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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颜策-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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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也必定要拉上花颜一起陪着他。
  他不知道这世间别人都是如何对待情爱一事的,他所了解到的关于他父皇和母后,关于他姨母与武威候,关于朝中文武百官们,关于天下富商百姓们,大多数人都妻妾成群。
  他父皇说深爱她母后,为了绵延皇室子嗣,三千后宫都住满了。
  武威候说深爱姨母,但武威候府的妾室同样有好几房,住满了侯府内院的所有院子,庶出子嗣有好几个,虽不受他疼爱,虽及不上苏子斩嫡系公子的地位,但都是他的子女。
  朝中的文武百官只有少数那么两个人没有妻妾成群,是因为一个家有悍妇,一个不喜女色有龙阳之好。
  天下的富商们因为有很多银子,以多纳妾显示自己的本事,大多数喜好炫耀。
  平民百姓家里,是因为穷苦,娶不起,才会一个丈夫一个妻子地过日子。
  他唯一仅见的只临安花家与这世人都不同,临安花家所有人皆是一个丈夫一个妻子,世世代代,家族和睦,夫妻和美,未听闻一丝半点的龃龉。
  他以前不知临安花家到底如何夫妻深情,但主持方丈说四十年前在临安花家便有他这样感同身受之事出现过,他想,大抵他也不算是天下独一个恨不得将心爱之人吞食入腹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的人。
  他真的很爱花颜,爱惨了花颜,爱到骨血相连,恨不得成为一体,爱到他连自己几乎都不认识了。
  如今,他能感同身受她的疼和痛,也算是身与心都是一体了吧?
  他千思万想着,脸埋在花颜手心里,许久许久都没动。
  屋中极静,落针可闻,没有一人进来打扰,就连小忠子进来瞄了一眼花颜后,看到这样的云迟,都悄悄地关上了房门退了出去。
  直到花颜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房中的宁静。
  花颜的声音细若蚊吟的沙哑,“堂堂太子呢,这般没出息,你见到我,不是应该抱着我哄着我赶快醒来吗?怎么蹲在炕沿边哭起来了?我的手里可存不住尊贵的泪。”
  云迟猛地抬头,眼前一片迷蒙,他这才发现,竟然不知何时落泪了。他却顾不得伸手擦泪,睁着眼睛,便这样看着花颜。
  花颜费力地抬手,虽极慢,但还是够到了云迟的脸,指腹轻轻从他眼帘处擦过,指尖一片湿润,让她心疼不已地扁起了嘴角,“好心疼啊,云迟,你怎么能让人这么心疼呢。”
  云迟伸手猛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眼眸紧紧地锁住她,一刻也不想放开,动了动嘴角,没能发出声音。
  花颜轻声虚弱地说,“抓着我的手不管用,我很想你呢,快抱抱我。”
  云迟闻言立即松开了她的手起身,大约是蹲的太久,腿麻了,趔趄了一下,但仍旧忍着麻稳稳地站住,小心地伸手托起了她的身子,将她抱了起来,抱在了怀里,顺势坐在了床上。
  花颜动了动脑袋,将脸埋在了他心口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声嘟囔,“唔,凤凰木的香味,我这几日想疯了,就恨不得你立马出现抱抱我……”
  云迟抱着花颜,觉得轻若羽毛,他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沙哑地说,“既然想我,为何不让我来北地?为何受了如此重伤非要瞒我?”
  花颜轻叹,软软地说,“人就是这么奇怪,我既想你顾着江山天下社稷朝纲肩头责任,又想你不顾一切疼我爱我宠我眼里心里全是我。理智与感情,倾轧拔河,但终究,我还是……”
  云迟接过她的话,“终究还是愿我重天下重过你吗?”
  花颜抬眼,看着云迟的眼睛,云迟也看着她的,清泉般的眸光一片深深浓郁,若这一双眼眸能装得下四海深情,那么此时,她毫不怀疑,云迟的眼里,装了四海深情。
  花颜盯着云迟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摇摇头,改口说,“女人惯会口是心非,我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心里还是想你陪着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掷地有声地补充,“不是走黄泉路,而是活着走这世间路。”
  云迟眸光的浓郁一刹那破碎开,露出璀璨的明亮的光泽,他眸中似落了日月星辰,紧紧地看着花颜,暗哑的声音问,“当真?”
  花颜肯定地点头,“嗯,当真。”
  云迟看着她,慢慢地缓缓地笑了,伸手轻轻点她鼻尖,眼底的星辰落满了春风的温柔,“这可是你说的,不准食言。”
  “嗯,不食言。”花颜伸手费力地搂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嗅着他身上清冽的凤凰木香,喃喃道,“就算阎王爷掐着我喉咙拖我入地狱,给我扒下一层皮,只剩累累白骨,我也要爬着出鬼门关,与你相守一世。”
  云迟心中触动,眼睛又一瞬间的湿热,若没有此次对她感同身受,她说这样的话,他怕是不能体会其中的重量与煎熬,但如今,他真切地能体会到,花颜对他,比山海还重。
  她大约就是这样的女子,为爱不惜飞蛾扑火,四百年前,怀玉帝终究不懂她的爱。幸好,四百年后,他懂。
  他不止懂,对她的深情同样如山如海。
  他抱着花颜,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只关情,无关欲。
  花颜不再说话,安静地任云迟抱了好一会儿,才满足地轻叹,“上天待我终究算得上仁厚,又给了我一条生路。”
  云迟低头看着她,“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这么好,连上天也舍不得的。”
  花颜轻笑,“上天估计是怜悯我,或者我是沾了你这个上天所定的真命天子的光,不想我祸害你陪我去死,为了众生百姓,放了我。”话落,又伸手摸着他的脸,“你说你怎么这么傻?竟然与我一样遭这个罪。”
  云迟摇摇头,“我恨不得以身代你受罪,只是可惜,不能代替你。”
  花颜笑看着他,“不但不能代替我,还多了一个你遭罪。”话落,她指尖划过他眉目轮廓,温柔地问,“如今见了我,还疼吗?”
  云迟摇头,“不疼了,已好了。”话落,眸光满是心疼,“我知你如今依旧浑身疼痛,我倒希望,继续陪着你一起疼痛。”
  “傻。”花颜又笑,“你这般被折腾的模样已够我心疼了,哪里还有你这样继续想找罪受的人?你如今来了,多抱抱我,我就不疼了。”话落,她轻叹,“小时候听祖父祖母说起当年他们情深如海感同身受时,我常觉得羡慕,如今,轮到自己,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羡慕了。”
  云迟轻抱着她,也轻轻地摸着她眉目脸庞,他明白她话里隐藏的意思,那是跨越了四百年的遗憾与辛酸,在情爱上,她是被辜负的那一个。如今,他与她感同身受,她太明白自己遭的这份罪有多疼痛多煎熬,所以,是反过来心疼他舍不得他了。
  得了他的厚爱,真真正正是这世间最大的福气,他不明白怎么有人舍得让她伤心难过痛楚?
  他低下头,轻轻吻她唇边,蜻蜓点水,轻而重地说,“花颜,死生相随,永不相负。”
  花颜搂着云迟脖子的手紧了紧,重重地点头,以前,她压制着克制着感情,理智地铺好所有那些她自己认为对云迟好的路,但是如今,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她算是真真正正地醒悟了。
  她舍不得他,早已经与他身心骨血相连,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他甘愿,她都与他一起。今生,她拼尽所有的力气,也要陪着他生,陪着他坐揽南楚江山,陪着他熔炉百炼天下。
  云迟这么好,她舍不得让他伤心绝望,深爱一个人,大概就是给他所需的,若他生命里必不可少她,那么,她就把自己的命交给他,除了他,谁也不能夺走。


第五十一章 (一更)
  花颜因为云迟的到来而醒来,挣扎着与他说了半晌话后,终于受不住,眼帘渐渐地阖上,在他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云迟正说着话,听着花颜没了声,均匀的呼吸声传出,这才知道她睡着了。他又是一阵心揪的疼,他如今见了她,身体已好了,可是她定然还极其煎熬难受。
  他怕她睡的不舒服,轻轻地将她放回了炕上,给她盖上了被子。
  小忠子听到屋中没了说话声,悄悄探头瞅了一眼,见花颜睡着了,小声问,“殿下,您两日滴米未进,用些饭菜吧!”
  云迟倚在花颜身边,眼睛舍不得从她脸上离开,手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没有胃口,吃不下。”
  小忠子脸一垮,太子殿下都见到太子妃了,太子妃虽身子不好,但总归是没有性命危险,怎么还没有胃口吃不下啊?他觉得他劝不了云迟,看向一旁的采青。
  采青早先也被花颜绝了脉息一事吓坏了,如今醒来,依旧惊魂未定,得知花颜没事儿,松了一口气,见到云迟来了,更是心底一松,她见小忠子看她,她也摇摇头,这个时候,殿下心里眼里都是太子妃,哪里还有胃口?
  小忠子见采青摇头,瞪眼,无声地问,“那怎么办?殿下不能饿着?这样下去,身子会垮掉的。”
  采青想了想,无声地说,“请少夫人来劝太子殿下吧。”
  小忠子还不知道少夫人说的是夏缘,看着采青问,“谁是少夫人?”
  “夏缘,花灼公子的未婚妻。”采青立即道。
  小忠子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连忙点头,“我去找她,她是在厨房吧?”
  采青点点头。
  小忠子立即跑去了厨房。
  夏缘已经想到云迟奔波而来,想必这两日如花灼一样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在夏泽离开后,她又继续下厨给云迟做了几个菜。
  小忠子到了厨房,便闻到了一阵饭菜飘香,顿时觉得饿极了,太子殿下滴米未进,他这个做奴才的也食不知味,所以,从京城到这里,等于一路喝着冷风来的。他深吸一口气,迈进了门槛。
  夏缘在做菜,猎户人家的厨房不大,但十分干净,夏缘拎着锅铲在翻炒,天不绝在厨房里一边盯着熬人参汤,一边给花颜烧火。
  见到小忠子来,夏缘抽空回头瞅了一眼,问,“小忠子公公,太子殿下是不是饿了?饭菜马上就好了。”
  小忠子给夏缘打了个千,苦着脸说,“少夫人,您去劝劝太子殿下吧!他都两日夜滴米未进了,奴才刚刚劝他吃饭,他说没胃口,殿下自从太子妃受了重伤,便跟着一起感同身受,折腾了好几日了。”
  夏缘一听立即放下了锅铲,不太相信自己能做好这件事儿地说,“我去劝管用吗?”
  “奴才和采青都不敢劝,殿下近来脾气大着呢,奴才劝了多回,差点儿被殿下赶出东宫,您劝也许就管用,毕竟您是少夫人。”小忠子又拱手,“殿下再不吃饭,身体会垮的。”
  夏缘闻言点头,“我先炒完这个菜,一会儿去试试。”
  小忠子顿时感恩戴德,“多谢少夫人。”
  夏缘快速地炒完了手里的菜,四菜一汤,端了托盘,出了厨房。
  小忠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恨不得把夏缘供起来,觉得这么色香味俱全的菜,就算太子殿下没食欲,闻到了香味,看一眼,也许保不准就有食欲了。
  夏缘来到门口,深吸一口气,对里面喊,“太子殿下。”
  云迟听出是夏缘的声音,“嗯”了一声,温声问,“少夫人,可有事儿?”
  夏缘立即说,“据说您已两日滴米未进了,我特意吵了几个菜给殿下,太子妃也不愿意您饿着的,还请殿下保重身体,切莫任性。”
  小忠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夏缘,对她顿时敬仰如滔滔江水,刮目相看。
  云迟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哑然失笑,从花颜脸上移开视线,慢慢地坐起身,笑着说,“端进来吧!”
  小忠子松了一口气,心里对夏缘千恩万谢一万遍。
  采青立即推开了房门,让夏缘进入。
  夏缘端着托盘进了屋,采青和小忠子立即跟着进屋将屋中桌子上早先花灼等人吃了一半的冷菜残羹收走,摆上了新的饭菜。两荤两素一汤一粥。
  屋中霎时满室飘香。
  云迟看了一眼,微笑,“不错,堪比皇宫御厨。”
  夏缘抿着嘴笑,看向床上的花颜,“太子妃最喜欢吃我做的饭菜了,她如今又睡着了,殿下多吃些,也算替她吃了。”
  云迟回头瞅花颜,见她睡得纯熟,模样纯然,看起来十分香甜,他想着她真是也许好多日没好好睡了,如今能够这般熟睡,显然十分难得。
  他点头,对夏缘说,“将饭菜挪去堂屋吧,让她先好好睡一觉。”
  夏缘明白云迟的意思,他不会如花灼一般恶劣,他吃着想馋醒花颜,当然此一时彼一时。她笑着点头,“听太子殿下的。”
  夏缘将饭菜挪去了外堂屋,云迟出了内室,坐在外堂屋用饭。
  夏缘摆好饭菜,本要去厨房,云迟却摆手让她坐下,对她温声道,“说说这几日吧!她是怎么过来的。”
  夏缘闻言坐下身,想起这几日心惊胆战,先是红了眼睛,接着叹了口气,怕他一边吃她一边说,他是吃不下饭的,于是道,“殿下先用饭菜吧!待殿下吃完了,我再与你仔细说。”
  云迟何其聪明,闻言点了点头。
  不多时,云迟用完了饭菜,放下筷子,看着夏缘。
  夏缘将当日花颜如何摆脱那统领带着梅花印卫与五十万兵马的追杀,如何两次动用灵力枯竭,如何受伤后疼的难受连觉也睡不着,幸亏有陆世子在,每日将她哄睡几次,才熬过了这几天,尤其是今日,花灼和云迟没来之前,一度气绝,将他们所有人都吓的魂飞魄散。
  云迟静静地听着,夏缘说完,他久久没说话。
  夏缘怕他心中难受得落了结气郁伤身,落下心疾,便道,“我观殿下面相似病态明显,我帮殿下把把脉吧,怕是需用些汤药。”
  小忠子立即在一旁说,“有劳少夫人了,殿下早先就得了风寒,一直未好,后来又因为太子妃……”
  云迟偏头瞅了小忠子一眼,将手递给了夏缘。
  小忠子立即闭了嘴,期待地看着夏缘。
  夏缘了然小忠子的未尽之言,从怀中拿出帕子,垫在云迟的手腕处,隔着帕子为云迟把脉。片刻后,她撤回手,拿回帕子,皱着眉头道,“殿下的伤寒确实拖的太久了,伤了肺腑,且身体积郁已久,需疏散郁气,我为殿下开个方子,殿下怕是要用上十天半个月的药。”
  “无妨,你只管开药方子。”云迟摇头。
  夏缘颔首,走到桌前,提笔给云迟开了一个药方子,小忠子刚要接过,他摇头,“反正我每日也要给太子妃煎药,一起将殿下的煎了就是了。”
  小忠子缩回了手,又对夏缘道谢,如今的夏缘可不是昔日的太子妃身边的婢女秋月了。她与在东宫时大为不同,身上隐隐有着与花灼三分相同的气韵,让人不敢轻忽。
  夏缘拿了药方,去了厨房,临走前,对云迟道,“殿下脾劳内伤,赶紧歇着吧。”
  云迟点点头,回了里屋。
  花颜依旧躺在炕上睡的熟,他脱了鞋靴,将花颜搂在了怀里,也闭上了眼睛。
  小忠子悄悄地关上了房门,抬头看了一眼低矮的房檐棚顶,想着这户猎户人家八辈子积德行善了,竟然来住了太子殿下、太子妃等一众人物,待殿下与太子妃离开之日,这赏赐定然少不了的,这猎户人家以后还用上山打什么柴啊?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云迟的确是累了,躺在花颜身边没多久,便于她一起睡了。
  夏缘到了厨房后,开始动手给云迟煎药,天不绝拿过药方子看了一眼,点点头,夸了一句,“嗯,可以出师了。”话落,又放下药方子,感慨道,“太子殿下的确不错,怪不得小丫头掏心掏肺对他好,能如此感同身受千里奔波而来,死也值了。”


第五十二章 (二更)
  这世上有多少的如海深情,云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对花颜有多深情。
  当然,天不绝更不知道,他一生唯一的一次动了娶妻的念头,却在半途中夭折,他那时只遗憾了些罢了,从未去探究过原因,也没想过抗争,归根究底,他还是觉得年龄的落差是他跨不过去的坎,那个在芳华少时爱慕他的女子值得更好的人。
  他一生救死扶伤无数,到头来,也再没动过娶妻的心思,没找到那个让他再想从医术医痴中分出几分心思来相伴的女子。
  所以,对于云迟与花颜,他也是分外感慨,年岁轻轻,哪里来的这么多深情?
  夏缘呸呸了两声,不满地说,“师傅您就是这张嘴不讨喜,明明是好话,到你嘴里,说什么死不死的。花颜是不会死的,她会好好地活着的。有太子殿下在,她才舍不得死呢。”
  天不绝胡子翘了翘,“能耐了是不是?有花灼护着你了是不是?竟然动不动就教训起师傅来了?”
  夏缘一噎,扭过身,不再理他,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面对这个师傅的脾气,这么多年她也吃透了。
  天不绝嘟囔了一句,“臭丫头,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有人能够不死,人活一辈子,或早或晚,都会一副棺材一培黄土。死生看淡,情深情浅别太执着,才能活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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