苏子斩去而复返,听着他的话,嘴角抽了抽,哼哼道,“我以为你不管我了呢,趁着云迟没来,这酒总要喝掉。”
  苏子斩难得地被气笑,伸手一把拽起了她,恼怒道,“跟我走。”
  花颜被她拽得踉跄了一步,问,“去哪里?”
  “半壁山后山涧三十里外,有一处尼姑庵,尼姑也是女人,应该能找到那东西。”苏子斩磨着牙道。
  花颜瞅了一眼他说的方向,道,“可是你将马放走了,我们怎么去?”
  苏子斩凉飕飕地咬牙说,“走去!”
  花颜苦下脸,三十里地,累死她得了,摇头,“我走不动。”
  苏子斩恼怒地回头瞪着她。
  花颜无力地对他说,“算了,你将我扔在这里好了,我还是等云迟找来吧!他死活让我做这个太子妃,估计不会明明知道你劫我出来不管我的。”
  苏子斩寒笑,“你的意思是,今日本公子辛苦带你出来喝酒,连最隐秘的暗卫都派出去了,和着白折腾了?”
  花颜瞅着他,“不白折腾又能怎么办?三十里地呢,我真走不动……”
  苏子斩气血上涌,背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弯下身子,僵硬地说,“上来,我背你,翻山过去。”
  花颜一怔。
  苏子斩怒斥,“快点儿,还磨蹭什么!”
  花颜看着他的后背,以及弯下的身子,凝视了许久,慢慢地将他手中的酒坛重新地拎回怀里,抱着酒坛,默默地爬上了他的背。


第二十九章 落宿尼庵
  花颜不知道苏子斩有没有背过什么人,但是她是第一次被人背着走路。
  拎着大酒坛趴在他的后背上,他不是那个天下人人惧怕,闻风丧胆,稍有不慎就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的阴冷怪癖的子斩公子,只是个会恼会怒会气会笑,七情六欲集于一身的贵公子。
  今日随他出来喝酒,她顶着太子妃的名头,做出这样的事儿太不像话,但她却觉得自己做了极正确的一件事儿。
  不如此,哪里能见识到这样的苏子斩?
  半壁山山风寂寂,清水寺钟鼓声声,木鱼一下一下地敲着,蹒跚而上的脚步声沙沙稳健而行。
  灌木草丛高深,掩藏了两个人的影子,醉红颜的酒香一路飘散在风里。
  花颜安静地趴在苏子斩的背上,他后背也如他的手一样,透骨的冷寒,她身上依旧裹着他的外袍,丝毫也感觉不到冷。
  一路安静。
  苏子斩背着花颜上了一个山头,见他没有停歇片刻的打算,花颜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她刚碰到他额头,苏子斩忽然恼怒,“你干什么?”
  花颜撤回手,平静地说,“我想看看你出汗没有?要不要歇一会儿?”
  苏子斩摇头,僵硬地说,“我不累。”
  花颜回头瞅了一眼,低声说,“不累也歇歇吧,我们将这一坛酒洒半坛在这里,让这一片半壁山都溢满酒香才能躲避过追查,否则我怕你刚背我到了地方,还没喝上酒,后面的人就追踪到了,那才是白折腾一场。”顿了顿,叹息,“你这醉红颜实在太香了。”
  苏子斩闻言停下脚步,将花颜放下,回身看着她,眸光有一抹光,一闪而逝。
  花颜见他同意,便将封存酒坛的塞子拔开,肉疼地扬手倒出酒水,洒了一地。霎时间,酒香四溢,飘散在风里,四下飘远。
  花颜掂掂酒坛,看看地上的酒水,心疼不已地拧上塞子,口中道,“便宜土地公公了。”
  苏子斩忽然笑了,“半坛酒而已,舍得什么?你若是想喝,以后随时可以找我拿。”
  花颜顿时不心疼了,扬眉,“当真?”
  苏子斩颔首,“当真。”说完,便背转过身,弯下腰,“上来,快点儿。”
  花颜也不客气,抱着半坛酒又爬上了苏子斩的后背。
  苏子斩脚步奇快,不多时,便下了山,之后,沿着无人走过的山林险坡,又攀岩上另一座山头。
  花颜被酒香熏得晕晕乎乎地想着,那半坛酒当真是将整个半壁山都染上酒香了。住在清水寺的那些老和尚们,今日也闻闻酒香,没戒了戒律的,也能过过酒瘾。
  三十里的路,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苏子斩背着花颜,上山下坡,攀走险路,没喊一声累,自从倒出了半坛酒稍歇了那么片刻后,便再也没停歇。
  一座小小的尼姑庵映在眼前时,花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着还算来得快,再晚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虽然不会血漫半壁山,但一定会血漫背着她的苏子斩了。
  来到庵堂前,“道静庵”三个字在月色里照得清楚。
  苏子斩放下花颜,回身对她说,“你去敲门,找你要的东西。”
  花颜瞅着他,他的脸有些白,周身却无汗,想必因为他身体极畏寒的原因,所以,无论如何累都不会出汗。
  “看我做什么?难道你要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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