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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颜仰起脸,也露出些微笑意,“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换一种说法,以后,谁不惹我,我也不惹谁,尽量循规蹈矩,若是谁惹我,我就不客气,届时,我得罪了谁,你就为我善后,总之,我真嫁了你,便是你的颜面了,你太纵容我也不好。”
云迟似被这番话彻底地愉悦了,深深地笑了起来,温柔地说,“能纵容你,是我求来的福气,心甘情愿之至。”
第六十五章 (二更)
傍晚,用过晚膳,云迟命小忠子给花颜找来一支羽毛笔,然后打发了要侍候的小忠子,亲自动手为花颜磨墨。
花颜握着羽毛笔,偏头瞅着他,半响,难得调笑,“红袖添香呦!”
云迟低笑,云纹水袖轻轻撩起,拂过她的脸颊,“以后你身子好了,换你为我做这等风雅事儿。”
花颜转过头,痛快地答应,“好!”
她手骨依旧绵软,身子也软得提不起多少力气,只能一半支撑着云迟立在她身旁的身子,一半靠在桌案上,幸好羽毛笔很轻,很好用,即便写不出字迹风骨,但写出来的字迹依旧十分漂亮。
云迟在一旁看着,她从没见过她提笔写字,如今一见,方才知道,她写得一手好字。
以她这般不受拘束的性子,他很难想象她是如何练就这样一手好字的。就如她的武功一样,他以前以为她没有武功,但她偏偏有着惊人的武功。
他以为她的字不会多好看,但偏偏这般字迹,当世名家大儒,怕是也要称赞一声好和难得。而且,这还是她手骨无力的情况下,若是手骨有力,这字迹便是价值千金也当得。
尤其是她竟然可以随意地变幻字体,时而狂草,时而周正,落笔虽然乏力,但行云流水,连他看着也不由得赞叹。
花颜简洁明快地写了一封不算短但也不长的信函,信中所言,皆没避讳云迟。
她觉得,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与云迟要一直走下去,自此后,除了坦诚,还要找到彼此都能和顺的相处之道,一生还长得很,过得愉悦是一辈子,痛苦也是一辈子,她是个天生向往愉悦轻快的人。
一封信写完,她递给云迟,“你来帮我用蜡封上。”
云迟颔首,接过信函将墨迹晾干,然后用蜡将信封好,同时对她问,“你爱玩成性,这字是如何练成的?而且不止一种字体,着实难得。”
花颜眸光动了动,笑着说,“我若是说我生下来就会写,你信不信?”
云迟一怔,偏头看她,见她脸上尽是玩笑之意,他笑着摇摇头,“哪里有人天生就会写?你这多种字体变换而写,应该是费了很多功夫很大的心力才练成的吧?”
花颜身子软软地趴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说,“是啊,哪里有人天生就会写字?我是开玩笑的,我的字是那些年陪哥哥一起练成的,他生下来就有怪病,不能见光,每日被关在房里,除了喝药还是喝药,我想让他活下去,便变着法子帮他打发时间,同时激起他的求生意志,长年累月后,我竟也练成了一手好字。”
云迟点头,“你这字确实好,都能当得上名帖了。想必你哥哥的字也不错。”
花颜颔首,“是很不错!我贪玩的时候居多,他因病比我有定性,所有东西,起初是我拉着他陪着我学,却没想到后来他比我学的都要好。我的武功就是被他病好了之后给封住的,否则也不至于在京城时被你欺负得无还手之力。”
云迟讶异,“原来你的武功是被你哥哥封住的?他这封锁功力的手法当世少见,连我为你把脉,也没探出你有武功,一直很是奇怪,你明明没有武功,却偏偏有那般的身手,如今也算是解惑了。”
“临安花家的武功,传自云族。”花颜笑看着他,“说起来,与皇室的武功也是同出一脉,渊源极深,说不定,我们几千年前,是一个老祖宗。”
云迟恍然,“怪不得那一日在蛊王宫,我见你与暗人之王交手的招式隐约熟悉,原来如此。”话落,道,“先祖据说传于云族的单支,南楚皇室的武功和剑术便是由云族术法演变传承而来。”
花颜点头,“苏子斩说你的剑术有大开大合之感,快到了极致,出手必见血,轻易不露剑,与我的纷花逐影剑术丝毫看不出是一个路数。其实也不全对的,想必你一直有所隐藏,那一日,我见你的剑术纷乱到了极致,将暗人之王削成了碎片,与我的招式虽不同,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云迟听她坦然地提到苏子斩,手下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温声说,“不错,身为太子,有很多东西是不能露于人前的,即便苏子斩自小与我一起长大,也不能为他所知。”
花颜感叹,“真不容易!”
云迟看着她,“云族的术法据说千变万幻,分支极多,我以为南楚皇室已是当世仅存了,没想到花家有其传承,的确着实不易。”
花颜懒洋洋地说,“几百年前,太祖皇帝争霸天下,兵马打到临安,花家不同于别的城池人心惶惶惊慌失措跟天塌下来一般的东躲西藏或者哆哆嗦嗦投降,而是带着举族子弟相迎,坦然含笑地大开临安花都的大门,放太祖皇帝入城,不费一兵一卒地过了关山峡道。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
云迟点头,“知道!”
花颜说,“你以为临安花家为何要敞开临安的大门?半丝没难为太祖皇帝?无非是看在数千年前武功传承同出一脉的份上罢了。太祖皇帝想要天下,临安花家累世不入世,也唯有能帮上这个小忙了。”
云迟失笑,“这怎么能算是小忙?临安居于江南天断山山脉,进是关山险道,退是一马平川,坐是八方要道,站是九曲河山。那等险要之地,若花家为难一二,始祖爷想要天下,怕是要费上十年八年,兴许错过时机,夺不到天下也有可能。”
花颜扶额感慨,“说到底,还是花家老祖宗做下的孽,早知道他的重重重重重……孙女与你有这般孽缘,就不该放太祖爷通关称帝,那样,你不是太子,我也就不是太子妃了。”
云迟忍不住又笑,“你如何肯定我们一定是孽缘呢?长久以来,你似乎一直觉得你与我会不得善果。”
花颜抿了一下嘴角,也跟着笑了,看着他说,“但愿不是孽缘啊太子殿下,我好不容易来这世上走一遭,可不想再造冤孽,下辈子还被你拖住。”
云迟伸手微微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因她睡醒后未梳头,一头青丝披散着,触手发丝柔顺,极为舒服,他气笑着说,“即便这辈子不造冤孽,下辈子我也还是要拖住你。”
花颜惊恐,“别啊,生生世世吗?我可受不了。”
云迟温和地看着她,眸光如星辰,“这辈子没办法了,只能让你陪着我做太子妃,下辈子我不再做太子了。”
花颜瞧着他,半晌,才说,“万一,我这辈子做太子妃做上瘾了怎么办?”
云迟气笑,“说来说去,你这辈子逃不开,下辈子一定要逃开了?”
花颜咳嗽一声,无力地说,“这辈子刚开始,下辈子的事儿下辈子再说吧!”
云迟撤回手,“总之,无论哪辈子,你也逃不开,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都会是我的妻子。”
花颜看着他,无言以对。
安静中,隐隐地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云迟打住了说话,微微蹙眉,对外询问,“小忠子,何人在打斗?”
小忠子连忙说,“奴才这就去看看。”
云迟“嗯”了一声。
小忠子连忙跑了下去。
云迟伸手从椅子上抱起花颜,要将她抱去床上,花颜立即说,“天色还早,我还不困,不想去床上窝着。”
云迟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她,“那你想?”
花颜对他说,“外面打斗的声音似很激烈热闹,不如我们也出去看看?”
“好。”云迟点头,抱着花颜出了内殿,走出画堂,迈出门口。
小忠子跑出去打探还没回来,有一名暗卫现身,禀告,“殿下,来了一批人,闯进了行宫,与云影和影卫打起来了。”话落,看了花颜一眼,说,“似是临安花家的暗卫。”
云迟“哦?”了一声,扬了扬眉。
花颜立即想到了安十六,他等了半个月,都没等到她的消息,大约是等不及,来这里了。她对云迟说,“应该是安十六,早先我与他约定,在卧龙峡等我,他久等我不去,大约是找来了。”
云迟点头,抱着花颜去了前面。
小忠子跑到半路,遇到了二人,连忙说,“殿下,前面打得厉害,您与太子妃还是……”
“无碍!”云迟摇头,越过他,向前走去。
小忠子只能跟上。
来到前面,只见东宫的大批隐卫与安十六带来的大批临安花家的暗卫打斗在了一起,刀光剑影,草木碎屑纷飞,打得不可开交。
安十七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见云迟和花颜来了,连忙见礼,“少主,太子殿下!”
花颜一看果真是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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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一更)
花颜见安十六带来了足有百人之多,若不是仗着这么多人,他也不敢轻易地闯云迟居住的这使者行宫。不过,看着打在一起的东宫暗卫,她也没喊他住手。
云迟目光落在安十六的身上,少年模样,貌不出众,但却有着十分好的武功,与云影打在一起,分毫不显败势,似隐隐有些旗鼓相当。
他目露赞赏,“临安花家的暗卫素来隐于市,不露于人前,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花颜笑了笑,“十六和十七是临安花家这一辈里选拔出的最出彩的,若非因为我,他们不会对上东宫,也不会跟我来搅乱西南局势闯蛊王宫夺蛊王。他们多年来,过的都是寻常的日子,心无杂物地练功,武功自然不弱。”
云迟点点头,“都能和云影比肩了,自然不弱。”
花颜瞅了他一眼,笑着说,“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安安分分的,是你治理江山下的南楚子民。”
云迟低头瞅着她,轻笑,“你这是怕我找他算账?将他如何?才与我说这样的话?”
花颜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是事实。”
云迟颔首,煞有介事地说,“嗯,事实是,我的子民对上我,打起来半丝不客气!”
花颜咳嗽一声,没了话。
小忠子见自家殿下一直抱着人,生怕累着,连忙命人搬来椅子,放在了他身后。
云迟抱着花颜落座,也没出声阻止,饶有趣味地看着打斗。
花颜知道东宫的暗卫早在被安十六劫了悔婚旨意时就不痛快了,如今遇上安十六带着人找来,自然想要分个高下。她觉得反正花家已经暴露在了云迟的面前,而她又答应嫁他了,被他窥得更多,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临安花家累世千年来,未曾做过危害谁家江山的事儿,这一代,若非因为她牵扯了皇权,牵扯上太子云迟,也更不会做出这许多对上东宫的事儿。
所以,云迟应该不至于想要覆灭了花家,而花家也不容易被谁覆灭。
她倒是不怕显露这些!
一个时辰后,安十六与云影相互用剑抵着,未分胜负,陷入了僵持。
云迟淡淡一笑,似有预料地开口,“行了,都住手吧!”
花颜也笑了笑,“十六,收手!”
云影和安十六各退一步,收了剑。
安十六还剑入鞘后,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转身大步向花颜走来,他不同于安十七,比安十七更大胆些,也更恣意些,几步便走到了花颜面前,先盯着云迟瞅了一眼,拱手见礼,“太子殿下!”话落,将花颜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皱眉喊了一声,“少主!”
云迟没说话。
花颜对他说,“本来我明日让十七去与你汇合,没想到今晚你竟找来了。”
安十六看着她,“少主受伤了?看起来十分严重?”话落,看向云迟,直言不客气地相问,“太子殿下这是禁锢了我家少主?”
云迟目光清清淡淡地看着他,“我就算禁锢了她,你待如何?”
安十六不客气地说,“太子殿下若是禁锢了我家少主,不说我家公子会如何,我等也会与殿下争个长短。”
云迟颔首,“嗯,你敢与我这样说话,不愧是得她器重,说服励王为你所用,以二十万兵马搅乱西南局势,连安书离和陆之凌都摸不着头绪。”
安十六看着云迟,见他神色虽淡,但语气温和,他又看向花颜,安安静静,也十分随意平和,似不像是被禁锢,他心中揣思着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口中却说,“在下惭愧,非我一人之能,书离公子与陆世子对西南不熟悉,我才能对他们瞒天过海,若是搁在南楚任何一个地盘,怕是也不能瞒过他们。”
云迟微笑,“你一不居功,二不卑不亢,果然不错。”话落,他低头对花颜说,“这个也要了吧!”
花颜知道他指的是要陪嫁,一时喷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做什么?见了临安花家的人,都要纳入你东宫的羽翼不成?”
云迟笑着说,“也无不可。”
安十六不明所以,直觉不是好事儿,立即断然地说,“在下不入东……”
他还没说完,安十七冲上前,一把拽住了他,同时捂住了他的嘴,小声说,“十六哥,你不懂,先别胡乱说话。”
安十六没出口的话被迫吞了回去,不解地看着安十七。
安十七对他又小声说,“你先弄明白事情始末,再说吧!别刚一来到,就一副找太子殿下强硬要人的架势,咱们少主,以后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的,你这时候得罪了人,以后看你怎么找补回来。”
安十六闻言大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安十七,“你说什么?”
少主好不容易悔了婚事儿,如今这又是弄的哪出?他看着花颜,睁着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花颜觉得安十六不像安十七一般三言两语好打发,偏头对云迟说,“让我单独与他们说说话吧!你在我身边,他们放不开话匣子。”
云迟也看出安十六不同于安十七,痛快地点头,将她放下起身,“好,你身子不好,时间不要太久。”
花颜点头。
云迟避了开去。
安十六见云迟离开,看着花颜,满腹疑问。
花颜如实地将夺蛊王前后发生的事情与他详略得当地说了一遍。
安十六听罢,久久无言。
安十七在一旁说,“少主为了子斩公子的性命,当真是舍得出去,如今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舍出去了。”
花颜轻轻地摇头,“也不全是为了他的性命。”
安十七看着花颜,“那少主您还为了什么?”
花颜叹了口气,低声说,“昏迷的半个月里,我隐隐约约是有些意识的,云迟为了救我,不惜每日耗费功力,折损自己身体,不计以往恩怨,对我的照顾也无微不至至极。他能为我如此,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安十七睁大了眼睛,似有所悟。
花颜又低声说,“我这条命是他救的,所谓人若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我与苏子斩的缘分,若是不得他救我,那一日也会断送在蛊王宫,如今被他救活,这是第二条命了,我第一条命给了苏子斩,第二条命给云迟,成全他,也算是成全了我自己。”
安十七懂了点儿,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少主一直不喜欢做太子妃,费了无数辛苦倾轧,可是没想到,还是兜转回了原点。”话落,他问,“您能适应得了东宫深深宫苑里的生活吗?”
花颜笑了笑,“以前我一直抗拒排斥,未曾认真对待,昔日我在东宫那般折腾,云迟叮嘱东宫上下待我十分敬重,以后我认真些,应是不难生活。”话落,她肯定地说,“难也要去适应,我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既然答应做他的太子妃,便尽量去做好。”
安十七感慨,“少主从小到大,迁就过谁?这以后若是忍耐苦楚……”
花颜笑了起来,“不至于的,我生来就不是个会吃亏让自己受苦的人。如今与云迟是平等交换,他救我,给我蛊王,我嫁他,以身相许。从此刻起,不计较以前那些,重新开始。他待我好,我待他也会好,他待我不好,主动放弃我,那我便离开,也没什么的。”
安十七闻言不言语了,转头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安十六。
安十六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感慨地开口,“看来少主与太子殿下着实是有缘,您千方百计悔婚,悔婚懿旨都拿到手里了,偏偏为了子斩公子来南疆闯蛊王宫,偏偏又被太子殿下救了性命拿到了蛊王,似冥冥中便有注定,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花颜点头,“看来这命定之说,有时候不可不信。”
安十六道,“太子殿下救了少主,便是我们临安花家所有人的恩人,不说用蛊王相换,只说这份恩情,少主回报他以身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