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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累到好像话都懒的说,只机械的一勺一勺舀着汤羹往嘴里塞。
放在桌面上的右手,习惯性的伸过来牵住她的左手。
他的右臂虽然万幸没有伤到骨头,但是多处桡神经受损,在大理和昆明都曾接受手术缝合神经重接,万幸的是他恢复的还不错,到现在为止整个右手只有小指还没太有知觉,其他四指都已能够渐渐活动。虽然要恢复彻底还需要更长的时间,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按照她所学的知识,大约再过个大半年,他右手的功能便会全部恢复自如。
她已经没什么需要牵挂的了。
陈芃儿抿了一口羹:“我要回去了,先去香港和老师汇合,然后再一起乘船回日本。”
他楞了一下,拿着勺子的手慢慢放下来,从回家来便一直神游的神思,终于慢慢落到地上。
周围顿时一片肃静无声,连正端上小菜的南芙,都敛了容色,悄悄退去了一旁的阴影里。
男人眉头紧蹙,沉吟许久,陈芃儿慢慢撩动羹汤,勺子碰到碗边几声脆响,终于听到他沉声道:“也好……”
心直直的坠了下去,她恍然失笑了一小下,嘲讽的笑容隐藏不住的溢出唇角,只好拿低头喝汤来掩饰。
胸中骤然一片冰凉,那凉意渐渐一点点渗透去心底,冷到她指尖发麻,几乎捏不住勺子……
她还在期待什么吗?
期待他的挽留?
即便,即便是已然知道这样的难堪境地,她心中甚至还是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期许。
也许……她不是他想要放弃的那一个……
毕竟,毕竟他曾那样信誓旦旦——
“我,陆安,陆子清,陆黎川,郑重向陈芃儿女士求婚,感谢你成为我真正的妻子。”
他掌心覆盖下的,她左手上那枚祖母绿的婚戒,在指缝间露出一小块,那绿如此润,郁,透,却是它彼此维系这一双人,现下却如此堪不透,摸不清,混混沌沌,令人心头一层层发凉。
他还生硬的右手,四指收拢,把她的小手又往掌心里用力握了握,只是那手还未恢复完全,力度稀松平常,她很容易就能从他的掌控下溜出来——但她没动,只任他这样虚虚的握着。
“我眼下也正有要务需要北上,去北京,这一去没有4、5个月的功夫怕是忙不完。”
他安抚的抚摸着她的手背,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芃儿,原本我还想着,如果有了孩子……那日本,不回也罢……””
“没有!”急窜窜的,她立刻抬头出声。
似乎觉得自己态度有些过于急切怪异,疾声厉色到甚至嗓音都在忍不住的发抖,所以她立刻掩饰的轻笑一声:“我就是学医的,有没有怀孕,我自己还不清楚么?”
那勉强的笑容堪堪在脸上几乎要挂不住,她低头继续去搅动碗里的莲子羹,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自然是没有怀孕的,我一直有吃药……”
他张口似乎要说什么,许是习惯性谴责她的乱吃药,不注意身体。
但分离在即,他毕竟还是没有过多的责备她,半响只是叹过一口气:“没有也好,眼下你还有学业未完成,我也分身乏术,没办法照顾你。此下有孩子,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诚挚的望着她,跟她保证:“芃儿,还有一年!再有一年半的时间,我们便能相聚,然后永不分开,生一堆孩子,好好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他神色疲惫,满身倦色,却是此刻眼神如此澄澈,澄澈到她几乎要信以为真,感动到眼眶发热。
是啊,现在的确不是有孩子的最好时机,那边旧情人在畔,他正在为她的父亲奔走劳命,甚至不惜抛下远赴云南来看他的妻子也要随她北上而去,这又是何等的情谊?
这个时候她有了孩子,不是益发令他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么?
所以,她绝不会怀孕。
他既然把时间给拖到了一年半后,想来也是此刻颇觉进退为难,那她自然会尽随她的意。
她捧回他的手,遏制住胸中翻涌,面上一时感动到泪光盈盈,楚楚动人,满是依依不舍:“好。”
再往下,便是他仔细询问了她动身的日子,遗憾自己不能亲自送她,所以立即安排了孙秘书,再安排几个亲随,亲自护送她去香港。并且很快便定好了路线,说当下北伐集结,四处动乱不堪,所以还是安排她乘坐滇越铁路一直出去国境,然后再去往香港,这是一条最安全且便捷的路线,比在国内穿越各省要稳妥的多。
陈芃儿一一都乖巧应了,这些她一早便有安排,并不怕穿帮。
只是南芙……
她一早便提过跟南芙自己在日本留学之事,其实这次动身,她有心要带上南芙,只是她这是以回日本的名义动身,要如何提及?倒是要好好思量一番。
南芙从陈芃儿方才提及要走之时,便一直隐身在墙角阴影中,掐着手指咬着嘴唇浑身惴惴不安,陈芃儿一瞥间,见她清瘦的身影在墙角处佝偻成一团,心中怜惜,到底还是想着带她走,即便不留在自己和林凉身边,给她一笔钱,让她能回去宁河看看春生和秋生,也是好的。
所以她还是状似无意的,对陆安提了出来:“至于南芙姐……你也说你即刻要动身去北京,怕是这里也不会再用的到她。我有个同学家在香港,家境不俗,我想着这次一并把南芙姐带去,一是这一路上有她在身边,可以照顾我。二是到了香港,想把她推荐到我那同学家做工,我那同学家是个好人家,定不会苛待她。”
躲在墙角处的南芙浑身剧烈抖了一抖!
陡然抬眼望过来的一张脸,白的像纸,眼里似乎燃烧着一团火,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
陈芃儿一时懊恼没有早和南芙商量好此事,否则她若将对她真正的安排告诉她,她一定也是高兴的吧……
没想到,这番她觉得思量甚好,且没什么纰漏的说辞一出口,便遭到陆安回绝。
他捏了捏眉心,拍了拍她的手:“随从里我会找个女佣来路上照顾你,至于南芙——”
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投去墙角那个慌乱不堪的身影,脸上唯余一片清冷:“我自有安排。”
第六十六章送别
第六十六章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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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万事俱备。
陈芃儿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自己的这趟返程之行,阵仗真心不小。
除了孙水镜,其他还有三个人都是一并护送她上路的。有两位一看就是外表低调,实则练家子的保镖,还有一个年约三旬、看着很干净利索的女人,名字唤作阿仁,应该是为了一路上贴身照顾她的。
陆安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多少离别的情绪,他这人在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除了交代孙秘书几句,便又上前来交代她。
看她眼睛一眨都不舍得眨的,一直在盯着他看,他忍不住又笑:“你这样,倒叫我觉得要一别经年。”
她不理会他的也许一语成谶,她来云南的这一个月,除了一开始的处心积虑,其它时间,她其实过的是很快乐的。
他们做了所有夫妻都会做的事,无论是一起携手遍赏美景,还是夜里缠绵悱恻,焉或是生死关头的不离不弃。
这一个月,就像是从上天那里偷来的,属于他们两个的,最好的时光——即便梦里不知身是客,即便一晌贪欢,但这种奢侈而放纵的幸福,就像那张他们两个人第一次的合影,已经被她紧紧的,永远揣在了胸口。
他朝她靠近一步,左臂把她揽在怀里,低头吻了下她的耳侧——他那样清冷的一个人,可是怀里依旧这样暖。
只不过,他毕竟还是不属于她。
心底一阵阵的凉意泛上来,冰冷着她的五脏六腑,她身子有些抖,只有脊背依旧挺的很直,僵硬到没有半分绵软。
他伸手,指尖揩了一下她的眼底,然后把她身子推远了一些,眉头微敛,笑容有些玩味:“我还以为你在哭鼻子。”
她深深吸过一口气:“那你是希望哭,还是希望我不哭?”
他歪头想了想,倏尔一笑,重新把她揽回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前,一字一句:“你哭我会觉得心疼……”
“可是你不哭,竟也叫人觉得有点失落……”
“甚至会觉得,你已经坚强到,不再需要我了……”
他温热的呼吸抚在她的耳侧,喃喃的像是自言自语:“可是比起你哭,这样的你,更叫我心疼。”
这一刻他的温柔她愿意永远铭记下来,他所有对她的好,她愿意永远都记得,她会把它们放进她心房某处,在某一个闲暇的午后,翻检出来,一个又一个的流连的抚摸过去。
那个时刻,她一定也是幸福的吧?
昨夜,他从身后一直抱着她。
他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两个人的身体在床上皆弓成一个虾米状,贴合到没有丝毫的缝隙。
按照以往每个两个人的夜里,他对她所有的狂热与惓缱,她本以为他一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在她身上倾注他的热情,却是——他只是抱着她。
安静的,温柔的,抱着她。
什么都没有做。
他规矩到甚至都让她觉得有些诡异,甚至想到是不是因为他已经有了“旁人”,所以对她才能做到如此冷静有礼。
她忍不住稍稍回过头去,暗沉的光线里他的轮廓依旧鲜明,一双眸子如水漾般,在沉静的夜里,安静的,不带什么情绪的,望了她。
窗外月色冷辉,那眼波汩汩流动,倏忽间幽幽闪动的光芒,像是深潭水面偶然泛起的涟漪。
就这一点点的光,却令人头晕的厉害。
她的呼吸不由微微急促起来,只能掩饰的问了一句:“怎么?”
他低低笑了一声。
胳膊把她的身子更紧的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脖窝,声音有些哑哑的:“没什么……”
“就是想,抱抱你。”
然后,他果然便只是抱着她。
抱了一夜。
那情那景,那时他胸膛的温度,甚至使她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他也许是……爱她的。
但很快,她便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嗤笑起来。
有人毕恭毕敬的停在距离他们两人一丈开外:“陆处。”
陆安放开她,走过去,那人凑去他耳边,几声耳语。
因为离的近,虽然那人已经极其小心,但是想必觉得她是不需设防的,所以还是有零星几个词传入她耳中:“……徐…案子,…徐小姐,……情绪激动……”
她紧盯着他,他面上依旧无波也无澜,容色淡淡,只是听到后来眉头稍微蹙了一下,点点头,那人毕恭毕敬的行礼后转身离去。陆安随后便叫来孙水镜,低声交代了两句,转回身来牵她的手,笑的不无歉意:“芃儿,有点急事处理,我不得不先行一步。”
他凑去她耳边,语声温存:“咱们来日方长,我等你回来。”
纤长的睫拢着一双澄澈的眸子,真诚到叫人心动:“好不好?”
喉中像梗了一个硬块,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连呼吸也变的艰难,却是背挺的更直了些,她亦朝他莞尔而笑:“好。”
左手的掌心摸在她发间,匆匆在她耳鬓落下一个吻,他恋恋不舍的牵着她的手指,却仍然下一秒便断然转身离去。
那背影落在她的眼中,渐行渐远。
眼眶措不及防的轰然一热,陈芃儿急急的转过头来,孙水镜走去她身侧,不无体贴:“少夫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上车吧?”
是啊,孰轻孰重,一望便知。
那边的一时激动,他便能扔下即将远行的她,匆忙奔赴去那一个人的身边。
也许不用慨叹世事不公,你能够失去的,只是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有时候,转身离开要好过假装若无其事的坚强。
来日方长吗?
年轻女子的脸渐渐冷下来,她摸过一把脸,其实眼里并没有半分泪,她容颜还有些稚嫩,面色略微苍白,神情却渐渐变得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冷冽和坚毅,她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又似乎已经抛开了令她软弱的一切。
她的背挺的很直,纤细却柔韧,明明脆弱的不堪一击,却莫名又有着一股倔强的力量。
甚至连孙水镜都愣了愣,惊诧于眼前女子这一瞬间气质的诡异变化。
“小姐!小姐!”
陈芃儿刚要举步迈上车厢,有人扑到她身边,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襟。
是南芙。
第六十七章离去
第六十七章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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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芃儿点点头,保镖放开了对南芙的钳制。
南芙朝她靠过来,许是方才保镖的骤然出手令她有些畏畏缩缩,整个人缩手缩脚的,面色发白,大冬天的却一额头的细密汗珠,粘住了几缕凌乱的发丝。
陈芃儿对南芙是有些抱憾的,她想带她走,可惜被陆安给一口回绝。按理说南芙现在自由身一个,去哪里都可以自己做主,但陆安本家少爷的威严似乎还余威仍存,南芙对他也向来唯命是从惯了,经他一口回绝,竟完全不敢再有什么异议。
许他还有什么别的考量,陈芃儿只好这样想。
此刻看她神色游移,双手无措的抓住衣襟,一身的不安显而易见,陈芃儿不觉有些心软,轻声问:“南芙姐,你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南芙上前两步,拽了她的袖子扯去一边,一双明明秀美的眼满是仓皇,双手紧紧抓去她的手,声音一直在发抖,放的很低:“小姐……我,我想跟你走。”
陈芃儿其实是有些奇怪的,自从她提及想带南芙去香港,被陆安回绝后,南芙一直并没有找过她,似乎是已经默认了陆安的决定,甚至一度她觉得也许南芙是更乐意留在陆安身边的。
但是,没想到,现在临到走了,南芙却又跑来说想跟她走。
而且今日的送行,陆安也特地允许南芙一同来站台送她一程,她表现的一直都很安静,一直默立一旁,却是前脚陆安刚走,她后脚便慌忙来找她求告。
陈芃儿忍不住问:“南芙姐,你留在安哥哥身边,可是觉得有什么为难么?”
女人抬眼,脸上明明一片慌乱,嘴里却还呐呐着:“没,没有……”
但似乎也觉得再否认便会失去先机,她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小,小姐,我觉得……二少爷会把我卖了……”
陈芃儿骤然失笑:“怎么会?”
旋即她正色道:“南芙姐,首先,安哥哥不是那种人,他那人虽然清冷,但没得凭空欺负你的道理;再者,你的卖身契陆家多年前就还给你了,你早已经不是陆家的人,他没立场能把你随便卖来卖去。”
“不,不是……”
南芙使劲摇着头,支支吾吾半响,到底还是吞吞吐吐了出来:“我是觉得……二少爷好像知道了是我对小姐你说了……那天在吴家花园,徐小姐在他房里的事……”
她一身的惶恐一脸的哭丧:“小姐,二少爷那人……”
“我怕……”
心底骤然一沉,那冷一丝一丝的重新沁上来,陈芃儿神色冷峭,挺了挺背:“他知道我晓得了?”
南芙摇摇头,也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但二少爷他……”
她胆颤的耸了一下肩膀:“我害怕……”
一把又抓住她的手,满脸祈求:“小姐,你带我走吧,我……,我也想好好伺候少爷的,可是……他怕是不会留下我的。”
这一点陈芃儿很相信,如果陆安真的嫉恨南芙对她泄露了徐小姐的事,那么以他的城府,他自然有一百种法子来整治她。
所以南芙的担心不无道理,她不是敏感,有些事陆安的确做的出来,他从来都是和气有礼的,但也向来不动声色间便杀人于无形,这是这次重逢后他留给的她最大印记——
犹记得楚雄遇匪时,他从阿斐手中取过枪,那一刻,他眼神中的杀伐果决,是那样从容不迫,更是那样势在必得!
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谁都不知道表面的静谧下会隐藏有怎样危险的漩涡……
陈芃儿望了望身后,那随行的一行人还在原地等待,孙水镜正撸起袖子来看表,如果现在带上南芙,必然会叫人发觉,陆安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她有了主意,从随身的手袋里掏出纸笔,迅速写了一张小纸条,塞去南芙手心里。
那上面是上海韩公馆的地址——
她低头靠去南芙耳侧,轻声:“南芙姐,其实我给你留了些钱,就在你房里的枕头下面,本来是想让你有机会能回去宁河的路费……要是你真觉得这里呆不下去,你便到上海来找我。”
南芙有些吃惊,半张着嘴,一直都在听说陈芃儿是回去日本,怎么她又说她会在上海?